“当然当然,我都想好了,主要是谷蓝那边还在安排,他才调过来不久很多东西还没处理妥当,房子也还是租的,所以我们是准备先把房子买了,再慢慢准备婚礼那些。他是……”
“等一下?对方不是本地人吗?”颜谨才听到一半就头大了,李兴梅果然不靠谱。
“话不能说死啊,他确实不是本地人,但是他明确跟我说过,会在A市长期发展,房子那都是迟早的事。而且车子啊那些他都是有的,就缺一套房。他在大公司上班,月薪都上万了,也不用担心钱的问题。等我们安定好把荀音接回来,荀音立刻就能去读好的寄宿制学校。”
“你们所谓的安定根本就没有具体的日期,一两年安定不下来的话,三年?四年?荀音难道就一直跟着我吗?而且你只说以后接他回去扔到寄宿学校,那现在呢?他已经七岁,需要去学校学习,可是你的规划里并不包含他的现在。”
“你,你难道不能先帮他办个转学吗?小学生转学应该很容易的吧?上小学也不花钱。”
颜谨深呼吸一口,看了眼安静如鸡的荀音,小孩下了车后就一言不发,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身旁两个大人的发言。
“我可以帮他转学,让他先在这边接受教育,但是梅姐,一切都该有限度。既然你自己没有规划好,那么就看一下我的这一份吧。”
颜谨本来是不打算把这份拟好的合约拿出来的,他和李兴梅怎么说也是血缘相连的姐弟,能在口头上达成一致的事没必要弄得难看,可是李兴梅的言行举止都不像能正常沟通的成熟人,甚至她比一般成年人更加自私自利,这时候只有签字画押的东西才能真正让她意识到问题。
只见李兴梅拿过合约纸,一目十行看完,时间还不到一分钟她就准备签字。颜谨制止她,让她再仔细思考一下,哪些项目还需要修改。李兴梅心里万般不耐烦,她不明白有什么好改的,为什么弄得这么麻烦,在她的思维里这就是件简单无比的事:她送儿子过来读书暂住,等她结婚后把儿子接回去,送学校继续读书。钱她也出,荀音那死亲爹也会给点钱,她都寄过来,小学读书没有学费也不至于花颜谨多少钱,况且颜谨那是缺钱的人吗?就算颜谨在合约里写着要她15个月内把儿子接回去,这也不算难办啊,她那时候肯定已经和谷蓝结婚了,她已经深觉谷蓝对自己是真心的,他被荀建中揍成那样都没说过要和自己分手。就算现在的谷蓝并不接受荀音,未来的谷蓝也会看在自己面上接受的。
一切都会顺利,没有任何问题,也不必再迟疑。
李兴梅装模作样又看了一会儿后,还是签下了名字印上手印。正菜也逐一端进包间,华丽的菜式很快铺满整桌。
颜谨心情复杂地收好那张合约,没有兴趣再去看亲姐姐,而是专心打量起即将住进自己家的小外甥。至少有一点李兴梅是没有撒谎的,荀音是一个很乖很安静的孩子,这一路上他就像任人牵抱的小狗,不反抗,不吭声,只是睁着眼睛扭扭头。至少这段时间自己会对他好。颜谨弯唇笑了笑,夹了自己面前的虾球到荀音碗里。
“荀音,以后就和舅舅住一起了。”
“妈妈说了。”
“这段时间你有什么想要的都可以跟舅舅说,想妈妈的话舅舅也可以周末带你回家。但是你还是得去上学哦,去新学校上学,会交一些新朋友。”
看着颜谨温声细语的样子,李兴梅越来越满意,她就知道其他人都没有这个抱出去的弟弟靠谱,毕竟是钱养出来的大少爷,教养就甩别人一大截。荀音以后指不定得多感激自己,送他到这个舅舅这享清福。
——
虽然一直忍着憋着,李兴梅走的时候荀音还是哭了。李兴梅咬咬牙关上大门时,荀音就坐在玄关的地毯上,他发泄一般大哭,哭不出眼泪了就嚎叫,嗓子都哑了还是停不下来,他两条细弱的胳膊在身体两旁无助地摆动,像在和空气搏斗。颜谨走过去卡着小孩腋下将他抱起,抱到沙发上后哭声稍弱,只是一抽一抽打哭嗝,看着令人不忍。
“妈妈不是不要你了,想她时可以给她打电话,也可以在放假时候去看她。”
“不,她就是不要我了!呜呜呜呜,妈妈,妈妈……”
这一刻,颜谨忽然意识到代养荀音是一件比自己想的更麻烦更棘手的事,那不是养猫猫狗狗,是养一个有各种想法的,逐渐长大的孩子。这场嚎哭会结束,可是这段记忆永远不会褪色,在这一刻荀音的心里,他就是被妈妈抛弃的孩子,无论长大后是解开误会还是理解母亲,这份痛苦也已经存在。大人总是难以共情孩子的痛苦,只能一味相信孩子总会遗忘,颜谨稍稍能参透一点荀音的想法,却也无能为力,他现在对于荀音来讲和陌生人几乎没有差别,他能给予的全部安慰都比不上李兴梅一句话。
“诶……”颜谨坐到荀音身边揽住他,“慢慢习惯吧,音音。我可以叫你音音吗?”
“嗯……”
哭累的荀音最后在颜谨的臂弯里睡着了,颜谨把他抱到给他准备的房间,缓缓放到床上,转头去收拾李兴梅带来的行李箱里荀音平时穿的衣服。那些衣服和颜谨自己的相比,袖珍得像矮人国的东西,拿在手中感觉颇为奇妙。等到把行李中的一切归类,浅眠的荀音也悠悠转醒,此时正睁着泡肿的眼睛看着天花板。
“音音,先去洗个澡吧。洗完舅舅带你熟悉一下房间。”
荀音听话的跳下床,拿过颜谨准备的衣服,扭头犹豫不决的四处看。他并不知道浴室在哪里,颜谨走过去亲自把他领到浴室,在荀音脱衣服时给浴缸放水。放水时颜谨意识到一件事,他家的东西没有一件是按照小孩子的规格设置的,这个浴缸对于荀音而言就有些大了,看来在换新浴缸前都得帮忙洗澡。或者再给荀音这里安一个淋浴间?淋浴总该是会的吧。
“舅舅。”荀音脱光了衣服,有些害羞,低着头不知道怎么办,他心里还有点慌张,不知道妈妈说的需要注意的地方要不要在舅舅面前藏一下。可是舅舅是家人,在家人面前这些秘密还算秘密吗?
“好,先进浴缸泡一下。”颜谨水没放满就关了龙头,转身把荀音提溜进去。大概水温高了些,荀音进水后一动不动,等皮肤熏红才试着用手划拉水面。他屈着膝盖坐在水中,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只好等着颜谨进一步的服侍。
颜谨有些好笑地看着缩成一团的荀音,来到陌生环境的小朋友过于客气,肯定脑袋里都是疑问,嘴上却半个字不说。他把荀音的头发润湿,手把手教荀音挤了洗头液揉搓自己的头发。待荀音闭着眼睛努力挠头发时,颜谨搬了个椅子来,坐在一旁看,看着看着眼神从荀音的头逐渐往下移,荀音肋骨分明的身板赫然入目,这个年纪的小男孩猴子一样瘦其实很正常,颜谨还不至于下定论是李兴梅不给荀音饭吃。但是随着视线再次下移,颜谨坐不住了,他看到水面下荀音还未发育的阴茎靠下部分泛着诡异的红,像被揉搓过一般。一时间,各种社会新闻,各种耸人听闻的故事齐齐涌入他的大脑,他紧张地扶着荀音的胳膊拉他站起来,去探看他的下体,结果却看到了比摩擦痕迹更匪夷所思的事物——荀音长了一条,缝?粉嫩的,细细小小的,完全不应该出现在男孩子下体的,一条缝。
鬼使神差般,颜谨伸手掰了掰那条缝,然后他只能难以置信又不得不信的接受这个现实,那条缝不是伤口,不是疤痕,那真的是女性的外阴。荀音长了一口逼。
李兴梅!!!
颜谨这次是真的怒了,哪怕原先的李兴梅多么无理取闹多么愚蠢自私他都保持着心平气和,可是她就是敢干出更加恶心更加下作的事,她从始至终,从没提及过荀音这个极其特殊的情况,就那样甩手掌柜一样心安理得把他扔在一边。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作者有话说:
我努努力,尽快上嘴……
以防万一,提醒一下后面肯定还有炼金环节,受不了的话千万别看
第3章
“小舅舅?”或许是感受到身下的触碰,荀音心里紧张了一下。妈妈曾经告诉他,这里不要让别人看到,但是她没有说为什么不让别人看,荀音只从外婆外公交谈的只言片语中听到过一些“脏”“招邪”“不吉利”的词汇,想罢不是很好。荀音还太小,并没有人教给他生理知识,他打扫厕所时也看到过其他小男生的下体,分明和自己的一样,他就更不懂自己身上究竟有何特殊。荀音不知道,其他男性下面是没有那条缝隙的,妈妈叫他好好藏起来的这条缝。
颜谨心情复杂的快速帮荀音洗完澡,也没什么心思再教他浴室的东西怎么使用,各个房间有什么用途。他把荀音带到沙发上坐下,调了一个儿童频道给他看,然后快步走进书房关上门给李兴梅打电话。这一次他不确定能不能控制好自己的语气,书房隔音比较好,能挡一些是一些吧。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一头很吵闹,李兴梅才下飞机,正置身人头攒动的机场。甫一看到是颜谨的来电,她惊了一跳,阵阵心虚,总不能是荀音在她走后大吵大闹,把颜谨吵烦了要退货吧?她连忙跑到角落去接电话,刚一接起,就听到这个弟弟少有的气急败坏的声音:“你怎么不把荀音的身体情况告诉我?”
李兴梅愣住,猛然间被人抽了一棍子似的浑身打激灵,是啊!她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虽然荀音的异样在李家并不是什么秘密,但是颜谨不知道啊,他连荀音的存在都是被打进医院后才知道的。李兴梅暗骂自己的失误,她太急了,一直担心颜谨拒绝自己,只一门心思先把荀音送过去,其余的很多信息都被她忽略了。不过李兴梅转念一想,这也不算什么大事,荀音多长个器官不妨碍吃也不妨碍喝,他天天穿着衣服活蹦乱跳,和普通小孩一模一样,只要不满门心思去想,他表面上没有任何异样。颜谨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了,总不会和老家的爹妈一样也认为这是不吉利的象征吧?
“你介意这种?”李兴梅小心翼翼地问。
“我介意?”颜谨不明白这种思路,“我不介意,但是你不把这种情况提前告诉我,会导致我对很多意外没有预案。”
“这需要什么预案?你担心音音在学校被欺负吗?没事的我早就跟他说过了,在学校不要在有人的时候上厕所,要把下面的缝遮好不能让别人看见。”
“你没有说明那是什么吗?”
“你说什么呢!他那么小,怎么会懂!等他长大了他们学校也会教的,他自然就知道自己的不同了。”
颜谨真有些佩服李兴梅的心大,不过也可能是自己因为太吃惊而反应过度了,荀音长到现在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想来李兴梅那套返璞归真的处理方式确实行之有效。但荀音现在在自己这里,颜谨不能赌什么幸存者偏差,当然得预防着以后的事,他不希望荀音暂住的这段时间出事。
“有去医院检查过吗?”
“小时候看过,太小了看了也没什么用,长大以后割了就行。”
“那我明天再带他去检查一下。”
李兴梅心中盘算,这也可以,颜谨一点没提钱,想来这检查费也不至于轮到自己头上,白捞一次体检算什么坏事。不过她还是觉得对方多少有些小题大做,阴阳人也不是全天下就荀音一个,她也去搜过,人家照样活得好好的,割了多余器官就跟没事人一样,还有男的造假的器官活活变成女人呢,荀音这才哪到哪。要是颜谨知道李兴梅的想法,肯定会忍不住感叹自己的亲姐某种意义上还真是思想前卫。
挂了李兴梅的电话,颜谨颇感心累,在所有累人的事里面,他最反感的就是这种由沟通不畅导致的意外频频。学术问题可以探讨,活动意外可以补救,再尖锐的矛盾,还能对谈就还有转机,但讲不通话只能白搭。只能祈祷接下来不用经常联系亲姐了,有理由相信,只要诸事顺利,李兴梅不会有太多时间想起这边的荀音的。
打开书房门时,很意外的,荀音没有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而是跑到了房间门口蹲着。他小小的脸上写满了惶恐不安,仅仅七岁,眉头就皱得和疲惫的大人一般。
“没事了,来。”颜谨蹲下身朝他展开双臂,荀音立刻一股脑滚进他怀里,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只见过两次的舅舅已经是荀音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也可能是拜颜谨的温和亲切所赐,荀音对他一开始就少有防备,哪怕在机场时慑于那身高的压迫,但当这身高转变成被抱在怀中的自己的视角高度时,荀音只感到新奇,原来舅舅眼里的世界是这样的,他看地面的时候会害怕吗,他离地面那么远。
“音音,明天得带你去医院检查。会不会害怕?”
“不会的。”
——
结果是怕得要死,还没到医院就开始怕了。当晚颜谨就想通了荀音为什么要守在他书房门口这个问题,这个小孩眼里根本离不得人,他只是把荀音安排进小卧室睡觉,门关上还没有三秒,就听到里面传来“咚咚”的脚步声,荀音急匆匆跑过来打开门,和舅舅大眼瞪小眼。自从溺水后他就没有一个人睡过,而且他还越来越怕黑,那几乎溺死的经历让他恐惧那种突然而至的黑暗,刚才那扇门被关上时,他的手脚瞬间冰凉,只想赶紧打开灯,让光和舅舅都回到自己身边。
荀音无法表达出自己的感受,李兴梅更是没有给颜谨说过他有创后应激反应,好在现在这情况,猜也能猜到,不能放荀音一个人睡觉了。颜谨只得把荀音带回房间,头一次将自己的床分享给第二个人。
第二天去医院体检,荀音的表现同样堪忧,他对任何器械任何医生都感到害怕,需要连哄带骗才能完成一个项目,最后一通流程走完,颜谨一个陪行人员已经是汗流浃背。
一些体检结果还不能立刻出,好在颜谨最关心的问题,医生当场就给出了答案:荀音是罕见的雌雄同体,两套器官都在生长运转,之后甚至可能出现女性生理期,这些都得提前告知小朋友,让他有初步的生理意识。至于多余器官的切除,则建议稍大以后再进行,先不论身体因素,这里面还涉及伦理因素,选择自己未来的性别,应该是孩子在有自主能力后自行选择的。有过医生在患者小时候依照父母意愿给双性人做手术,结果长大后反而被告了的情况,可这能全怪医生吗?不能。能全怪父母吗?也不能。所以种本就特殊的情况实则更应该慎重对待。
颜谨听完后脑内总结:就是让荀音自己选。那这事自己还是不要过多插手了,没有其他问题就好。不过看荀音一直的打扮,他目前对自己的认知应该还是男性,而且他的外表怎么看都是个小男孩,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先入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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