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揶揄一下“别的老奴不懂,老奴觉得洛夫人心思没那么重”
“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谁知道他那副傻里傻气的样子是不是装的呢”
“其实自从洛夫人来了,老奴瞧着皇上您还是开心不少,您之前平时除了在太和殿待着从不去其他地方,洛夫人算是您登基后宠幸的第一个嫔妃了”
齐佑把茶杯放下没有说话,良久他把奏折批完后把李公公叫了回来。
“皇上有何吩咐”
“这次情报没有泄露多亏了梁思逸,你告诉吏部升下他的职”
“是”李公公正要离开,齐佑再次喊住了他
“洛歌毕竟跟了我那么久了,多给他点银子赶他出宫吧”他说的很慢如老人一般迟缓。
牢房内
洛歌靠在墙上,不停的咳嗽着,自从那日受了鞭刑后他一直高烧不退,每天昏昏沉沉的靠在墙上一动不动,偶尔会吃一点送来的粥。
“给你的”狱卒打开门把一个包袱扔在了洛歌的面前。
“也不知哪来的好命,犯了这么大罪居然还能赐金离开”狱卒看洛歌没有理他,踹了他一脚。
“咳咳咳”洛歌被踹醒过来,连日的病痛,让他脸庞苍白的如纸一般,身子更加消瘦不堪。
“起来赶紧滚”
“滚?”洛歌掩着嘴咳嗽着“去哪啊,我没有家”
“爱去哪去哪,皇上已经赶你出宫了,拿着包袱赶紧离开”
洛歌在听到狱卒的话瞳孔瞬间放大“你说什么,爷要赶我离开”
“对,快点滚”狱卒见他还不动地方,提起他的衣服把他从牢房里重重的扔了出去,还把那个包袱扔在了他的身上。
洛歌疼的闷哼一声,唇角漫上一丝鲜血,全身抑制不住的颤抖,他擦了擦嘴角,微微睁开双眼,半晌,扶着墙踉跄的走了出去。
硕大的朱门在他身后无情的关闭,在门关闭的瞬间,洛歌感觉心痛的犹如撕裂一般,痛的他站不起身“爷,你别不要我,爷,您别扔下我,我求求您”他无助的拍打着宫门“爷,我再也不任性了,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求求您了,您喜欢什么人我就扮成什么人,爷”他哭的痛彻心扉,宛如泣血。
他跪在宫门面前,泪水砸在地上,天上也瞬间阴沉下来,水珠顺着他脸颊躺了下来,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
他摩挲着宫门回想着一年前他还是走这扇宫门被齐佑接进宫的,一年后又独自一人从这扇门中被赶了出去。
“爷,我就算是个傻子”洛歌的声线颤抖“也会心痛的,爷”他感觉喉中一片腥甜,鲜血喷溅在宫门上,映衬的宫门更加鲜红,随之铺天盖地的疼痛席卷在他身上,洛歌身子一软,晕倒在宫门前。
不知过了多久,洛歌再次醒来,雨已经停了,他找寻着自己的包袱准备离开,却发现包袱不知何时没了踪迹。
那里现在就是他全部的身家,他以后还要靠着里面的银两过活,没成想屋漏偏逢连夜雨,连仅剩的包袱也被人拿走了。
他已经哭不出来了,洛歌捡起地上的一个小木棍一撅一拐的往宫门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他走到街市上,看两边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心里更觉悲哀,他没有来处亦没有归途,唯一可以收留他的地方也不要他了。
“难不成还要回南风馆”洛歌瞬间打消了这个想法,他要是回去就得日日服侍不同的客人,过着受人凌辱的日子。
一丝香气传入他的鼻尖,他看着附近的包子铺,胃里不住的疼痛,毕竟他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
“小公子,哪来的呀”一个陌生的手摸上了他的脸蛋。
“起开”洛歌拍开他的手退到一旁。
面前是一个比他高大的壮汉“呦还是个烈性小公子,是不是很饿啊,不如大爷我请你吃一顿怎么样”
“你请我吃饭”洛歌咽了下口水狐疑的看着他。
壮汉手不老实的摸上他的腰“真细,比女的还要细要软,这样你跟大爷我睡一觉,我给你买吃的怎么样”
洛歌发狠的咬住他的手臂,壮汉痛的松开了手。
洛歌见机立马不顾一切疯狂往前跑去。
“你大爷的,还敢咬我,来人,追上他,我就不信我今天睡不到他”
壮汉向自己周边的小弟示意一齐朝洛歌逃的方向跑去。
洛歌到底是病的太重,他跑到郊外后很快就跌倒在地。
第二日,洛歌迷迷糊糊的靠在树边醒来,阳光刺的他眼睛发疼,他的身边摆放着两包油纸,他轻轻捡起其中一个油纸,缓缓打开,是凉透了的包子,他捡起一个一点点送入口中,不好吃,肉腥味熏的他想呕吐,不过他还是硬咽了下去,就是划的他嗓子疼,疼的他泪水不断的涌了出来。
他吃了几个后觉得身子有力气了,扶着树干站了起来。
洛歌望着四方天地,九州上那么多的国家,却连一个属于自己的容身之处都没有。
他感觉自己的心已经濒临到极限了,漫无目的的在森林里走去,上次他和齐佑就是在这里救了那一家人的,可是谁又来救救自己呢。
从来没有一个人在乎他的感受,此前没有,此后很可能也没有。
齐佑不要他这个替身,他在乎的只有棺材里躺的那位。
他不知走了多久,走到天都黑了,他头一次大着胆子坐到了悬崖峭壁上,望着天上的星星,心里愈加沉沦。
“这个时辰爷应该用膳了吧”在这一年里他清楚的记着齐佑的每一个习惯,记的他每一次温柔,他想着和齐佑美好的回忆,嘴角粲然一笑,羸弱且惶不可见,眼底却充盈着一片波光粼粼的水光。
待太阳再次升起时,悬崖边上已经空无一人了。
第三十九章
当夜皇宫内
齐佑在披着奏折时,突然感觉心里一阵抽痛,他紧紧捂着胸口,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将案桌上的奏折染成了红色。
“皇上,皇上你没事吧”李公公慌乱的跑到他身边。
“传太医,快传太医”
锦州城郊外
“师父,你看那是不是个人啊”一个背着竹筐的男子指着前面的溪流。
“林嘉阳,你一天天不好好采药,竟找些”白胡子老头拍了年轻男子一下转头看向溪流“竟然真有一个人”
七日后
巫草堂外
“师傅,他醒了已经坐在门外不吃不喝两天了”林嘉阳磨着手里的药担忧道“他刚醒,这样能受的了了吗”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他需得自己想明白,这日子才能过下去,你磨你的药就好了”
外面一个身形单薄的男子一动不动靠墙上坐着,此人就是梁辰彦。
周荺提着两壶酒凑到他旁边,周荺便是这巫草堂的主人,与鬼医手奉川是同门师兄弟一个致力救人,一个致力杀人。
“喝点”周荺其中一个酒壶往梁辰彦身上递了递
“谢谢”梁辰彦木讷的接过对方手里的酒,抱在了怀里
“你到底是怎么得罪奉川的,全身竟然有二十一处目狱针,甚至有两针一个插在了头顶一个插在了心脉”周荺看他不说话撞了他一下。
“可能是意外吧”梁辰彦低着头饮了一口酒。
“意外?”周荺摇了摇头他不信,什么意外能遭这么大罪“你叫什么名字”
梁辰彦若有所思的想了一阵“叫我阿彦吧”
“阿彦,行我记住了”周荺也喝了一口酒“我摸了摸你的骨骼经脉,真的是太可惜了,被奉川的目狱针全废掉了”
梁辰彦没有说话,依旧低着头看着壶里的酒,仿佛周荺说的是别人。
“放心,我会尽力帮你恢复你的身体的”周荺拍了他一下,不过梁辰彦还是没什么回应
“只是最棘手的是心上的那个毒蛊,随时可能会要你的命,我得好好想想怎么治”
梁辰彦待他说完掩着嘴轻轻咳了几声,半晌朝周荺笑了笑,向他摊开两手“其实治不好也没关系的,毕竟我也没银两付医药费”
“没关系啊,你可以给我干杂活“周荺没好气的回他,他不是生气他不付钱,而是生气他压根不在乎自己的身体。
梁辰彦点了点头,默许了周荺的决定。
周荺见他有些榆木,索幸还是让他一个人待着,他转身要走时却见梁辰彦嘴唇翕动,似乎有话要说。
“你有其他事情吗”
梁辰彦咬了咬唇,带着三分祈求的笑容“能给我个住的地方吗,我很好养活的”他眉心微微一凝,就有一种绝样的魅力。
“你家里人呢,没有一个人愿意管你啊”
梁辰彦攥着布衫的手紧了些“我爹之前打仗战死了,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病死了,还有一个姐姐已经嫁人了,我没有必要去打扰人家的生活”
周荺听得心里闷闷的,没有言语。
良久周荺才朝他徒弟林嘉阳喊去“去把旁边的小隔间收拾出来”
随后他再次看上梁辰彦“隔间有点小,你且先将就一下”
“谢谢”梁辰彦很乖巧的回道。
周荺带着他来到小隔间,屋子不大,除了能睡个人之外,基本也没什么其他多余空间了,他这巫草堂隐居避世所以没有人来,就他和林嘉阳俩人,没有必要盖那么多间屋子。
周荺见他喘息不匀,大抵是在忍痛,便主动揽下铺床的任务。
“你身上有削骨磨皮的痕迹,痛吗”周荺状似无意的随意问道。
梁辰彦最开始愣了一下,随后眼眸才慢慢趋于平静,最后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轻柔道:“不记得了,大概是痛的,不过那几年遭的罪太多,削骨磨皮的痛苦应该是最低的”
周荺的眉头拧成麻花状,他想不明白这个人经历了什么居然还能笑着说出这种事。
梁辰彦在等他时,头晕的厉害浑身发软不自觉的往靠在墙上靠去,捂着嘴咳嗽了几声。
周荺瞥见他的指缝里有鲜血划落。
“多久了”
“嗯?”梁辰彦歪着脑袋不明所以的望着他。
周荺指了指地上还未干的血点。
梁辰彦眼神一动,神色略微清明些“应该有两三个月了”
其实他在皇宫就有咳血的迹象,不过他当时谁也不敢告诉,生怕有人觉得自己不中用,嫌弃自己一身毛病被人赶出来,不过他最后还是被人赶出来。
周荺再也听不下去了,把屋子布置完毕后,往他手里塞了瓶暂时止痛的药,随后头也不回的转头离开。
梁辰彦跌跌撞撞扶着墙往床上走去,脱力一般趴在床上又是止不住的一阵咳嗽,他费力的打开手里瓷瓶,也没看数量,倒了几粒,直接吞了下去。
许久,他按了按胸口的位置,稍稍顺了口气,梁辰彦歪倒在床上,额头早已被冷汗浸湿,眼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水雾。
外面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纸,反射出银白的光亮,照的他眼睛发花。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他凄凉的笑了几声,似乎牵动了身上还未痊愈的鞭伤,他眼睫毛颤了颤“我等了整整十一年啊,却还是同佑哥阴差阳错的分开了”
他说完摸索着扣上自己的脉门,果然里面虚空一片,感受不到半点真气涌动的迹象。
周荺跟他说过,他之所以变得痴傻,是因为心上的毒蛊,头上的目狱针构成的转魂之术,这本是个异常邪门的武功,他师父早就封存起来了,却不知奉川从哪本书学去了,还将它施用在梁辰彦的身上。
痴傻只是最表面的样子,其实目狱针会慢慢的破坏一个人的五脏六腑,攻击人的心脉,用了转魂之术的人,再怎么也活不过五六年,而且任凭是多么高深的大夫也无法从脉象中看出问题。
这也是为什么他在宫里喝了那么多药,却越病越重,还看不出问题。
周荺虽然去掉了他身上的目狱针,但毒蛊是奉川自己研制的,外人很难找出破解办法。
第四十章
三月后
巫草堂
梁辰彦穿着一袭灰色布衣,头发只用一个布条粗略的绑着,即使穿的如此素净,依旧难掩绝色。
虽然周荺给他用了不少药物,但身子还是时好时坏的,不怎么见起色,毕竟毒蛊在他身上太久了,去除就更加困难,不过梁辰彦没放在心里,反倒是周荺磕上了,不治好他不罢休,他可是青医圣手的徒弟,平生从未有治不好者,他才不允许自己晚年栽在梁辰彦身上。
梁辰彦近日与山水做伴,自觉心胸开阔不少,周荺的巫草堂位置极好依山傍水,抬头可见入云高山耸立其间,山峦起伏,层峦叠嶂;低下身子可见清澈见底的瀑布溪流,微风吹起,激起阵阵涟漪,如梦似幻。
他呼吸着天地之灵气,但觉肺腑清静,郁闷之气一扫而空,他本是潇洒之人,昔年陪齐佑入朝为政,乃至远赴赵国,他都面不改色,虽与齐佑有一段佳情往事,然心中想的却是家国天下,而后失忆,陷入痴傻,唯那段时光,才算卑微异常,除了齐佑心中再无其他;现今,坠崖不死,方获神志,已为一介布衣,自此九州列国,四海争霸再与他无关。
梁辰彦挽起袖子,帮林嘉阳把一些草药晒到外面。
周荺说出去采药,七八日未归,所有活计全压在林嘉阳身上,梁辰彦看不下去了,便每日帮他干些力所能及的事。
“阿彦,你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一个就好了,就剩这几架子了,我再弄会就完事了”林嘉阳刚才听到梁辰彦咳嗽了几声,怕他再像前几天病犯的那么厉害,连床都下不来。
“好吧”梁辰彦也觉得胸中愈加於阻,便将手上的草药料理完后,就找了块草地靠着大树坐下了。
春意的阳光暖洋洋的,并不刺眼灼人,他用手接着这无形的阳光,感受着有形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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