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言澈为了娶自己,又是给他抬身份又是事事依他,圣上亲赐的圣旨,多大的恩赐啊!可这到底算什么,迟来的补偿?裴言澈到底知不知道别人在背后都是如何编排他的,说他是何等不知羞耻攀上高枝,痴心妄想不知廉耻。面上的体面与身份有什么用,谁人能不知他的出身,哪怕是几日后的成亲典礼,江席玉都怕从受邀出席的权贵里看到自己的常客。
他根本不需要裴言澈将自己摆在如此高的位置上,其实就算只赏给江席玉一碗饭吃,让他在府里做个下人,江席玉都会比现在轻松如意得多。
有些东西他要不起,也不配拿。
比如裴言澈的爱。
其实他也是为裴言澈考虑的,反正他早晚会腻了自己,到时候又会把自己像之前那样抛弃,既如此为何还要娶他呢,到时候又会被京中人嘲笑,何苦。
裴言澈被江席玉的表情刺得心肝疼,他不知为何江席玉就是不肯再相信自己一次,于是他单膝跪在地上捧着江席玉的一只手,万般虔诚道:“玉玉,对于过去我有悔。但请你相信我是真的爱你,这一点从来没有变过。”
江席玉笑得更大声,直至眼角沁出泪珠,他的眼睛是那样清澈透明,让人不禁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喝醉,可若没有,他断然不会眼睁睁看裴言澈跪在自己面前而无所终。
“裴言澈,你早干嘛去了。”
江席玉这样说。
我被你的侧妃卖走的时候你在哪,我被人强奸的时候你在哪,我被人千般万般折辱的时候你又在哪
晚了就是晚了,若是有悔有用,这世上岂非人人都如神仙一般潇洒如意。
裴言澈难受的厉害,溺水一般的绝望扑面而来,他想低下头不被江席玉看到眼泪,可又偏偏被江席玉那双泛不起波澜的眼眸所吸引,直至泪水扑簌簌地从眼眶落下,湿了满脸。
以前裴言澈总是不把一灯大师的话放在心里,他知道玉玉最是心软,他不信自己将真心剖在江席玉面前他会无动于衷。可现在他真的没有盼头了,江席玉的心被筑成层层堡垒,他就像一口填不满的深井,任凭裴言澈往里扔多少石子也激不起回响。
“小菩萨……有时候我多想回到最开始。即使没有如今的身份地位,只要能让我在你身边,只要你还能对我像以前那样。”
但其实对你而言最好的,是没有在路边捡起快要饿死的我。
“小裴。”江席玉歪过头为裴言澈拭去脸上的泪,他的眼眶也红了,可并没有泪落下,“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就算你变成以前的样子,我们也回不去了。”
那些曾经的情爱与美好、伤害与誓言,过去的就是过去了。
裴言澈的爱江席玉不信,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让时间验证他的誓言,证明他这次真的没有说谎。
他希望待他头发花白那天,身边站着的依然是江席玉。
哪怕是只能一辈子追寻他的背影,他也知足了。
作者有话说:
写爽了,下章大婚
大婚完开启玉玉与瑾瑾的回忆,大家准备好接受瑾瑾的洗礼了吗~
但是瑾瑾正式出场还要等,大概是在玉玉怀孕后
第二十四章
【成亲】
哪怕是时隔多年,整个京城的人想起桓王大婚那天的排场依旧是津津乐道。
那样的气派与豪华,那样一双般配绝色的璧人,数十里的红妆,接亲的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路两边铺满了粉色的花瓣,就连满城的树上都系着无数条写满美好祝愿的红丝带,路旁皆是维护秩序的王府守卫,圣上更是派出数支精骑走在接亲队伍的前面,涌动的人群肩挤着肩,一个个伸头探脑去围观这难念难得一见的皇家娶亲。
江席玉早在婚礼前一晚就被御史中丞家的马车接到了纪府,纪夫人事事亲力亲为,喜服、头巾、红缎绣花鞋,乃至要给宾客的红包她都检查了数次。
天未亮的时候江席玉就被折腾了起来,丫鬟小心翼翼捧着华贵的喜服,伺候着他穿上,金冠玉钗听说是由桓王特意寻得的一位世代做钗的老师傅手工制成,钗冠上镶嵌的明珠圆润硕大,只要微微有些光线便能照射出耀眼的光芒。由于江席玉是男子,且五官本就精致白皙,于是装扮嬷嬷只是略微在他脸上涂了些粉,浅红色的口脂抿唇,螺黛描眉,耳边各坠着一枚透亮翠绿的翡翠玉坠,随着江席玉的动作晃动摇摆。冠上的金流苏垂在肩上,红绸嫁衣绣工精美,袖口两只鸳鸯戏水,金线昳丽。
梳头嬷嬷用牛骨梳自上而下替江席玉梳头,一边梳着一边嘴里振振有词。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
纪夫人亲自在江席玉颈间套上了顶项圈天官锁,丝绸腰带上压着一圈精密大气的滚边刺绣,恰到好处的勾勒出江席玉身体的曲线,衬得整件衣袂仿佛能够无风自动,行走时有如漫步云间,美得令人窒息。纪夫人将托盘里的绯色流光喜帕盖在他的头上,那喜帕极轻极柔,摸起来好似流水一般滑过肌肤,喜帕的四个角各坠着雨滴大小的南珠,既没那么显眼,又可防止喜帕材质轻巧意外脱落。
“不愧是桓王亲自为你置办的喜服,席玉今天可真是太好看了。”纪夫人握着江席玉有些冰凉的手,泪眼婆娑:“愿吾儿夫妻和睦,一生美满顺遂。”
吹打的乐声由远及近,裴言澈骑在一匹纯黑的骏马上,他身着一身大红直裰婚服,腰间扎条同色金丝蛛纹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修长的身体挺得笔直,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任谁与之相比都会低至尘埃。他的嘴角挂着一丝掩盖不住的笑意,单脚一踏翻身下马。
没有人知道这次娶亲对于裴言澈的意义,他和江席玉从此便是夫妻,没有任何人能将他们分开,就连死后两人也会合葬,上至碧落下黄泉,生死相随。
“玉玉——我来娶你了!”
迟了多年的这句话,终于被他喊出了口。
纪夫人扶着江席玉的一只手,纪大人则站在他的另一旁。
裴言澈郑重接过妻子的手,向夫妇俩行礼。
“请父亲、母亲放心,从今以后,我定将席玉视为世间至宝,一辈子爱他保护他,绝无半句虚言。”
纪夫人听了这话连忙用手帕拭去眼眶涌出的泪水,“好好待席玉,好好爱席玉。”
江席玉闻言也俯下身向纪夫人与纪大人拜别,“不孝子江席玉,拜别父亲母亲。”
火红的花轿四角各缀着一个大大的彩球,流苏一垂到底,大红彩绸的轿帷裳是艳粉浮金的喜字和如意的纹路。裴言澈并没有独自骑马走在最前端,而是与花轿并肩齐驱,一同去向桓王府。
仅仅一日不见,整座王府已然换了副模样。大红的锦绸和地毯从主院铺开到府外,屋檐廊角乃至树木窗门,都贴上了红纸裁剪的花样,入眼处一片红艳艳的华丽。
王府的主院里早已坐满了宾客,人们正络绎不绝讨论着桓王迎娶的新妇。
宋母坐在席上,漫不经心地打量着王府奢华的装扮,心道王爷娶亲果然同常人不一般。脑海里又不合时宜的想起自家儿子信里说要给那个暗香阁的妓子准备十里红妆,风风光光迎他进门。宋母不屑地冷哼一声,就江席玉那样的货色,他也配?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十里红妆于他们这样的勋贵人家那都是门当户对时才有的礼遇,娶个破烂货不嫌丢人,就算是晚上偷偷摸摸从角门送进来,那对于江席玉来说都是天大的恩赐。
同席间两名妇人正说着桓王妃的家世,宋母坐在旁边,顺耳听了一嘴。
“我听我家老爷说,桓王殿下娶的新妇是他幼年时的救命恩人呢!”
“真的假的?”
“这还能有假,桓王在外流浪的时候就是这新娘子给他救了,人家也算是个富贵人家,好吃好喝养着桓王。后来好像是新妇家有了变故,两人就此失散了。不过桓王一直没放弃找他,找了好多年才找见他,这不迫不及待地给娶回家了。”
“可是我怎么听说……”那妇人压低了声音,“听说王妃好像流落风尘地了。”
另一个夫人白了她一眼,“你傻呀,要真是那样,圣上怎么可能亲自赐婚!王妃家落败后没了母家,皇上转头就把人家赐给御史中丞做养子了。”说罢她感叹道:“真是命好啊,这一下子夫家母家全有了,一跃成为王妃,就算是阴阳身又怎样,只待以后再生下个世子,咱们这个桓王妃可谓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宋母在一旁听着,心里不仅感叹,同为阴阳身,有的人沦落妓院,有的人高攀王爷。若是江席玉有这样好的出身,哪怕不是御史中丞的养子,只冲他救过桓王的命,自己对他都绝不是现在这个态度。儿媳妇若是桓王的恩人,那她儿也不必在边境苦苦熬着亲自打仗,王爷随便赏他个什么官职都能让他荣华一生。
“新娘子来喽——”
不知是谁家看热闹的孩子喊了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大门口,头披红盖头的王妃随着桓王的牵引,一步一步越过门槛,红裙摇曳于空中,繁复的款式毫无任何累赘之感,美得仿若盛开的牡丹花瓣。
*
边境
“风暴来了——快趴下!”
一阵强劲的飓风席卷着风沙发出嘶吼,宋君瑾连忙趴在地上,他手里紧紧牵着几头牛的绳子,生怕这些牛逃走。
他们在此地驻扎已有两月,附近的部落对他们照顾有佳,今天他正和几个士兵帮放牧的人家找回几头走丢的牛,没走几步就来了风暴,漫天的黄土夹杂着细碎的石子,将宋君瑾的脸上划出一道道细小的血痕。光线昏暗的天空下,一片片光秃的坚硬石岩闪烁着冷冽的白光,罡风呼啸,摇憾着枯黄的乱草和纷乱的树丛。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的呼啸声渐渐平息。宋君瑾爬了起来,却在起身的一瞬呼吸一窒,眼前一黑险些昏了过去。胸口传来一阵阵钝痛,好像有千万把石锤砸在他的心上一般。无尽的酸涩与痛处涌上心头,心脏仿佛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疼痛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君瑾?你怎么了?!”
周围的人立刻围了上来,像海水那般,猝然涌上的心痛又忽地消失,宋君瑾摸了一把自己的脸,上面早已布满泪珠。
他这是怎么了?他看着自己满手的泪,无措地越擦越多。
几乎是在瞬间,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席玉,是不是席玉出事了?!
他将牵绳交给身边人后跌跌撞撞跑回了营地,刚一进帐篷就见舅舅拿着一封信。见到狼狈不堪的宋君瑾,将军愣了一下,接着用拳头轻砸他的肩膀笑道:“我说你小子真是和你娘子心有灵犀啊,驿站刚送过来信你就跑过来了。”
宋君瑾匆忙打开那封信,直到看见熟悉的字体和开头才放下心来,喘着粗气瘫坐在地。
「瑾瑾安好,见字如晤」
宋君瑾将那封信按在胸口,闭上眼睛缓了许久。
胸腔满怀劫后余生的庆幸,宋君瑾并未急着看信的内容,而且轻轻嗅着纸张的墨香,试图从中寻到一丝爱人的气息。
*
“一拜天地——”
随着喜婆的声音,江席玉和裴言澈对着天地行礼,却不料西北向突然刮过一阵狂风,直接将江席玉的头帕吹落在地。人群发出一声惊呼,桓王妃长得竟如此貌美!
江席玉望着风吹来的方向,神色一凛,眼底的光微微黯淡了一些,瞳孔里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一旁有丫鬟拾起喜帕,准备将其再次盖在江席玉头上。
岂料裴言澈伸手一挡,他笑着开口:“不必再盖,就让大家都看看本王的王妃究竟有多惊为天人。”
裴言澈冲喜婆点了下头,洪亮的嗓音再次响起。
“二拜高堂——”
席间传来一声酒盏碎裂的声音,然而无人在意这小小插曲,每个人的视线都聚集在拜堂的新人身上。
人人谈笑风生,一片喜气洋溢。席间唯有一人,瞪大双眼双唇颤抖,吃酒的杯子被她吓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宋母死死盯着正在和裴言澈拜堂的王妃,表情逐渐僵硬,眉间肌肉不住地抖动。
她的耳畔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一时间好像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怎么会是他?!
桓王新娶的王妃怎么会是江席玉?!
作者有话说:
大婚描写有参考
桃师傅累昏了ヽ(`Д′)
第二十五章
【25】
是夜。
江席玉坐在喜床上,他原以为裴言澈会和宾客喝酒到深夜,没想到天刚擦黑,裴言澈就一身清爽的走了进来。
他竟然没有喝酒。
裴言澈掀了盖头,他抚着江席玉额头被冠冕压出的红痕,心疼得连忙动手将冠子拿下来,但他从未接触过这样的东西,更不知如何取下,忙活了半天反倒扯断了好几根江席玉的头发。
“……王爷,还是让丫鬟们来吧。”
眼见江席玉开口,裴言澈只好冲屋外喊了一声,将那些被他赶出去的丫鬟喜婆又叫了回来。
待屋里伺候的人都出去后,两人身上只着正红的中衣。裴言澈倒了两杯合卺酒,他看起来很高兴,从接亲开始面上的笑就没下去过。
喝了酒后江席玉开始解身上的衣服,裴言澈这么早就回到了新房,又刻意没有喝酒保持清醒,他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新婚之夜……是要这样的。
裴言澈转身放个酒杯的功夫,一回头江席玉已经将上衣脱完了。他连忙大步跨回床边,拉住江席玉正在脱裤子的手。
“玉玉,别这样。”说着,裴言澈将江席玉解开的衣服又披回了他身上。
“王爷……不做吗?”江席玉歪着脑袋,满眼疑惑地看裴言澈将自己的衣扣一颗颗系好,露出意外而迷茫的神情。
裴言澈闻言捏了一下江席玉的鼻头道:“玉玉,我们还会有很好很长的一生。这次……我想和你慢慢来。”
屋檐下,裴言澈拿了两坛酒,他用袖子在石阶上蹭了两下,接着一屁股坐在上面,还顺势拍了拍,示意江席玉也过来坐。
江席玉眼看着裴言澈身上那件绣满花样的红色中衣在粗粝石阶的摩擦下留下无法修复的痕迹,心里不免叹了口气:暴殄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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