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我刚从库房里挑了些小玩意,都是今日庆贺的宾客送的,您看看有什么喜欢的,摆些在屋子里也好看。”
江席玉抬头看向桌子,上面摆满了小眠挑出来的礼物,一个个装在精致的盒子里。
“这是珊瑚釉描金香盒,摆在您妆台上正好,待小世子出生后还能装些香料。”
江席玉看了一眼,那香盒果然精致好看。
“这还有一支象牙刻山水管笔,王妃爱练字,这支笔送得可真好。”
小眠一件件把礼物拆开,直到看见一个小小的红布包。
“这是……”
她打开布包,里面装着两个模样精巧的别针,上面还坠着平安扣和小玉葫芦,看起来甚是特别。
“别针?”江席玉接过一大一小两枚别针,端详半天问:“别针有什么寓意吗?”
“奴婢以前听老一辈的人说过,有孕之人衣物上别着别针,寓意别惊,期盼胎儿安好不流产。婴儿佩戴别针则是祝福孩子平安健康。”
江席玉摩挲着掌心内的别针,越看越喜欢。他将小的一枚别在了给孩子绣好的虎头帽上,另一枚稍大的别在了自己明日要穿的衣物上。
“这是谁送的礼物?有心了。”
小眠将礼品名单前前后后翻了好几遍也没看见送礼之人的名字,送进府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对应着相应的人名,唯独这两枚别针,仿若凭空出现一样。
“找不到就算了。”江席玉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也许是某位心善之人送的,不想留名而已。”
作者有话说:
别针出处在第十七章
马上就要写到三人见面了,激动!
第五十六章
【56】
裴言澈坐在椅子上,一双长腿随意伸展着,骨节分明的手把玩着一只通体翠绿的翡翠扳指,眯缝着双眸,目光漫不经心地扫向面前跪着的侍卫,声音懒散:“说吧。”
“禀王爷,属下这几日在王府附近总能瞧见一妇人鬼鬼祟祟蹲守在大门口,像是在等待什么人。今日她又来了,属下把她抓个正着,她拿出一封信说要属下悄悄递到王妃手上,还塞给小人一锭金子。”
裴言澈听到这话,方才的懒散消失不见,他睁开双眼,手指蜷缩叩了两下桌子,侍卫便上前掏出那封信递给他。
薄薄的纸张展开,信上只画了一棵盛开的桃树。
裴言澈捏着纸张,瞠目欲裂。
几乎是立刻,他想起了江席玉窗头的桃花枝。
“送信那妇人,你可认识?”
“回王爷,属下曾经在给京城各户人家送您与王妃新婚请帖时见过那妇人一眼,好像是城西宋府宋老将军的夫人。”
“宋老将军?”裴言澈沉思了一会儿,像是在记忆力搜寻这个人的存在,半晌蹙眉道:“他不是死好几年了吗?”
一位老将军的遗孀,她找江席玉做什么?
“宋府现在除了宋夫人,还有什么其他的人吗?”
侍卫想了想说:“宋老将军与夫人育有一子,年前才从边境回来,骁勇善战、精于谋略、为人良善,在军中甚得军心。”
宋家那个老将军是个有勇有谋的,裴言澈多年前曾在朝堂上见过他一次,可却从未留意过他还有个儿子。
“他儿子叫什么?”
“宋君瑾。”
“你说什么?”
裴言澈手中的热茶停滞在空中,瞳孔骤然一缩,脸上浮现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宋君瑾
瑾瑾
这个熟悉的名字如同惊雷一般在他的脑海中轰然炸开,混乱的思维也因这个名字渐渐变得清晰。
江席玉不是说瑾瑾死了吗?
裴言澈怔了一下,短促而痉挛地呼了一口气,双腿像生根一样麻木。他故作镇定将茶杯搁下,手里那张皱巴巴的纸被他折了两下,接着靠近一旁燃着的火烛。
火舌逐渐吞没纸上的桃树,变为一点细碎的燃灰。男人的脸一半被火光映得猩红,一半则被阴影深埋着。他在摇晃的烛火下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诡异表情,眸光森寒刺骨,一张俊美非常的脸透着丝丝青白之色,雪白利齿隐约可见,侍卫见状打了个寒颤,害怕得低下头去。
“你今日从未见过本王,本王也没看过什么书信。”
侍卫连忙叩头:“小人谨记。”
“出去吧。”
侍卫刚往后退了两步,裴言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般吩咐了一句。
“那个妇人若是再阴魂不散,你知道该怎么做。王府养着你们,有些事无须我交代,你心中自有决断。”
“属下明白。”
侍卫开门的时候进了一股冷风,裴言澈身旁的蜡烛闪了几下,被风吹熄。屋里一下暗了不少,男人靠在檀木椅上,久久没有动作。
不多时裴言澈睁开双眼,漆黑的眼瞳宛如化不开的浓墨,眼底掠过一抹幽然的神色
——江席玉骗他
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曾经腹中孩子的父亲,尚在人世,并且正在找他。
裴言澈知道江席玉为何骗他,若他一开始就知道宋君瑾活着,早就让他见阎王去了,还能让他留到今日?
显然,江席玉在护他。
想到这裴言澈不禁冷笑一声,真是好大的胆子,找人找到王府来了。
王府大门紧闭,门口守着的侍卫足足多了一倍。
江席玉在府里散步的时候发现各处多了不少士兵,于是问身旁的裴言澈:“怎么好端端多了这么些人。”
“你有孕已有七月,我怕你身子突发不适,所以多叫了人守着。”男人面色不变,微侧着头,垂眸看江席玉四处打量的小脑袋,薄唇挑着浅浅的弧度,“怎么了,不习惯吗?”
江席玉摇头,“就是有点怪。”
裴言澈捏着他柔软的后颈,把江席玉往怀里带了带。
“太医说你这胎无法保到足月,胎儿下行有早产之势,也许九个月就得生了。”
江席玉倒没怎么在意,动作轻柔摸了摸小腹道:“九个月就九个月,只要它能平安降生。”
“你倒豁达,不知我有多为你们娘俩担心,每晚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裴言澈佯装抱怨。
“后院里的郎中都要住不下了,产婆你也找了四个,不知道的以为我要生一窝。寻常人家生子哪有这种排场,若是这样还不能平安生产,那也是我的命、唔——”
江席玉的嘴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捂住,他与裴言澈对视,只见那人眼中满满当当都是担忧,还有一丝不确定的恐惧。
“玉玉,避谶。”裴言澈不想听到任何不吉利的话,“你信我,你一定能平安生产。”
江席玉见裴言澈满眼坚定,顺从地点了点头。
下午的时候江席玉要出门,可门口的侍卫拦住了他不让出府,只说是王爷之命。
江席玉连着一周都没出去,心里憋闷得厉害,听闻是裴言澈的主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去主殿找人问个清楚。
裴言澈下午要进宫,听说江席玉在门外吵嚷着要出门,他叫来那日的侍卫,问道:“那妇人这几日还在王府门口转悠吗?”
“昨日她来,属下拔了刀。宋夫人吓了一跳连忙回府,直至今日都没有出来。宋府门口属下也安排了人看守,确定她此时尚在府中。”
裴言澈点头,慢悠悠道:“既如此就让王妃出去逛逛吧,再安排多点侍卫跟着,务必保证王妃安全。”
“属下遵命。”
马车回程的时候遇了阻碍,来时的大路横着一辆马车,一旁还有倒地哀嚎的人。车夫见状只能告知江席玉一声,调头驶向小路。
江席玉正昏昏欲睡之际,马车一个急刹惊得他险些从座上跌落,幸而小眠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
惊魂未定时马车外吵吵嚷嚷,一道耳熟的声音窜进江席玉的耳朵,他侧耳停了几声,惊诧地掀开门帘。
只见马车前方跪着一个妇人,王府的侍卫纷纷利刃相对,那妇人哭声凄凉,嘴里嚎叫着什么。
“赶紧走开!若碍了桓王妃的路,别怪刀剑无眼伤着夫人!”
夫人并不理会,她扭动着身子试图冲破侍卫爬到马车旁,为首的侍卫见她不知悔改,当即抬起了刀。
“等等!”
江席玉的声音从轿中传出,他探出身子去看马车前撒泼的夫人,果然是宋母!
眼见江席玉出来,宋母一下挣脱侍卫的阻拦,噗通一声跪在江席玉面前。几年不见,宋母早已不复当年高高在上的样子,她鬓边生了许多白发,人也苍老不少。
她紧紧抓住江席玉的衣裙,就像抓住了救世主一般,什么面子什么尊严全被她抛置脑后,眼泪鼻涕混了一脸,一开口就是卑微的恳求。
“席玉,席玉我求求你,伯母求你了,你去看看君瑾好不好?”她的双眼凄然地看着江席玉,眼里全是一位母亲的无奈与悲哀,“我给你磕头了,给你磕头了!”说着她弯下背脊哐哐把头往地上磕,没一会便流出血迹。
江席玉肚子大蹲不下,他连忙让小眠把宋母扶起来,但她不肯起,泪珠滚滚滴在地上,长嚎不止。
“我求求你去看看君瑾吧,你劝劝他,他真的快要死了!”
江席玉闻言脑袋里嗡的一声,他艰涩开口:“你说什么?”
“马上就到归军的日子了,可他整日醉酒不醒,不肯回边疆。他手里有兵啊!迟迟留在京城视为不轨,那是会被砍头的啊!”宋母双眼哭得红肿,肩膀不停抖动:“从前是我不对,我知道错了,我给你道歉,只求你能去看他一眼,看在你们曾经相爱的份上,救救他好不好?”
江席玉神色空了一瞬,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无声无息。
作者有话说:
来了!
第五十七章
【57】
“王爷呢?”
“王爷下午进宫了,还没回来。”
说罢小眠端着一碗安神汤走过来,王妃自白日里见过那个妇人后便一直心神不宁,明明面上没什么表情,可眉却是紧紧蹙着,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江席玉抬眼瞧了面前的丫头,突然抓住她的手。
“我要出府。”
“出府?”
小眠看了眼外面漆黑的天,轻声道:“王妃,今天太晚了,王爷安排了那么多侍卫候着,他们不会让王妃出去的。若是有什么要紧事,明日一早奴婢去帮王妃办好不好?”
“我要出府。”江席玉打断她,手的力道愈加紧,攥的小眠手腕生疼。
“王府后院有个狗洞,我从那走。”他说。
小眠大惊失色,忙道:“不可啊王妃!您有着身孕,怎么能去钻狗洞!而且、而且万一王爷一会儿回来找不见您,他定要发脾气的!”
江席玉鲜少这样犟过,他面无表情,口中的话语没有一丝波澜,若不是他此刻看起来冷静得可怕,小眠一定以为他是在说梦话。
“你去后院把那几个看守的人引开,我自有办法钻出去。”
“王妃!”小眠跪在地上抱住江席玉的腿,急得快要哭出来。她不知王妃深夜出府是为哪般,可心头一直萦绕着不安,王妃身怀有孕,若是出点什么事十个她都不够王爷杀的!
冰凉的手指挑起小眠的下巴,江席玉的眼垂下与她对视,阴凉漆黑的瞳孔直直射向她。
“我说过,既是我的丫鬟,必得衷心。萧明霁不是你的主子,我才是。”
小眠心中怦怦直跳,鼻翼紧张得不停翕动,江席玉语气还如平常一样,可她却听出了其中的威胁。
王妃说得没错,没有他便没有自己的今日。
小眠深深看了主子一眼,脊背弯下对江席玉叩头:“奴婢这就去办。”
江席玉将长发挽起,梳了个干脆利落的发髻。他看向镜中面色苍白的自己,仿佛已经能够想到裴言澈发现他不见时暴怒狰狞的面孔,可他别无选择。
那是瑾瑾。
他要去救瑾瑾。
江席玉脚步轻巧地穿过树丛,来到那处狗洞旁。那洞口实在紧窄,就连骨架大点的成年人都钻不出去,可他没有办法。江席玉的手轻轻抚上凸出的小腹,心里默念道:你别怕,娘亲一定会轻轻的,不会磕碰到你。
草地带有雪化后独有的气味,江席玉刚一俯身就触到一片泥泞湿滑,他小心翼翼仰躺在地上,肚皮朝上,伸出双手去摸洞口上的砖。正当他试图一点点挪动时,身后忽然传出一声听不出喜怒的男声。
“玉玉。”
裴言澈一身紫衣站在夜色里,神色晦暗不明,带着淡淡的审视:“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如同一块沉重的石头砸进平静无波的水面,江席玉并没有被人戳破心事的紧张,反而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道:“你发现了也好,我要出去。”
两边顿时陷入僵持却汹涌的沉默,气氛逐渐变得诡异。
“是去找宋君瑾?”沉默半晌,男人低沉的嗓音带着掩盖不去的愤怒。
“王爷何必明知故问。”
“你和我说过,他死了。”裴言澈呼吸凝滞,像是忍了又忍,“江席玉,你骗我。”
江席玉闻言低笑了一声,他毫不畏惧,眼神认真看向裴言澈,一字一句道:“难道王爷就没有骗我吗?你明明早就收到了信,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是我的妻子,肚子里有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让你去见他!”裴言澈的手紧紧攥成拳,因太过用力而微微发抖,“你还是放不下他。你为了他,宁愿钻这样的洞。”
他漆黑的眸子蕴着意义不明的情绪,像是难过,又像是不甘。
“玉玉,你当真没有为我们的孩子考虑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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