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冷哼了一声:“无门无路,不敢称英雄。”
陆溪山从容道:“今日我渊飞门办武林大会,自是大开山门,欢迎各位英雄,无论是否属派,皆可登高台一试!谁人武功天下第一者,接了盟主之位,自创山门又如何?”
客人不曾接话,门头的看客们熙熙攘攘地称道起来:“不愧是渊飞门的第一公子,这胸襟气概!”
客人又是一声大笑,掷下酒钱,起身离开。
“武林大会,自有分晓!”
陆溪山只道:“恭候兄台!”
长剑客人走后,陆溪山盯着魏朝,摇头训斥:“一刻不看着你,就险些闯了祸!”
少年不服:“不过一个无名乡野之人,我还怕他不成?”
“我说的是那老人和女娃,我们习武之人,怎可为难他们?若叫你爹和你阿姐知道,定要罚你,丢了云旗涧的脸!”
魏朝涨红了脸,怪不得刚刚陆溪山只字不提云旗涧,可他也是一心向着渊飞门和云旗涧。
间隙间,方才看热闹的武林人士凑过来寒暄,将陆溪山夸的天花乱坠。陆溪山心如明镜,知他们都是冲着渊飞门的名头而来,故不多留。
“各位,武林大会前夕,我兄弟二人还有诸多准备要做,先不奉陪了,武林大会开始前三日,诸位可到渊飞门山门前登记,凡是参加武林大会的英雄,渊飞门都会照惯例安排食宿,好好招待诸位!”
众:“陆少侠请!”
三人回到渊飞门山门前,陆溪山见魏朝仍郁郁不乐,笑道:“阿朝,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渊飞门,武林大会期间,若是流言蹿生,不利于我们管控,恐会让有心之人趁虚而入。尤其昨日,你爹和我爹都曾嘱咐过,留意身边是否有口舌之众,你今日才会有此举。”
魏朝见陆溪山体谅自己,心头已宽慰了不少,故才认错:“但表哥说的对,我们习武之人不该对手无缚鸡之力者动手。”
“你知错便好,如遇可疑之人,可以先告知我们,再做判断。”
魏朝点了头,方才的不愉快立即烟消云散了:“那回去之后,可不许跟我爹和阿姐提起!”
陆溪山宠溺地笑了声,算是应了。
“表哥,以你所见,那个野人武林大会之日会来吗?”
陆溪山再次叹了声:“阿朝,你……”
陆溪山本想提醒他,作为云旗涧的少主,做事说话都得有分寸,虽然那人满脸络腮胡子,穿着黑色的连帽袍子,粗布裹着一把一米多的大长剑,看起来真像个山间野人,但也不能真这么称呼。
魏朝似乎是猜到他要开始说教,立即改口:“我是说,方才那个黑袍客,也不知道他的姓名,实在想不出更好的词儿了。”
陆溪山道:“你若是想知道,山门名册开启之时,便在山门前帮忙,准能第一时间知道他来没来。”
“他能这么守规矩?”
“他并非不守规矩,只是觉得这规矩不合道理罢了。像他们这种独行之人,唯有打破现有的规矩,才能一鸣惊人。”陆溪山说时,仍是平常温润如玉的模样,看不出有任何的野心:“这并无什么不对,只是,如今我们既然要维护现在的荣光,便必须要去了这些人成名的可能。”
魏朝虽年纪小,但对山门荣辱的重视并不比陆溪山少,在这十年里,他们便是被这样日复一日地教导,以本门兴荣为己任,以至深入骨髓。
只有一旁的陆怀信,无动于衷地看着,一如他多年来的处境和地位,默默无闻的庶子,像影子一般跟在陆溪山的身后,永远都笼罩着一层阴郁的乌云。
第三章 请安
魏朝的性子火爆又跳脱,因此不喜欢整日沉默寡言的陆怀信,偏偏他的客房就挨着陆怀信,凑巧的时候,一天能碰上好几回。
即便如此,率先打招呼的,也总是魏朝:“怀信表哥,真巧啊,去哪儿?”
“早。”陆怀信略一点头:“晨练。”
魏朝下意识问:“不先去大殿请安吗?”
“早膳前已经请过安了。”
魏朝“哦”了一声,面上有些郝色,渊飞门的请安时间和晨练时间都要比云旗涧早半个时辰,虽然没对他做要求,可好歹是在人家的地盘,每每都觉得不舒服,下决心明日一定要早起,可到了第二日,能起来的时候实则少之又少。
穿过渊飞门的客舍长廊,一个杂役正在院中清扫落叶,见到二人,只向陆怀信请了安:“二公子好!”
魏朝疑惑了一声:“这人是新来的?”
云旗涧和渊飞门是姻亲,魏朝从小就是渊飞门的常客,这次更是提前来帮忙,鲜少有不知道他的人,故此发问。
陆怀信只斜眼瞧了一眼那杂役,并不觉眼生,点点头:“客舍忙,新招的。”后不知是否考虑到魏朝,又转身,朝那杂役道:“这位是云旗涧少主,魏朝。”
那杂役自然也有听过魏朝的名头,连忙行礼:“原是魏表公子,小的是新来的,不认得您,请恕罪!”
这一声魏表公子叫得魏朝十分不得心意,摆了摆手,就跟着陆怀信走了,一边还低低念叨着:“表公子?怎么听着这么奇怪?”
陆怀信听得明白,却未予置评。
行至客舍廊外,魏朝便与陆怀信分了两路,陆怀信晨练是在山门前的操练场,魏朝去请安,则是在操练场山后的大殿,云旗涧宗主魏岐冉几乎每日都会在大殿与渊飞门现门主陆剑寒商谈些什么。
魏朝到时,陆溪山正候在门外。魏朝与陆溪山悄悄说话:“表哥,我爹还在里面?”
陆溪山点了点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魏朝刚收声,就被魏岐冉逮了个正着。
“外头是不是朝儿?”
魏朝忙直了直身子,答:“是的父亲。”
“进来!”
魏朝向陆溪山使了个苦脸,便推门进去,陆溪山隔着门都能听见魏岐冉的训斥:“知不知现在什么时辰了?你各位师兄都已经在晨练!你才刚来请安?功夫一点长进没有,你这样我怎么放心把云旗涧交给你?”
就这样足足骂了有小半柱香,才将魏朝放了出来,唤了陆溪山入内,仿佛劫后重生的魏朝一溜烟便跑了没影。
陆溪山一入殿,魏岐冉便迅速换上了一副慈爱模样,陆剑寒不苟言笑,问道:“溪山,明日便是山门名册开启之日,一切可都准备妥当?”
“回父亲,悬飞崖的高台已搭建完毕,客舍和山门名册的人手,也均已打点妥当,万无一失。”
陆剑寒这才微微露出欣慰之色,魏岐冉笑道:“陆兄,生子当如溪山啊!”
陆剑寒摆摆手:“朝儿只是不到年纪罢了。”
魏岐冉叹了一声:“那个臭小子到了年纪也及不上溪山的十分之一!”
陆溪山向着魏岐冉略一拱手,自谦道:“姑父谬赞,溪山不过做分内之事。”
“这孩子……”
魏岐冉还待说,陆剑寒随即打断:“溪山,你先去准备吧,我同你姑父还有话要说。”
“是。”
陆溪山迅速退出殿外,魏岐冉笑眯眯地看了一眼陆剑寒,眼珠转动,猜不通他的心思,只道:“陆师兄还有何要问?”
“此次武林大会,可夺胜之人,依你之见如何?”
魏岐冉稍有迟疑,随即道:“要说咱们这一辈的,恐怕就是陆师兄你,登云门的周门主和海宁派的温掌门,其余小辈,并未真正切磋过,故此刻说来,为时尚早吧?”
陆剑寒话锋一转:“那你呢?这些年想必也精进不少。”
魏岐冉心中了然,温文一笑,语气却多有讽刺:“这十年来,我闭关几次,本门武功上至几重,陆兄不是一清二楚?况且,你我早就有过约定,魏某从未食言。”
陆剑寒的眸中露着一抹胜者的笑意,道:“放心吧,只要我做了这武林盟主,我保你云旗涧,再十年无虞。”
魏岐冉默笑地看着陆剑寒,十多年前,他父母早亡,少年魏岐冉临危受命,掌管云旗涧,却因资质尚浅,武功不敌前辈而深受欺辱。
云旗涧本为武林八大派之一,贼人见他年轻势微,携众直攻上涧顶,抢夺秘籍和兵器无数。于是,他和陆剑寒做了一个交易,这个交易使他云旗涧十年无人敢犯,云旗涧借机休养生息,终在武林之中重新占据一席之地。
然对如今的魏岐冉而言,他所着眼的不仅仅未来的十年。
陆溪山出了大殿,就直往悬飞崖而去。
悬飞崖是渊飞门的最高处,将武林大会的高台设在悬飞崖,明面上是为显示对于武林大会的重视,实则也是为了让渊飞门弟子占据练功优势。
高台已经建设完毕,陆溪山只留了几位工役和师弟留守,以防万一。
陆溪山刚上悬飞崖,便远远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怀信!”
陆溪山小跑上山,陆怀信闻声,转过身来,见是陆溪山,行礼道:“兄长好。”
“晨练时间,怎的到这儿来了?”陆溪山笑问。
“回兄长,方才已经晨练结束,我便来瞧瞧,看是否有纰漏的地方。”
陆溪山见陆怀信一板一眼,不由道:“只你我二人,就不必这般客套了,我是你兄长,你也可尽情亲近我才是。”
陆怀信想说不敢,但见陆溪山期待的样子,便应了一声:“好。”
“我知道这些年,父亲委屈了你,可我也每回都跟父亲说你的好,父亲不是无心之人,你又同样是他亲子,他定会看见你的能力。”陆溪山与陆怀信一道巡视高台,边道:“这高台建设从交与你,到落成,你功不可没,待武林大会结束,定会论功行赏。”
“我不求赏赐,能帮上父亲与兄长的忙,已是高兴。”
陆溪山欣慰地拍了拍陆怀信的后背:“你我父子三人齐心,渊飞门定能一举夺魁!”
陆怀信点了点头,面上却仍无表情。陆溪山似也已习惯他这个弟弟的惜字如金,并未多言。
直到二人一同下山,陆怀信才复开口:“兄长,你觉得父亲获胜,有几分把握?”
陆溪山微微诧异,陆怀信竟也有主动问询的时候,但他毫无保留:“八大门派中,如今唯有云旗涧,登云门和海宁派能与我们抗衡,姑父自然不会与父亲争,而其他门派,其实也要看是派出何人出战,才能判断胜率。”
陆溪山对如今的八大派略有研究,他在年轻的同辈之中,声望颇高。
“登云门的周门主,如今年事颇高,是否会长途跋涉来参加还未有定数,先前我们下山也未曾见他,而温掌门,曾与父亲十六战十败,胜率并不算高。我如今较为担心的,恰巧是他们后继之人,登云门少主周穆文,比我还要年长几岁,武学造诣恐已今非昔比。月恒派中传闻有一武学奇才,不过与魏朝差不多年纪,也不曾露过身手。以及海宁温琪,望中时容与皆不可小觑。在前面的切磋中,你我需为父亲扫清一些障碍。”
陆溪山说时,毫无惧色,反有些隐隐兴奋,陆怀信仔细听着,似无意间问道:“姑父为何不争?”
陆溪山正在兴头,忽闻声一怔,他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从陆溪山记事起,渊飞门便已是武林第一,而他的父亲,便是武林盟主,就算是魏岐冉,也不能,不该动摇这一点。
他亦从未想过,他的姑父魏岐冉或许也想在这武林大会上,争一争第一。
但很快,他又默默摇了摇头,笃定道:“姑父提前数日而来,就是为了和父亲一同规划武林大会一事,又怎会喧宾夺主?”
陆怀信闻言,点头称是。
陆溪山觉得有些扫兴,他这个弟弟,便是十点好,一点不好,偏偏这一点,每每都叫他如鲠在喉,因而寻了别的借口,早早离去。
陆怀信立于山中,神情隐于树荫之下,阴郁不明。
第四章 夜袭
月上中天,陆怀信正在房中打坐,忽闻窗外异响,警觉地取剑下地,刚悄步走至门边,便听外面人道:“二公子,是我,给您送夜宵来。”
陆怀信一听,什么也没问,就开了门,正是白天给他打招呼的那名杂役。
杂役直着背端进来一碗阳春面,陆怀信随手关了门,只见那杂役装模作样地在桌边摆放碗筷,一边道:“二公子请,小的伺候您用餐。”
陆怀信一脸冷漠地看着他,看得他头皮发麻,直冒冷汗,没片刻便败下阵来,伸着腰笑道:“阿攸,你怎么一点玩笑也开不得?”
陆怀信微微拱手,算作行礼,仍是冷冰冰地站在门前,道:“教主不该开这种玩笑,魏朝就在隔壁厢房。”
杂役不知几时已上了睡榻,无所谓地笑笑:“那个蠢小子早都呼呼大睡了,如今客舍里都为了明日早早睡下了,一个人都不见得。”
陆怀信仍道:“眼睛看不见的地方,未必没有人。”
杂役侧了侧身,托着脑袋脑袋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只觉得亲切。朝他招了招手:“过来,站这么远做什么?”
陆怀信上前,猝不及防地被一把拉下,而没有反抗,他盯着陆怀信的眼睛,那一双黑里带着棕调,带着点点星光的眼睛,才让他确信,眼前的人,正是他朝思暮想的纪攸。
“你的易容术越来越精湛了,不这样看你,我都要认不出你。”
纪攸却道:“教主的易容术破绽百出。”
他听了不生气,反笑道:“那你给我改改吧。”
那杂役端坐在镜前,有些期待着纪攸的服务,只见他幽幽打开工具箱。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他看着镜中纪攸的动作,一边问道。
纪攸答:“每个人的声音不一样。”
他好奇地抬起头:“那为什么你的声音就让人辨别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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