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长老亲自上我映月崖,真是蓬荜生辉啊!”汪小小高声笑道。
“汪小小……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是纪攸头一次见十长老,比他想象中还要年轻几分,不过四十出头的模样。
“长老还记得在下,真是受宠若惊啊。”汪小小冷笑一声。
“你与十年前,并无不同。”十长老不知是不是在暗讽他,十年不曾精进。
汪小小听了,十分不适,出口回讽道:“十长老却是老了!我比长老你不过早回了一两日,连这都没打听清楚就敢贸然上我映月崖?”
十长老轻哼一声:“如今的映月崖……亦不是当年的映月崖了!”
十长老话音刚落,元驰便踏马拔剑而出!纪攸见状,亦挥剑出鞘,正面迎击元驰!
与此同时,身后师兄弟皆倾身而上,汪小小一声令下,八弯道石阵启动,数十大石头从山上倾巢而出,势要将这前行之路牢牢堵死!
且这石阵不似先前,一波后结束,而是接二连三源源不断,使得八弯道一时间哀鸿漫山,无辜弟子死伤无数。
躲过石阵的师兄们联合起来齐攻汪小小,汪小小不屑笑道:“就凭你们,还不够给我开嗓的!”
说罢,摄人心魄之音霎时响起,内力不够深厚的师弟们立即体力不支,瘫倒在地!唯三位长老,岿然不动,只听十长老以深厚内力传道:“各弟子听令,塞住耳朵!只要听不见他的萧音,便不受影响!”
众弟子听令后,果然稍有好转,可汪小小的音律不过是他最差的本事。随即掏出袖扇,以扇面迎击,以一敌六!
六师兄弟形成剑阵,将汪小小团团围住,合力夹击。
再看另一处,元驰的剑快如呼啸而过的闪电,进攻之时不留任何余地,直要置人于死地!纪攸堪堪接下几招,便觉跟不上他的速度,疲于奔命,被他牵着鼻子走,几招下来便已身中数剑,看似毫无还手之力。
元驰渴望强大的对手,像纪攸这样的身手,根本不够他施展,于是他的剑越来越快,他想快速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比试。
然他越是心急,却越是难以摆脱,难以给予致命一击。
他开始烦躁地失去剑招,莽撞地向前挥砍,而纪攸正是在等待这一个机会。他知道自己的剑术不够元驰精湛,也知自己武学修为不够元驰深厚,故他只能以自己为饵,引得元驰放松警惕,再以孔明剑法趁虚而入!
纪攸的剑恍若层层云霭,将那闪电层层包裹,再将他的招式逐一化解!
正当众人都陷入苦战之时,十长老悄无声息地来至被拦路的大石前,下马,不急不缓地徐徐向前,他抬头看向那黑压压一片的石墩,扬起微微的笑意,区区石块,又岂能阻挡他吞并天星教的意志!
于是他抬起双手,驱动内力,以力拔山兮之势推向石壁,使其发出嗡嗡的鸣响!
他以这地动山摇之威召集七弯道待命的弟子,并进齐发上山而来!
然而,突然之间,一声厉笑从头顶穿刺而来:“十长老真是好身手啊!”
十长老蓦地抬头,一个黑影从天而降,他看不清这人是谁,却也能分辨出来,是天星教教主,傅星齐!
“是教主!”
“教主回来了!”
天星教一众欢呼起来,一时间更是斗志昂扬!
但月恒派也没这么容易服输,五六两位长老连连跃起,一人一边将傅星齐钳制,一边对十长老道:“十弟,此处有我们!”
十长老没有丝毫停顿,接着对那石壁施力,引得石块又是四处散落,一片混乱。
片刻后,十长老也加入对抗傅星齐。
傅星齐大笑一声:“今日有三位长老作陪,傅某不甚荣幸!”
二话不说,扬大剑而起,接上三位长老的轮番攻击。
三位长老虽年事已高,但动起拳脚来孔武有力,手中利剑亦是飒爽干练,三人剑阵呈三角之势,只可将傅星齐困住,却不可动他分毫,傅星齐也讨不着好,手中空有大剑,却不能伤及其中的任何一人。
这场比试足足持续了四个时辰,五六长老渐渐体力不支,使得三角阵型岌岌可危,才胜负将分!但傅星齐并未急着破阵,而是笑道:“三位前辈,小辈今日佩服!”
“傅教主何须谦虚,我等三人竟奈何不了你!”十长老咬牙切齿。
“彼此彼此!”
“但老夫,也绝不轻易认输!”
见十长老如此执着,傅星齐不禁问道:“十长老,你我两派在这苗疆共处三十年,你为何要置我天星教于死地!”
“一山不容二虎,傅教主难道就一点都没动过这心思?”
傅星齐听罢,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他何止是动过!还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况且,唯有我们苗疆拧成一派,才能与中原武林抗衡,傅教主,这道理,你不会想不明白吧?”
傅星齐蔑视一眼,道:“可你月恒派不还是请了中原人帮手吗?十长老,你难道以为,这些中原人会免费帮忙吗?”
十长老知道他所指是月亮城一事,漠视道:“不过利用利用罢了。”
“小辈奉劝您一句,请佛容易送佛难!”
二人说话之间,不远处忽得一声巨响,一个重物从天坠落,傅星齐侧目不由瞪大瞳孔。
是纪攸!
纪攸虽以孔明剑法破了元驰的剑招,但他根基尚浅,剑法亦不醇厚。而元驰在被破招之后反而越挫越勇,他越是够不着纪攸便越是兴奋,越是兴奋便剑法大成,纪攸能抵挡如此之久,已是超乎极限!
最终,纪攸被打落在地,身上无处不是剑痕,如尸体一般不省人事。
元驰提着剑,一步一步走至他的身旁,轻轻挥剑扫过他的各处剑伤,而他自己身上的伤痕似乎也遥相呼应地隐隐作痛,他畅快地大笑不止,最终将剑锋落在纪攸的咽喉处。
而此刻的傅星齐恍如魔性大发,体内神功刹那间爆发,双手执剑破阵,五六两位长老皆五脏俱损,口吐鲜血不止,败下阵来!唯十长老一人,仍拼命周旋,却只听傅星齐发狂似的吼道:
“不许动他!”
第四十五章 退月恒
傅星齐只见元驰提着剑指向纪攸,顿时心急如焚。
他来不及想纪攸身上暗藏的种种疑团,也来不及想前世的纪攸是否真的背叛自己,光是想到纪攸会死,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便难以遏制自己的愤怒。
十长老察觉到傅星齐是受了元驰所伤之人的刺激,反手将他拦住:“傅教主,我等的比试还未结束,你哪儿也不得去!”
“滚开!”
傅星齐使出全力,挥剑砍去,十长老亦是豁出性命,不由分说死死将他缠住,另对元驰喊道:“元驰,快走!”
元驰不知听见了没有,对此无动于衷,只盯着纪攸露出轻轻而又张狂的笑意,他不会杀纪攸。
他第一次碰到一个对手,竟能在初次交手的情况下,破了他的所有剑招,与纪攸对战的快感与对战傅星齐时截然不同,他不仅要留着纪攸的性命,还要祈祷他快些好起来,快些变得更强!他甚至已经迫不及待期待和纪攸的下一场比试。
元驰缓缓蹲下,他从未在比试过后这么想知道这个人的名字:“你叫什么?”
可此时纪攸已然失去了知觉,无法回答。
元驰得不到回应,有些气恼地举起剑,却在下手的那一瞬迟疑了片刻,便是这片刻,傅星齐的大剑拦住了他的剑锋。
元驰下意识回头,被傅星齐猝不及防地一拳击倒,飞出几米远外,撞在树桩上,不住地吐出一口血来,一时动弹不得。
傅星齐顾不得元驰,便弯腰要去查看纪攸的情况,这时十长老竟又不依不饶地缠上来,傅星齐反手一剑,差一点便当场要了他的命。
“看来长老今日,是要一心求死!”
傅星齐起身,再次扬起大剑,不再留情,直向十长老挥去。此刻的十长老已是强弩之末,捂着腹部无法止血的伤口,只能眼睁睁地仇视着傅星齐!
危机时刻,月恒派的援军呐喊地冲上山来,洋洋洒洒足有一百多号弟子,将傅星齐与汪小小各自团团围住,另有长老座下六名高手弟子加入战局,反观天星教,却仅有零星几个残兵。
十长老用着最后的气力,张扬地大笑道:“傅教主,看来我们之间,胜负尚未分晓。”
即使面对如此阵仗,傅星齐的心中亦毫无恐惧悲怆之色,他知道老天既然给了他重生的机会,他绝不会轻易败在此地!
傅星齐轻蔑冷笑:“你以为凭这些虾兵蟹将,能耐我何?”
不知为何,月恒派如今明明是人多势众,十长老却感到惶惶不安!
“今日,谁也别想活着离开映月崖!”
傅星齐的周身缠绕着一股熊熊杀气,让对面弟子手中的兵器都发出了狰狞声,此时若是谁敢靠近一步,他便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月恒派谨慎对峙着,不敢轻易上前,远方忽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说的好!不愧是我天星教教主!”
汪小小与傅星齐同时抬头,只见一彪形大汉立于石堆之上,继而一跃而下,稳稳落地,却引得一旁月恒派弟子站立不稳。
是诸葛长森到场!
紧接着,穆疏亭带领天星教众弟子纷纷赶到,局势一下又发生了扭转!
汪小小大笑一声,讥讽道:“十长老,睁开你的狗眼瞧瞧,我们天星教是否更胜从前!”
十长老面色不禁又青又白,愤怒地看着众人,他没料到这石震不仅唤来了月恒派的弟子,连天星教众也一并引来了。
傅星齐难能扯出一丝笑意:“十长老,这下,您还觉得胜负尚未分晓吗?”
穆疏亭环视一周,见纪攸倒在血泊之中,随即向十长老略一拱手,提议道:“十长老,眼下的情形,再战也不过是徒添伤亡罢了,不如就此言和,带弟兄们回去疗伤,我看另外两位长老也伤的不轻啊。”
诸葛长森随即怒道:“不准走!天星教岂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十长老眼见已经无力回天,看了一眼身后的元驰,向傅星齐道:“傅教主,此次上山乃是老夫一人的主意,放我这帮弟子下山,老夫任你处置!”
一旁五长老,扶着六长老,难色道:“十弟不可!”
傅星齐蔑笑道:“几位长老不用在我面前演什么戏了,今次你月恒派趁傅某不在无故攻上山来,毁我山道,欺我弟子!岂是一条人命就能清算的?回去吧!来日傅某定亲自上月恒派,为我天星教讨个公道!”
事已至此,十长老别无他法,只得先带众人下山。
撤退之时,傅星齐迅速将纪攸打横抱起,以疾驰的轻功倏忽便不见踪影。元驰一动未能动地注视着傅星齐离开的背影,他已将这二人牢牢钉在心里,日后必定穷追不舍,至死方休!
——
回到天星教,经天阁。
傅星齐一见张明易,都忘了礼数,直呼道:“张叔,快!快看看阿攸!”
张明易略一把脉,倒不心急:“带回房去。”
傅星齐将纪攸小心翼翼地放上床榻时,忽然又想起他们诀别时的情景,只不过,这次是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尖上的人,一睡不醒。
“教主。”张明易在一旁提醒着,傅星齐才依依不舍地松开。
张明易撕开纪攸的衣衫,他的身上已是一片血肉模糊,大大小小的剑伤十余处之多,傅星齐咬牙看着,出声问道:“张叔,他死不了的吧?”
张明易顿了顿,故作轻松道:“放心吧教主,你用真气护住了他的心脉,止血及时,再加上老夫在此,定不会叫他去鬼门关的。”
“如此……便拜托张叔了。”傅星齐说得极轻,且说罢便扭头出了房门,张明易却是听得真真切切。
除纪攸以外,天星教还有众多伤患,虽有穆疏亭上下张罗,可傅星齐也不能一面不露,况且,给自己找点事情,才不至于胡思乱想。
待安顿好所有人,再回到望星阁时,张明易也恰好出帐,诸葛长森在外面等着,一见他便不由自主地大着声音急问:“怎么样了?小攸他怎么样了?”
傅星齐竟不知诸葛长森与纪攸的关系如此亲近,皱着眉望向张明易。
张明易揉了揉太阳穴,说道:“轻点儿声,我受得了,里头那位可受不了。”
诸葛长森别扭地压低了声音,追问道:“他怎么样啊?没事吧?”
张明易白了一眼诸葛长森,恰巧瞥见身后的傅星齐,说道:“死不了,皮外伤,失血过多,养些日子准能好,叫个机灵点的丫头跟我去抓药。”
“那……那就……”诸葛长森正琢磨着哪个丫头聪慧,张明易掠过他,走向了傅星齐:“教主,你说。”
诸葛长森这才发现傅星齐正站在他身后:“教主,你啥时候来的?怎么一点声儿也没有啊!”
“你小点声!”张明易不厌其烦地又说道。
诸葛长森撇了撇嘴,他大声惯了,一时哪能改得了口。
此时傅星齐的目光,都已聚在了那帘后,说道:“让明儿跟你去。”
“可明儿不是你的……”贴身侍女四个字还未说出口,傅星齐便进了帐内,诸葛长森正想跟进去,被张明易拽了一把。
张明易道:“你进去干啥!”
诸葛长森不明所以:“我去瞧瞧小攸啊!”
张明易一边摇头一边拽着诸葛长森:“瞧什么瞧!明天再瞧,跟我抓药去!”
诸葛长森被张明易拽出了望星阁,还一边囔囔:“那不是有明儿丫头去跟你抓药吗?”
张明易关上门,低吼道:“这个点,老夫怎么去敲女娃的房?”
“……”
傅星齐听着那吵闹声渐行渐远,而眼前的纪攸则安静地好似一池无风的湖水。
他坐在床沿,伸手静放在纪攸的胸前,感受着湖水底下微弱的涟漪,若不是这样,傅星齐都要以为,他已经失去纪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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