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茶凉,人去楼空。
“是啊,魔教也没什么不好,便是让他们听我天星教之名便闻风丧胆,再不敢来犯。”傅星齐说时,透着微微的寒气:“至于月恒派这笔账,待过些日子,我们还是要讨回来!”
张明易难得露出狡黠的笑:“趁此机会,将月恒派收为己用不是更好?”
若是换了从前,这怕是会与傅星齐不谋而合,可如今的傅星齐已没了这个兴趣,非同道中人,其心必异。
——
纪攸服药过后,又睡了半宿,醒来时屋里点着一盏灯,仍是空无一人。
难道傅星齐没有回来?
他不禁有些疑惑,但转念一想,就算傅星齐回来了,也没有休息的地方,自己如今霸占着他的床,又遍体鳞伤无法挪动,他不来也是正常。
这么想着,便又睡了过去。
可就这么一连过了好几日,都不见傅星齐的身影,终究忍不住趁明儿送药之隙,试探地问道:“明儿,教主最近……很忙吗?”
“教主?教主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吧。”明儿随口答道。
“你也不知道教主最近在做什么?”
明儿收拾好纪攸换下的布条,笑道:“最近我都忙着照看你,连教主的面都没见着呢,是不是有什么事?要不要我帮你去传话?”
纪攸摆手,像个拨浪鼓似的:“不用,我也不过有些闷,随口问问罢了。”
“张叔倒是说过,这几日你可以出去晒晒太阳了,不过我一人撑不住你,恰好诸葛说一会儿要来看你,你俩出去走走呗,你在这屋里,也确实闷得慌。”
“好,谢谢。”
纪攸对她微微一笑,明儿不由红了红脸。
纪攸自生了病,便不似以前那般冷冰冰的了,尤其对明儿,看着她忙上忙下的,怎么也不好板着脸。
再加上在屋里躺了这么些日子,养得越发白净,活脱脱一个病美人。
明儿正是思春的年纪,哪经得住这般笑容,捧着东西羞涩一笑:“不客气,你先歇着吧。”
明儿走至门口,与诸葛长森装了个满怀,还不忘说道:“纪总管有些闷,麻烦你带着出去走走。”
不等诸葛长森答应,明儿便一溜烟没了身影。
诸葛长森纳闷道:“这丫头怎么了,小脸扑红的。”随即便逗趣纪攸:“是不是你给人家说什么骚话了?虽说人家照顾你,难免日久生情,可你别忘了,中原还有个姑娘等着你呢。”
纪攸无奈叹气,这都哪跟哪儿啊。
诸葛长森习惯了纪攸的不回应,掀起被子就要抱他,惹得纪攸大惊:“你做什么?”
“那丫头说要带你出去走走,我抱你啊。”
纪攸连忙挥手:“不用,我自己能走。”
诸葛长森知他要强,双手摊开怂了怂肩,接着拿过一旁的外衫,说道:“给你披件衣服总不过分吧?如今外头凉的很,别再受凉了。”
纪攸也知自己不能就这么出去,乖乖被诸葛长森套了里三层外三层,外加一件厚披风,才一缓一步地往外走。
尽管穿了这么多,也还瞧着颤颤巍巍的,瘦弱无比。
纪攸走得慢,诸葛长森也不着急,跟在他身旁单手虚扶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小攸,跟我说说你喜欢的那个姑娘吧,她长得好看吗?叫什么名字?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等你好了,我就去找教主商量提亲的事怎么样?”
“虽说现在教里头不太平,可管他呢,若是能办一场盛大的婚事冲冲喜也是好的呀。”
诸葛长森絮絮叨叨地说着,纪攸忽然一个踉跄,幸得诸葛长森一直虚扶着,这下他抱了个正着。
“都让你慢点慢点的,着什么急?”接着又是一番唠叨。
纪攸任由诸葛长森环腰扶着,出神地望着不远处。
傅星齐不知是何时站在那儿的,他就这般冷眼瞧着二人,尽管心里已经七窍生烟,却仍是压着火,他不敢轻易靠近,他怕自己忍不住和诸葛长森大打出手,在明知他没有任何不对的情况下。
纪攸仿佛已经习惯了诸葛长森的叨念,就算他不回应,诸葛也不会生气,他是个不记事的人,和某些人不同。
诸葛长森顺着纪攸的视线望去,远处却是空无一人。
“长森,你有喜欢过谁吗?”纪攸突然茫然地问道。
诸葛长森以为他终于要和自己谈那个姑娘,笑道:“当然有,老子年轻的时候,也喜欢过一个姑娘,她长得好看极了,就是她爹娘瞧不上老子,没多久,她就嫁人了。”
这可说不上是一个好故事,诸葛长森连转了话锋:“但是你不一样啊,有我们天星教给你撑腰,你什么都不用怕。”
可纪攸却问:“那个姑娘喜欢你吗?”
诸葛长森愣了愣,一时不知怎么接话:“该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我没问过她,但她总冲我笑啊!”
听到这儿,纪攸不禁怅然笑了,这人连喜欢一个人都这么冒失。
可他自己又好到哪儿去,他弄不清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在想什么,甚至连问都不敢问。
他什么都给不了傅星齐,就连天星教,也不可能站在他这边。
一旦傅星齐不再喜欢他,他便会彻底地失去,一无所有。
想到这儿,纪攸的眼里便失了神。
第四十八章 道真心
傅星齐其实做不到不去看他,只能在无人的时候,可每次多看一眼,心里便多一分愁思。
有时是被前世牵绊,更多时,便是像今日这般,偏偏看到自己不想看的。
明儿路过曙星阁纪攸的房间,却见里头亮着灯,奇怪地探进身,竟发现是傅星齐,惊诧道:“教主?你怎么在这儿啊?”
傅星齐亦被她吓了一跳:“你没事来这儿做什么?”
明儿微红着脸:“我给纪总管拿些换洗的衣裳。”接着才反应过来:“怪不得近日都见不着您,原来是歇在这儿了。”
傅星齐抬头看她一眼,立马便看透她的心事,心里嘀咕着,自己才几日没去瞧他,就招惹了这么多人。
明儿没听见他的嘀咕声,一边开柜子整理衣物,一边说道:“今日纪总管还问起您了呢。”
傅星齐不由抬眼:“他说我什么了?”
“问您最近是不是忙着?怎么不去看看他。”
傅星齐心一跳,仰着脖子,有些难以置信:“他真这么说?”
明儿机灵地笑着回道:“后半句是我加的,但我听着是这么个意思。”
傅星齐闻之,但笑一声:“鬼灵精。”
明儿俏皮地做了个鬼脸,随之问道:“那教主又是为什么不去看纪总管?前几日你不也担心的紧嘛?”
听到这儿,傅星齐不由沉默下来。明儿到底是姑娘,心思更为细腻,猜测二人之间或许是有什么误会:“教主,请恕明儿多嘴,有些事情要是不说清楚,矛盾就会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到时候,教主可不要后悔。”
傅星齐偏着头,嘴硬道:“你又知道什么?”
“我是不知道,可我瞧着纪总管也不大清楚!”
明儿收拾完换洗的衣服,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里间的傅星齐,见他垂着头看不清神情,便知他此时心烦意乱得很,故不再打扰:“教主,明儿先行告退。”
之后一连几日,傅星齐都能瞧见诸葛长森带着纪攸出来遛弯,时常有说有笑的,举止亲密。
傅星齐也想眼不见为净,可这二人偏偏就是要出现在经天阁前面的广场上,让他一出门就避无可避,有时他都要怀疑,纪攸到底是不是故意要惹他生气。
明儿回回见他咬牙切齿的模样都觉得又奇怪又好笑:“教主,您最近到底在生什么气啊?”
“你管得着吗?”傅星齐郁闷地凶道,继而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你最近为什么老是在我面前晃悠?”
明儿听着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还不是因为前段时间为了照顾纪总管忽略了您,我这几日才特地到您跟前伺候,您到好,不要我伺候就直说!”
傅星齐被怼得哑口无言,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太伶牙俐齿了。
傅星齐脸色稍悦,当作赔罪:“算我冤枉你了,那你最近不用照顾纪攸吗?他的伤还没好呢。”
明儿随口回道:“有诸葛陪着呢。”
“他一个大老粗,他能照顾什么东西?”
明儿没有料到傅星齐的反应如此激烈,不禁一怔,小声嘟囔着:“诸葛挺会照顾人的……”
“他怎么照顾的?给他宽衣换药?还是给他喂药了?”傅星齐一激动,声音便随之高亢起来。
明儿下意识捂住了耳朵:“您小点声,耳朵都给你震坏了!”
傅星齐急得团团转,哪还顾得上那许多:“你倒是说呀!”
明儿白了一眼:“给他宽衣换药怎么了?我一个黄花大闺女,就能给他宽衣换衣,他们两个大男人,为什么不行?”
傅星齐闻声,不住地失愣:“真换了?”
明儿见傅星齐如此介意,不明所以地解释道:“也没有,就是我给纪总管换的时候,诸葛在一旁搭把手罢了。”
“那不还是换了?这个人……!”傅星齐怒气冲冲地要往外走,留下明儿一人一头雾水。
所以到底有什么要紧的?纪总管又不是大姑娘……
谁知傅星齐还未踏出门,汪小小便摇着扇子迎面而来:“教主这么生气,是要往哪儿去?”
傅星齐哪好意思说是自己醋意大发,要找人理论,一时压制住了怒火,整了整衣领子,后退两步,道:“汪大哥,你怎么来了?”
汪小小探身看了一眼身后愣头愣脑的明儿,粲然一笑:“我来跟你说个事,张大哥的师弟来了,就在经天阁呢。”
傅星齐喜道:“真的?这么快?”
汪小小有些微微的诧异:“教主知道他要来?”
傅星齐拍了拍他的肩,笑道:“走吧,接药王去。”
汪小小跟在傅星齐的身后,临走还不忘回望了一眼明儿忙碌的身影。
——
纪攸不知今日是什么日子,外头的喧闹声经久不断,他睡得迷迷糊糊间,恍然又想起了那个梦境,也如今日一般的热闹,而他却被拒之门外。
但再往前想,又想不出什么了。
恍惚间,似乎有人推开了房门。纪攸禁不住醒了醒神,定睛一看,才见是傅星齐。
他喝得东倒西歪,关上门,一步一个踉跄地来到纪攸的跟前。
纪攸缓缓起身,坐在床沿,微微抬头与他对视着。
傅星齐红着脸,红着唇,红着眼,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人,红烛暖帐间衬得这人越发得楚楚动人。
纪攸清清冷冷地回望他,冷声问道:“教主喝酒了?有客人?”
傅星齐点了点头,咬着唇,一言不发。
“那教主该去歇着,来这儿做什么?”
纪攸的冷情不似作假,傅星齐在酒意作祟下,喉间一阵苦涩:“你就不想我吗?”
纪攸不解他的意图:“可惜我现在身体不适,没法伺候教主了。”
傅星齐眼神一沉:“别这么和我说话。”
“那教主,要我怎么说话?”
纪攸侧过脸去,傅星齐掌心微烫,托着他的下颌二话不说,倾身便吻了上去。
傅星齐的唇一触到纪攸,便情难自已,似乎要把这些日子以来的思念与忍耐通通都借这个吻发泄出来。
傅星齐的手缓缓攀上纪攸的下腹,却在摸到纱布的那一刻停下,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要了他,那自己也太混蛋了一些,傅星齐的最后一丝理智正在控诉着。
傅星齐将他的衣衫扯开了些,指尖顺着他的布条上下摸索:“为什么给他看你的伤?”
纪攸反问:“教主问的他,是谁?”
“明知故问!这些天在这房间里进进出出的还能有谁?你好大的胆子,别忘了这还是我的寝殿!”
纪攸却答得轻易:“教主连这,也怪得着我吗?”
傅星齐苦着一张脸,他的确是没有资格怪纪攸,如果不是他自顾自的生闷气,与纪攸保持距离,又怎么会给他机会用这种方式来气自己?
想到这儿,他突然觉得魏晚说的没错。
纪攸原本就不是逆来顺受的小白兔,如果他知道自己遭人迫害,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反击,更何况,在最后那几年里,自己对纪攸,实在说不上还有什么昔日的情分。
情久而分,傅星齐单手撑在床板,与纪攸近在咫尺:“在怪我,最近没来看你吗?”
纪攸克制的神情看不出一丝急切的情意:“教主要做什么,我都无权过问。”
这句话,傅星齐听过无数遍,每听一遍都觉得生分不已。他置气一般讽刺道:“你真不想过问的话,为什么让明儿一次次来试探我,又故意和诸葛亲近一次次地刺激我?”
纪攸抿着唇,一阵沉默,刚要闪开眼神,便被傅星齐逼着对视,接连质问:“你心里到底是有我,还是没有我?”
若说纪攸的脸上有千层面具,此刻傅星齐也定要将他扒下来,完完全全地展露在自己的面前。
“回答我!”
纪攸的眼中闪烁地微光,却不敢一言。
傅星齐是教主,可以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但他纪攸只能偷偷摸摸地使些下作手段才能博他一眼,若今日应了,便是孤注一掷。
“那教主心里……有我吗?”
傅星齐心里恼怒,事到如今,他还是不肯相信自己!
可他又何尝不是在怀疑纪攸的真心,如若不然,也不会苦闷久思而不敢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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