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星齐抬眼看着不远处的月亮城人,死死伤伤,再看眼前跪着的老翁,冷声道:“我已经说过,响蛊没有解药。”
直到这个时刻,月亮城中众人才有些信了。
“那……难道我们就得一辈子受这响蛊折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它折磨致死?”南朔为被宁贝儿扶着,颤声喊道。
傅星齐没有应声,就在这时,忽有人厉声喊叫起来,他抱着头不住打滚,身上纵使千穿百孔也敌不过此时响蛊的发作的那一刻!
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发作,更不知道发作的时候会是怎样的生不如死。
这一声声的惨叫,就像是将人拉回了曾经痛不欲生的地狱。
此情此景,叫南朔为再也忍耐不住,仰天一声:“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不如死了!”
说着便扬起剑,要自行了断!
一旁的宁贝儿以徒手拦下,掌心鲜血淋漓,脸上早已是满面泪痕:“朔为……别丢下我一个人!”
南朔为被那鲜红刺痛了双眼,他连忙丢剑,捧着宁贝儿的双手,泣不成声。
不多时,宁贝儿推开南朔为,向傅星齐奔去,跪倒在他腿边,哭喊道:“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朔为吧!求求你了!”
南朔为大吃一惊,忙追上去,将宁贝儿抱住,不许她求:“贝儿,别求他!不许求他!”
但宁贝儿不管不顾地拉扯着傅星齐的衣衫,她从未像今日一般豁出自己,抛开一切!只要能救她的丈夫,她做什么都甘愿。
魏晚苦皱着眉,看着傅星齐,不知他究竟会作何反应。
谁料傅星齐搀起了宁贝儿,婵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手里端着三个紫金小瓶。
“响蛊虽没有解药,却有缓解之法。”傅星齐说罢,朝婵娟略一示意。
只见婵娟从紫金瓶中取出一粒药丸,连同两名弟子一同将那发作之人制住,强行喂入药丸,片刻后,这发作之人竟神奇地镇静下来。
一旁之人,见此奇效,议论纷纷:“这……这难道就是解药?”
众人眼红,婵娟趁未乱之时退至傅星齐的身后,有傅星齐坐镇,眼前暂不敢乱来。
与此同时,傅星齐高声说道:“怕各位还是听不明白,我再说一遍,这不是解药,只是有缓解之效,能让各位发作之时不至于太痛苦。”
傅星齐伸手,婵娟将其中一个紫金瓶交给他,宁贝儿眼巴巴地看着,傅星齐才微微露出一丝柔和的笑意,将紫金瓶放在了她的掌心。
“今日,我将这药赠予月亮城,你们可能答应我,不再上兰越峰,扰我母亲清静?”
接下紫金瓶的宁贝儿眼含着泪,连连点头。
婵娟另将两瓶药丸交给了董家和辛家,辛城接过药瓶,却还不满足:“这药丸只够我们全家上下吃两回的,若是再发作,你揽月宫还给不给?”
傅星齐灰狼一般的眼神扫过辛城,看得他暗暗发抖。
“不仅仅是这药丸,我还可以把配方给你们。”傅星齐森然道。
董深此时立即起身:“傅教主,只要你愿意把配方给我们,老夫什么都能答应你!”
傅星齐侧目挑眉:“当真?”
董深斩钉截铁:“一言九鼎!”
“好!”傅星齐大笑一声:“我要你月亮城董宁南辛四家所有子孙及相关之人,永不踏入兰越峰半步,也不得泄露任何人上山之路!如有违背,绝子绝孙!”
董深心里一惊,他心里盘算着,答应倒也没什么,只要先将这解药的半成品弄到手,他们变成自由之身,以后再做其他打算。
于是不多想片刻,便迫不及待地答应下来:“一言为定!只要我等拿到配方,绝不再打扰揽月宫主!”
傅星齐轻笑一声:“董当家的果然爽快人,配方就在瓶里,尔等可自取。”
董深连忙打开药瓶,确认瓶中确有纸条后,向傅星齐拱手告辞:“傅教主,多谢!”接着扬手一挥:“我们走!”
“等等!”傅星齐叫住董深。
董深以为他要反悔,不安地回身,傅星齐只笑道:“董当家的不必担心,我不过是想提醒各位,最好祈求菩萨保佑,揽月宫主长命百岁,毕竟唯有她在世,你们才有解蛊的可能。”
董深不情不愿地拱手:“告辞!”
董深和辛城带队离开,宁贝儿小心翼翼地将紫金瓶装在怀中,在南朔为的搀扶下向傅星齐郑重地点了点头:“傅教主,贝儿有生之年,定会记着您的恩情,我和朔为,穷尽此生也会遵守誓言。”
傅星齐只微微笑了,目送二人随队离开。
魏晚来至周穆文身旁,为他止血清理,周穆文咬牙喘着粗气,一声不吭,魏晚查看伤势后,宽慰道:“周师兄不用担心,未伤要害,等回去调理一番,定不会影响日后挥剑。”
周穆文听罢,稍有霁色,便听傅星齐刺耳声音响起:“周少主,真是抱歉了。”
周穆文勉强冷哼一声:“今日,是我技不如人。”
“周少主知道就好,回中原去,再好好练上几年。”
傅星齐的脸上噙着得意的笑,丝毫不吝啬他的快意和嘲弄,这才是他对中原武林回击的第一战,往后还有数不清的债,要一点一点地还!
周穆文暂且忍下这份耻辱:“傅教主,在下只有一句,元驰兄弟是跟着我们来的,我们有责任再把他带回去。”
“这就不牢周少主担忧了,元少侠如今怕已回去月恒派了。”
周穆文不再多言:“傅教主,我们后会有期。”
魏晚随周穆文离开时,回头深深望了一眼傅星齐,或许傅星齐没想要复仇,但这仇却无时无刻不在找上门。
第四十二章 秘密
月亮城一行因伤亡众多,回去的路比来时走得更慢长一些。
队伍之中没有大夫,到镇子上之前,都只有魏晚略知一二。
周穆文提议先帮其他人处理伤势,自己做后,故此,待魏晚来找周穆文时已经月上中天。
魏晚替周穆文脱下衣衫,旁若无人地查看伤口,接着替他清洗,换上白天新采的草药,又替他重新包扎。
反倒是周穆文显得有些局促,包扎过后,魏晚还想替他穿衣,他单手婉拒:“我自己来吧,多谢魏师妹。”
魏晚知道他在局促什么,她已嫁作人妇十余年,对男人早就没了心思,可如今的周穆文正年轻气盛,眼前的魏师妹也是花样年华,多少得注意分寸和礼数。
魏晚识趣地收回了手,周穆文合上衣衫,笑问:“从前竟不知魏师妹还懂医术。”
魏晚客气回道:“皮毛罢了,家弟顽劣,总是有个磕碰的,需要人搭把手。”
“我倒瞧魏朝师弟是个性情中人。”
魏晚收拾一番,背上药盒,便要离开:“时候不早了,周师兄早些休息,我先走了。”
周穆文本还想浅谈几句,但见魏晚满脸疲色,不好多留,只道:“魏师妹慢走。”
若魏晚再年轻几岁,兴许会被周穆文的温柔骗了过去,但此时的她清楚的知道,这人浑身都是戒心,不过是在试探自己罢了,因此不愿多作久留。
与周穆文作别后,魏晚径直往自己的住处走,夜越来越深,她的身影一下消失在路的尽头。
墨色的林中,黑压压一片,只有顶上一轮弦月,发着银灰色的光。
魏晚在此处不知等了多久,终于,有另一人姗姗来迟。
“傅教主,难道重活一世,都忘了守时了吗?”
“我可不记得跟你约定了时间,魏姑娘,我能来就不错了,我怎么知道这里没有陷阱等着我?”
傅星齐从前从未这样回呛她,魏晚一时失语,看来她得花些时间来消化他们之间的新关系。
傅星齐见她没有回嘴,说:“你找我,有什么事?”
魏晚也不拖泥带水,单刀直入道:“天星教那边如今是什么状况,纪攸跟你汇报过吗?”
傅星齐不明所以,魏晚只一眼便知他什么心思,说道:“你就这么相信纪攸?”
魏晚话音刚落,傅星齐的剑便直抵她的咽喉之地,眼中闪着寒光,威胁道:“你三番四次地中伤他,以为我真的不会把你怎么样吗?”
魏晚看着傅星齐,心里闪过一丝失落。
她想起曾经,傅星齐还口口声声说爱她的时候,也曾小心地试探过自己,为什么就容不下他?
那时傅星齐笑话她吃一个男人的醋,她还觉得傅星齐不可理喻,将纪攸犯下逾矩之事一一列举,试图证明自己不是争风吃醋的小女人。
而今,傅星齐不再将她看作小女人,反将她视若毒蛇猛兽,一言一行都是为了离间他二人。
她又为何会觉得失落?
“我中伤他?我可有一字一句说了他的不是?难道不是你自己也心有疑虑才过分介怀吗?”
魏晚语气平静地说完,便觉脖颈处渗出了血,傅星齐的眼里没有丝毫的犹豫与疼惜。
魏晚苦笑着摇头,颇觉自讨没趣,只叹息着说道:“我已经说过,我是来帮你的,不然也不会半夜将你约至此地。我让周穆文他们在这里设下埋伏等你不是更好?何苦费尽心思离间你和你的兄弟?”
魏晚如今说的每一句话,傅星齐都要三思再三思,他并未急着放下剑,反问道:“那魏姑娘倒是说说,今日约在下来,是要给我送什么好消息?”
魏晚瞥了一眼架在脖处的剑梢,直道:“昨日,我探听到月恒派的人已经聚集在映月崖下,准备围攻,你最好早日回去接应。”
傅星齐未言明,他此次之所以应了魏晚的约,正是因为要回天星教,顺路而已。
见她不像是说假,傅星齐才稍稍收了剑:“早说不就好了,扯上纪攸做什么?”
魏晚见他自信,看来是已有防备,复又不死心地将话题说回纪攸:“那就要回去问问寻夫人了。”
傅星齐扫过疑惑的目光,他前不久才刚发现纪攸体内有蛊虫一事,魏晚此时提起,似乎是知道其中另有隐情。
傅星齐这才想起,魏晚前世该是知道诸多自己不知道的秘密,为何不趁此机会寻个明白?
“纪攸和我娘,又为什么能扯到一起去?”
魏晚凝视着傅星齐,那眼神似乎是有些心疼,可有些事,已经藏了太久,傅星齐这个最该知情的人却是到死也糊里糊涂的。
魏晚道:“我也是后来知道,寻夫人从一开始就给纪攸下了蛊,那蛊能让中蛊之人唯命是从。”
魏晚所说,便是“遵命”。
“试问,一个靠被蛊操纵才听命的人,一旦解了蛊,能保证他一定是忠心的吗?”
傅星齐暗暗一惊:“纪攸所中之蛊,是怎么解的?”
魏晚亦有些吃惊:“你已经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的?”
“回答我,他的蛊是怎么解的!”
傅星齐突然的失控让魏晚愣了愣,随即本能地摇头:“我不知道,所以我说,你该回去问问寻夫人。”
傅星齐暗下眼神,自嘲一声,有如当头棒喝!
问寻夫人?如何问呢?
寻夫人可是说,这蛊根本没有发作,且是无解!
如若魏晚说的是真话,母亲为何要骗他?
傅星齐冷厉地瞪向魏晚,还是说魏晚在说假话,难道这个人,连死后都还不对自己说真话吗?
不对……不对……
魏晚说的不是寻揽月,而是纪攸!
若纪攸体内的蛊已经发作,那他对天星教的忠心难道是因为受蛊牵制?
前世的种种忽又向潮水一般向他涌来,那些对纪攸的弹劾和流言,就像是种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纪总管早有二心,背着教主不知干了多少事!”
“属下到时,揽月宫已是废墟一片。”
“属下无能,连夫人的尸首也未能寻回。”
“教主……不是在石室?”
傅星齐的记忆里闪过纪攸从揽月宫回来时的情景,怎么能连尸首都不带回来?
接着又定格在两人最后的重逢,纪攸是知道他在石室闭关的,可他又为什么会现身在经天阁之上?他难道不该带着教中弟兄抵御外敌吗?
傅星齐已不敢再想,他头痛欲裂地猛敲着自己的头颅,魏晚的话,他一个字也不相信!
魏晚见他这般痛苦的模样,不禁想要上前安抚:“星齐……”
却被傅星齐一手甩开,他咬着牙,愤恨地瞪着魏晚,下意识地吼道:“离我远点!你这蛇蝎之人!”
魏晚的心,微微一窒,却难以反驳,她带给傅星齐的伤痛远比这还要来得深。
“我是无心的……我只是想提醒你,对他留个心眼。”魏晚沉重地说。
傅星齐手扶着面,低低笑出了声,怎么留?
他已经将心掏出去了,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待傅星齐稍稍镇静下来,方道:“魏晚,我只要求你一件事,别在纪攸面前提些不该提的话,否则,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说罢,傅星齐便拂袖,飞身离开。
魏晚望着他绝情离去的身影,突然意识到,或许自己的背叛对他来说,都没有这般难以接受。
——
映月崖,经天阁。
纪攸回山那日,发现山脚已集聚不少月恒派的身影,心道教主担心不假,月恒派竟真趁此机会想要对天星教下手。
但一路上,见防御部署皆进行地井井有条,便又稍稍放下心来,看来留穆疏亭指挥坐镇是做对了。
“纪总管回来了!”
纪攸回山的消息,从入山门那一刻起便一路后传,直到经天阁,穆疏亭的手上。他连同教中兄弟一起,在阁前迎接。
纪攸一见穆疏亭,还未来得及寒暄,便正色说道:“山下,已有月恒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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