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沈震生或沈涯顶着这样一张脸,绝不会搞出今天这样的乌龙事件。
千里迢迢请人回来解除婚约,人家也轻松地答应了,结果现场就想反悔,世上哪有这么任性的事。
更严重的是,沈和韵似乎一直在悄悄打量他。
家人叙旧也不好冷落外人,霍深时不时帮林颂钧布菜,问几句他工作上的事。
林颂钧硬着头皮答话,有条有理,陪霍深聊了几个来回。
入门前若有若无的醋意被弥天的心虚盖过。
林颂钧苦心经营的谎言,意外地被人拆穿了,他毫无防备。
沉默观察了许久的沈和韵忽然举着酒杯起身,他将杯里的香槟对着林颂钧,叫他的名字,“林颂钧,未婚夫?”
“嗯。”林颂钧硬着头皮起身。
沈和韵淡淡的,“是你自己想跟我解除婚约?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想法的?”
四周都是沈家人,除了承认没有任何迂回解释的余地。
林颂钧咬牙承认。
沈和韵绕到他身边,问:“还记得自己有婚约,那就是没失忆?”
林颂钧抬眼望着他,又望了一眼他手中的酒杯,理亏地说:“失忆过。”
他接过沈和韵的香槟自罚式地一饮而尽。
沈和韵皱了下眉,“什么时候恢复的?”
“岛上,摔下马。”
“智力也恢复了?”
“一直正常。”
“所以从头到尾都是骗我?”
“没有……”
“为什么要骗我?”
“一开始是觉得有趣,后面是不敢说……”
“所以那天在办公室是故意捉弄我,那你在进来之前有没有想过要跟我坦白?”
沈和韵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林颂钧无声地望着他,没有回答。
沈和韵每问一句,就将林颂钧手里的香槟杯满上,直到林颂钧一口气喝光半瓶香槟,酒意上脸,他才停下。
原来他才是那个傻子,自以为是地对林颂钧好,不过是演了场滑稽戏。
沈和韵放下酒瓶,回到座位坐下,笑着对一头雾水的沈家人说:“没事了,继续吃饭吧。”
霍梦拍着手给他唱生日快乐歌,切了块小蛋糕放在他手边,指尖理过他耳边的碎发,才关心地问:“宝宝,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盯着他。
沈和韵一直好脾气地笑,他含着一小勺奶油,却只是说了句,“婚约解除了就好。”
沈家人望着林颂钧的眼神变得很有深意,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惹了沈和韵不开心,在他们心中林颂钧已经做了不可饶恕的罪大恶极之事。
霍深见状搡了下林颂钧的胳膊,“东西拿到就不留你了,以后有时间咱们再聚。”
实则是以后尽量不要再见的意思。
林颂钧将手头那瓶香槟自饮自酌喝光喝净了才忐忑起身,他望着沈和韵说:“我反悔了,我不想解除婚约了。”
沈和韵充耳不闻。
林颂钧呆站在那儿,诚恳地重复:“伯父伯母,我想履行婚约。”
霍梦与沈震生面面相觑。
沈和韵瞪了他一眼,夹了一筷子青菜,语气嘲讽,“我不和傻子结婚。”
霍深喷笑出声。
沈涯的脸色跟着缓和几分。
还是霍梦出面圆场,“孩子你先坐下,今天是为了庆祝宝宝回家,其他的事以后再提。”
惹她不开心可以,惹沈和韵不开心是万万不行的。
林颂钧只好重新坐下,他想将装着婚书的木盒还回去,霍深却佯装拿酒胳膊一挡推回来,避开与他的眼神接触。
……
不仅沈和韵跟他翻脸了,因为毁约的事连沈和韵的亲人都对他意见很大。
林宰风凉地说:“家主,您这事当初做的确实不地道……”
现在结出什么苦果,都只能自己默默吃下。
林颂钧全程没动几下筷子,只顾着喝闷酒。
接风宴结束,沈和韵衬衫上掉了一块彩色奶油,他将收到的礼物交给沈涯帮他拎着,进入卫生间的洗漱池清理衬衫。
林颂钧无视沈涯防备的眼神,硬生生跟了进去。
沈和韵看着镜子里的人皱眉。
林颂钧与他并肩而站,试探地蹭了下他的手背,“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生我的气……”
沈和韵往旁边撤了一步反问:“这就是你骗我的理由?”
林颂钧摇头,惨兮兮道:“一开始不说实话,是因为我除了自己的名字什么都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我唯一想的是保护自己,觉得少说少错。后来跟你在一起很开心,我又怕说了实话后我没那么可怜,你会赶走我。事实就是这样,自从回到林家,你就很少陪着我了。”
短短几段相处时间,也是他算计来的。
沈和韵顿了顿,想起之前那个笨蛋小弟等他回家的场景,很快浮上一丝心软,又马上被他擦去了。
他说:“我躲着你,你要找找你自己的原因。”
林颂钧:“什么原因?”
他竟然好意思问!
沈和韵想起那幅火柴人又开始生气,他一直以为是自己把笨蛋小弟教坏了,结果根本是对方心术不正,还搞得他自我怀疑!
就像现在一样,林颂钧揣着明白装糊涂,就等着沈和韵说出答案自投罗网。
于是沈和韵也跟他装傻:“我也不知道,你好好想想。”
沈和韵伸出双手放在烘手机下,在隆隆的风声中哼了两句歌。
不就是装傻嘛,以为谁不会呢。
沈和韵没说再见,转身离开了。
门口的沈涯警告地瞪了他一眼,“不要惹他生气,如果宝宝回家告状,没人会对你手下留情。”
林颂钧没有去追,他凝望着沈和韵的背影,轻启唇齿,却是在品味那声“宝宝”。
“接下来怎么做?”林宰出声。
林颂钧冷冷扫他一眼。
他要是知道就马上追上去了。
晚间沈和韵接机的照片出现在网上,马襄阳请了几家口碑好的娱记撰文发表,各大平台的评论都比较正面。
“#沈和韵回家#和妈妈抱在一起太感人了呜呜呜,沈和韵以后一定要幸福……”
“#沈和韵回家#所以当年沈和韵是怎么丢的,今天楚实可以安心坐牢了吗?警察叔叔快把楚臻抓回来,让他们也父子团聚/doge”
“#沈和韵回家#旁边沈和韵的亲生父亲有点眼熟,我一查看我发现了什么,我那贫穷貌美的老婆真实身份竟然是超级富N代,整个家族在财富榜上赫赫有名的那种,突然觉得自己不配了起来……”
沈涯为了了解弟弟开始高强度冲浪,看见这些挖沈家背景的评论他不但没有让人删掉,反而找人放出消息,将新闻搞得更大一些给沈和韵撑腰。
与此同时的山上木屋。
楚臻已经痛的不分时日,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漫长无比,塑料细绳嵌入手腕皮肉绽开,烧伤伤口没有做任何卫生处理,已经开始大面积化脓。
不用封梓呈注射药物他就几乎痛不欲生。
但封梓呈还是不会让他好过,楚臻的哀嚎声已经成为他重新计算时间的工具。
两人靠山林里的野草野果勉强活着,模样都已人不人鬼不鬼。
这天封梓呈徒步走了四公里,他幸运地掏了一窝鸟蛋生吃入肚,勉强恢复了些精神,莫名掏出手机开机。
两格信号。
他断断续续刷新出同事和领导的消息,一个字也没看。
沈和韵也一个字都没再联系过他。
新闻弹窗弹出沈和韵认亲的消息,封梓呈坐在树根上,静静等了五分钟才刷出一张模糊不清的合照。
封梓呈拇指顺着屏幕抚摸,低笑。
真好,沈和韵的日子越过越好了。
只有他越来越烂。
封梓呈将这则新闻带回去给楚臻看。
楚臻脸色苍白地在地上扭动,他疯狂摇头,“不可能,沈和韵不可能找到亲生父母的,家庭美满的人应该是我,是我……”
地面擦出一大片血痕。
封梓呈在他的低喃声中感到前所未有的厌烦。
第98章 (捉虫)
封梓呈出门后很快折返, 他双手抬着一块几斤重的石头,出现在楚臻身后,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重重砸下。
楚臻有气无力地哀嚎一声, 头骨变形七窍渗血, 身体抽搐了几下,只剩下粗重急促的喘息声。
他想叫封梓呈的名字, 用尽浑身力气只是嘴唇颤动,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马上就要死了。
封梓呈也明白。
“其实这几天我一直在想, 是不是没有你我就能好过。”封梓呈蹲下,揩掉楚臻眼皮上的血迹, 看着血肉模糊的他, 也要让他看清自己,“但是我又想, 可能这就是我们的天生宿命,我和你注定要纠缠在一起, 不死不休。”
他沾着血的指尖滑到楚臻的唇上,好奇地问:“你还想说什么?让我猜猜,是求我救你, 还是说你也后悔了?可惜我都不想听。本来以为你坚持不了几天就会寻死觅活, 现在看来你比我想象的求生欲还要强,当初就是因为这样的信念想让沈和韵替你去死吗?”
封梓呈收回手, 多此一举地将指尖的血迹擦掉, 重新捡起地上的石块。
他站直, 将石块高高举起。
楚臻血红的视野向上望, 喉咙咯血, 封梓呈举着石块的阴影盖过了他的脸,那一瞬间封梓呈的身影扭曲变形, 变成全身黑暗头上长角的地狱恶魔,只有邪恶的眼睛透着一点白色,却死死盯着他要让他受死。
他的二十岁,终究还是无可避免地走向死亡。
“忘了问你,你是不是更喜欢温暖一点去死?”封梓呈顿了顿,体贴地问他。
下一秒石块再次落下。
封梓呈裤脚溅满血迹和腥黄的液体,他蹲下去探楚臻的脉搏,确认他即将死去却仍有残存的意识时,点了最后一把火。
熊熊烈火将木屋烧塌,封梓呈一路后退,站在远处的山坡上停下来欣赏。
他摘下眼镜,借着衣角去擦镜片上的血迹,擦到一半时蓦地停下。
恨的人已经死了。
爱的人不需要他。
天大地大,他在这世间无处可去。
封梓呈路过一条小溪,他蹚进去,将衣服上的血迹搓掉,继而躺在草丛里晒太阳。
他在阳光中合眼,嗅闻到暖烘烘的青草香,明白死亡正在召唤他。
遇见沈和韵、杀了楚臻,都是他此生难逃的宿命。
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是陌生号码,封梓呈按下接通键。
“你好请问是恋综的工作人员吗,这里是手工坊,之前的陶罐已经烧制好了还没上色,一直没等到您那边的消息,如果不需要的话我们会帮您销毁。”
那个陶罐……
那天他和沈和韵一直在拌嘴。
后来的故事太惨烈,仅有的勉强平和的回忆都变得美好起来。
封梓呈坐起身,“陶罐我还要,请帮我留下来,晚点我会去上色。”
“好的,这边帮您预约时间。”
封梓呈站在荒野中,找到了他想做的最后一件事。
几个小时后他戴着口罩出现在手工坊,坐在熟悉的地方,将调制好的蓝色层层涂在陶罐上,又覆上一层红色。
颜色冲撞,杂糅成深浅不一的新颜色。
是漫天的雨,是扭曲的火。
他被困在这团混乱中无路可走,表情却平静的无悲无喜。
手工坊的工作人员自他进门便有些不对劲,在收银台偷偷观察他许久之后终于确认他的身份,躲在角落里用座机拨打了110。
“喂,我要举报,恋综纵火案的嫌疑犯封梓呈就在我们手工坊里……好的,在你们赶来之前我会尽量留住他。”
封梓呈画笔一顿,他已经听见工作人员报警。
他端着涂满颜色的陶瓶走到柜台前,“颜色涂好了,地址的话,烧好之后请帮我寄到这个地方。”
他写下那座岛的地址,收件人是沈和韵。
在岛上的时光是他唯一以为自己能拥有什么的时候。
沈和韵大概并不想要他的礼物,可他想送给他。
知道不该打扰,却想让他记得自己,哪怕只有一秒。
一秒的厌恶也好。
他这样想。
“抱歉先生,我们的录入系统出了些问题,麻烦你到旁边等一等。”工作人员撒谎说。
封梓呈勾唇,他将黑色口罩摘下,慢声细语地重新确认,“我会等警察来的,你不用紧张,请确认这件作品会寄到这个地址,这对我很重要。”
杀人嫌疑犯就在眼前承认自己的罪行,工作人员惊慌地看着他,吞吞吐吐地说:“会、会寄到的……”
封梓呈客气地说:“谢谢。”
话落他自嘲一笑,他做过那么多非人的事,到头来竟然还想做个虚伪客气的好人。
他根本做不成这样的人。
封梓呈坐在窗边,将手机放在桌上,腕上的手表也卸下,浑身上下再无一物。
约莫等了十几分钟,他看见门外有警车停下,没有逃也没有迎上去,静静等待着属于他的最后自由时光结束。
“不许动!”
警察将他按在桌上,从身后拷住他的双手。
封梓呈右脸压着桌面,他说:“我不会反抗,我都交代。”
他被架上了警车。
审讯室里警察将两张照片甩在他的桌板上,一张是燃烧着的木屋废墟,另一张是辨认不清面貌的焦黑尸体。
“根据我们的监控,你的踪迹在这座山附近恢复,山上的农民发现失火报警,救火之后里面有一具男性尸体,跟你有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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