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灵瑜似乎呆若木鸡,沉吟了半晌,才缓缓吐出来几个字:“不知道。”
他竟然敢这般语气和白衣教主说话,也难怪刚才其他四堂都要向白衣教主下跪的时候,只有他还站着不动的缘故吧。
他既然有这般的秉性,那自然是有这般的实力,而白衣教主,显然也会有这般的度量来包容他。
因为白衣教要的是有实力的人,只要你有实力,你就可以施展你的才华,给你足够的权利和资源去做事情,而不是需要的仅仅是一个只懂得恭顺逢迎的人。
白衣教主果然也不生气,哈哈一笑,道:“咱们也不废话了,我懂你,你也懂我。你既然说‘不知道’,那自然是不好说,不肯说罢了。”他顿了下,道:“你说吧,这里没别人,你尽管说,我自会有定夺取舍。”
万灵瑜慢慢的道:“云十三郎和那风流书生实力固然很强,后面来的逍遥四客的老四实力也不差,但咱们这边可是出了十一二位高手,尤其是钱通天和柯老前辈那样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所以即便有损伤,也不该如此惨败的。唯一的可能就是,有内鬼。”
白衣教主听到这一句,似乎微微怔了下,但也并没有立刻做出反应,而是接着道:“哦?你怎么会这样想,咱们倒不急着下结论,你且慢慢说说看。”
万灵瑜蹲了下来,找到一根树枝,在地上慢慢的指指画画,白衣教主也俯下身子,听他一点点的,将狼谷那场血战给演绎了出来。
狼谷的那一战,高手对决,瞬息万变,每一招一式,都疾若流星,快如闪电,可万灵瑜竟然看得清清楚楚,也说的清清楚楚。
说完了之后,二人都沉默了下来,良久,白衣教主摇头道:“不好说,云十三郎他们几个我是了解的,非但实力极强,而且有太多次血雨腥风的死里逃生的经验了。所以,他们的临敌经验,以及一些暗招和配合,故意卖个破绽等等,对于他们几个来说,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他叹了口气,接着道:“你也算得上一流高手了,以你对云十三郎的了解,他的那些杀招,都完全是有可能的,对不对?”
万灵瑜沉着脸,白衣教主说的这些也有道理,以阿云和风流的本事,这么多年的临阵经验和配合,在豺狼谷即便是以少敌多,被人埋伏,也能临阵应变,将计就计,都不算什么。但有一点,是决计出了问题的,这也是万灵瑜疑惑的最大原因。
所以万灵瑜又道:“难道你没发现有一点不对?”
白衣教主沉思了一下,忽然心中一闪,也想到不对了,便道:“你想的不错,确实是有问题,就是那风流书生为什么起先是一个人闯入了包围圈,而不是三个人一起进来的,所以咱们倒真的以为是只有他一个人了,所以放松了警惕,所以在杀神云十三郎突然出现的时候,才乱了阵脚,真水道人先即殒命。你要知道,他们几个本来在一块的,没必要一个人先进山谷里去探探路吧?”
万灵瑜点头,道:“是,所以这是最大的疑点,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们三个提前就知道豺狼谷里有人在埋伏他们,所以我说有内鬼。”
这下轮到白衣教主不说话了,他的指节轻扣着椅子扶手,良久,良久,这才又开了口,道:“第一,这事你切莫跟外人提及,因为六堂和丐帮都是好不容易凝聚在一起,也是流过血拼过命的,如果传出去这样的话,难免伤了士气,也伤了其余人的心,更是会打草惊蛇。
“第二,你先不要有这样的想法,带着这样的想法做事情,难免会有失,我还是信任六堂,信任大家的。不可因为一点捕风作影的猜测,便毁了大伙的信任,你要知道,云十三郎是那种无数次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对死亡,对杀意总会有特别敏锐的感觉,所以很多时候,未卜先知,提前知道前面有埋伏,也不为怪。
“而且咱们难保没有走路风声,逍遥四客的老四,咱们对他有些放松了吧?毕竟云十三郎和风流书生的光环掩盖了他,但他也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所以他完全可能已经事先探知了咱们的动静,所以也不必疑神疑鬼。”
白衣教主说的没错,像阿云和风流这样久经沙场的高手,尤其是阿云多少次死里逃生的人,对危险总要特别敏锐的感知,甚至能数里之外,感受到未知的危险,因此让风流先入山谷试探,也能说的去——实际上,苏必成也确实追踪到了白衣教和丐帮的踪迹。
万灵瑜点点头,道:“知道了。”他这般说,自然是真的知道了,虽只有三个字,但白衣教主已知晓他是真的知道了,甚至已不必再叮嘱他“虽然不可疑神疑鬼,但做事务必多留个心眼,小心谨慎。”云云
白衣教主忽然又道:“此地西南数十里,有座凤凰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明日起,你带着本堂的一万教众,分批次行军,并与丐帮钱通天的众多弟子一道驻守,若是断魂谷有变,可先来打探消息,伺机行事。”
第275章 杀头之书
万灵瑜也似乎微微的诧异了,沉思了一下,知道教主这是分兵两处,互为犄角的阵势,可攻可守,互为援军。而他这般行事,说明他已开始小心谨慎起来,毕竟豺狼谷这一阵,对他的信心还是有了打击的。
万灵瑜这次只说了一个字,道:“好。”
便这一个字,白衣教主知道万灵瑜已知道他的意思,并且会做到,便也不再多话,慢慢走了出去。
万灵瑜跟了出去,山谷内已是一片昏暗,雾气弥漫里。驻扎的帐篷边,每隔三五个帐篷,偶或一盏的亮灯,在指引着周边的方向。断魂谷四面环山,只有谷口可入,倒也不怕别人瞧见了亮灯,也只有那日风流在高山之巅,才偶然间看到了一缕的亮光,但毕竟还是要小心行事的,所以山谷内只保留了少许照明必要的灯火,以免仓促之际发生动乱难以应付。
白衣教主借着灯光,先探查了丐帮淮南双英的伤情,又探查了稀土堂主的伤势,末了又来到了焦焱的住处。
当营帐外的教众恭声道:“教主!”的时候,焦焱也听到了,他两条小腿上受了不轻但也不重的伤,但恰好不能好好走路,由教中医师过来看过,敷过了伤药后,正在休养。
见教主进来,焦焱便要挣扎着坐起,白衣教主却道:“无妨,你先躺着吧,伤得怎么样?”
焦焱叹气道:“还好,不算重,不过十天半月的走不了路啦,还好教中有疗伤圣药,好得会快一些,想来不至于耽搁了咱们大事。”
白衣教主点了点头,道:“你便好好休息吧,教中之事不必多想。”
焦焱谢过了教主,叹气了一下,又道:“也怪我经验太少,我看那云十三郎身前有了空隙,本想着一招凌厉的杀招能占点优势呢,可谁曾想他更狠的杀招,硬是破了我那一招。”
焦焱这一招“风萧萧兮”之败,万灵瑜也和白衣教主说过,他心中已然知晓,便微微一笑,道:“无妨,云十三郎的断魂七式确实是更狠更快。”
焦焱道:“邢堂主好意救我,谁曾想却被那风流书生抢了先,划伤了手腕,脚底下也受了伤,也不知道他此刻伤势如何了。”
白衣教主道:“我刚看过了他,伤得不算轻,也不算重,他听说晚上有宴会,硬是要拄着杖去吃喝一顿。”
焦焱与邢道坤相熟,自然知道他也是好酒之人,听得有宴席,哪里会肯落下。叹了口气,道:“何止是他,我也想去吃一顿,不过还是不要去打扰大家兴致了。”
白衣教主点点头,道:“到时候我让教中弟子给你送来一些吃的,还有丐帮的淮南双英也去不了,不过牛羊发物是吃不了了。”
本来正聊着吃喝之事,焦焱却忽然话锋一变,低声道:“教主,皆是属下贪功冒进,自告奋勇去劝降沈将军,又故意引诱云十三郎和风流书生,跟踪我进埋伏圈,原以为将计就计,埋伏起来就能将他们一网打尽,不曾想竟然惨遭此败。”
有些事,教主不说,但焦焱却知道一定要自己说出来,否则恐怕会遭疑心。
逃避不了的事情,那索性就直接面对吧。
白衣教主却道:“无妨,豺狼谷之战虽是你起意,但也是我思虑之后下的令,而且让金堂主带着教中精英和丐帮的高手前去埋伏,又让万灵堂主掠阵。你不过是个引子罢了,能把他们引入埋伏的山谷,那就说明你的行动就是成功的。”他顿了顿,又接着道:“当然克金堂他们也是尽忠尽责的,只是云十三郎实在难以对付,以后咱们行事还是要谨慎为上。”
焦焱沉吟了一下,又接着道:“教主,咱们不日起事,还缺一物,便名正言顺了。”
白衣教主点了点头,道:“不错,目前咱们一直是师出无名,一旦起事,少不得落个犯下作乱之骂名,却又当如何?”
焦焱微微一笑,道:“却还缺一道檄文,以壮声势,以安军心。”他顿了下,又接着道:“我前日无事,倒也草拟一书,教主不妨一阅。”说着时,揭开了压着的稻草扎成的枕头,从内芯里掏出来一卷白绢布,呈给了白衣教主。
白衣教主接了过来,道:“竟然放得这般严密。”
焦焱苦笑道:“杀头之书,敢不周密。”
白衣教主哦了下,道:“我倒要看看是何杀头之书。”说着时,便接了过来,细细读了一遍,却见其书曰:
《白衣圣教起兵檄文》
朝纲已乱,社稷将倾,山河巨变,异乱乃生。今聚于此,共勷大事,诸位英杰,静听吾言:
我等草民,命如蝼蚁!凡饮露而作,戴月而息,终其一生,劳力毁体而空乏其身,碌碌无所为。面朝黄土而背负青天者,食难果腹;机杼札札以焚膏继晷者,衣难御体;垂髫之子,面有菜色,若有疾病,唯死而已。
税征之课,输罄累月之资;戍边之役,亡尽年少之子。白发老妪,倚门望归,闺中新客,良宵幽叹。
观彼权宦,生而凤麟!倚仗祖宗之基业,结连一丘之狐貉,敛尽天下之财帛,坐吞仓廪之粮储。朋比结党,肥如硕鼠,聚众为奸,厉如狼豺。难平欲壑,一计兴而盆钵满;包藏祸心,一言恶而人鬼怖。
阿谀奉承者,卖官鬻爵,平步而入青云;欺世盗名者,沽名钓誉,福泽荫庇四方。经纬之士,噤若寒蝉,恐直言而犯怒;安邦之将,凄如寒鸦,欲报国而无门。
呜呼,人若镰钩,我为菜韭,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其命耶?其天耶?岂有生而为奴,诞而为王耶?
且看天下之大势,窃钩者已尽诛,窃国者已王侯。
闭其目,以若天下无疾苦;塞其耳,不闻世人之怨言。外敌滋扰,割地纳贡以对;忠良请战,动辄罢黜效尤。燕舞莺歌,画虚饼以愚黔首;狐居庙堂,张巨榜而淆视听。劳其民而伤其财,人怨并天怒;立名目而饱私囊,神人已共愤。
昏惨凄凄,烈雷滚滚,暴雨常如倾;血光漫天,地动山陷,宗庙已将毁。乃使千里无鸡鸣,白骨暴于野,社稷如累卵,生灵命如悬。
故曰:油尽灯枯之时,大厦将倾之机,乃兴义兵,诛奸除恶,以正社稷,以正视听。我等白衣之士,聚六堂之众,友天下之杰,行非常之事,立不世之功,今日慷慨陈词:天下皆黑,唯我独白,吊民伐罪,天下太平!
第276章 文武全才
白衣教主览毕,收起白绢,用手轻轻摩挲,良久,才道:“此书真如我心中之所想,果然还是你最懂我。人为镰钩,我为菜韭,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闭其目,以若天下无疾苦;塞其耳,不闻世人之怨言……画虚饼以愚黔首,张巨榜而淆视听,说的好,说的好啊。他日起事,当为我军壮行之书,此书我且收下,来日必有大用。”
焦焱道:“正为教主准备,他日愿随教主,立那不世之功。天下皆黑,唯我独白,吊民伐罪,天下太平。”
白衣教主道:“甚好,甚好,六堂之中,你最年轻,最是年少有为,潜力最大,我最看好的就是你,假以时日,成就必然斐然。他们几个只是一介武夫,充其量做个先锋大将,却唯有你,有安邦定国之才,济世救民之能,所研究之火器,行军作战也是无往不利,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焦焱面有惶恐之色,忙道:“教主过誉了。”
无论白衣教主是否过誉于焦焱,他这一书檄文,慷慨激昂,句句如刀,字字如血,实在是仇大苦深之言语,白衣教主定对其忠心深信不疑。
白衣教主摆摆手,道:“不必过谦,对了,沈将军那边如何了?”他问的自然是广南西路安抚使沈大将军了。
焦焱似乎沉思了一会,才慢慢道:“沈将军答应归降,届时先行派遣五千士卒入谷投诚。”
白衣教主却是微感诧异,便道:“怎么说?”焦焱便理了理思绪,将沈将军言语闪烁,思虑再三,答允派遣五千士卒归降之事,编排了一遍。
白衣教主听罢,沉思了一会,忽然道:“沈将军愿意归降,你信不信?”
焦焱不答,反问道:“教主,你呢?”
白衣教主哈哈一笑,也不生气,道:“你小子却会卖关子试探我了,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是不信你轻描淡写的一通话,沈将军便诚意归降了。”
焦焱正色道:“我也不信。”
白衣教主道:“那你还这般说,何不早言沈将军有诈降之意。”
其实焦焱本就是要告诉白衣教主,沈将军有诈降之意,但若是直接告知,则白衣教主又反而问何以见之,因此他直接便说沈将军肯降,由教主定夺。见焦焱不答,白衣教主反而问道:“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焦焱不假思索,直言道:“可于山谷两侧险要之地,埋伏一队军士,备以强弓硬弩,待沈将军入了埋伏,乱箭齐发,定教他五千兵马,有来无回。还有,数月前置办的火药,不妨一试其威力,埋伏于行军之道,以火箭引发,则不费一兵一卒,沈将军五千兵马死无葬身之地。”
白衣教主沉吟了一下,道:“还是你心狠手辣啊,如此一来,咱们算是正式宣了战,再无退路了。而且,若是沈将军果有投诚之心,只是先遣军来试探我军实力呢?岂不是误杀好人?”
焦焱微微摇头,道:“要干就干大的,咱们干的就是诛九族的勾当,若是畏首畏尾,误了时机,反而不好。我已算好了,出谷起事,沈将军若肯归降,则是一支援军,若是不肯归降,则官家必然昭告沈将军出战,他是咱们出兵后要面对的第一关,早晚必有一战。沈将军举棋不定,即便归顺,也难保日后不生反叛之心,此等降将决计不可留。不如先下手为强,既扬我军威,又挫敌锐气,此消彼长,方为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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