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道:“现在你也帮不了他,只要他放心你,不用为你分心才是,我带你去与他会合。”
雪依嗯了声,道:“那我写个字条给他,这便去。”因为阿云说过,要她等他,他会回来的。
女人急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写什么字条,都来不及了,一会敌人便会赶来,那时候就麻烦了。”
雪依点了点头,她更急,道:“我把东西收拾一下就走。”
女人道:“还有什么好收拾的,晚了可能……可能永远见不到云十三郎了。”雪依一边点头,一边抓了包袱,要收拾时,女人拉了她,道:“快走……”
雪依点了点头,也不再收拾,正要走时,想起了什么,便又道:“他的刀还在这里……”
女人望了望桌边的那口宝刀,眼睛一亮,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好……”
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宝刀啊。
抱起断魂宝刀,二人走向楼下,只留下慌乱中不及收拾的衣物。雪依缝补好的,还孤零零放在那里,叠得整整齐齐。
下了楼,女人抛给掌柜一锭银子,道:“那位大爷不回来了,万一回来,就说我们坐车走了,这是房钱,不用找了……”掌柜连忙依允。
门口,果然一辆马车停着,亏她慌乱之中,竟也准备如此周到。雪依道:“姐姐,我们坐车吗?”
女人摇头:“不,敌人那么多那么厉害,我们哪能大摇大摆坐车走。”说着对马车夫道:“赶车向西,越快越好,一刻也不停,一定要驰出二百里才可歇一歇,这是五十两银子。”说着递给车夫一锭银子,车夫哪敢不依,况且五十两银子……自己多少年才能挣得的数目,忙赶着马车,向西疾驰而去。
望着越驰越远的马车,雪依心中隐隐不安,道:“可是……可是要是他回来,找不到我们……”
女人叹道:“唉,傻丫头,云十三郎都快死了,一定不会再回来了,但敌人一定会追来的,听了客栈老板的话,寻马车而去,便追不上我们了,这叫声东击西。”雪依茫然点头。
马车向西疾驰而去,二人却向东行,专拣偏僻小道,那自是怕人追寻到。女人手中,还抱着阿云的刀。
她不该抱走阿云的刀的,她太贪婪。她虽然漂亮,但肮脏,肮脏的女人,不配动他的刀。
漂亮的女人,怎么会肮脏?这话该问男人。男人喜欢漂亮的女人,不喜欢肮脏的女人,但却喜欢把漂亮的女人弄肮脏。
她是铁剑门天松道人的结发妻子,天松道人二十六岁出家时她才二十二;五年后,天松道人为阿云所杀,她才二十七。夫君先出家,再被杀,对于一个二十多岁的漂亮的女人,很容易被弄脏的。
雪依自然不知道,她怎么会知道,她是个心底善良而又单纯的女孩子。她什么也不知道,她只知道阿云出事了,而这女人是来救她去和阿云会合的。
阿云果然如那女人所说,出了事情了,果然是被人围攻。
阿云别了雪依,走下楼去,径往县衙。云十三郎使刀,但他的刀在房中,铁匠铺已经关门,于是便向客栈厨房厨子买了把长长的尖刀。
在云十三郎看来,菜刀也能杀人,关键是看菜刀在谁手中。
是刀,都能杀人。刀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刀的主人。
如果刀的主人是云十三郎,那更可怕。
只是菜刀毕竟没宝刀锋锐,而且主要是切菜用的,用来切人,一定不顺手。但你若认为菜刀用起来不顺手,你若认为刀尖离你还差那三五寸,也许忽然就顺手了,菜刀又长了三五寸。阿云小的时候,没钱买刀,就是用的菜刀、柴刀。用来切菜、砍柴,有时候也砍人。
来到县衙前,县衙已经关门,门口的红灯笼,还在幽幽发出红光。阿云没有多想,悄无声息越墙而入,像一片雪花,悄无声息落在树颠
第27章 痴情之毒
当阿云走进大厅的一刻,脚下微绊,便响起了叮叮的铃声。
阿云笑了下,终于来了,他本是料定,这是陷阱。黑暗之中,跃出十多个黑衣人,每人手中都拿着兵刃,脸上罩着黑巾,围在阿云身周。
一人冷冷道:“云十三郎,今夜便是你的死期。”
阿云点点头,没一丝轻敌,道:“云十三郎尚可以真面目见人,难道阁下却没脸面见云十三郎?”
那人一呆,道:“不错,阁下说得对,不过你今晚必死无疑了,便看到我面目也无妨。”反手除下面前黑巾,竟是丐帮四长老之首的段长风,想不到也做了别人的棋子,想起丐帮,想起来那人,阿云心中又是一痛。
段长风道:“尔等恶贼,人人得而诛之,休怪我们以多欺少,不讲武德。云十三郎,亮兵刃吧。”
阿云点点头,也不想再讲道理或者辩解什么,江湖上的事,本是讲不清道理的,便亮出了他的菜刀。众皆愕然,段长风气急,道:“好,好,你够狂,那就莫怪我等无情了。”话音落时,十多黑衣人互视一眼,齐向阿云攻来。
阿云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骇人的火焰,吞噬一切的火焰,像疯狂的恶魔。
没人能形容阿云此刻眼中的神色。
阿云似乎化身为刀,冲入黑衣人,仿佛虎入狼群,转眼间,他已劈出了七刀。很认真的七刀,断魂七式,没一式是废招。
四人瞬间殒命,三人伤重倒地,眼见俱是不活了。
没一刀虚发。
阿云也受了伤,左臂被人砍了一刀,肌肉外翻,几乎露出白森森的骨骼。毕竟对方不是笨蛋——敢围攻云十三郎的,一定不是笨蛋。
此次围攻他的十一人中,至少有七八人的功力,已臻一流之境,与中原九派掌门人,不相伯仲。
阿云后退两步,冷冷望着剩下站着的四人,还有重伤倒地的三人。活着的七人,一时被阿云这种疯狂的刀法震呆了。
心之所向,刀之所向,没有思索,没有犹豫,事先也全无征兆,猛然便是一刀,让人措手不及。明明决不可能这种时机方位,但事实却正是如此,刀刃瞬间出现在这里。而且一刀既出,决不犹豫回头,便是死,也要把这一刀劈出。
这是鬼神之刀。
阿云咳嗽了下,回想起各人招式,已猜中七八。望着其中一人,冷冷道:“天机真人是你什么人?”
那人不摘面巾,道:“那是先父!曾死于你手,今日便要报还了!”听语气,年纪不大,但功力,却不弱,不然他此刻也不会站着了。
阿云哦了声,自言自语道:“先父?本已被我满门诛杀……”
那人道:“我是私生子。”
阿云忍不住笑了起来,道:“私生子?天机真人素来行止不洁,原来如此。”
阿云猜的不错,天机真人素爱淫人妻女,此人便是遗根,也难怪阿云不知,恐怕天机真人的私生子,屈指难数。
阿云敛住笑容,冷声道:“令尊于女子不敬,竖子也好不哪去!竟对一个弱女子动手,这等蠢材留着也是贻笑江湖。”阿云已然明了,雪依正是中了这人的截心指,心脉受损,而这人不杀死雪依的目的,便是耗损自己的内力修为。
那人勃然,道:“住口,今日你死期将至,休得再出狂言!不错,你身边那女孩子的截心指,是我所为,你要不要也尝下滋味?”说着冷笑不已,极为得意。
这种人的截心指,也只能对付雪依,阿云懒得理他。转身望着另一人,道:“钟逸文,你果然在此,还有……”望了望自己伤臂,又望向另一人,道:“‘单刀行天下’独孤傲,你二人也甘为鹰犬?”
一身材高瘦中年人道:“钟某行事自有道理,鹰犬二字,有些言重了。”
另一老者道:“不错,云十三郎杀我全家,我不能不报此仇。”阿云点了点头,确有此事,但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杀独孤傲全家,而且一定不会让他漏网。
十一黑衣人,倒下四个,重伤三个,现在能动手的,只有四人了。阿云也伤的不轻,左臂已被单刀行天下砍伤。但只是左臂,便是把他左臂卸下来,他还是云十三郎,因为他还有右臂。他右手握刀,有了刀,他就是云十三郎。
独孤傲道:“云十三郎,不愧为云十三郎,比世人传说的还要可怕,老夫佩服,老夫能单刀行天下,那是阁下给面子,不与我计较,不然我一步也行不了。咳咳,但大仇总是要报的,点艾草吧。”
早有准备,门口已有人点燃了晒好的艾草,顺着冷风,烟雾飘进室内。
点艾草?沤蚊子吗?他竟然把阿云当成蚊子来对付?
微怔之下,阿云已吸进一口烟雾,室内尽是烟雾,他不能不呼吸。
心口蓦然剧痛,阿云忍不住“啊”了一声。
这么多年来,阿云多次受伤,但他从来没叫过痛,一次也没。七岁那年,被人踩断三根肋骨,他也没叫一声。
阿云痛的弯下了腰,叮当一声,手中的刀跌落在地。他已经痛的连握刀的力气也没了,没了刀,他就不是云十三郎了。
室内另外七个活着的人,却安然无恙,显然艾草是针对阿云的。
艾草,怎么会让人如此心痛。
心,好痛,比万把钢针扎刺,还要痛。无形的痛,却有质。为了不再吸入烟雾,阿云不必屏气,因为他已痛的无法呼吸。脸上,汗水划向地面。嘴唇已咬出了血。他在忍受世界上最大的痛苦,最大的煎熬。
世上什么最痛,什么最苦?
痴情苦,相思痛。
他又怎么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中了痴情粉,那种一动感情便要心痛的至毒。而艾草,则是最好的催发剂,瞬间把毒性发挥到极致。
剑光一闪,一柄长剑,闪着寒光,疾刺阿云心口。阿云连握刀的力气也没了,眼见剑到,只是向一边挪了挪。波得一声,长剑贯胸,偏了些,没刺入心脏。
胸口剧痛,阿云没有一丝痛苦之色,反而一笑。身体的痛,他已习惯,已能忍受,而心中的痛,此刻却忽然减轻了很多。却原是失血过多,减轻了毒性。
刀光一闪,阿云已握住了那把菜刀。是刀,都能杀人,菜刀,也能。
阿云手中的刀,更能杀人。
刀光一闪,四人已倒地。
活着的人,只剩先前重伤那三人。都是满脸惧怕之色,在他们看来,云十三郎是魔鬼,最凶煞的魔鬼!
阿云反手点了几处穴道,自己血流缓慢许多,走到三人面前,望了望倒地断气的钟逸文,想起店小二、老大爷、小弟弟,缓缓道:“谁派你们来的?”钟逸文,自然犯不着向妇孺动手。
三人望着他,满脸惧色,无人答话,于是阿云又说了一句:
“谁不说,便会后悔。”
很简单的一句话,很平凡的一句话,在云十三郎口里说出,那便不平凡,不简单,因为它比皇帝的圣旨还有效。不听云十三郎的话,后果你连想的勇气都没有。
于是便有人颤抖着说出一个人的名字。
这人说了之后,果然没后悔,因为他刚说出那人名字之后,便被阿云用菜刀,瞬间砍出七刀。
杀人,只要一刀,杀一个重伤倒地的人,又怎能用七刀?
因为此刻的云十三郎,已彻底疯狂了,已彻底变成了魔鬼。
说出来的那人,果然没后悔,剩下的人,果然后悔了,后悔为什么不是自己说出来。要知道,一刀便已杀死人,死人不会有恐惧。
阿云扔掉菜刀,转身便走,剩下的人,他并不想再理会,因为他知道,这些人也只是被人唆使利用,或来寻仇,或来寻宝。
远处,一个人在小亭内饮酒。望着厅堂摇曳不定的灯光,叹道:“云十三郎,算我低估了你,魔鬼,果然是杀不死的。”
阿云右手按住胸口,仍有大量鲜血涌出,但仍更痛的,还是那个人的名字,那句话。
他,终究还是对自己出手了?
第28章 水性杨花
阿云蹒跚着向来时路走去,心中虽痛,至少已替死去的人讨了一个说法,至少客栈内还有人等着他。想到还有人在等他,便为此,他决不会倒下去。
“会回来的,而且尽早回来。”这是他说过的话。云十三郎说过的话,没有不算数的,于是便按住伤口,一路,快步。
当阿云回到客栈时候,一身衣服已被鲜血浸染成了红色。客栈掌柜正要打烊,望见他回来,吓傻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来到雪依门前,阿云轻轻敲门,很轻,像是轻轻抚摸情人的手。
没人。
阿云叹了口气,推门而入,门没闩。室内无人,只有叠得整齐却来不及带走的衣服。
阿云苍白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脸上满是失望。而放在桌角的刀,已不知去向,笑了下,他已知道该去哪里。
来到楼下,阿云轻问:“那位姑娘去哪里了?”
掌柜的啊的一声叫,道:“别……别杀我。”
阿云叹道:“除非你告诉我那位姑娘哪去了。”
掌柜的拼命点头,道:“一位……一位女人带她向西……没错,是向西走了。”他说的是马车的去向。
阿云不知真假,点了点头,道:“我要走了,房钱多少?”
掌柜道:“不……不,那女人走时候已付过钱了。”
阿云点了点头,道:“果然是个好人。”
阿云弯下腰,地面果然有两道车印,向西而去,车印很轻,也许马车内坐的没人。他这样想着,便向东去了,因为他感到,自己的刀在东边。
女人带了雪依,在荒野中穿梭,尽拣小路走。荆棘杂草丛生,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可惜她前面还是不明不白的站了一个人。修长的身子,一身的深色衣服,在夜色中,犹如鬼魅。
他站的笔直,夜风中没一丝颤抖。女人忙停住了,问道:“谁……”
那人背对她,没转身,淡淡问道:“你要带她到哪里?”
女人有点胆怯,道:“我……云十三郎要我带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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