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见她开了口,这也问道:“你呢,怎么跑到这里了?”
乐乐道:“我先问的你,你先说。”
风流指着食盒,道:“你带的有好吃的?快让我吃点,我两三天没怎么沾荤腥了。”
乐乐隔着牢门,将食物塞给了他,接着又对附近的狱卒道:“你们几个走远点,不许听我说话。”
那几个士卒竟然也听乐乐的话,便远远的移开了,虽然视线还可以看得到牢笼,却已听不到二人小声说话。
风流一边吃着乐乐带来的食物,有一只烧鸡,一碟牛肉,一碟羊肉,还有一盘蚕豆,另有一坛美酒。看来这乐乐倒是个聪明之人,风流喜欢吃什么,喝什么她都知晓。
风流撕了一条鸡腿,一边嚼着,一边低声道:“那日我将白衣教打得大败,又听说他们和西军有勾结,就来到这边关探听虚实,后来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就来到这便看看了啊。”
乐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风流,道:“我是问你怎么当了新郎官了,新娘子是谁?我知道了,是那日和你一起闯青云寨的那个女孩对不对?”
风流苦笑着道:“没错,你真是聪明,一猜就中。”
乐乐似乎老大不愿意,道:“哼,她有什么好的?长得又不好看。”
风流倒不知道乐乐为什么忽然这样说,便跟着道:“是,是,确实不咋样,脾气还大得很,而且……这不是新婚大喜之日,被人搅局了嘛,洞房也没入成。”
乐乐摇头,道:“没入了洞房好可惜吗?拜了天地就是夫妻了啊,你的事我都知道了,连自己的婆娘都看不住,是有够丢人的。”
风流也不接话,只是吃着肉,喝着酒。
第440章 又逢乐乐
乐乐又道:“我为什么在这里,也没什么稀奇的,那日在断魂谷,你是见过我的,后来我被我师父带走之后,一路辗转来到这大西北。我师父说,白衣教经过断魂谷一战,已经元气大伤,一时再难成气候,西军汪忠平那边有个钟锷不听节制,分了一半兵力,行动起来肯定会率兵相抗的,所以我师父便来这边看看有没有机会,然后现在在帮着这边的大将军做事,我也沾了光了,不少人都认得我的。”
难怪适才那些狱卒牢头,乐乐还能使唤得动,可以来这里探视,还可以让他们走远点。
风流边吃边道:“哦,你师父啊……我知道了,是偷袭我的那个万灵堂主。”
乐乐低下了头,神色之间有些黯然,低声道:“那是我爹爹生前在南疆的朋友,便收了我做徒弟了。对了,那天谢谢你救了我,要不是你救我,你也不会受伤,也不会被我师父偷袭,我师父他做事有些……偏激。”
风流咽下去一口肉,又喝了一口酒,摆了摆手道:“没关系啦,你还是个小孩子,任凭谁见到你遇到危险,都会去救你的,难道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横尸当场啊——绝不可能。所以呢,你以后还会不会杀我,上次不是说有一天你杀我的时候,一定不会让我死得那么痛苦,至少留个全尸的。”
乐乐呆了呆,这才想起来,那日在青云寨中,风流给自己糕点的时候,自己确实说过这样的话,想不到风流记性这般好,还竟然记得,当下咯咯笑道:“你说呢。”
乐乐笑的时候,可爱极了,又带着几分的坏心思,活脱脱一个小机灵鬼,片刻后,才叹气道:“无论如何,你在断魂谷里救了我,还受了这么重的伤,我该帮你一下的,把你从这监牢里弄出去?”
风流倒有些不信,这乐乐能来这里探视,送些酒食也就罢了,仗着师父给令戒恶做事情,和一些士卒熟了些,但要说能把风流弄出去,却是不容易。毕竟风流自己都没办法,费尽了唇舌,最多也是令戒恶不杀他,却也不会放他出去。
看风流一副不信的样子,乐乐便眨眨眼,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神秘兮兮的,道:“这有什么难的,我不但能把你弄出去,还可以让那大将军信任你,你不是想投靠他吗?我也帮你。”
风流虽然不信,但也装作相信乐乐的样子,道:“那好吧,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
吃饱喝足了,乐乐便收回了食盒,道:“那也需要时间的,你先在这里待着吧,我有时间再来看你,给你送好吃的。”接着乐乐又喊来了狱卒,让他们对风流好一点,然后给了他们一锭银子,让他们买酒吃,狱卒自然欢天喜地收了下来。
当下乐乐便随拎着食盒出去了,走了十多步,又回过头来,远远地看着风流,似乎有些不舍,道:“大哥哥,你要好好的。”
风流点点头,道:“好。”却是一头雾水,以他之聪明,竟然猜不透乐乐是什么心思,也不知道她能有什么办法救自己出来,让他师父去向令戒恶求情吗?只怕求情也不会有用吧,而且万灵瑜也未必肯听她的话。想到这里,风流倒想起了一事,忘了问乐乐师父的情形了,不过乐乐也多半不会说。
想到了乐乐的师父,万灵堂主万灵瑜,风流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因为他知道,这万灵瑜决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他就像一条蛇,有几次没有打死它,现在被盯上了,指定没有好事情。
便走一步算一步吧。
接下来的几天,狱卒对待风流倒好了几分,而乐乐也来送过一次吃食,却是也穿着一身火红的衣裙来的,边缘镶着白色绒毛,映着稚气未脱的可爱脸庞,愈发的可爱。
看着乐乐也换做了红色衣裙,风流心中隐隐感觉到了一丝异样,也不曾说破,问乐乐有何进展时,乐乐便让他再等等,很快便有结果了。
终于到了这一天,黄昏时分,有两个士卒来了监牢,传令道令戒恶让押解风流前往大营。风流猜测,虽然不知道乐乐这几天做了什么事情,但此刻一定是有了结果了。
风流仍是被铁链束缚着,到了令戒恶营帐。只见营帐之内,聚集了有不少人,一侧是吉美坤等偏将。另一侧,则是乐乐,她仍然是一身的红色衣裙,站在他身边的另一个人,竟然是他!
没错,乐乐身边的那个,就是前些日钟锷与令戒恶大战之时,在令戒恶身边的那个面具男子。那个曾要偷袭斩首钟锷,不得其便后又去要砍折中军大旗,为陈阿吉所阻后,又痛下杀手,击杀了陈阿吉。
这般歹毒的心肠,竟然是乐乐的师父?看来他一定就是万灵瑜,没错,想起来他的武器是短杖,自是因为他擅长使用判官笔的缘故。
二人目光相接,都从对方眼睛里认出了对方,看到万灵瑜,风流只觉得背后发凉,因为上次刚被万灵瑜偷袭,伤得不轻。
万灵瑜的目光则如蛇蝎一般盯着风流,恨不得要蛰风流一下。
乐乐拉着万灵瑜的手,低声道:“师父,这就是我说的大哥哥,上次救过我性命的。”
万灵瑜沙哑着声音道:“幸会,幸会,敢问阁下高姓大名?”他自然认得风流的,也知道他的名字叫做西门风流,可此刻却故作不知。
风流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道:“客气了,在下姓何,何风萧。”
万灵瑜点了点头,也没再说话,但乐乐眼中却有一丝诧异之色,想必是第一次听说风流给自己起了个这个名字吧。
中间的案子边,坐着的自然是那令戒恶,他身边却站着一个五旬开外,身材矮小的老者,作僧人打扮,头发光秃秃的,一身的僧袍,右手一根黑铁蛇头杖,左手在抠着一串佛珠。
这看起来像是来自西域的胡僧,眯着一双三角眼,也是盯着风流看,口中不说话,但因为这人是秃头的缘故,可以看到太阳穴高高鼓起,而且浑身散发着一股杀气,风流能感到他强大的气场——看来也是个高手。
第441章 纳投名状
营帐中央,两名士卒押着另外一个人,身披铠甲,满脸伤痕,头发散乱,此刻被绳索牢牢的捆缚着。风流认得此人,竟然是常盛,便是钟锷麾下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
常盛看到了风流,也是微微诧异,可什么也没说。
令戒恶看到风流到来了,便拍了拍手,笑道:“何兄近来可好,咱们有一段时间没见了。”
风流哈哈一笑,道:“好得很,有吃有喝的,睡的也不错,就是有几天不洗澡,住的地方又有跳蚤,身上不大舒坦,皮痒得很,要是能挨一顿板子就好了。”
令戒恶也是一笑,道:“好说,好说,把你的头割下了,挂到城门上,那身上就不痒了。”
风流也是唯有苦笑,无话可说,那令戒恶看了看身边的那胡僧,又道:“你的那玉带,还有延州城军事驻防图,我让军师看过了,这两份礼物都是没问题的,是真的。当然,那汪忠平的人头也是真的,我派人去延州哨探过了,汪忠平确实死了,满城尽白,在操办丧事,想来也不会有假。”
风流叹了口气,道:“我早说了是真的,你偏要不信,不然也不必等到今日啦,我送了你三份礼物,你都吃干抹净的收下了,便这般对我啊。”
令戒恶示意士卒给风流松绑,除去了身上束缚的铁链,风流知道,令戒恶既然给自己松绑,那便是不怕自己逃掉,何况自己若是要逃,当初又何必来这米城。当然,令戒恶相信风流逃不掉,因为那胡僧和万灵瑜也在这边。
风流松了绑,活动了一下手脚,令戒恶又道:“不急,梁大帅的八万大军也是刚来到这边,你要想帮我,正好可以大展宏图。”
风流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他从那被两名士卒押着的高盛的眼神中,看出了答案,敌方援军终于还是来了。
虽然隐隐猜到了令戒恶的想法,风流还是故作不知,道:“这怎么可能,你不怕我背后捅你一刀子?”
令戒恶笑着站起了身,道:“怕,来,刀子给你。”
他真的给了风流一把小刀,便是他寻常吃牛羊肉切肉的小刀,塞给了风流手里,然后道:“我也问过万先生,他说你这个人诡计多端,断然不可留下来,可我还是不放心,怕杀错了好人,还在犹豫是杀你还是留你呢,不过这个小女孩倒是教了我一个好办法,能判断出来你是不是真心实意来投靠的,我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风流看了看乐乐,乐乐向他扮了个鬼脸,风流隐约猜到了什么,也知道了乐乐教令戒恶做什么。风流心中不由得一凉,这乐乐才十二三岁,天真烂漫的年龄,长得也是花枝招展一般可爱的丫头,心思竟然这般歹毒?
果然,令戒恶指着常盛道:“这个是谁,你认得不?”
风流走上前去,端详了一下,点了点头,道:“认得,是那边的一个偏将吧,好像见过一两次,没什么印象。”
令戒恶哼了一声,道:“他叫常盛,真个是常胜将军,是钟锷手下一员悍将,杀了我不少将士,今天他正好出去巡查布防,被军师给擒了过来。”
他的军师,自然是那胡僧了,风流心中愈发不安,却也笑着道:“好得很啊,将军旗开得胜,可喜可贺。”
令戒恶又道:“我问过了,他是决意不会投降的,头铁得很,这样的人,就算投降了,我也不敢用,所以还是杀了他吧。你去帮我杀了他,用这把小刀,但这把小刀应该杀人不快,我觉得十刀二十刀,未必能杀死一个人吧?”
风流心中凉了,他看了看乐乐,却从乐乐眼中看到一丝无辜却又期待的样子,风流知道,这就是乐乐的鬼主意,恶魔一般的主意。
没错,擒来一个对面的大将,还是昔日与风流交好的大将,让风流亲手杀掉,慢慢地杀掉,看看风流的表现,自然知道风流是真心投诚还是假意诈降。
好狠的心,好毒的计策,但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好办法,若要证明自己与对面一刀两断的决心,这般纳投名状是最好的做法。
常盛是钟锷麾下一员猛将,又有万夫不当之勇,冲锋陷阵,屡立战功,虽然和风流并不算非常熟悉,却也有过几次见面,惺惺相惜。
可此刻,常盛被那胡僧军师擒来这敌营之中,已是没了活路。
风流接过了令戒恶手中的小刀,走到常盛面前,打量着他,缓缓开了口,道:“常将军可还有话说?”
常盛恨恨道:“无话可说,但求速死。我延州尚有十万兵马,他日必将踏平此地。”
风流手中的小刀倏地探出,直直地刺入了常盛右肩头。常盛吃痛之下,忍不住低呼一声,身子挣扎了两下。令戒恶示意一旁的近卫,便又有两人上前死死的按住了常盛。
常盛虽然悍勇,但此时被捆缚着,又有四五个人按着他,也是难以挣脱。
风流刺了一刀后,低声咒骂道:“延州的兵马能不能踏平此地,反正你是看不到了。”说着时又是一刀刺在了常盛左肩。
这一次,常盛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
风流啐了一口,道:“好家伙,算你狠,我看你还嘴硬到几时。”
常盛哈哈一笑,牙齿已渗出了血迹,那是咬碎钢牙时流出的血,道:“可惜我常盛的大刀钝了,砍不了你们这群见风使舵,背信弃义的小人,可我的脖子和膝盖还硬得很,绝无屈膝投降之理,呃……咳咳……”
风流又一刀刺入了他胸口,这一刀依然不重,但已伤了肺叶,常盛一边大笑,一边咳嗽,咳出的都是殷红的血。
风流又接连刺出七八刀,刀刀避开了要害,常盛绝无一声呼痛,反而是一边大笑,一边咳嗽,口中大骂“狗贼”、“早晚不得好死”。
常盛虽然悍勇,但挨了十刀之后,已然是神情委靡。
但昂起的头,绝无半点惧色,也无半丝悔意。圆睁的双眼,恶狠狠的盯着大寨子内每一个人,仿佛要记着每一个人的面孔,便是九泉之下,化为厉鬼,也决计不会饶恕了这帮人。
一刀,又一刀,大寨之内,鸦雀无声,甚至可以听到常盛血迹滴落在泥土上,摔得稀碎的声音。
终于,令戒恶摆了摆手,道:“够了,结束吧!”
风流手臂一挥,小刀划断了常盛脖颈气管与大动脉,常盛身躯终于还是慢慢倒了下去。
第442章 军师府邸
令戒恶又道常盛也是条汉子,下令让人把常盛的尸身抬了出去,好生安葬一下,这才走到风流面前,点了点头,拍了拍风流肩膀,道:“如何?”
风流将小刀递还给了令戒恶,叹气道:“可惜,这人这般忠义,却不能为将军所用,实在可惜。却不知识时务者为俊杰,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非要这般一棵树上吊死,可悲,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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