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风流书生便是一个狼心狗肺,屠杀忠良,十恶不赦的叛国之贼,武林的败类。
无所谓了。
而这延州城,随着汪忠平伏诛,一时群龙无首,敌方大军压境,钟锷又身陷囹圄,便由阿云暗处活动,高延等西大营几位文武官员出面做了主,将钟锷先放了出来,主持大局。
及至后来,一众官员飞书奏于官家,官家大惊之余,思虑沈科此时正好在这延州,此人办事又稳妥,便由沈科担任这鄘延路经略安抚正使,并钟锷将功赎罪,与沈科一同抵御敌军。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而风流诛杀了汪忠平,挑了汪忠平的首级,一路向着西北,弃城而去。越往西北,越是荒凉,气温也更冷了几分,天亮时分,风流终于到了米城。这里是敌国的军事要塞,也是令戒恶十万大军的驻守之所在。
米城守军远远的便看到了风流,彼时城门尚未开启,但见风流只身一人一骑,便弯弓搭箭,瞄向了风流,待他走到了城门近处,这才喝止道:“你是什么人,哪里来的新郎官,来咱们这里作甚?”
风流抬头望着城门楼上的士卒,高声道:“我从延州而来,要送你们将军一份大礼。”说着时,风流晃了晃亮银枪挑着的木箱子。
有个守卫头目发了话,道:“是什么东西?东西可以拿过来,人却不可进去。”说着时,从城门楼垂下来一段绳子,又高声道:“把你的兵器和箱子一并拴好送上来,然后等我们将军发落。”
风流无奈,道:“好吧,但我事先告诉你,这箱子里装的是一颗人头,别吓着你们将军了,是延州城统帅汪忠平的首级。”
守卫将信将疑,将木箱子拉了上去,打开看了看,果然是一颗头颅,他未曾见过汪忠平,倒不认得,也不知道真假,便道:“你在这里等着,若是有假,饶不了你。”
风流苦笑道:“我本是新郎官,此时不入洞房,大老远来送一颗假头颅做什么。你们快去吧,我还没吃早饭,你们大将军看了我的礼物,少不得好生招待我一番。”
守卫便带了木箱子去见这米城守将令戒恶了,过了半个时辰,这才回到城头,将城门开了一线,道:“进来吧!”
风流大喜,知道令戒恶已认出了这首级,这回还不将自己好生请进城来?然而风流始料未及的是,自己刚迈进了城门,便有一团绳索捆向了自己,身边一人喝道:“捆起来。”
守城门的这些不过寻常士卒,以风流之能,这绳索按理说自然捆不住风流的,可他却并没有躲开,而是任凭被几个士卒给牢牢捆缚起来,接着被人牵着走向了米城守将令戒恶的大营。
到了大营,只见这大营内的装饰,与延州东西两处军大营颇为不同,营帐内多用兽皮装饰,更有一个蛮牛头,带着角,挂在一边。
大营内居中的一张虎皮锦凳上,此刻靠坐着一个黑袍大汉,正是那日在阵前遇到的敌将令戒恶。
离得近了,只见他身材高大,面目粗豪,胡须浓密,鼻梁高耸,眉骨也高突,与中原人物外貌迥异。
在他身边,摆着一大盘熟牛羊肉,一坛酒,酒坛旁边,就放着风流适才送过来的木盒。此时令戒恶左手正举起了一杯酒,右手拿着小刀扎了一块肉,在吃着。
随着风流过来,刚走到了令戒恶五六步开外,斜下里便有一记棍棒扫来,正打在了风流腿窝里。风流登时站立不稳,跌跪了下去,但他随即站起了身,昂首挺胸,看着令戒恶,不怒亦不笑。
虽然双手被捆缚在后背上,但这一记闷棍,他自然也能够轻易跃起躲开的,但他也是没有躲避。
一旁的士卒还要再把他打跪下去,这时候令戒恶将酒碗重重的放在案子上,摆摆手,道:“好了,别费事了。”接着瞪大了眼睛看着风流,“说吧,你想来干什么?我认得你,你是那个姓何的,你害死了我不少将士,还胆敢来此?”
风流摆摆手,道:“两军相争,各为其主,不得已而为之。”
第438章 良禽择木
令戒恶道:“好一个各为其主!”说着时,将汪忠平头颅从木箱子里摔在地下,又在头颅上浇了一碗酒,道:“汪忠平是你杀的?你们两个不是好好的,你怎么不为其主了?”
风流苦笑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一直在那边,明珠蒙尘,岂不可惜。”
令戒恶道:“跟汪忠平相比,我也不是什么好木头,你这鸟儿,飞到这边做什么,只怕安的不是什么好心吧,莫非是想诈降,然后也要赚取我项上人头不成?”
风流忙摇头,道:“这怎么可能,将军过谦了,比之汪忠平,还是算得上贤明的。这汪忠平简直……猪狗不如,怎可与你相提并论。”
令戒恶哈哈一笑,道:“不错,这汪忠平何止是猪狗不如,简直是个缩头乌龟,有几次都躲起来,没意思。你这份礼物我很喜欢,这厮缩头乌龟,无聊至极,早该杀了他的——不过我倒好奇,你不是跟他好好的吗?怎么杀了他?
“你还真是个搅屎棍子,跟着钟锷打仗,钟锷兵败被免职囚禁,跟着汪忠平没几天,又把汪忠平做掉了,你这样一折腾,正副统领都被废掉了,延州城已是稀巴烂了吧。”
风流跟着笑道:“正是,我也这样觉得,所以我来到你这边,看看有没有用武之地。至于汪忠平,他送了我一个宅子,却留了个机关地洞,趁我不在家的时候,偷我的女人,我昨夜本该洞房花烛的,他却假意醉酒,羞辱我妻,大庭广众之下,让我受辱,你说我该不该杀他。”
令戒恶点头道:“我说你怎么还穿着个新郎官的衣服,原来昨日是你的洞房花烛夜,不错,这等禽兽之事,该杀。”说着时,一脚踢飞了汪忠平的头颅,对左右道:“这老乌龟我看着恶心,扔到后山喂狼去。再派几个得力的探子去延州城看看,看看汪忠平是不是真的死了,还是这混小子找个外貌相似的人来骗我。”
左右便有人领命去办了。
令戒恶看着风流,凝视半晌,接着又对左右道:“把他也拉下去,斩首示众,为失去的将士报仇。”
风流仍是面不改色,看着自己被人押着走出营帐,不发一语。直到风流押到了空场地上,两名士卒按住了风流的手臂,眼看一名行刑的士卒抡起了大刀向着风流脖根处砍去。
莫非,风流要被这个无名小卒砍死在这里不成?
那士卒的大刀将要砍下去的时候,听得远处一名士卒高声道:“停手,把他押回来。”
那士卒硬生生的停住了手中的大刀,于是风流便又被押了回来,令戒恶又看着风流道:“你为何不讨饶?莫非你不怕死不成?”
风流哈哈一笑道:“我为什么要讨饶,我知道你不会杀我,我这样有趣的人,身上有那么多的秘密,你杀了之后,明天再想看看我,岂不是后悔?还有我爱妻受辱,我也身败名裂,成为了叛国之贼,走投无路来到你这边,若是你也不肯留我,那我死与不死,有甚区别。”
令戒恶道:“言之有理,不过你这人花言巧语,我一概是不信的,还是等我的探子调查清楚再说。”
这时,听得脚步声响,帐外走进来一个人,道:“我可以作证,他说的是真的。”说着时,走了进来,走到风流背后,又是踹了一脚,风流几乎被踹倒,回过头来时,看这人竟然是吉美坤,却原来他昨日趁着婚宴的慌乱,已经逃离了延州城,然后也是连夜逃了回来。
吉美坤走上前去,对着令戒恶一礼,道:“我昨日正好在他府上,以阶下囚的身份参与了喜宴,倒有幸目睹了一场好戏。”接着,吉美坤便将被风流俘虏以来的种种,钟锷免职被囚,汪忠平与风流总领东西大营,又如何互相残杀说了一遍。
令戒恶听完,拍手称快,道:“妙啊,此乃天助我也,梁大帅八万大军已至,届时合兵一路,延州城唾手可得。”
风流笑道:“这几天忙起来,忘了你了,还好当初没有把你给杀了,不然今日倒没有替我说话了。”
吉美坤盯着风流道:“我只是说钟锷被囚是真的,你与汪忠平的仇怨也是真的,但你来这里安的什么心,我却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诡计多端,难保不是来诈降的,以我之见,别管真的假的,局势未明之时,先把你关到监牢里,哪儿也别放出去,保管你闹腾不起来。”
令戒恶站起身来,道:“不错,言之有理,就这样办,别管真的假的,只管关起来,既不怕杀了之后后悔,也不怕你捣乱。你们两个,仔细的搜,看看他带的什么东西。”
当下便有士卒,将风流剥了个精光,仔细地搜了一遍,那令戒恶看到了风流束在腰间的排方玉带,不由得眼前一亮,问道:“这是什么?拿来我看!”
士卒便将腰带递给了令戒恶,令戒恶捧在手里,仔细观看把玩了一下,道:“这是个好宝贝,不错,我收下了。”
风流道:“这也本是要送你的另一件宝物,这叫做排方玉带,是天子之物,我本是官家近前的禁卫宿军统领,官家听闻钟锷不守军纪,鲁莽行事,又与汪忠平不和,擅自出兵,遭遇大败,这便派我来调查此事,拿了此带当做信物,然后……”
令戒恶听得风流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忍不住问道:“然后如何了?”
风流咽了口唾沫,接着道:“我在京城里待得好好的,有个未婚妻已然有了婚约,我心想着来到这边关之地,少不得要呆个一两年的,便把未婚妻也一同带到了延州城。若不是看在我是官家近前的禁卫宿军统领,那汪忠平哪有那么好的心,给我安排官职,送我房产,只恨……”
后面的事,令戒恶已然知晓了,风流在这延州城待了一阵子,得到汪忠平的赏识,当然也不乏风流说的汪忠平看上了他未婚妻,勾搭起来,这才在二人完婚之时,酒醉失德。
风流话锋一转,道:“若是你未过门的妻子,给这汪忠平玷污了,你会怎样?会不会和汪忠平反目成仇?”
第439章 收押在监
令戒恶吐了风流一口唾沫,道:“呸,瞎说八道,我肯定会阉了他,再扒了他的皮。这样说来,你确与汪忠平仇深似海,但只是你二人恩怨,你已经杀了他,也算报了仇,一笔勾销了,你为何来到我这边?”
风流又道:“我本来在京城好好的,是谁非把我调到这边关之地,害我不浅,是男人就干一票大的,这天下的江山,又不是他一家的——多说无益,你若是怕了,就把我关起来吧。”
令戒恶冷声道:“激我也没用,接着搜!”他一边把那腰带系向了自己腰间,一边看着士卒将风流的一众物件都扒了出来扔到地上。还有个小小令牌,便是那白衣教的令牌,令戒恶捡了起来,看了一遍,又问道:“这是什么?”
风流道:“这个说来话长,而且说了你也不信。”
令戒恶来了兴趣,左右看了看,道:“你倒说说,我看看你能有多少鬼把戏。”
风流叹了口气,道:“我走了一路,不妨给我一碗酒喝喝,一块肉吃吃,这才有力气说下去。”
令戒恶示意左右的士卒,端了案子上的肉给风流嘴里塞了一大块,又灌了一碗酒,直灌得风流鼻子里都是酒水。
风流咽了下去,接着又将自己当初忽悠汪忠平那一套说了出来,说自己其实真实的身份是白衣教香主,是教主安排在天子脚下的细作,用来刺探情报,伺机助他夺取天下云云,又言说白衣教在西南为官家军所败,自己索性也不必在暗伏于京城了,这才趁机来到延州。
果然,令戒恶听完之后,与吉美坤等互视了一眼,道:“果然是油嘴滑舌,花言巧语,不可轻信。”
风流无奈地一笑,也不再多废话,他本就知道令戒恶不信。
这时士卒终于翻到了一块绢布绘制的地图,便报给了令戒恶,令戒恶拿来看了看,便道:“这是延州城的军事驻防图?”
风流道:“是,本是要送你的第三件礼物,你猜我好端端的,绘制这延州城的军事图做什么,我已杀了汪忠平,自然可以逍遥江湖,若不是想干一票大的,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我来找你干什么。”
令戒恶点头道:“言之有理,但我还是不信,这礼物我也收下了,等我派去延州城的探子来探明虚实,回头我找军师给看一看此图真假,也问一问军师的计策。来人,把他押入监牢,好生看管着,别让逃掉了,也别用刑逼供,你们问不过他。”
原来这令戒恶手下还有个军师,此刻并不在这军营中。
原来风流也如同钟锷一般,落了个阶下囚的下场。
无奈,风流知道和这蛮子讲不来道理,只得被押去了监牢。好在监牢里的牢头狱卒,不明白令戒恶的做法,也不敢冒然对风流动手,每日饮食虽然粗粝,却也不曾亏缺。
风流此刻本该洞房花烛,春宵一刻值千金的,却落得个身败名裂,受尽屈辱,又落得个异国阶下囚的身份,这上天,倒会如此开玩笑。
风流左右无事,索性在监牢里呼呼睡了一整天,也没人理会他。直到第二日的夜晚时分,风流嫌狱卒送来的饭食难吃,又不甚饥饿,便一时没有吃饭,躺在干草地上发呆。
听得轻微的脚步声响,似乎有人前来,风流不由得皱了皱眉,因为他听出来这脚步不对劲。
脚步轻灵而欢快,蹦蹦跳跳的,听得出来,是个孩童的脚步声,这异国牢狱之中,会有怎样的孩童?
想到这里,风流不由得坐起身来,看向了牢门口,却看到了令他极为惊诧之人。
这人身材矮小,竟然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站直了身子,个子才到了风流的胸口,身上穿着花花绿绿的小裙子,脚下一个高高的牛皮靴子,擦得亮亮的,这小女孩乖巧的身段,红苹果般圆润的脸蛋,扎着两个马尾辫,简直可爱极了。
仔细看之下,这小女孩竟然是乐乐,没错,是乐乐,天知道她怎么混到了这里。
她右手拎了个大大的食盒,走到牢门口,盯着风流看了半晌,似乎也有些发愣,又似乎有一些气冲冲,风流便和她对视着,也没有说话。
过了半晌,乐乐这才幽幽道:“大哥哥,你怎么跑到这里了,还被人关了起来,还有……你当了新郎官了?”
原来她是看到了风流此刻还穿着的大红喜服,这才发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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