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大帅喝了口茶水,接着又道:“如你们所言,延州城已是群龙无首,一团散沙,钟锷也是背痈在身,奄奄待毙,下不来床,已不足为虑,那又如何能够埋伏于我?这样吧,你即刻整顿本部兵马,三更造饭,吃过饭后,带领五万大军,连夜走平坦大道进军,余下的两三万大军,留下来守城便是。
“我自带八万兵马,歇息一晚,明天一早出发,走无定川外小道,咱们两队兵马,差不多后天午时可同时到达延州城,届时列兵布阵,互为犄角之势,一举拿下延州城。你先行出发,便牵制住了敌军,敌军必然严阵以待,岂敢调空城中的士兵去无定川外埋伏于我,若是你早到了,亦围而不攻,断绝敌军水道,待我到了,再一同进军。”
令戒恶闻言,心中虽然有异议,但也不得不遵从,当下便去各营寨,召集了各路将领,如数点拨了兵马,又安排了得力将领带着剩下的三四万将士守城。
第459章 延州城下
而风流也有幸被令戒恶给安排了一小队精英士卒,跟在他近侧。当下令戒恶率领士卒,连夜造饭,三军饱餐一顿。风流便也随大部队吃了饭,一行五万多士卒,浩浩荡荡,趁着星月之光,打着火把,直奔延州城而来。而万灵瑜和胡离昭,自然也是随了令戒恶一同进军。
这行军打仗之事,自然是不会携带女眷的,所以凌玲玲和朱珠珠则是在胡离昭府上等候,乐乐这会却不知道去哪里了。
且说令戒恶一路急行军,到得天明时分,已是走了三分之一的行程,当下稍作休整,待士卒吃了些干粮,一个时辰后,又继续行军。第一日到得傍晚时分,大军行进至距离延州城已不过数十里之遥。
令戒恶不敢大意,此刻士卒长途跋涉,已然疲惫,若是离城太近,则敌人趁夜来袭,于战不利,便下令安营扎寨,休整一晚,次日再行出发。
风流随着异邦军旅,一同露营夜宿,睡在背风处的营帐里,裹着毡布做成的毯子,耳边听得帐外马嘶声,又似乎隐隐有胡笛声传来,不由得思绪万千,久久难寐。
自己此行此举,究竟是对是错,也未可知,终不可想。
自从那日夜半令戒恶率军出发,算来不到两日的行程,到得第三日午时时分,五万大军便已到达延州城外二十里处,令戒恶放出哨探,得知梁大帅未至,便依照他的吩咐,于开阔之地,安营扎寨,筑起了防御工事。
而延州守将,自然也是哨探来报,早已得知令戒恶率兵围城,当下便有高延将军率领小股轻骑,前来骚扰,而令戒恶摆开防御阵型后,却不来进攻,待令戒恶稍稍松懈,便又来袭扰,如此往复,令戒恶本来长途行军已是疲惫,自然是不堪其扰。
看得出来,高延料定令戒恶暂时不会攻城,便采取袭扰战术,直到了夜半时分,也还不曾片刻消停,只是令戒恶戒备甚严,一时倒也没有损失太多兵力。
而令戒恶心中却隐隐不安,因为梁大帅本来约定一同来攻取延州,算了路程,午时便该到达,直到半夜时分,已是晚了半日,却还一兵一卒都不曾见到。
如此又过了一日,直到了第二天中午时分,除了高延不时的小股势力袭扰之外,未得梁大帅半点消息。风流见令戒恶在中军帐中不停地搓手踱步,便知道他心中焦急,便来问道:“大将军,咱们现在怎么办?”
令戒恶沉吟不答,看得出来,他也没什么计较。风流便接着道:“以我看来,咱们不如直捣黄龙,赶在梁大帅率兵到来之前,便拿下来这延州城,届时这份天大的功劳就是你的啦。”
令戒恶冷哼一声,道:“你想得倒好,梁大帅什么身份,我哪里敢和他抢功劳?我所率领不过五万兵马,强行攻城必然损失惨重,不如等合兵一处,再一举拿下来延州城。”
风流却道:“以我看来,这延州城没多少兵马了吧,一团散沙,定能一举击溃,何足道哉……”
令戒恶则看向了军师胡离昭,问道:“军师以为如何?”
胡离昭皱眉沉思,道:“这延州城便是攻下来,功劳也不算将军的,乃是梁大帅的功劳,若是有甚差池,损兵折将,那就要怪罪到将军你身上了,所以咱们不如稳扎稳打,等待梁大帅到了再说,便是不成功,也不至于有过。”
令戒恶终于不再踱步,心里似乎安定了几分,坐了下来,道:“便依军师所言,咱们再等上一时片刻。”
风流心中也终于安定了几分。
因为他知道,此刻延州城内,几乎是一座空城了,只有几千士卒——那便是高延带着的这些小股势力,在频频袭扰叫战的这些士卒。
若是令戒恶真的率领五万大军攻城,则不需要梁大帅亲至,延州城已然被攻取下来了。所以高延才不断地率领仅有的小股士兵,在骚扰挑衅,令戒恶则坚守不战。
风流非常害怕令戒恶率兵攻城,所以他便催促令戒恶率兵攻城,怂恿他夺取首功,因为他知道,自己越是催着令戒恶往前上,令戒恶越是起了疑心,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风流毕竟是个降将,谁知道风流安的什么心呢,可不能跟着他的想法来。所以令戒恶便没有去攻城,所以延州城数千士卒,也安然无恙。
延州城的近十万大军,此刻却在哪里?
令戒恶不断地派出哨兵,去打探梁大帅的情况,直到第二日傍晚时分,这才有哨兵回来禀报:“梁大帅在无定川外遇到伏兵,所率八万大军,死伤过半!梁大帅奋力突围,却遇到追击,请大将军即刻前往救援。”
令戒恶闻言大惊,说话也语无伦次了,道:“怎么……怎么回事?是谁带兵埋伏梁大帅的?”
那哨兵道:“小人不知,好像……好像是钟锷!”
令戒恶闻言,向着延州城望去,延州城远远地依山而建,稳如泰山,此刻城中炊烟袅袅,一片祥和的气象。令戒恶哪里肯信,看着军师胡离昭,道:“这怎么回事,你不是说钟锷早已被免了军职,被打了一百刑杖,在监牢里奄奄待毙?怎么可能率兵去埋伏梁大帅。”
胡离昭低下了头,道:“这……我也委实不知。”
风流在一边道:“大将军不要着急,兴许是其他的将领,打着钟锷的旗号,吓唬人的也未可知。甚至这哨兵……”他看了看那哨兵,接着道:“或许他哨探的消息不实,只是敌人为了让咱们赶快撤兵回援呢,以我之见,梁大帅那边迟迟未到,多半是遇到了麻烦,咱们此刻再去救援,也未必来得及,不如先拿下来延州再说。”
令戒恶怒道:“够了,你总是让我打延州打延州的,不过是为了公报私仇,替你复仇罢了。汉人诡计多端,不可轻易进军,梁大帅迟迟未到,必然是遇到了麻烦,咱们赶快前往救援,否则他日必然怪罪我见死不救。”
风流无奈,只得尴尬地笑了笑。他知道,延州城内此刻并无多少兵马,因为延州的兵马真的是被钟锷带走大半,去无定川外,伏击梁大帅了。
而此刻,看来已然是得手了。
当下令戒恶拔营起寨,率领五万大军,又浩浩荡荡地沿着无定川外进发,星夜驰援梁大帅。
第460章 险谷遇伏
话说这一日上午时分,梁大帅率领八万大军,沿着无定川行进,浩浩荡荡,预计按照行程,顺利的话,午时后便可抵达延州城外。这一路之上,莫说遇上敌人,便是飞鸟走兽,也不多见。当梁大帅本以为大局已定的时候,却在距离峡谷数里之处,前面一处开阔的地带,遇上了一队兵马。
前阵是千余骑兵,中军和后军则枪盾兵和弓兵俱在,组成了防御阵型。看样子,是想守着峡谷,不想让梁大帅前进分毫。而看士卒的服饰,正是对面延州城的将士,领军之人打了旗号“赵”,梁大帅却不认得是谁,勒住了马,站在阵前,高声问道:“对面来将何人?”
对面走出一骑,手持长枪,朗声道:“吾乃常山赵子龙也,反贼闻我大名,还不速速下马受降!”
这人其实是钟锷麾下一员偏将,军职在常盛和高延之下,但带兵打仗的水平也是有的,而且他确是姓赵的不假,但若说是常山赵子龙,那自然是戏弄梁大帅的。
梁大帅不怒反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有几斤几两,还敢诈称赵子龙。”说着时,手中大刀一翻,下令近千铁骑冲向敌阵。
那赵姓将军却是不慌不忙,待得梁大帅率领的铁骑靠近了些,便下令放箭,一时锋矢如雨,这连弩之术着实了得,梁大帅率领的铁骑驰到了近前时,已是先行折了二三成。赵姓将军便下令停止放箭,也率领骑兵与之周旋,并有枪兵盾兵在一旁掠阵,两军相接,一时杀得喊声震天。
这赵姓将军虽然所带士卒不过数千,但此刻正面与梁大帅抗衡,倒也丝毫不惧,加上阵型严密,双方兵来将往的,一时是互有损伤,梁大帅眼见自己这边虽然兵多,但也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局面,并未能快速碾压对面。
见此地平坦开阔,梁大帅也不欲恋战,便发号施令,派出了所率领的三千铁鹞子军,往来冲锋。这铁鹞子军果然名不虚传,威力无比,当下便如铜墙铁壁一般的攻势攻了过来,登时将对面阵容冲散,死伤惨重。那赵姓将军见势不妙,连连指挥士卒后撤,后阵的士卒阻碍了本军骑兵后退的方位,便指挥自家骑兵分散到两边撤退。
如此一来,步兵便暴露在梁大帅铁骑之下了,这正合梁大帅心意,当下下令铁鹞子军也不追击骑兵——赵将军所率的骑兵本是轻骑,行动迅速,也追不上。铁鹞子军便直直冲向了那持盾持枪的步兵,如虎入羊群一般,眼见这数千士卒便直面铁蹄,要损失惨重了。
然而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冲锋到近前的铁鹞子军本来连成一排,稳不可挡,便有乘者中箭毙命,阵型也不会乱。却是前排的铁鹞子重骑兵却是连人带马,成排成排的跌倒了下去,倒了三五个,往往会连累一整排。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冲锋不断,便各自践踏起来。
一时之间,数千铁鹞子军,竟然跌倒践踏,损失数百之多。梁大帅哪见如此阵仗,连连下令暂缓突进。待得他率军到得近前时,却见平坦的地面,早已被挖下了数百上千的小洞,碗口粗细,三尺来深,士卒脚大,且有所防备,不至于踩入洞中,而马腿细小,直直地踩入洞中,自然会折断了马腿,倒下了一片。
赵姓将军的轻骑兵分散开来从两边撤退,自然不会中招,看来适才一番酣战,前阵厮杀掩护,后面的士卒则专门掘洞,只待铁鹞子军入洞。
梁大帅知道上了当,此番非但没有讨得好处,还折损了数百铁鹞子,外加损失了千余骑兵,只击杀了不到一千敌军士卒。当下怒不可遏,指挥着骑兵绕开了地面的孔洞,追击敌军。
可惜赵姓将军带领数千士卒,早已逃得无影无踪,遁入了无定川外峡谷之内。
梁大帅断言延州城已无太多将士可用,这才派了数千士卒,只不过是妄想阻碍进军,以拖延战局,换来延州城喘息的机会,做好防御工事。
当下梁大帅盛怒之下,指挥着八万大军,火速前进,追击敌方袭扰的小股士卒。
前面正是无定川外一处大峡谷,丛林密布,山石林立,本来梁大帅还想谨慎行军,先行哨探,确认安全后再通过,但此刻被那赵姓将军摆了一道,损失数百铁鹞子军,极为心疼,自然是怒火攻心。加上他也不信这延州城此刻一盘散沙,士气低迷,有何将领能对抗自己这八万大军?
何况令戒恶早已率领了五万大军,重重围困了延州城,延州城哪里还敢派出大队兵马前来阻击,城破之日,已是顷刻之事了。
梁大帅率领八万大军,便一路沿着无定川外追击,直入了无定川外的峡谷。
正午时分,烈日高悬,却照不进这山石林立,丛林密布的峡谷之内。峡谷内本是寂静无声,此刻便充斥着行军的马蹄声,还有铠甲兵戈的撞击声。
本来行军甚急,士卒将士颇有热意,甚至步卒一番急行军,都热出了一身汗,可是随着峡谷越来深入,竟然感到了阵阵凉意,汗水都化作了冷汗,经过山风一吹,不由得让人汗毛倒竖。
无定川外,无名峡谷,梁大帅望着两侧高耸入云的山崖,怪石嶙峋,如张牙舞爪的怪兽,以及周遭密布的丛林,不由得心中也是暗暗犯怵,当下指挥大军,不要过多停留,快速通过。
可惜,他走不出这峡谷了。
梁大帅八万大军,悉数入了峡谷,待要火速穿越峡谷时,峡谷前面却是燃起了滚滚浓烟,伴着通天的火光,已是封住了去路。梁大帅心中暗觉不妙,勒马回头望时,却见后方来时的入口,此刻也已是燃起了通天的火光。
前后都已封了路,而且这火光浓烟的,便是胆大的士卒不惧怕,所乘战马却是不敢越过的。听得一声马嘶,梁大帅所乘战马受了惊吓,人立起来,梁大帅久经沙场,并不慌乱,便拉住了缰绳,下令将士谨慎行事,做好防御。
第461章 分兵回援
可惜却没有机会了,但听得号角声响,两侧山崖之上,旌旗舞动,竟然出现了无数的红衣士卒,居中一员身材魁梧的士卒,打着斗大的“钟”字将旗,迎风招展。为首一名大将,当先立在巨石之上,身披铠甲,红色披风随着山风烈烈而舞动。
正是钟锷。
此刻钟锷威风凛凛,居高临下,横刀而立,哪里有半分委靡之态?只见他哈哈大笑,声音浑厚,传了数里,丝毫不像卧病之人。钟锷也不啰嗦,当即下令,山谷之上便锋矢如雨,居高临下,射向了梁大帅所率领的八万大军。
梁大帅乍见钟锷现身,也是震惊不小,见峭壁之上箭如雨下,急忙指挥着盾兵以坚盾蜷缩成阵法,防御飞矢。钟锷早知道他会如此,当下令旗挥动,山崖下便有无数西瓜大小的巨石砸了下来,这般的高度,一颗巨石落下去往往便砸倒了一大片。又有干草扎成的圆球,沾满了火油,点燃开来,向着山谷中滚去。梁大帅所带骑兵,战马被烈火惊吓,四下躲蹿,往来践踏,一时死伤无数。
待得坚盾溃不成阵,峭壁上立刻又是锋矢如雨,射将下来。此番钟锷所带伏兵,俱是善射之人,膂力强劲,羽箭也是带的充足,配合强弩火矢之术,居高临下,梁大帅所带士兵,顷刻间已是伤亡数千。
阴冷的山风,夹杂着哀嚎声,远远地传了开去。空气中,弥漫着残酷的血腥之气,眼看着梁大帅士卒成片成片的倒下,甚至梁大帅自己左臂也中了一箭,立刻被护卫的士卒挡了起来。
巨石上,钟锷看着脚下的修罗战场,断头残肢比比皆是,血肉横飞,饶是他久经沙场,也是忍不住叹息。
梁大帅见遭遇埋伏,损失惨重,忙下令大军后撤,可钟锷早已将后撤之路切断封死,被团团围困起来。峡谷之中,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梁大帅纵有铁鹞子重骑兵,也难以冲锋,冲了数次,俱是难以逃脱围困。身旁的一众将士,也是丢盔弃甲,灰头土脸,再无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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