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也已经很久很久没笑了，这一笑，便似初春绽放的花儿一样。
不知何时，妙手仙子蓝沙沙已来到了自己房中，站到了自己身后。但雪依却一点也不奇怪，像她这样的人，要来看自己，是想来便来，而且从来不喜欢惊动丫鬟仆人的。
蓝沙沙点了点头，道：“我来看你。”冷若冰霜的面容，也许只有看到雪依的时候，才会暖上几分。
雪依心里十分开心，忙道：“太好了，你快坐，我让丫鬟沏茶。”
蓝沙沙微笑：“不用了，大清早的，喝什么茶，不必跟我客气。”也不坐锦凳，便在雪依床边坐下来，打量着屋内光景。
屋子不是很大，但十分雅致，桌角的香炉，也还在徐徐飘散着麝香，虽已是初春，墙角还燃着炭火，室内又香又暖。
墙上挂着山水字画，蓝沙沙虽不懂鉴赏，但见每幅字画的落款处都盖了不少图章，想来也非俗品。
窗下的梳妆台上，闺阁之物一应俱全，自己坐的这张绣床，绿衾素帐，床身雕着精美鸾凤图案。
想必雪依的舅妈，对她衣食起居照顾的一定很周到。
蓝沙沙虽是女子，但漂泊江湖，也从未有过这等富家小姐的生活，也许，这才是雪依应该有的归宿吧。
她开始明白，为什么他一直都在避着她了。
他能杀人，能喝酒，有钱，有朋友，仇人也不少，可他给不了她需要的。每一个女人所真心希望的，都是平静安定的生活吧，没有漂泊，没有江湖厮杀。
蓝沙沙望着雪依，依然是那样的漂亮，可是没有了昔日那份光彩照人，而是多了几分憔悴，也再没有了那种单纯而可爱的笑。
蓝沙沙叹了口气，问道：“这些日子，你还好吧？”
雪依低下了头，道：“我很好，舅妈对我很好的。”
雪依没有撒谎，也不习惯撒谎，舅妈是对她很好，可眼下的生活却不是她所想要的，而且舅妈的一些有意无意的安排，雪依也更是万难接受。
蓝沙沙道：“可你并不开心。”
雪依没有说话，这些天，虽然过的是富家小姐无忧无虑的生活，起居有丫鬟照顾——就像原来父母在的时候对自己的照顾一样。可是她并不开心，她很怀念和他一起的那段时光，虽然有奔波，有凶险，可她很充实，她不怕。
他呢？这些日子，他去了哪里？
那日一别，再无相见，他说要去做一件很重要也很凶险的事情，他去了哪里？他的伤是不是没事了？为什么这么久也没来看过自己？
雪依望着蓝沙沙，总算忍不住，问道：“他还好吗？”问了之后，又不知所措了，羞得低下了头，假装玩弄衣带。
短短的四个字，却包含了多少深情，多少关切，任何千言万语，也抵不过这四个字的蜜意柔情。
蓝沙沙知道，她知道雪依很在乎他，可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心中也有了她。蓝沙沙原本以为，他心中只有那个亲逾骨肉的妹妹，可她没想到他醉后也会念叨雪依的名字。她有时候都不知道，他心中的她，是不是已经被潜移默化的改变了……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她来找雪依，因为她不想他再那样下去，每天除了喝酒，什么事情也不做，这样下去，他会彻底变成一个窝囊酒鬼，以此终生。
蓝沙沙望着雪依，看着雪依漂亮可爱又充满关切的脸，她开始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的结义兄妹，抵不过数月的邂逅相逢。
蓝沙沙笑：“你问谁还好吗？”
雪依倒真有些不好意思了，只得道：“他要你们送我来苏州找舅舅，然后呢，他去了哪里？他的伤都好了吗？”
蓝沙沙叹了口气，她知道，这些日子雪依一直都在惦念着他，便道：“他还没死透，云十三郎的命，永远是最硬的。”
雪依吃惊地望着她，总算从她眼眸中找到了那丝笑意，她终于放心了，便也笑了，道：“这就好了，不过……”雪依眼中又换过忧伤，她知道，他并不想看到自己，这么多天来，他一次也没有来看过自己。那日，她要蓝沙沙和风流送自己回苏州找舅舅的那一刻，雪依就感觉到，他终究会离开。
蓝沙沙却忽然道：“一会我带你见他。”
雪依呆了一下，随即笑逐颜开，简直开心极了，道：“啊？他也在苏州这里吗？太好了，我们现在就去见他好不好？”
蓝沙沙竖起了食指，摇了一摇，道：“不可以，你还没吃饭呢，你都瘦成这样子了，还不肯吃饭。”说着微微一笑，道：“告诉你吧，他小时候很穷苦，每天都吃不饱饭，所以不喜欢女孩子太瘦。”
雪依又不好意思了，嗫嚅道：“我又没有很瘦。”发觉不对时，更不知所措。这时，门外又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这次一定是丫鬟来喊自己吃饭了。
蓝沙沙道：“你先吃饭，我在门口前面的茶摊等你。”说着飘身出窗，雪依眼前一花，便不见了踪迹，快的雪依都分不清，她是不是来过。
第488章 故人如梦
果然是小雯来叫自己吃饭，然后很诧异今天雪依竟然吃早饭了，而且还吃了不少。
吃过饭后，雪依甚至还要出去转转，散散心。
王夫人知道雪依数月来闷闷不乐，出去排遣一下心情也好，便嘱咐小雯一起随雪依出去转转，还给了雪依十两银子，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尽管买来便是。雪依不便推辞，便随小雯出了门。
出了王家大门，来到苏州街市上，清晨刚过，街市上行人来来往往，已是十分热闹的景象，雪依不禁茫然，小雯道：“小姐，我们走吧，苏州城最热闹了，我带你转转。”
雪依正不知所措，四下里望了望，果然见前面一家卖茶点的小摊，蓝沙沙正坐着喝茶，见雪依向这边望来，便回之一笑。
雪依笑了，走了过去，蓝沙沙结过账，向雪依一笑，道：“这么快就来了，我一碗茶刚才喝完。”望了望雪依身边十五六岁的小丫头，又道：“这是你的丫鬟？”
雪依道：“是了，这是小雯，比我小了两岁，可人很聪明伶俐的。”
小雯骨溜溜的大眼睛在蓝沙沙身上打量了一番，笑道：“我想起来了，这位大姐姐我见过的，那日送小姐回来的就是你了。”想来那日风流和蓝沙沙送雪依回来的时候，小雯也曾见到过二人。
蓝沙沙笑道：“是了，小丫头真乖。”
雪依对小雯道：“我和这位大姐姐有事要办，你……你自己一个人在城里逛逛，然后还在这个茶摊等我就行了。”
小雯摇了摇头，道：“小姐，那怎么行，夫人要我跟你一起出来的，你要是走丢了怎么办。”
雪依道：“我和这位姐姐一起，怎么会走丢呢，这位姐姐本事很大的，是不是？之前路途那么远，那么多坏人，都把我送回来了的。”
小雯嘟哝道：“那也不行，夫人知道了要怪罪的。”
雪依想了下：“我又不会说，舅妈不会知道的，你一个人转转，然后在这里等我就是了，我回来早的话也在这里等你。”取过那十两银子，一股脑都塞在她手里，道：“好了啦，不会有事的。”
小雯虽不情愿，但也不笨，凡事还得依着小姐，虽然满腹委屈，却也没办法，道：“那好吧，我在这里等你，你要早点回来呀。”
雪依点了点头，和蓝沙沙一起顺着街道走去。
走了不远，便拐进了一条小巷，又绕了两个弯，前面一家破败的小酒楼。蓝沙沙停了下来，道：“就是这里了，这两个月来，他一直都在这里。”
雪依微感诧异，这么多天，他一直都在这里？就在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吗？雪依正要进去，却见蓝沙沙止步不前，问道：“怎么了？你不进去吗？”
蓝沙沙苦笑，道：“是你想要见他，又不是我想要见他，实际上我这会还真的不想见到他那副样子，你去吧，有事我会再找你。”
雪依点头，迈步走了进去。
酒楼不大，但很宽敞，因为大厅里面只有寥寥的几张桌子，也没什么客人。
五十多岁的老掌柜正在擦拭桌子，见雪依进来，便停下手中的活计，向雪依一笑，道：“姑娘可要吃饭？那可对不住了，小店已经打烊了。”
雪依倒是一愣，不解道：“打烊了？现在还早呢。”
岂止是早，现在刚过了清晨，还没过中午，哪有便打烊了的道理。
老掌柜一笑，道：“姑娘是外地来的吧，本店不做生意，算起来已经有两个月啦。”
雪依更迷茫了，他刚才还在擦拭桌子，而且酒楼的门还一直开着，为什么两个月不做生意了？而且看掌柜的神色，似乎并没有不愉悦。
老掌柜见雪依不解的样子，又道：“前些日子这里来了个客人，把酒楼全包了，一天一百两银子。”老掌柜说到这里，不禁喜形于色，毕竟有这么阔绰的客人，那可是千载难逢的好事。
雪依更好奇了，道：“那他每天都要请客人吗？”
老掌柜摇头道：“没有，一个客人也没有，上个月倒是有两个人找他打架，打坏了两张桌子。”
雪依不喜欢人打架，但听说有这样奇怪的客人，包下整个酒楼，又不请客，还有人找他打架，越发好奇了。又问：“那后来呢？谁打赢了？”
老掌柜悠然神往，道：“那两个脓包，都带了刀，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说要请教那个人的刀法，结果呢，那人根本就没有出刀，一挥手就把二人打飞了，砸坏了两张桌子，不过……”压低了嗓子，“那客人骂他们坏了店里的东西，要赔偿的，两张桌子，一张一万两银子，一共是两万两，那二人没办法，好在也都是有钱的主，只得照赔。”
雪依笑了，道：“天下竟然有这样贵的桌子，那人真的不讲道理呢，不过他本事挺大的，你可发了大财了。”
老掌柜眯起眼来，道：“可不是吗？我知道那人喜欢清静，我就不招待其他客人了，专供他一个人，所以啊，姑娘要是吃饭，还请到别处吧，倘若碰坏了这里的桌子椅子，也一张一万两银子，只怕姑娘赔不起呢。”
雪依笑的更开心了，道：“我又不是来吃饭的，我来找人，那人是不是二十……七八岁，背着把刀？”
老掌柜仔细打量着雪依，好久，才道：“他自然是带刀的，你也是找他打架的？还是赶快走吧，那人可了不得，他一挥手便能把墙打倒，他一天喝的酒，比寻常人一个月还要多。”
雪依点了点头，道：“是了，我就是找他的，我是他朋友，不是来找他打架的。”
老掌柜这才放心，道：“原来是这样，他在楼上，你自己去找他吧。”
雪依点点头，没再说话，快步上楼。
二楼靠窗处，一张桌子边，果然坐着一个人，阿云。
便纵是有一年未见，雪依也决计不会忘记他的身影，那个无数次梦中回忆起的身影，又如何会轻易忘却。
第489章 此生不离
阿云背对着自己，脸面向窗外，看不到面容，头发很乱，衣服脏兮兮的，不知道多久没有换洗了。此刻只见他右手端了一杯酒，似乎要饮下。
雪依本来满心欢喜，可是只叫了声“阿云哥哥”，却已忍不住红了眼眶，再也说不出话来。
阿云回过头，望了雪依一眼，平静的眼眸里，似乎有一丝惊喜，但更多的是默然与颓废，将那杯酒饮下。
雪依走了两步，忽然愣住了，因为她发现，在这个酒楼的二楼，在这个角落里，这个窗子，正好可以看到自己在王家的小楼，甚至眼力好的人，可以看到自己的窗台。
雪依似乎明白了什么。
在阿云对面坐下，见他一脸的醉意与淡漠，雪依心里又开始难过起来，道：“我来看你。”
阿云望着雪依，淡淡道：“你瘦了。”
雪依努力忍着泪水，道：“那你呢？你每天都喝好多酒，是不是？”
阿云低下了头，低低的道：“我三妹带你来的？”
风流已不在，苏必成虽然憨厚，但也了解自己，决不会在这个时候带她来见自己。而蓝沙沙……阿云真不知道，她心中在想着些什么。
雪依点点头，道：“嗯，是沙沙姐带我来的。”
阿云没再说话，慢慢斟了一杯酒，手已有些颤抖，他已醉？
雪依痴痴望着她，什么也没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难道是要诉说连日的思念吗？
窗外，是繁华的苏州城，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片喧哗冗杂；室内，静如死水，静的只有雪依不安而急促的呼吸，和阿云微微地咳嗽。
透过窗，是王家的院落，在这里，刚好可以看到雪依的小楼。
很近，却又很远。
这一刻，这一幕，这般冷漠的气息，雪依似乎格外的熟悉，仿佛又回到了一年之前。在那个夜晚，他也是这般的冷漠，独自一个人醉酒。那时候的自己，也是这般的紧张不安，他也是这般的冷漠而捉摸不定。
阿云忽然开了口，道：“她不该带你来的，你也不该来。”
雪依微微诧异，道：“是我自己要来，不关她的事的。”
阿云笑了，雪依还是那样单纯，那样傻，却又那么善良，非要什么事情都自己承担，即便是蓝沙沙带她来的，自己又岂会怪罪蓝沙沙？
然而雪依并不笨，追问道：“为什么我不该来，你在这里这么久，不就是在等我吗？”
阿云似笑非笑，道：“你以为呢？”
雪依没有回答，只是重重的点头。
阿云并没有真的笑，冷冷的道：“我在这里，是为了喝酒，不是为了等人。”
雪依道：“那你是不放心我，所以才在这里的，从这里正好可以看到我住的地方，所以你没有忘记我。”
阿云又不说话了，又开始喝酒，他不想开口的时候，就用酒堵着自己的嘴。
雪依眼中已有泪花，道：“你不想说，那就让我来说好了，你没有忘记我，我也永远不会忘记你，从你救我那一刻起，我就决定，一辈子永远都要跟着你了。”
206/223 首页 上一页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