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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有匪君子
江雨欣不说话了，她是知道风流的本事的，但就见不得别人说他的好。提到他就来气，不知为何。
蓝沙沙站起身，将适才书写的一张纸递给了清清，道：“令弟的病，我适才思考良久，也是束手无策，眼下有一份药方，药材也不贵重，你照着药方，每七日煎服一次，虽然不能根治，但可减少令弟发作的次数，发作时也会镇定轻缓一些。”
清清接过来，仔细的叠起来收藏好，道：“多谢。”便也在一边坐下后，慢慢说道：“我和弟弟本是寻常农家的孩子，弟弟出生没多久，就犯了怪病，看了很多郎中，吃了很多药，也都是无可奈何。家里也没什么钱，可是爹爹还不肯放弃，为了多挣一些钱，去深山里采药去卖钱，有一次攀着悬崖采药时，跌下了山崖。”
雪依静静的听着，没有说话，这些事情虽然她未曾经历过，但却能深深理解，穷苦人家生活的不易，尤其是生病需要吃药的时候。她心中很难过，只是她知道，当今天下，穷苦人比比皆是，又有谁能救治得了呢。
清清述说着这一切，非常的平静，没有一丝难过或者抱怨的语气，但雪依听出了，深深的无奈。却听清清接着说道：“后来我母亲再也忍受不了，也是一个下雨的夜晚，把我和弟弟哄睡后，就跟人跑了，我没睡，但我没却装作不知道，我知道，她也是没办法了。”
清清停顿了良久，似乎在回忆，回忆很久以前的事情一般，很久之后，才接着道：“后来只有我和弟弟相依为命了，那时候我才十四岁，弟弟时常犯病，为了给弟弟筹钱看病，我……不得不去想办法多挣一点点钱。”
她没有再说下去，雪依虽然还不太清楚，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怎么才能多挣一点点钱，可她知道，一定是很吃苦受罪的法子。
清清确实吃过很多苦，所以她懂事的早，成熟的早，也成熟的早。
清清没再说话，屋子里静悄悄的，小江叹息道：“我是和黎大哥三年前一次办公差的时候，遇到了清清姑娘，当时正好毛毛的病又发作了，黎大哥毫不犹豫就抱着毛毛去瞧大夫。后来得知清清姑娘姐弟二人也是孤儿，无处可去，就让他们也在这里，互相有个照应。清清跟黎大哥学些武功招式，平日里也帮忙照顾着孩子们。”
清清点了点头，道：“黎大哥是好人，这些年照顾着这些孩子，耗费了很多心力，尤其是毛毛，每次发病他都是第一时刻带着去瞧大夫，有次毛毛病缓和了一些后，嚷着要吃烤鸡，黎大哥也笑着答应他，可我知道他已经是没钱了的。他置办了这处房产，给孩子们有个遮风挡雨的家，已经非常艰难了。那天，毛毛和孩子们如愿以偿的吃到了烤鸡，可接下来的几天，黎大哥都没怎么吃饭，一天只是啃半个冷馒头。”
雪依心中难过极了，原来黎错非但没有错，还是个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可是如今他却再也看不到这群孩子，也等不到自己意中的人了。
黎错没有错，不知是谁的错，哪里出了错。
清清幽幽道：“黎大哥是好人，这些年对这群孩子，对我和弟弟都很好，我一直想好好报答他，可他却总是躲着我，我也知道我……身子脏了，配不上他，而且他喜欢的是王家的大小姐。”
雪依朦朦胧胧有一点懂了，心中更多的却是惋惜。想必清清姑娘感念黎错救助他们姐弟，随着逐渐长大，对黎错有了一丝情愫，但却终究无可奈何。
有些感情，刚萌生，便即夭折。情殇最伤，清清和黎错如此，黎错和王家小姐，又何尝不是。
女孩子身子无所谓脏和不脏，只要心灵和灵魂是干净的。有多少，人前高贵的女子，却残暴不仁，丝毫不懂的宽容和怜悯，在她眼睛里，穷人，穷人家的孩子，还不如她溜着的一条狗子。
这样的女人才是脏的。
雪依叹了口气，良久不语，一众人默不作声，屋子里冷冷清清，只有院子里淅沥的雨声，檐角的雨水，滴落在青石地面上，嘀嗒作响。江雨欣一直未曾发话，此刻忽然问道：“王家大小姐呢，又是怎样一回事？和黎错又是怎么认识的。”
清清转头望着小江，道：“我遇到黎大哥比较晚，只怕小江也许会知道。”小江本在正厅中踱着步，焦急的等待着，此刻便停了下来，微微想了一下，道：“我比清清姑娘也早不了多久，我刚来衙门见习差役的时候，黎大哥和王家小姐已经认识了。我也是有次和黎大哥喝酒，喝多了听他讲起的。”
顿了下，小江接着道：“他们认识有四年多了吧，王家小姐是城里富商王员外唯一的女儿，自然视为掌上明珠，那一年的春节刚过，是正月十五元宵节的时候，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有钱的商家都挂上了大红灯笼，扎起了花灯，有的还请了狮子舞龙的队伍，才下午的时候，城里便已熙熙攘攘，车水马龙好不热闹，黎大哥怕有贼子趁着人多行窃，便出来巡街。
那一天，王家小姐随着父母仆人一同出来赏花灯，临近傍晚的时候，王家的马车行驶在街道上，冷不防上方空中响起了一个烟花，马儿想必平日里也很少拉车出门，受到了惊吓便狂奔了起来，车夫怎么也拉不住。
马车横冲直撞，撞坏了不少摊位，有个孩童站在路中间，吓得不知道闪躲。在危急的时候，正好黎大哥在附近，也是情急之中，飞身追到了马车前方，一个打滚抱着了孩子，然后一个鲤鱼打挺滚了开来，才把孩子从马蹄下救了下来。”
江雨欣静静的听着，虽然未曾亲临现场，但听小江详细道来，也是听得惊心动魄。元宵闹市，马车受惊，千钧一发之际的马蹄下救人，对于衙门的官差，日常巡视街道，遇到受惊的马车，也许不算是惊天动地的事情，但在马车内的王家小姐看来，却是很英雄的事迹。
第80章 执子之手
小江又接着道：“黎大哥救下了小孩子之后，一边大叫着让大家躲开，一边跟着马车跑，趁马车拐弯时稍慢，翻身上了马背，用力拉起了辔头，慢慢停住了马车，又奔出了十余丈后后，马车稳稳的停在了街道边。
惊魂甫定，王员外和王夫人、王家大小姐还有一个跟着的丫鬟，慢慢从车内探出身来，见到是黎大哥挽住了受惊的马儿，救下了他们一家和路边的孩童，王夫人是对黎大哥不住感谢，王员外也对黎大哥拱手一揖，感谢黎大哥见义勇为。
黎大哥客气了几句，下了车，本待离去，这时马车里探出一只白玉也似的纤手，慢慢掀起了车帷，映入黎大哥眼帘的是如同三月桃花一样美丽的脸蛋，秀气可爱的眉毛，黑漆明亮的眼睛，樱桃般的嘴唇，楚楚动人，想来是王员外的女儿王家小姐了，便那般怯生生的看着黎大哥。黎大哥说，当时他感觉腿都软了，说话也打起了哆嗦。”
说到这里，小江嘴角忍不住浮起一丝微笑，随即叹了口气，默不作声。清清微微点头，道：“是了，这两年每逢元宵节会，黎大哥总要出去的，让我带着孩子们玩耍，去年的元宵节，我好奇跟着黎大哥，远远的瞧见了王家小姐一面，确实美如天仙，惹人喜爱。”
清清说着时，随即苦笑了下，道：“没办法，他们才是一对，想来是上辈子有次下雨的时候，我没带伞淋着雨，是黎大哥借给了我一把伞，所以我这辈子遇上了他，但缘分也到此为止了，而王家小姐上辈子在池边落水，是黎大哥救了她，所以这辈子她来与黎大哥再续前缘。”
雪依心中也忍不住叹息，情之为物，本就难以言说，有些事情，终究也是强求不来。但清清也是个很好的女孩子，也很漂亮，身材也好，而且……她也是清白的，善良的。
江雨欣忽然觉得黎错是幸福的，也是幸运的，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了风流，心中莫名又生起一丝怨气，对二人的相遇相知，颇有一点嫉妒的味道，便道：“所以呢，二人便这般一见钟情了啊？”
小江接着道：“后面的事情，我也听黎大哥说过一些，当时王员外感谢黎大哥出手相助，又取过一百两银子，让黎大哥张罗着赔给受损的摊位，剩下的让黎大哥带着兄弟喝酒去。
黎大哥接了银子，悉数都赔给了受损的摊位，原以为事情就此结束了……也许这般结束，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当时王员外也不敢再乘坐马车，便让车夫自行驾车回家，自己一家接着逛街看花灯。无巧不成书，当晚在小河边放莲花灯的时候，黎大哥拎了一壶酒，不知怎的也鬼使神差的也转悠到了小河边，见到了王家小姐和那丫鬟，而王员外夫妇却并不在身边。此刻王家小姐见大家都在放莲花灯，便也跟着放放灯许愿。此时恰巧有两个泼皮无赖寻衅滋事，见王家小姐生的漂亮，便想要套近乎，只是见王家小姐气质不凡，也不敢真的造次，但言语粗鄙不堪，那丫鬟护着小姐，和两个泼皮骂了起来。”
雪依微微沉思，脑海里闪过出当时的情形来：明月初上，小河细柳，河水在静悄悄流淌，水波映着月光，亮闪闪的映照着河水边一位俏生生的女孩，雪白如嫩藕的手臂轻挥，将一盏莲花灯缓缓放在水里，向远方漂流而去。
这是何等的美景和美人啊。
小江接着道：“黎大哥酒意上来，哐当一下把酒坛砸在其中一个泼皮头上，摔的稀烂，额头流下了一道血迹，泼皮摸了脸上的酒水和血迹，转头便要破口大骂，见是黎大哥，刚骂出来的两个字又吞进了肚子，黎大哥却骂了出来‘王二狗，几天没收拾你，皮又痒痒了不是’，那叫王二狗的泼皮想必之前多次被黎大哥教训，此刻唯唯诺诺陪笑道：‘黎爷爷息怒，黎爷爷息怒’，黎大哥踹了他一脚，道‘快滚’，那王二狗和另一个泼皮连滚带爬的跑开了。
王家小姐回过神来，见了黎大哥，二人对视一眼，又呆住了，愣了半晌，才接着道：‘是你呀，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黎大哥当时说只觉得王家小姐的声音又轻柔，又娇软，像是春日里新生燕莺的呢喃，当时他紧张的不行，只是道；‘是……是啊，又见面了’。王家小姐向黎大哥微笑道；‘刚才那个坏……坏流氓叫你什么？’黎大哥挠了挠头，嘿嘿一笑，道：‘闹着玩的，当不得真，平日里不少见那王二狗干坏事，我教训过他几次。’
王家小姐忍不住咯咯的笑了，道；‘原来如此啊’，黎大哥说当时听了王家小姐的笑，感觉骨头都软了，也许是前世的缘分，虽然和王家小姐第一次，不对，是第二次见面，但却仿佛已认识很久，有些事情，就像前世注定一般。”
江雨欣默不作声，她忽然想起来，是不是自己和风流也是前世注定的，自己注定要遇上这个流氓无赖？还有要遇到云十三郎和蓝沙沙、雪依他们？
“黎大哥当时脑海里一片空白，呆呆着望着王家小姐，一时竟然痴了，王家小姐也是微微低下了头，默不作声，这时，夜空中头顶上，忽然绽亮起了一朵巨大的烟花，五彩绚丽，美丽得如同一个旖旎的梦，众人都抬头相望。王家小姐受了烟花响声的一惊，又受人推搡，堪堪向水边跌去，也亏得烟花把黎大哥给惊醒了，便忙拉住了王家小姐的手，稳住了她。
黎大哥后来说，便是这漫不经意的一握手，便注定了这一生一世的情缘，后来担心王家小姐再被泼皮骚扰，也怕女孩子晚上不安全，黎大哥就一直陪着王家小姐逛完了元宵灯市，还放了孔明灯，二人在孔明灯下，许下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心愿。直到把王家小姐送回了家里，王家小姐临走时，褪下了手上的翠玉镯儿，送给了黎大哥作为信物。”
第81章 缉凶归来
后来的事情，不用小江再说，大家也都知晓，二人彼此一见钟情，私下里定了终身，想必王家看不上出身贫寒，身份卑微的黎错，便一直不肯同意二人，只是王家小姐心念笃定，所以才能一直拖到了今天。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只是，执子之手易，与子偕老难。
黎错和王家小姐认识在先，又彼此有意，让人无可厚非，黎错矢志不移，而清清呢，也许注定了是个“大妹子”罢。江雨欣心中替清清不服气，道：“想不到他二人的事情，你倒是知晓得一清二楚。”
小江叹了口气，道：“这些年和黎大哥喝酒，有几次他喝醉，都絮絮道来，不但我知道，兄弟们也是都知道的。而且王家小姐的品貌和为人，对黎大哥也是情深义重，兄弟们也是无话可说，只恨咱们没本事，帮不了黎大哥。”
这时，却听得门外有人朗声道：“却也不必惋惜，所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此生得一红颜知己，夫复何求，又何敢奢求天长地久。”
众人向门外看时，却见是风流回来了，佟七和阿彪也跟在身后，佟七手中还拎着个沉甸甸包裹，跟在佟七身边的是涛涛，他没有随琦琦去买糖葫芦？反而和风流一块回来了？
见三人回来，清清和雪依都站起身来，江雨欣坐着不动，道：“怎么这么久才回来，你不是说自己很厉害，结果抓个贼也这么慢。”顿了顿，接着又道：“一身的臊臭气，你是去哪里啦？”
经他这么一说，雪依也微微嗅闻到一股屎尿的气息从风流身边飘来，只是离得远了，几不可闻。也难得江雨欣嗅觉灵敏，连这也能察觉。
风流苦笑道：“那总也得时间啊，那‘盗通天’哪有那么好抓捕的，还有要追回赃物，送交官府，再领了赏银，哪有那么快。官老爷本来还要开堂审案，断明案情后再发放赏银，被我骂了一顿，直接走完了流程。至于……嘿嘿，我淋了那盗通天一头屎尿，也没能把他从地窖里给逼出来，后来强行擒拿他的时候……”
他没说下去，但江雨欣已知晓，盗通天满身的屎尿，风流要擒拿他，自然也会被“殃及”。
风流指了指涛涛，接着道：“这孩子还真立了大功，不然这盗通天极有可能溜掉了啊，我还以为这孩子和你们一块回来了呢，没想到却跟了我去抓贼了。”
这盗通天这么厉害？连风流都大费周章才能缉拿归案？心中想着，江雨欣仔细打量着风流，见他除了衣衫湿透，衣角零星的粪污，倒也没有受伤的样子，江雨欣这才放心。
清清把涛涛拉到一边，假装很生气的道：“涛涛，你又淘气，不是让你和琦琦哥哥一块去玩，怎么跑出去了，遇到坏人怎么办？”
涛涛支支吾吾的道：“我要去抓飞贼，给黎叔叔报仇，跟着雪花走，就能找到飞贼。”清清这才明白，原来上午的时候，风流随口说了一句雪花标记，涛涛竟然记了下来，适才随琦琦跑出去后，反而一个人去寻找起来飞贼了。他虽然年纪很小，但跑得挺快，而且对城里道路十分熟悉，所以倒和风流遇到了，还帮了风流大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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