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地窖暗室
风流此刻眼睛勉强能适应地窖黑暗,虽然瞧不真切,但看那人动作,便知是要发射暗器,这也是这么多年江湖厮杀中得来的经验。风流当下腰身一拧,身子俯低,同时右腿一记秋风扫落叶,猛地扫出,扫向那人下盘。风流内力灌于腿上,劲风带得地下的粪汁飞起,裤脚也沾了不少,但此刻地窖方丈之间,性命相搏,哪里还顾得上肮脏与否。
那人身法也自不弱,不敢硬格,也是脚尖一点,向后跃开。嘭嘭几声,风流脚下似踢到了圆球状之物,几个当场被踢得稀烂,碎末乱飞,还有几个被带着飞了出去,撞在地窖竖壁上也是稀烂,应是萝卜芋头之类窖藏的蔬菜。想来那盗通天还真是一门心思的做起了农夫,这地窖费心挖出来,果然不是为了闲置的,冬日里用来放蔬菜最好不过。
风流一击不中,不待对方喘息,便欺身而上,逍遥扇接连挥出,却是避开了那人咽喉和面门要害,扫向了那人肩膀,那人脚下不及后退,手中短匕急忙缩回相护,风流却不与他兵刃相接,手腕一抖,逍遥扇在手掌中滴溜溜转了一圈,扇子边缘在他手腕处一划,伴着一道血线飞出,那人口中“啊”的一声,短匕脱手跌落,当下左掌成爪向风流咽喉抓来,风流冷哼一声,左手自下而上,一记猴王摘桃,快捷无比,拿着了他左手胳膊肘,那人便再也无法前进分毫,风流借势一扭,咔的一声,那人手肘脱了臼,胳膊垂了下来。
风流行走江湖,经验颇为丰富,时常与人交手,虽极少杀人,但他功夫却颇为了得,所使兵器是一把逍遥扇,尤其擅长轻身腾挪,近身格斗罕逢敌手。这盗通天虽然也身法了得,功夫不弱,但平日里只是擅长盗窃,绝少与人动手,此刻在地窖之中虽然占了地利和先机,但在风流手下也走不了十招。
盗通天右手受伤,左手肘又脱了臼,眼见不是风流对手,脚下发力,向后退了几步,撞在地窖竖壁之上,猛地一用力,风流朦胧中只见墙壁翻转开来,把盗通天给翻了进去,隐入了墙壁。
风流呆了一呆,一时并未跟上,这倒不是因为他见到盗通天遁入墙壁的暗门而出乎了意料,而是因为适才他划破盗通天手腕的时候,听得到的一声惊呼,似是女子的声音,而且颇为年轻,难道地窖之中所藏之人,并非早晨所见的那卖粽子老者?那老者早已逃之夭夭?
风流来不及多想,走近了一步,站到了地窖竖壁边,打量了一下,却见竖壁上是一扇木制暗门,想必是地窖之内,另有天地。眼见盗通天消失在暗门之内,风流用力推了推暗门,发现已被反锁上了。风流也无暇研究机关,直接运足真力,双掌抵在暗门之上,猛地推出。
咔嚓一声,暗门被风流推得震裂成两半,门后面覆挂的是一张棉被,也被震得掉落在地,一股寒气化作白雾迎面而来,虽然此刻已是初冬时分,今日又逢下雨,颇为寒冷,但迎面而来的寒气却更是让风流如坠冰窖,风流不谙白雾是否有毒,便忙屏住呼吸,退后一步站定,逍遥扇挡在身前,凝神注视着室内光景。
看了看室内光景,风流又有点呆住了,只见暗室之内点着烛火,烛光暗淡,但在本就黑暗的地窖之内,显得分外明亮。暗室空间不大,约两丈见方,靠左手边摆着一张方桌,方桌边两把椅子,桌子上放着些茶器,颇为简陋的——这与盗通天素来盗取的茶器酒器自然相差甚远。
右手边的空地之上,放着两口大箱子,虽然没有打开,但风流料想,也是那盗通天盗取而来的赃物。想来盗通天胃口颇大,地窖之内已装了满满两大箱金银元宝,玉器玛瑙翡翠等值钱物什,而自己室内的一只大箱子,想必是近日刚得手的财宝,还未来及放入地窖之内的暗室。
暗室靠内的墙边,横摆着一张床,烛光下微微可见似是白玉所制,室内寒冷如冰窖,莫非是寒玉材质?玉床之上还摆着一块块寒冰,厚逾尺许,床边角落还堆砌着一块块同样大小的寒冰,足有十多块。
寒冰之上,躺着一个人,男人,四十多岁,一身的黑衣,脸色煞白,双目紧闭,似是睡着,或者早已死去——风流猜这人一定是死了的,因为活人谁肯躺在寒冰之上睡觉。
床边一个女子,粉红衣裳,二十七八岁,头发挽起,面容不算好看——但多看了两眼之后,也不会觉得丑,身材有些消瘦,脸上白净,颧骨微凸,脸上敷着淡淡脂粉。此刻她左臂垂着,右手腕的伤口还在滴落着血迹,来不及包扎,衣服和头上还沾着粪汁,虽然看起来像是清理过,又撒过香粉,但仍难掩粪臭,而此刻正满脸怒气,瞪视着风流。
风流恍然,适才与自己交手的正是这粉衣女子,所以手腕被风流逍遥扇划伤的时候,才听到了一声女子低呼。
只是那卖粽子的老者哪里去了?风流微微转头,将室内瞧了个遍,发现再无别的暗门,倒有点费解。
且不说风流心中嘀咕,那粉衣女子先开了口,声音清脆,却夹杂着寒冰般的恨意,道:“我看你穿着打扮和武功招式,想必是江湖上声名赫赫的风流书生了,你我并无恩怨,井水不犯河水,为何如此为难于我。”
风流那日和雪依说的不差,他的确江湖上是颇有名声的,那粉衣女子虽然未曾见过风流,但也是所料不差。风流咳嗽了下,道:“那个……姑娘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我压根不认得你啊,哪里向你为难了,适才也是你先向我动手的,要不是我反应快,只怕我落入地窖的时候已被你刺死了,我只是被迫还手罢了,没有主动为难你”
那粉衣女子哼了一下,道了声“狡辩”,并未答话,风流接着道:“我且问你,我今日一路追踪着一个飞贼,适才就要拿下了,却不一留神被他溜走了,你可曾见到过。”
第85章 寒玉古尸
粉衣女子冷哼不语,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飞贼,我没有见到,我只看到一个泼皮无赖,欺侮一个女子。”
风流在室内转了几圈,捶了捶墙壁,又跺了跺地面,发现墙壁和地面都是实体的,没有暗道,一时到想不通那卖粽子的老头哪里去了。难道那老者并没有遁入地窖,而是藏匿在某间屋子边,自己没发现,看到有个地窖,就先入为主,认为那老者一定就是钻进了地窖,实际上早已逃之夭夭?
风流又转了一圈,发现了地窖之内的箬叶,道:“那你好生生的挖地窖干什么?这箬叶是包粽子的吧,你和那卖粽子的老头是什么关系?”
那粉衣女子依旧嘴硬,道:“寻常人家有个地窖,地窖里贮存着蔬菜过冬,有什么稀奇,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卖粽子的老头。”
风流嘿嘿一声冷笑,道:“你别想蒙混于我,寻常人家有地窖再正常不过,只是地窖之内还有暗室,有冰块,有死人,可不寻常了,而且你身手不俗,还认得我是风流书生,你可不是什么寻常人家”说着时走近一步,掀开右手墙边的一只箱子,见箱子内珠光宝气,价值不菲,想必也是盗来的赃物。
风流接着道:“寻常人家可不一定有这些金银珠宝呐”走到寒玉床边,便要推向那床上躺着的男子,道:“这个装死的人,不会就是那卖粽子的老头吧?”
风流掀那口箱子的时候,那粉衣女子并未阻拦,大概是知道风流书生的名头,自知不是敌手,适才偷袭未能得手,再无机会。但风流走近寒玉床的时候,那粉衣女子却脚下急忙迈开两步,挡在了床前,大声道:“你要干什么!”
说着时,右脚踢向风流腰间——她右手受伤,左手脱臼,脚下倒还是好的,此刻也顾不上是不是风流的敌手,情急之下也是踢了出去。风流右手逍遥扇合拢,急挥而下,砸向那粉衣女子足踝,粉衣女子连忙收回,风流欺身而上,扇柄使上了真力,在她腰侧间环跳穴上点了一下,口中道:“站住罢!”
粉衣女子被点了穴道动身不得,恶狠狠看着风流,双目如身侧的寒冰一般冷峻。
风流也不理会她,走近寒玉床前,推了推那床上男子,触手冰冷僵硬,想来已经死去多时,为了保持尸身不腐,便取来冰川之下的寒玉雕刻为床,又不间断的用寒冰镇着。
冰川寒玉价值连城,寒冰块也非寻常人家可以消受,原是官家夏日解暑所用之物,是采冰的工匠,在寒冬腊月之时,割冰藏于冰室待用。
风流大概知道盗通天为什么要盗窃这么多金银财宝了,却原来盗窃财物是为了维持这地窖冰室的黑衣男子尸身不腐,而绝非为了逍遥快活,以至于盗窃成瘾,不断的窃取富商甚至官府库银,自己却舍不得使用一分一厘。
那卖粽子的老者和这寒冰床上的黑衣男子是什么关系?那卖粽子老者自然不是这寒冰床上的男子,因为瞧模样,寒冰床上男子尸身僵硬,早已死去多时,却因为寒冰镇尸,尸身又似浸泡了什么药材,得以不腐,死了多久风流倒是看不出来——但若说死了十年,只怕风流也是信的。
而这粉衣女子又是什么人?
风流在室内踱着步,不断的思索着,饶是他脑子灵活,一时也没有猜透其中缘由。
眼见粉衣女子被点了穴道,风流知道自己的点穴手法,也不怕她走脱,便点了一支蜡烛,出了暗室,回到地窖之中,在地窖中仔细勘察了一下,地窖不大,风流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发现地窖之内仅此一个暗室,再无其他通道。
风流叹了口气,捡起了适才被他打落在地的匕首,又回到了暗室之内,与那粉衣女子对视一眼,将匕首放在了桌子上,没有说话,又走到右手边另一个大箱子,掀了开来,翻看了起来。
一股脂粉气息扑面而来,风流闻的多了,也倒很快分辨出来,这是上等的苏货,想来是游商的商贾漕运而来。箱子里装着的却不是金银珠宝,而是女子的衣裙之物,还有内衣肚兜之类。
男女有别,风流本不便再翻看,但瞥眼看见角落里一只红木方盒,便取了过来,慢慢打开,发现里面赫然是一只只叠放整齐的人皮面具,不知是什么材质做制,但与人皮肤并无半点偏差。据说做人皮面具,要使用非常锋利的刀片,活生生的从人脸上刮下来一层面皮,然后再用特殊药水浸泡硝制,方可保面具不腐不缩。
风流想起来就觉得恶心,便盖上了红木盖,也不管箱子里是女子闺阁之物了,又往箱子里下翻了翻,果然发现有男子的衣裳,还有花白的老人假发。
风流心下恍然,把东西还放进去,盖上了箱子,望着那粉衣女子,道:“姑娘,咱们打开地窖说亮话吧,看箱子里都是易容的物件,想必是你易容用的吧。你是什么人,那床上男子与你什么关系?”
粉衣少女也知道风流行走江湖多年,经验阅历颇丰,决非轻易可以蒙骗的,冷哼一声,道:“我的名字,想来你也不知道,但我的外号,你想必是知道的,我外号是‘盗通天’”。
风流想起来十数年前,江湖上曾有一个侠盗,外号叫做“盗通天”,没人见过他真面目,听闻此人轻功举世无双,尤其擅长易容之术,居无定所,行走江湖,盗取贪官污吏之钱财,救济贫民百姓,白道官府拿他没办法,武林中人也敬重他是个汉子,不曾与他为难。
只是十年之前侠盗便杳无音信了,莫非是……风流回头望了望寒冰床上的黑衣男子,若有所思,看年纪,若说此人便是当年的侠盗“盗通天”,风流也不会意外。但若说这粉衣女子就是盗通天,风流是决不肯相信了,盗通天闻名江湖的时候,这女子只怕还是小丫头呢。
风流摇了摇头,道:“我不信,侠盗前辈的名头我是知道的,一代侠盗,十多年前就名闻江湖了,肯定不是你。”
粉衣女子道:“你见过盗通天么?你知道他是男的还是女的,是老是少?焉知我不是盗通天?盗通天只是个外号罢了,我自然也可以是盗通天,你外号叫风流书生,若也有个穷书生,浪迹江湖,风流倜傥,是不是也可以起个外号叫做‘风流书生’?”
第86章 侠盗通天
风流道了声:“你说的对,你有理,你说你是盗通天,你便是盗通天吧。”风流也不和她胡搅蛮缠,指了指桌子边的匕首,道:“看匕首的样子,和街头刺死那官差的倒颇为相似。”顿了顿,忽然道:“所以你就是那卖粽子的老头吧?”
这自称盗通天的粉衣女子,便是今日卖粽子的那老头?难怪那卖粽子的老者,转眼之间不见了踪迹,想来躲在了地窖之中,然后又换过了女子衣服,去掉了老者面具?
盗通天哼了一声,不置与否,想来也没有别的更好的解释了。
风流哈哈一笑,道:“有趣,有趣,你说你是盗通天,我也不和你争辩,你说是便是吧,但无论你怎么争辩,我都认为你就是那卖粽子的老头,戴上了人皮面具,乔装打扮成老头,刺死了那官差,盗取了金银财宝,如今不过是回归本来面目罢了。”
盗通天道:“没错,你说的对,我也认得你,听闻你早年不过是个穷苦书生,寒窗十载,穷困潦倒,也难考取半个功名,反而落魄江湖,结识了云十三郎。”
风流道:“不错,是这样的,有次我大哥救了我,然后我就发现,我确实不是读书的料,练功夫的本事倒是不错,勾搭女子也不差。”
盗通天接着道:“简直对极了,所以你也是穷人过来的,你知道多少人压根不用怎么做事,就可以赚得盆满钵满;有些人沽名钓誉,欺世盗名,剽窃着别人的学问;有些人做吃空饷,拥有着几代人享不完的荣华富贵;而有些人拼了命的努力,终生奔波劳苦,却难讨得一口吃食,养家糊口都是难题,一旦生了病,就只有等死的份。”
风流点了点头:“没错,你说的倒是实话。”他不得不承认,这盗通天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
盗通天见风流点头,忙接着道:“所以啊,什么王法天理,都是富贵人家的武器,这些年我盗取了不少财宝,不如我分你一半,念在同是江湖走人,你放过于我。”
风流嗤得一声冷笑,道:“你说的颇有道理,这一半的财宝,也足够诱人,可惜啊,还不足以打动我,让我放了你,更是不可能。”
换做别人,这盗通天一半的金银财宝,一定会见财眼开,甚至开得两眼放光,忘记了自己是谁,要干什么。可惜风流不是别人,便是将盗通天全部的财物送与他,他也不会因此动了心。
风流从那放衣物的箱子里,翻出一件男子衣衫,撕下来一个布条,然后走到盗通天身边,将她原本脱臼的左臂抓着用力一推,盗通天冷哼一声,脱臼的左臂算是接上了,接着将布条递给盗通天,道:“你只能算这一代的盗通天,上一代的盗通天与你是什么关系?躺在寒冰床上的那人又是谁?”
盗通天也不答话,接过布条,活动了一下左臂,然后用牙咬着布条一端,将右手腕包扎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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