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阿东放下了酒杯:“不是,这几个意思?”
“听不懂吗?老子,不干了!”
“秦溯你脑子有病吧?”阿东真的生气了,“家里有钱就可以烧着玩儿啊?创业是说创就创说散摊子就散摊子吗?别人干不下去是经营困难资金链断裂,你干不下去是因为失恋,说出去不笑死人吗?”
“对,老子,就是家里有钱,就是烧着玩,当初创业就是为了谈恋爱,诶~怎样?”秦溯也不知是不是喝醉了,开始耍赖。
“你有钱烧得慌直接给我和阿萍啊!来直接给啊!”
“我还就真直接给了!”秦溯晃悠悠站起来,手往兜里一揣,掏出张揉得皱巴巴的纸,啪地拍在桌上,上面写着两行八个大字:小店停业,旺铺转租
“老子有钱!我爹发话了,先给我投资一千万创办我自己的餐饮品牌,一千万啊!我没跟你们说笑,下礼拜就关店,一千万开几家连锁都绰绰有余,你,阿东,你来给我当菜品研发部的主管,阿萍,你就是行政主管。谈什么恋爱,我们去搞事业,干进餐饮五百强不香吗?!谁他妈耐烦跟一个磨磨唧唧、没担当的傻逼浪费时间啊!”
他说着说着,突然抄起手边玻璃杯大力朝门口扔过去。
“说你呢!傻逼!”
杯子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我们仨都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扭头朝门口看,可是门口空荡荡,连个人影都没有。
我和阿东阿萍面面相觑,过了几分钟,阿东开口,小心翼翼地问:“你说谁呢?”
“我能说谁?!”秦溯没好气地反问。
阿东的脸色瞬间严肃起来,他转向我跟阿萍:“你俩,现在能看见小人儿不?”
……这性质有点严重了哈……我跟阿萍对视一眼,我晃晃脑袋,谨慎地说,我没有。
阿萍说,我也没有。
阿东又转向秦溯,哄孩子似的问:“你是看见江柳青了吗?他在哪儿呢?”
秦老板挤出一个伤感的微笑,愣了一会儿才缓缓抬手,指向门口:“那不是吗?”
他说,丫的,怂货,都不敢当面看着我的眼睛,把事情说清楚。
他说,我可能喝多了……好多个江柳青啊……
我:……
我:…………
当真是秋虫也为他沉默,沉默是今晚的亮马河大桥。
我们仨立马慌乱起来,又是给他找水又是叫网约车的,阿萍还算镇定,还拿了个盒子把就剩个盘底的火腿炒菌子打包,说送医时好歹要给医生验一验,不然医生都不知道该怎么治。
也是邪门,我们一边收拾一边心惊胆战,一边心惊胆战一边不可思议——这四个人都吃了蘑菇,怎么就秦溯一人出现中毒症状了呢?
“没准咱们还没到发作时间。”阿萍看上去快哭了。
“咱们跟他吃前后也就隔了不到五分钟。”我说,“我准备了泻药,要不先喝点?”
“别瞎喝!”阿东喝止了我,“不可能——前后就差五分钟不到,要真有毒咱仨都是倒。现在就他有症状,所以肯定不是蘑菇的问题。”
车来了,我们七手八脚地把秦溯往车上拉,这人还不停挣扎,出门也没忘带他那张破纸——人连胶条都准备好了,出门时顺手“啪”地粘在玻璃门上。
“……阿萍记得啊,这两天就该打折打折,该清库存清库存……下周……哥带你们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实现财富自由……”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赶紧走!”阿东不耐烦地把他胳膊折到身后,还不忘招呼我跟阿萍一起去医院看看。
上车的那一刻,他突然如遭雷击,弯腰在车门口不动了。
“……咋了?”我问。
“我刚一直在琢磨秦溯怎么给中毒了,理论上这不可能,那蘑菇先煮后炒快半小时,钢筋都该熟了!”
“说重点!”
“他踏马的,切蘑菇切破了手,我让他站一边去,他也没洗手,就直接舔了舔伤口!”
作者有话说:
说起蘑菇,是因为有朋友从云南旅游回来,给我带了一袋蘑菇,说当地农贸市场买的。我问这是啥蘑菇,她打了个磕绊,说忘了。。。
结合我的厨艺水平,我觉得,她想要我死,然后继承我的长佩账号。
见手青不要乱买,蘑菇做不熟真的会中毒的。(但秦老板那个舔一下手就中毒我并不确定啊,我看网上有人说自己是这么看见小人的,找这个毒性也忒强了)
第29章
24.
总之,这一夜兵荒马乱的。晚上10点半,小葵给我打电话,我还在医院里排队缴费。听着医生叫号的背景音,小葵沉默了一下,问,“苏老师,你需要派几个同事去给你壮壮声势,找秦老板维权不?”
……维个毛权啊……我哭笑不得,“不用不用。”我说,“你帮我收个尾就行,我没事,秦老板自己食物中毒了,我在这儿陪一会儿。”
阿东说得没错,经过抽血化验,我们仨都没事,问题的确出在做饭的过程中。人说抛开剂量谈毒性纯属耍流氓,好在他也就嘬了伤口两口,毒性不大,按照医生的说法,就他这个状态,很难说到底是吃菌子中毒,还是借着吃菌子中毒而耍酒疯。
说是这么说,但来都来了,医生就安排秦溯留观。由于走的时候太急,店门只拿大锁一锁,还没收拾打烊,于是我们商量了一下,让阿东陪着秦溯,我陪阿萍回店里去收拾。
吃完没洗的杯碗盘还在桌上扔着,门口一地玻璃渣,那是秦溯朝门口丢的玻璃杯的残骸。阿萍叹口气,把餐具收拾了丢进洗碗机,然后埋头清扫玻璃渣。
我把凳子都翻过来摞在桌上,我问阿萍,“真要散摊子啊?”
“不知道啊。之前老板从来没表现出这意思,我也是今晚才知道的。”阿萍叹气,“算了,如果店真的是因为江柳青才开起来,那他想关就关吧,总比开着店膈应自己强。”
“秦溯那人想一出是一出,没准明天清醒了就不想关了。”
阿萍没说话。
“再说了,他不是说了吗,他也不是就不干餐饮业了,他爸爸会给他投资,他还想让你跟阿东继续跟着他干呢。”
我绞尽脑汁找话安慰阿萍。我突然意识到,虽然这家小店老板不着调,员工没个员工样,但在阿东和阿萍心里,这是一个职场的乌托邦,拖住了他们原本黯淡艰辛的人生。
人都说老板总希望员工把公司当家,在“萤间”,大概两个员工比老板更把这件小店当家。
阿萍勉强笑了笑,“苏老师,你也不用给我讲这些宽心话,我自己几斤几两,我还是知道的。就算老板想把我跟阿东都带着,可他爸爸给他一千万也不是给他烧着玩——哪还能真的就跟开这家店似的,他想来来,不想来就把店扔给我跟阿东,心血来潮创造那堆谁吃谁吐的菜。不可能啦!”
她声音低低的,但还是那么清脆,带着一种下定了决心的英勇和伤感。“到时候,肯定会有更高学历的人去管行政财务,有资历更深的大厨去研发菜品——那就不是我跟阿东,我们运营这个小店的人能干得了的啦!”
正说话间,忽听得门外哗啦啦一阵响,我俩抬头,只见江柳青站在门外,仿佛被雷劈过一道,三魂七魄都不在原位,连电动车倒了都不去扶。
我和阿萍对视了一眼,然后便推开了玻璃门。江柳青不进来,只失魂落魄地指着玻璃门上的纸问:“店铺要转让?好好的为什么不开了?”
“……”我有点不爽,心想秦老板为啥不开了你还不知道么,还拿这种质问语气来问我。
“怎么回事苏老师?!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关店!”江柳青伸手就要扯下那张贴得歪歪的纸。
一直没出声的阿萍这会儿忍不住了,她突然用力一挥扫把,把门口刚刚拢成一撮的玻璃碎片全扫到了江柳青脚下,逼得他不得不退后一步。
“滚滚滚。这谁呀,跑到别人家店门口来撒野!”她一拄扫把,像个拱卫城门的将军,“店是老板的,人想开就开想关就关,关你什么事?你是投资方吗?你是债主吗?你是老板对象吗?——哦,你不是呀!你是那个欺骗别人感情的骗子呀!”
阿萍嘴快,噼里啪啦一顿输出,骂得江柳青毫无招架之力。不过江柳青好像也无心跟阿萍掰扯,他身体僵直地转向我,嘴唇微微翕动,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只是用类似恳求的目光看着我,似是在期待我给出一个否定的答案。
“江……”我突然卡壳,不知该叫他什么——江师傅?他看似豁达,其实很在乎自己的身份落差;江师兄?我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犯不上这么叫;江先生?这也太奇怪了吧……
末了我微微叹气,走下台阶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又是何必……”
“他为什么要关店?”江柳青执拗地非要个理由。
“他开这个店就是为了找你——那会儿他只知道你在CBD那边的公司工作,就专门开了这么个店打算制造偶遇来着。哎呀就是……”我头一次这么恨自己秃嘴笨舌,“虽然秦溯想一出是一出,是有点戏精体质,但你不可否认他的确是,真心实意地在找你,等你。不过既然你都已经做了选择,我觉得,也没必要这样对吧……”
江柳青的脸颊微微颤动,好像极力忍着一些情绪,但是不太成功,这让他看上去好像又想哭又想笑的,萧瑟而滑稽得可怜。
“我不是……”
“你不是啥啊不是!”阿萍一看他这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挥起扫把又要赶人。
我拦住了阿萍,就在那一刹那,很多微小如纤维的细节在我脑海里过电影一样唰唰地一帧一帧快放,尔后排列组合,一键导出,组成了一个江柳青没说,我们之前谁都没有注意过的,有关于他一路从风口跌落的情节。
“你的那个好友。”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总之,就是一张嘴说了出来,“你不会一招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怕秦溯也像你那个朋友那样吧?”
阿萍不解,惊诧地看看我又看看江柳青,而我在江柳青微变的脸色中,窥见了我的猜测。
江柳青给我看的那段视频里,他看向他朋友的眼神太温柔。那眼神我熟悉,虽然不知那是一段怎样的故事怎样的关系,但我想,那大概又是一段不能诉诸于口只能埋在心底的情愫。
而后续如何,他前同事的闲聊和他的欲言又止,已经将前因后果说得很清楚了——他那个创业的“朋友”想要融资,找江柳青帮忙,而他被领导穿小鞋,并没能帮上忙。等到江柳青被迫离开公司,每况愈下之际,那个“朋友”却没有伸手拉他一把。
成年人“不得已”、“没办法”的时刻有很多,他朋友到底为何没拉他一把,咱不好说,但我能想象得出,骄傲如江柳青,在这个反复受磋磨的过程中,是怎样一点、一点被磨掉自尊心和期待,最后在“朋友”的冷淡中,转身走进了骑手驿站。
失望了太多次,乍遇到秦溯这种恋爱脑富二代,说给啥是真给,人也给心也给,资金工作关系网上赶着给,不知道江柳青是承接不住这么沉重的情意,还是让他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同样真心实意,为了“朋友”熬夜建模、为了“朋友”去求苛刻领导的自己。
我忽而想起他曾问我,他说苏老师,人怎么能一边嫉妒一个人,一边爱他呢?
他不是嫉妒秦溯命好,他是在嫉妒秦溯仍敢真心实意不计回报地付出;他不是没法接受秦溯的情意,而是没法再承受一次感情和事业纠缠不清,最后再跌入失望深渊的过程。
阿萍不知道故事的细节和全貌,她疑惑地望着我等我解释,我也不好说太多,我看着江柳青,说,“可是你知道的。秦溯不是他。”
江柳青不说话。凉风吹来,吹得他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打了个喷嚏。他狼狈地抹了一把鼻子,俯身扶起电动车,不发一言地推着车,走了。
第30章
26.
根据人品守恒定律,一个人是不可能一直好运爆棚的。如果你觉得某段时间人品爆发干啥啥顺,千万别嘚瑟,因为你一定会在未来某个时候连续倒霉,最终,人品值会归于均值状态。
按照这个逻辑,前三十来年秦溯实在太顺,到了今年这个坎儿,就怎么都得栽几个大跟头。
第二天上午他就出院了,医生让他回家休养。阿东把他送回家,鞍前马后地又是做病号餐,又是当心灵导师开导他。到了下午,阿东坐不住了,说就算关店,只要一天没正式关门,一天就得照常营业,于是给我打电话,央我去照应一下秦溯。
我很为难,因为晚班是从下午四点半到晚上12点的。然而架不住赵非凡跟小葵的热情替班——小葵今天一早就缠着问我吃毒蘑菇的事到底咋回事,秦老板的私事我又不好到处跟人讲,就含糊地说秦老板失恋了,打算把店盘出去,做饭心不在焉接触了下生蘑菇。结果,就被竖着耳朵偷听的赵非凡给听了去——于是这俩八卦精就强烈要求我去照应秦老板,顺便打探这事儿的后续。
就,人类的八卦本性甚至超越了上班的痛苦。这让我很不理解。
我去秦溯家的时候是晚饭时分,秋雨磅礴,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趟水进了那高档小区,心中暗骂有钱人好烦失个恋要死要活的,哪像我们这种平凡的打工人,天塌下来也得上班。
晚饭是阿东留好的,只需要热一下就行。但秦溯说不想吃,他歪在沙发上半死不活地当大爷,捧着手机起劲地盯着看。
我本来抱着电脑坐在他旁边工作,但熟悉的背景音不由自主地就入了耳。等等,这音乐,这背景音,这说话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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