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千弦死后成了鬼王的下属,他在去鬼界玩的时候认识了千弦,这才知道他就是那位和他父亲合作,解救了上庸国百姓和成千上万妖兽的英雄,自此之后也和千弦交情渐深。只不过他并不是特别清楚千弦的过往,只知道他是个什么楼主,千弦不愿意多说,他也就没有多问,直到之前为了救小莹而走进了安华楼的一处旧址,这才从许翩口中得知了千弦安华楼主的身份。
妇人还在那里侃侃而谈:“这除秽节最热闹的一个项目,就是安华楼主砍下胜王头颅祭天了。当然不是真的楼主和胜王,而是找人来扮演他们,楼主和胜王的扮演者会在歌舞中交手,乐声停止的那一刻,就是胜王头颅落地的时候。”
白旻点了点头,一转弯,一个红红火火,热热闹闹的世界,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出现在他眼前。
眼前是一条长街。
长得望不到尽头,宽阔的大街两侧,是各式各样的商铺和小贩。安华楼的初代楼主喜欢鲜亮之色,于是除秽节这天,每家每户都挂上了五彩旗子和大红灯笼。路上行人来来往往,他们大多穿着白衣,这是在扮演两千多年前身穿白衣,背负问客琴的千弦。
而大道的中央,立着一尊两米多高的雕像,宽阔的道路也在这里拐了个弯。
不用看脸,光是看打扮就知道,那雕像定是千弦无疑。
白旻走近了看,发现这雕像塑的是千弦盘坐着弹琴的样子,而且雕像还十分精致,虽说比不了阿苏尔给葛怜衣塑的神像,但已然能看出几分千弦的神态。
再一看,雕像的底座上还刻了一个印记,只见那是一把锋利的黑色长剑,剑身上有一根藤蔓蔓延,而在藤蔓上,奇异地开出了四种花,分别是桃花、莲花、菊花和梅花,这是在人间代表四季的花朵,初代楼主魏恪善用剑,宝剑指的就是安华楼,合起来的意思就是——安华楼的利剑守护人间四季平安。
这是安华楼的徽记。
白旻的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的,生怕给千弦的雕像碰掉一点漆。路过一个小吃摊的时候,见到摊主刚捏出来一个面人,然后就被别人买走了。白旻一看后面还有不少人在排队,好奇地戳了戳最后一个大哥的肩膀,问道:“这是什么啊?”
那大哥道:“面人。小公子是外地来的吧,要不要买一个来尝尝,味道很不错的。”
白旻道:“我不是来玩的,就是好奇。你们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在排队买面人啊,很好吃吗?”
大哥道:“好吃是一方面,主要是因为那面人捏的不是别人,正是两千多年前的胜王。他做的事天诛地灭都不为过,谁听说了他的故事都恨得牙痒痒,于是后来就生出了这么个习俗,那就是把胜王制成面人,然后把他吃掉。”
白旻道:“那胜王岂不是已经死了百回千次了。”
“他那样无恶不作的大魔头、大昏君,死多少次都不过分啊。”大哥道,“不过那做面人的老师傅年纪大了,做的面人越来越少,速度也越来越慢,也不知道到我这里的时候还能不能有剩的。”
白旻转头看了看另一条街上的情景,刚好看到几个人在表演杂技。一个身穿白衣的人一剑“贯穿”了带着兽头面具的男人,引得众人掌声雷动,连声叫好——不用猜,白衣人是千弦,被他刺死的男人是胜王。
胜王的罪行被融进了这除秽节的习俗中,看来再过千万年也不可能让人遗忘了。
还真是遗臭万年。
白旻摇了摇头,倒是对这些习俗不感兴趣。他戳了戳大哥的胳膊,问道:“这位大哥,我听说衢都会变成现在的样子,是因为千年前有一段天柱落在了这里,我来就是想亲眼看看,不知道大哥能不能告诉我天柱现在在什么地方?”
大哥皱了皱眉:“天柱?那是什么?”
白旻发觉自己说错了话。金神域的天柱坍塌落入衢都,是天上的神明才知道的事。对于衢都人来说,千年前掉落的天柱对他们来说只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天灾。天灾导致了大火,烧得这里生灵涂炭,后来下了一场雨,火灭了,幸存下来的人们将衢都重建。如今衢都变得富饶美丽,他们只当是自己的辛勤努力换得了相应的回报,并没有想过是天柱的灵气外溢导致的结果。
白旻道:“没事,我自己去找就行了。”
他飞快地跑开了。
第48章 【华江雪卷】初见
虽说没有让衢都人指路,但凭着对灵力的感知,以及当初的卷宗记载,白旻也很快找到了那一截断裂的天柱。
神王降下的雨露甘霖熄灭了天柱掉落引起的火灾,同时也形成了如今的环山湖。
湖是当初降下的甘霖雨露,山就是断裂的天柱了。
白旻站在湖边看着中心的那个小山坡——倾斜的、山缘几乎呈直线,确实很像一截柱子。
包袱里的凤凰蛋感受到了周围充沛的灵气,附有金银花纹的蛋壳上泛出了耀眼的光泽。白旻感觉到了凤凰蛋的变化,脸上顿时绽开了灿烂的笑容。他轻轻抚摸着凤凰蛋上的花纹,纵身一跃,便以极快的速度朝着环山湖中心而去。
哪怕过了千年,天柱中的灵力仍旧是十分充盈的。自脚踏实地之后,白旻找了个光线充足的地方,将凤凰蛋放在那里,每隔一小会儿就能看到凤凰蛋在发光,凤晴霜说了,那是凤凰蛋吸收了灵力的表现,等到凤凰蛋发出的光从金黄色变成莹白色的时候,就是凤千停涅槃而出之时了。
“小凤凰,你要快点长,我等着你破壳而出找我玩。”白旻摩挲着凤凰蛋的边缘,美滋滋地幻想着凤千停破壳而出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他失去了记忆,但葛怜衣说,他涅槃之后很大概率会恢复过来,那么,他可能见到的就是一个懵逼的凤千停——记忆恢复之后不记得自己怎么会和他在一起,傲娇的小凤凰会很生气,可能会将他冻成大冰块。然后,在他回过味之后,又会满脸歉意地给他解冻。道歉是不会有的,凤千停天生就不知道“对不起”三个字怎么写。不过,虽然他嘴上不说,但会用行动来证明他知道错了,比如脾气不那么大了,给摸给抱,哪怕是往他身上扔泥巴也不会生气。
当然不能太过分,毕竟小凤凰爱干净,若是被泥巴弄脏了洁白的衣裳,他会气得好几天都不和任何人说话。
白旻变做真身,将凤凰蛋圈在怀中,夜色已深,白旻看着天上茫茫星海,在热热闹闹的除秽节的爆竹声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怀中搂着凤凰蛋,脑子里想着凤千停,等他睡着之后,居然还真的梦到了那个大冰块。
他想起了和凤千停的初次相见。
那时候他因为闯了祸,被无涯用锁神链锁了起来,无涯没日没夜地看着他,这让他痛不欲生。直到有一天,他那不靠谱的父母终于发觉他们的宝贝儿子出去得太久,担心他出了什么事,赶紧跑到九重天上来要人。无涯听闻妖族帝君和帝后大驾光临,总要出去相迎,顺便也讨点好处,毕竟他差点拆了无涯的金殿,总得要点银子修缮。
无涯不知道在他走后,凤千停便去了九霄云殿。
白旻并不知道无涯忽然离开九霄云殿是因为他的父母来要人了,只当是终于逮住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离开这里。于是,在看到出现在九霄云殿的陌生男子时,他二话不说就咬住那人的衣摆不撒嘴。
说来也是神奇,凤千停那么一个爱干净的小凤凰,居然会喜欢毛茸茸。凤千停一见到扒在自己身上黑白花纹的小猫就爱不释手——他实在喜欢极了,再加上小猫也抓着他不放,问过九霄云殿的守卫之后,他们都说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凤千停心花怒放,离开九重天的时候,顺便带上了一只黑白花纹的小猫。
回到凤族之后,凤千停对小猫精心养护,还给他起了个名字,叫“飞雪”。虽然脖子上的锁神链还在,他无法变成人身,但在凤族的生活舒适惬意,他也乐在其中。直到有一天……据他推测应该是无涯终于打算放过他,那锁神链是用他的神力温养出来的法器,就算隔得老远也能控制,无涯应该是隔空解除了锁神链的力量,某一天晚上,他从一只黑白花纹的小猫变成了衣不遮体的少年。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凤千停看到在他跟前养了一阵的小猫咪变成人时满脸震惊的模样。
凤千停:“你是谁啊!”清冷高傲的凤族王子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嗓子都喊破了音。
白旻生怕凤千停把他送回九霄云殿,连忙朝他扑了过去,道:“你别凶我啊,我喜欢你,你跟我玩好不好?”他努了努嘴,甚至抛了个媚眼,道:“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飞雪啊!,嘻嘻嘻嘻……”
谁知,凤千停却像是受了惊吓一样,一把将他推得老远:“你离我远点!”
白旻被推了个踉跄。看着凤千停恼羞成怒的样子,他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咬了咬牙,一下解开了刚变回人形,本来就还没有穿好的衣衫,几乎是裸着朝凤千停跑过去。谁知道衣裳太长了,他没注意脚下,不小心踩到了下摆,随之整个人失去了重心,一把将凤千停扑倒,咕噜噜滚了两圈之后才终于停了下来。
白旻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是弄巧成拙了,哈哈干笑了两声,试图逃走:“那个,我先回去了。”
然而,被彻底惹怒的凤千停哪能那么轻易放他走。
白旻直接被冻成了老虎干。
等到三天之后,凤千停来给他解冻,他装作被冻出病来的姿态,赖赖巴巴地留宿在凤千停的栖梧宫。
三天的时间,足够凤千停查清楚他的身份。估计是觉得自己把妖族的小王子冻成老虎干不好意思,于是凤千停亲自照顾他,又是送饭送水,又是亲自喂药,白旻一开始还很受用,觉得自己受了这么多苦,总得享受一下。可后来看着凤千停累得站着都能睡着的样子,他心中生出了极大的愧疚,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再装下去。
那天晚上,白旻将撑着桌子睡着的凤千停抱到了床上,给他盖上小被子,见他睡得不太安稳,还拍着他的背,哼着从前母亲教他的歌谣哄他睡觉。
然凤千停从小就不爱和人亲近,早早地就独立了,骤然被一个大男人抱在怀里哄睡,这让他十分敏感,本来很困,但还是醒了过来。然而这次,他没有力气再把白旻冻成干,只是咕哝道:“你好了吗?”
白旻目光斜视一旁,有点心虚:“好了。”
凤千停先是很高兴,紧接着才发现自己是被他圈在怀中的,这让他十分不自在,小声道:“那你先放开我。”
白旻听了,面不改色地道:“再抱一会儿吧,我感觉好热,但你好凉快。”
凤千停一怔,刹那间,勃然大怒:“你说什么呢!”
这一次,发懵的变成白旻了,他道:“我没说什么啊,你确实好凉快。”
凤凰天性属火,南荒向来酷热,又正值盛夏,外面热得仿佛能把人烤化。但是凤千停不同,他随他父亲,属冰,护体的灵力全都是极为纯粹的冰系法术。和他在一起,就像是随时抱着一个大冰块似的,十分舒服。
只是天真无邪爱闯祸的妖族小王子没意识到自己的话充满了歧义,凤千停一时顾不上他大病初愈,一脚将他踹下了床,骂道:“难怪神王要将你锁起来管教,原来竟是这副德性!啐!”
白旻捂着快要摔成八瓣的屁股爬起来,不甘示弱地高声骂了回去:“我怎么了,我不过是说了句实话而已!你要是觉得不痛快,我跟你道歉就行了,你犯得着给我一脚吗?”
这时,好死不死地又有侍女送药进来,一进门就看见白旻衣衫不整地躺在地上,脸上写满了抱怨,凤千停那一脚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看在外人眼中,是说不出的暧昧。
侍女把药放在桌子上,道:“殿下,你们继续,继续!”
凤千停当场就抓狂了,提溜着白旻的衣领就将他丢出了王城。
白旻当时就很懵,后来更是摸不清头脑,不明白说实话怎么也会惹得凤千停生气。
不过他们两个人也算是认识了,而且凤千停还天天板着个脸。白旻不想看他的臭脸,他想看他笑,他觉得凤千停笑起来很好看,仿佛春风化雪,胜过万千美景。
为了能看到凤千停的笑容,他每天都会送很多好吃的好玩的东西来哄凤千停开心,只是多半没什么反应。直到有一天,他忘记送了,结果凤千停居然直接找上门去,问他:“你今日是怎么了?”
白旻一脸懵:“我怎么了?”
“是遇到什么抽不开身的事吗?如果有,我可以帮你,但你得给我补偿。”
“我没有啊,我好得很。”
“那你昨天为什么没有给我送礼物?”
“哦,那个啊!我昨天睡过头了。”
“你滚!”
“???”
白旻在梦里痛斥凤千停莫名其妙,梦外,他也是不住嘀咕凤千停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翻脸如翻书,他每说一个词,凤凰蛋就会亮一下,金黄色的光芒渐渐变淡,转为了柔和的莹白色,最后,凤凰蛋的表面裂开了一道缝。
第49章 【华江雪卷】涅槃
距离凤凰蛋破壳还有一两天的时间,白旻分出了一个元神保护凤凰蛋,本体则跑到衢都城里参加除秽节。
大街上热热闹闹,白旻左看看右看看,眼睛都要看花了。这边大街上有卖兽头面具,千停很喜欢;那边大街上有卖香喷喷的桂花糕,千停也喜欢;还有载歌载舞的人们,他知道千停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很喜欢热闹,如果身边没有熟人的话,他甚至还会跟着跳起来,如果有熟人,他会嫌弃地道:“幼稚,只有傻子才会喜欢。”然后再偷偷摸摸地跟着跳。
“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银子多的没地方花是不是?”白旻挑了一个虎头面具,戴在脑袋上比划大小的时候,忍不住学了一下凤千停嫌弃的口气,“就知道把心思放在这些没用的小玩意儿上面,买了也是放在箱子里落灰。”
卖面具的商贩老板听他嘀嘀咕咕,像是在数落什么人,还以为是自己的面具不好,连忙找补道:“公子,我这面具都是自己做的,确实是不够精巧,这样,我再给您便宜一些,您别嫌弃啊!”
“啊,不是,我不是在说你。”白旻撂下几枚铜板,笑道,“你做的面具很好看,我很喜欢!”
老板笑道:“谢谢公子!公子慢走!”
白旻戴上了丑萌丑萌的虎头面具,开始了他在除秽节的一日游。虽然不知道千停看到他买的东西会是什么反应,但觉得好吃的好玩的,一概都没有放过,一条街还没逛完,手里已经拎了不少东西。这点重量对于白旻来说不算什么,但着实吸引了不少路过的人的目光,只听其中一个路过的女人道:“买那么多东西,这是要去逃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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