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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荼(近代现代)——江上空船赴夜火

时间:2024-01-15 08:58:59  作者:江上空船赴夜火
  大厅里吵闹,季末只好拔高了声音去问。
  问到答案便带着人漫步过大厅和走道。耽误了些时间,抵达洗手间时,季末只淡定交待了一句手下:在外面守好。
  公共洗手间室内空间不大,没人知道这里藏了人。门半掩着,颜文峰已先到一步。
  ——每一次抢得一点时间差,都像是成功偷到了一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时光。
  季末关门落锁,直言:“长话短说。什么事。”
  颜文峰将洗手池的水龙头打开到最大,装作是它坏掉了。看向季末时压低了声音,现在才能用直白忧虑的眼神围住他的身旁:“你完全不知情吗,今晚的行动。”
  “什么行动。”
  “针对三爷的刺杀,和对东河区一些干部的清扫。”
  季末理解了。“难怪今天要和东河区签这样的合约,原来是诱饵。”
  如果不是金彪的货,恐怕还钓不出三爷。季末思至此,不免又想到,他带来的货品上印有虎头标记,标志着这是金彪允许放行流入江城的东西。而他回答三爷的问题,证明他了解有关金彪的信息……就仿佛是被卧底先生当面抓了现行一样。
  “重点还在后头。”颜文峰说,“这艘船上装载了炸药,设置了时间,九点会直接爆破船体。”
  季末怔住。“什么?”
  颜文峰沉气屏息,拉着季末往里又走了走,快速而全面地解释:“几日前,有一个叫金彪的男人联系我,他自称涉足黑白两道势力,手上握着诸多能够稳定运作的货品供应链。当有了他点头,东河区在江城进行毒品贸易就不会被稽查。”
  对着季末,颜文峰可以将整个计划和盘托出。
  “我们做了一个交易。他会助我取代三爷,拿到三爷的位子,接管东河区的产业。换得的是此后东河区将完全变为他的傀儡。”
  “金彪为此安排了今天青城区和东河区的交易,并提供了一支由秘密特工组成的武装队伍。现在这帮秘密特工就混在受邀来船上参加宴会的客人及其随从之中。”
  这些特工的身份就是普通的保安,服务员,船工,保洁,也有能和官员们近距离接触的佣人,司机等等,都是潜藏在社会各行各业里的人。只有当金彪需要他们的时候,这帮秘密特工才会现身,提供目标的情报,执行暗杀任务。
  但这次不会是“暗杀”。
  “烟火晚会开幕之时,我会当众枪杀三爷来立威。金彪的清扫队会从旁协助压阵,确保清扫名单上的每一个目标死亡,直至肃清完成。”
  “九点之前,我东河区的人,你青城区的人,金彪的清扫队,三路人马都会收兵退场,各自乘坐接应的小船撤走。”
  “九点,这艘满载炸药的游船会准时被引爆,作为收尾。”
  这个故事的发展于季末来说十分耳熟。他毫不意外这整起事件最终会被捏造成意外事故,报道为船只失事,没有人能有权力去调查这起事故,更不要说翻出真相。
  一场船难,剧烈爆炸——完美干净地处理大量尸体的方法。船上的死者在爆炸中留不下尸骨,侥幸活下来的人就像许霖一样,永远生活在幕后主使的阴影之下,被镇压被监控,连说出真相,试图反抗的想法都被完全地灭杀。
  颜文峰被误导,以为金彪是在江城活跃的某个人,但季末知道这个计划的幕后主使不是许森就是那位闵先生,不可能有其他答案。
  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也就只有站在那样高度的人才能够一手遮天。什么三爷,东河区,青城区,都只是玩物和工具罢了。整座江城都是他们构建的游乐场和牢笼。
  当听到说这个计划选在一艘游船,选在烟火晚会的时间点上执行之时,季末甚至可以一口咬定,这个剧本就是出自许森的手笔。
  台上华丽盛大的演出,幕后不动如山、自在掌握的导演与看客。那个男人趣味如此,一贯钟爱这样的杰作,不是么。
  也因为知道是许森做的,所以在面对颜文峰的下一个问题时,季末干涸的心潮逆流涨水,回击拍打在心壁上,又一次开始感到痛苦。
  “我没想到这次行动会将你卷进来,季末。我更没想到,你对今晚的行动全然不知。”颜文峰陈述了计划中的重点部分,见季末一直沉默,便放缓了声音,停下来给他一些缓冲的时间。
  感到疑惑,隐隐觉得不对劲,又想不明白关键处。沉吟着:“那你……你来做什么?”
  季末来做什么。
  “他叫我来是因为……他想杀我。”季末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有重复这句话。“他想杀我。”
  季末也是一件随用随弃的工具。
  “他什么也没告诉我。他是想把我也炸死。他想主动抛弃我,把我丢在这条船上。他想我死。”
  季末慢慢说。说得越来越快,思路越来越清晰,眼里的空白越来越多。
  “是这样的,我知道他那么多重要机密,他怎么会放我跑掉呢,他那样做事周密的人。我现在就是他的祸患,他的敌人,他要杀我才是对的。只有我死了,我才能真的解脱啊。”
  颜文峰眉头拧起来,想要打断季末的喃喃自语:“谁,谁想杀你?许森?他怎么会杀你?”
  “是啊。”
  季末说出了那个名字。像独自站在一支风雨中飘摇的小船上,隔着万里山川同那个人对峙。
  “许、森。”
  随着这两个字出口,身上的魂魄都像是应了诅咒被收走了。力气一点点失去,又全部驻扎进身体,沉沉欲坠,四肢不再为他所用了。
  季末曾怀疑过闵先生是杀害了母亲的凶手,还为许森找借口,说他只是因为更高层的命令才不得不装作不知,也不让季末知道真相的。那可真是从一开始就走错了大方向。
  入狱之时,母亲已经被害,许森明知凶手是谁,更要故意掩盖了这件事,再借此利用季末,骗去给他做事。物尽其用直到今天,终于到了用尽之时,季末不好用了,想跑了,那就该将季末从世上抹去,斩草除根,让这桩案子再没人能从中翻起浪花来,不留祸患。
  原来在这样长的一段时间里,季末的人生全都是虚假而荒废的。陷在名为许森的这个圈里,从来都走不脱。所谓恩断义绝,人走账清,意思是现在就回到原点,不仅感情,连命都要一起还给他。
  还记得许森曾经向他说起过,觉得身边围满了聒噪的小丑,暗示只有季末在他身边才不觉得寂寞。那时季末以为自己是不同的,至少能听见这番真心话,不算在小丑的范围内。现在才明白会错意,季末才是最大的那个跳梁小丑,不仅最好用,还最能博许森一乐。
  那现在当不当笑呢。
  “他说做完这最后一件事就让我走的。”
  季末对着空气念叨,像是在问面前人,又像是在问自己。或是根本不知道在问谁,只是机械性地重复一个永远没有解答的问题。
  “他怎么又骗我啊。”
  没能笑出来。叹气都叹不出来了。
  没有心惊,没有悲哀,没有失望透顶,没有颓然,没有伤心欲绝,没有恐惧……与那个人有关的一切感情和思绪都在飞速地衰败,再涌起回忆时只余一捧飞灰。
  还活得好好的那个人,季末只当他已经死了。
  “……”
  颜文峰被季末的话惊到。但很快反应过来,再结合季末空洞的眼神,颜文峰一下子猜到了:“你们吵架了?发生了什么吗?”
  话一出口,又觉得何须去问,能将季末和许森的关系一举打破和反转的契机,除了季末妈妈的死又还能是什么。
  叶箐啊,你这个自作主张的蠢货……颜文峰无声抽了口气,真是头皮发麻,立马在心里狂骂了叶箐几百遍。
  想要说些什么让季末冷静一些,打起精神来,今天晚上接下来的行动危险性极高,以季末这个精神状态,真的害怕他出事。可是季末看上去没有一点失控的迹象。他的表情一片空白,就像一具内里已经被蛀空了的木偶。
  颜文峰看见他这副样子,更加心痛。遏制不住的怒气在徘徊,脑子里又一跳一跳地抽痛了起来。
  前一次和季末聊的结果叫人欣喜不已。他被颜文峰的话触动,非常少见地露出了像做错了什么事一样受伤的神情,带着一点小心翼翼,想要靠近又不敢,仿佛感动又心酸,还有几分呆呆傻傻的孩子气。
  那才是季末本来的样子。再怎么逞强嘴硬,头铁非要去撞南墙,撞得浑身是伤,不得已用最冷漠的外壳包裹自身,他心里都是有一片柔软而滚烫的净地的。那是颜文峰最喜欢的季末的一面,是好不容易才打破重重壁垒,碰到最可爱最美好的他。
  看得出,季末是打心底里喜欢和向往颜文峰所描述的那种未来。碰不着他的时候,颜文峰时常会想念他,觉得既然如此,那是不是真的有一天他会情愿主动走入那一个未来。
  可怀抱着这样的幻想,连那天季末的每个表情都还历历在目,怎么一段时间不见,他就又自闭起来了。
  为什么颜文峰竭力想治愈的人,总是要在别人那里被伤到。
  颜文峰将炸开的一波波怒气收拢,敛去踪迹,愈发轻柔地对待面前人。感觉难以安慰他,眼下时间场合都不太对,呼吸都必须放缓,怕惊扰到这一缕脆弱而不安定的灵魂,怕一眨眼他就魂飞魄散,再也抓不住了。
  “季末。”上前将季末揽在怀里,所幸他没有躲避。可颜文峰也害怕他没有任何动作和反应,像是连应激行为都不复存在了。
  “季末,”又一遍地唤这个名字,叹息里埋没了渴求。“跟我走吧。”
  曾经说过的一些话,颜文峰现在想要收回。曾经给不了的承诺,现在颜文峰必须要说,不说就可能会后悔。
  “等会跟我一起撤退。”摸了摸季末的头发,颜文峰低声说,“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你死的。”
  “以后也不会让你有事的。”
  “跟我回家吧,季末。”
  “我不会让你无家可归的。”
  季末沉默着,仿佛什么都听不入耳,不入心。颜文峰知道自己再也没法让他安心了。那还能不能再试一次呢,再试一次……
  “眼下,先把今天度过。复仇来日方长,我们不要冲动,好不好?可以慢慢找机会的,不用着急。哪怕有把握去做这件事情,也要优先考虑自身安全。千万,千万不要上头想不开啊,季末……”
  季末许久都没有说话,任由自己被颜文峰用双臂圈起。这个人抱他抱得很紧,看起来能够保护季末的力气,也像是能够支撑起季末的力气。
  但是季末不想依赖谁。本能一样地抗拒,被针扎痛了,再看到针尖就自动缩手了。灵魂战栗着畏惧拥抱,而身体麻木了,动弹不得,温暖的感觉已然流失。
  季末别开了头,问:“是因为我现在的身份,因为我是你重要的线人吗。”
  颜文峰猛地放开了季末。直视季末的双眼时,颜文峰眼里燃着重重的烈焰,咬着这两个字,快要淬出火来:“不是!”
  季末静静望着这个人,看清他心焦的样子。才又慢慢说:“你真的得好好保护我才行,颜文峰。”
  不知为何,说这样的话时没有一点自信,反而自话语中蔓延出一种无处着落的漂浮感。
  “因为,你想扳倒金彪,没有我,你真的不行。”
  颜文峰立刻回应道:“是,我需要你。”
  说完又无言苦笑起来,无法否认立场上季末不可或缺的重要性。“出于我个人的角度,我也不能失去你,你能明白吗?我没在骗你。”
  季末不置可否,平静地回答:“嗯。”
  “等会跟我回家,行吗?”
  “嗯。”
  颜文峰不敢放松。
  “那现在先回去?找个地方等我。”颜文峰瞧着他的脸色,但季末脸上什么也没写,现在就是一本无字天书。“九点前我来接你。”
  “嗯。”
  季末低着头,临别前问回了最初的问题:“船上的其他人怎么办,就只能赌命了么。”
  这样提问时,他看起来能够正常思考和交流。但这种正常是因为濒临爆发阈值,回光返照才有的宁静。他的语气依旧没有温度,颜文峰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拉住他。
  “我想了几个方案,正在考虑,都不太好用。”颜文峰要求自己冷静下来,讲明情况,“原本我和金彪商讨的计划中是没有这么多普通人的。后来三爷又邀请了许多客人,这些客人多半是东河区帮众的亲属。除此之外还有船上的工作人员。他们几乎全是无辜者。”
  “现在我们很难在不被金彪发现的情况下,调度到大型船只来救援这些人。若行动泄露、失败,只会当场爆发枪战,多方混斗,局势会更加滑向失控。”
  季末想了想:“清扫行动必然速战速决。八点半开始,在九点前结束,清扫队撤离。这半小时是路人的逃生时间。”
  季末知道了解法。“交给我吧。我去联系运输船,要求八点半抵达。这艘游船上有全船广播,八点半时我会去广播中心通告炸船的消息,指挥无关人员定点撤离。”
  “你都不知道船上有多少人把守,混了多少金彪的人在其中。怎么会让你那么容易一条路走到广播中心。”话虽如此,颜文峰没有反对这个提议,他快速下了决定。
  “我调几个人掩护你……不,让一组人帮你。你在行动中得时刻和我保持联络,我要知道你那边实时遭遇到的情况。”
  “不行。”季末闻言只说,“你不能暴露。不能因为我毁掉和青城区的关系。”
  一句话按死了颜文峰接下来的所有动作。
  颜文峰:“……”
  季末重复了一遍:“交给我。我能混进去。”
  “我已经是所有人的敌人了。”季末漫不经心道,“我不怕事后清算。”
  颜文峰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拦不住他。盯着季末,兀自握紧拳头,又无处发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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