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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荼(近代现代)——江上空船赴夜火

时间:2024-01-15 08:58:59  作者:江上空船赴夜火
  他为什么还不愿醒来。
  后来颜文峰买了一台电视机,于是一起看电影成了他们的晚间娱乐。颜文峰年少读书时就立志要当警察,最爱看警匪刑侦,或是谍战悬疑类型的影片。他现在也爱。在家放这些经典老片的时候,颜文峰就坐在季末身侧。季末好像看得入迷了,盯着电视屏幕一动不动。电影里一幕幕情景飞速闪过,季末眼瞳里映着光影流转。颜文峰沉默地看着在看电影的他。
  有一天,颜文峰考虑着说:“阿末喜欢猫还是狗?”他说,“我们养一只小狗吧。挺好玩的。”
  幼犬都是要训的,从小就得教它听懂人言,识别指令才行。可若颜文峰不在家,小狗崽子不听话了,那季末是不是会绷紧了一张小脸,想要训斥它却又舍不得狠下心来骂它,面对欢快摇尾巴的小狗毫无办法,最后只得一人一狗两小只蹲在那儿大眼瞪小眼,谁也听不懂谁……想到这个场景,颜文峰没忍住笑出声来。
  “也不知是你逗它,还是它逗你。”
  算了吧。
  颜文峰找了很多东西来试季末的反应。
  比如穿警服的时候,偶尔,季末会转一转眼珠看过来,被吸引到。一对漂亮的乌黑色招子,这微微偏转间灵气好像又回到了他的眼中。虽然没有更多情绪流露,但颜文峰感到了振奋。
  给季末看了一些铅笔画。他会垂下头,望着画中的人物,犹如沉思,看得十分用心。但不论画中是谁,他都是一样的神态。颜文峰猜不出他在想什么,可能他根本就辨认不出谁是谁。
  又给季末看了许多旧物。包括他以前穿过的衣服,家里的钥匙,坏掉的旧手机等等。他都无感,不明所以。颜文峰觉得,他把自己关了起来,把过去那个季末锁在了没有人能碰到的地方。
  只有一次,出了差错。颜文峰解下枪套,抽出来让季末看到了手枪。季末给出了最剧烈的一次反应:他一手按在了颜文峰掌心的手枪上,却不是习惯性地拿枪,而是使足了力气想要推开眼前的东西。
  他的手抖得厉害,连嘴唇都在颤抖了,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来。眼睛死死地盯着手枪,眼里写满了惊惧。额头上冒冷汗,鼻翼上的细小汗珠清晰可见。季末控制不住急促的呼吸,执拗地想要挡开这件用过的武器,却不知为何挪不开眼神。
  颜文峰吓了一跳,拿着枪匆匆出门而去。冷静了几秒后他将手枪藏在门口的花盆底下,这才又着急地折返回来。
  季末还站在原地,低着头,双拳握紧贴在大腿两侧。颜文峰急忙走过去将他抱住,将人用力摁在怀里,抚摸他后脑的发,止住他的颤抖。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颜文峰懊恼地说,“不想醒过来就不要醒过来了。我们不要回到过去了。就像现在这样,一直开开心心的就好。我们不伤心了,不想那些不痛快的事情了。”
  “阿末……我去给你买冰淇淋,好不好?”
  在颜文峰面对江城里的黑恶势力“反水”、“弃暗投明”的这段时间里,他每天都配枪出行。只是从这天起,他不再带枪进门了。
  也再没有试过季末的反应。
  吃过饭,看完电影后,到了晚上,到了小朋友们普遍该睡觉的时间,颜文峰把洗干净的季末放到床上,在其本人的注目下亲了亲他的额头和脸颊,笑说:“晚安。”
  关了灯,季末还瞪着眼睛。颜文峰在黑暗里摸索着凑过去,轻轻咬了咬他的下唇。
  “眼睛闭上,睡觉了。”
  颜文峰在他身侧躺下,安稳地入睡,进入有季末在的,最安心最柔软的夜。
  这就是颜文峰在江城的生活,平淡又普通的一天。
  季末听见了哭声。
  他起初以为现在是在自己的葬礼途中,有前来吊唁的人在哭。毕竟他早就淹死了。不过想想又觉得不对,谁会给他办一场葬礼?想杀他的人怕不是要当场拆了灵堂,把他从棺材里拖出来鞭尸才肯罢休。
  况且,谁会为他哭呢。
  后来他发现,是一个小孩在哭。哭得声泪俱下,好不烦躁。
  那是未满十六岁的季末,孤零零地站在黑暗里大哭。
  季末烦死他了。怎么没死人也要哭。
  季末知道自己没死。但是不想活。他心想,是该死了罢。太累,早就累极。这路也已经走到了尽头,是该结束了啊。不然还有什么意思呢,这种烂透了的人生有什么拯救的必要?死了才算清白。
  发出灵魂的质疑。其背后是虚脱的无力。
  可是这个小孩指着外面,哭着说,你看看他,你看看这个人!
  季末看见一身耀眼的警服,帅气逼人。
  看见一段又一段的回忆在命里浮沉,看见有人穿过它们,不留痕迹,却始终保持着向季末投以注视。那是不沾邪秽的目光,含着千丝万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这隐晦的感情现在复苏了,它是和煦的洋流,流淌开来,轻而易举就包裹住了季末的灵魂。
  这一日日来的每一幕场景都在眼前迭换。感受到一双有力的臂膀护住周身,感受到世间最温暖的笑意和最柔情的亲吻,感受到许下不抛弃诺言的人的决心,还有他所做的所有事……心里的钝痛渐渐蔓延,整颗心脏都震得发麻起来。只有一个人可以抚平伤痛,用爱治愈这颗千疮百孔的心。
  季末怔怔,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另一个自己。这片黑暗被照亮之际,他摸到的是自己脸上滚滚落下的热泪。这是为他人而流的眼泪。
  季末闷声想,如果他不活过来,这个人要怎么才能走出来,怎么才能开开心心地度过余生。
  不该是这样子的。凭什么,这不公平。
  季末想要回应他,想要他幸福。
  因而动摇。曾因这个人建起死志,现在也因这个人有了活下去的信念。
  ……
  季末听见了哭声。
  他在夜里睁开眼睛。右手正被人扣住五指握着。
  身侧之人额头靠在他的肩膀,蜷缩着身体侧躺而卧。他抱着季末的手,脸贴着手背,嘴唇吻在手腕。
  季末感觉到手背和手指间都被热热的液体湿润了。颜文峰在低声言语,絮絮诉说着什么,却并未破坏安静的夜。只有这些眼泪烫得叫人于心不忍,受不住了想要逃离。
  季末默默躺了半宿,一动不动。等旁边人没有声音了,又过了许久,季末也不知何时睡着了。
  季末早上醒来时,听见有人在打电话。
  “明年?明年过年肯定回去的,放心吧爸。女朋友?呃……我会问下他的意愿的。是男孩子,我说了几遍了,爸,你不能把人家性别都搞错。”
  “是个很好的人,你们就放心吧。嗯,嗯,知道了,我会对人家好的。嗯好,不辜负,你儿子那肯定得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哎,知道,人家后半辈子都在我手上呢,会好好负起责任的,放心。”
  “行了,电话给我妈吧……妈?对,对,任务结束了。但是这边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我一时还回不去。”他笑起来,“我也想你,妈。”
  “姓季,叫季长安。是的。四季如春的季,长长久久的长,平平安安的安。”
  “对,长治久安的长和安。小猪猪还会说成语了?哈哈,确实是个很帅的小哥哥。想看?老师布置的作业你写完了吗?……好,好,别吵,别吵。”
  季末揉了揉眼睛,下床。
  桌子上放了一些整理出来的季末的东西,包括围绕一个假身份构建而制作的一些证件。那张身份证上写着另一个大名。
  ——季末现在变成了生活在另一座城市里的另一个人了。
  颜文峰正站在阳台,季末望了他的背影片刻,见他挂了电话,当即朝他走去。
  走了几步就飞跑起来。颜文峰惊讶地转身,季末一头扎进他怀里,抱紧了他的腰背。
  季末深深吸气。“……醒来看到的人是你,真的太好了。”
  “……阿末。”颜文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心思复杂难言,无处说起。
  季末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是颜文峰,可颜文峰每日醒来就要看见一个呆呆的不会说话的季末——这段时间的心情他绝口不提。人就好好地在面前,颜文峰用力回抱季末,喃喃道:“我等到你了。这是真的,不是做梦……”
  “当然是真的。”季末放开颜文峰,心里有一些愧疚,但某种更激烈的情绪压过了负面情绪。他像是保证,又像是求证,眼里发亮,直言问道:“以后,就再也没有什么要利用的,也没有假话和隐瞒了,对吧?”
  颜文峰懂了他的意思,笑着回复:“对,不会有了。”
  颜文峰继而郑重道:“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阿末。”
  “你想去看一看我长大的城市,我工作的环境,见一见我的朋友和我的家人吗?”颜文峰紧盯季末,等待他给出回答。“了解一下普通人眼里的颜文峰是什么样子的。”
  曾经多争吵,两人因为不同的立场和目标互相算计,锋利的言辞相对,争论不休,或是各有保留。而从今往后这些就都不再有了,两人之间再无隔阂。所有阴霾都已散去,过去已逝,唯有沉甸甸的感情继承了下来。
  这辈子很长,不用着急,还有足够多的时间,他们可以重新开始,颜文峰可以用漫长余生去表白。
  但季末很快给出了答案。他咧嘴扬了扬唇角,有些恃宠而骄的少年气,被看得略微不好意思,又用骄傲明媚的神色掩饰了。昂着头,下巴抬起,他大方接受了这个邀约:“好啊,我要看。”
  颜文峰没忍住亲了他。
  之后一连几天颜文峰都是开心的,一副相当有干劲的状态。
  有时晚上他会带一些公务回来处理。当涉及到一些犯罪分子的情报,季末常常有能帮上忙的时候。就这么给颜文峰当起了小助手。
  颜文峰问季末,将来有什么打算。
  季末不知道他话里认真又紧张,还要装作随口一问。季末正看警匪片看得津津有味呢。他说,跟你回去啊……?
  季末反应过来了。将来,将来我想考警校。进你们队,这样是不是就能跟你一起出任务了?
  颜文峰被这几句话砸晕了,当时脑子里就有点七荤八素的,欣喜若狂。后来又高兴了好多天。
  颜文峰说,一言为定啊,不能反悔了。我会监督你学习和考试的。我们队可没有后门能走。
  颜文峰说,阿末,有你在,我幸福死了。
  季末看了他一眼,眨眨眼,转头接着看电影。
  淡定道,那就幸福一辈子吧。
 
 
第111章 结局二:白雪
  【叶线】
  白雪(上)
  “票,先生。”
  “……”
  “身份证。”
  “……”
  “姓名——”
  “季长安。”
  ……
  初九这天,季末登上了即将驶离江城的客船。他没多少行李,没什么值得带走的东西,草草收拾了一些衣物和证件,提了个双肩包就出发了。
  他戴着口罩,在靠窗的座位前坐下,包就放在大腿上抱着。离船开还有半小时,他不怕等,无所谓时间,就这么在这一方人少清净处独自静坐,无言望向江面。
  那天投江虽是走投无路,跳下去了季末倒没淹死。从小在江边长大的孩子,水性是不错的。江心凶险,他拼着一口气,硬是踩在水里,一点点飘着,最后被冲回了岸上。
  他怀有一点卑微的期盼,巨大不切实际的幻想,以及相当多的不甘心。无论如何,再试最后一次吧。
  季末回家去了一趟,赶在所有人之前拿了些必需品,匆匆跑了。
  只是他这体质是真扛不住冬季天寒地冻的滚滚江水,这一回到江城就发了烧,病情比上次还要来势汹汹。
  但他不能停下,没有休息放松的空间。青城区或是金彪肯定前脚后脚就去抄了他的家。他们轻而易举就能搞到监控资料,很快就会发现季末回去过一趟,知道他没死。随后便是紧张的猫鼠追逃游戏,季末竭力掩藏踪迹,想要甩脱敌人,而敌人沿着季末逃跑的路线挨家挨户地搜索,找上门来。
  好在季末了解底层喽啰们的行事风格,知道这帮职业眼线经常往来的路线,以及固定盯梢的地点。他因此避开了不少麻烦。
  但也有避不开的时候,差一点就被逮到的时候。他在江城里东奔西走地躲藏,用新身份住过小旅馆,也借口做工躲进过黑心工厂,没办法的时候还在城市绿化带里躺过一个晚上。近来天气不好,倒春寒来了,感冒一直好不了,低烧断断续续,他也只敢在凌晨时分才摸黑去药店买些感冒药。回到躲藏的地点,就要因为生病难受和担心被找到的恐慌夜夜不能好眠。
  四处打听情报,在江城里几乎无处落脚。这不仅是因为季末成了地下世界的首要通缉目标,更是因为前有东河区的崩解溃散,后有许森一死,局势更是陷入彻底的混乱,连闵先生都觉得棘手,一时难以摆平事态,根本压不住诸多垂涎权力和利益的亡命之徒。现在谁是属于哪派的人,拿了什么人的钱在做什么事,谁也说不准。任何人、任何势力此时对于季末来说都是危险而致命的。
  在此期间倒是得了一个能稍作安慰的好消息:季末跑了几次的那家鱼货铺子,终于从伙计嘴里听说看到有人雇船去江边打捞什么东西了。
  季末放心了。他给足了封口费酬谢伙计,后来再没来过。
  …………
  “咳咳,咳咳咳……”
  季末低声咳嗽。戴着口罩,还是下意识捂住了嘴。脑袋一歪靠倒在窗户玻璃上,又开始后脖子出汗,脑门发热,一阵一阵地犯头晕。
  躲猫猫到了今天,像是一炷香烧至末尾,这引火烧身的火终于燃尽了内里灌注的燃料,季末感到精疲力尽。
  他的座位附近一片都暂时没有其他乘客。更远一些的地方,有新上船的几人坐在一起闲聊——
  “听说前几天有一艘船出事了,爆发了枪战,甲板都染成了红色,船员洗了几天都没洗干净。”那人开了个玩笑,“不会就是我们现在坐的这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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