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狗官,咱为国出征捉寇,你狗官把我们关在城外晒太阳、带到破院过夜且不说,给我们吃的东西竟然还掺了沙子生了虫?!好大的官威啊!”
“咱拿命来给你们保安稳,你狗官这样看不起咱,还打什么仗,不打了!”
那一脚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念生的嗓门又大,三两句就让围观的百姓知道了他们在愤怒什么。
他的话说完,又有不少士卒砸了手中的陶碗,提起了放在一旁的刀剑。
但还不够,念生打小就游走在市井之间,学了不少跟人说话吵架的本事。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就睁着眼睛开始给自己杜撰身份。
其身世之凄苦、成人之艰难、生活之困顿无不让人唏嘘,又说到家中的老母如何如何,动情之处还号啕大哭,围观的百姓之中也隐隐地传来了啜泣之声。
“狗官,今日非得给我们一个说法不可!”一士卒应声而喊,人人应和。
最后就在这样的氛围之下,念生领着一众士卒,队后还跟着不少的甬州百姓,一路怒气冲冲地去到了巡抚府。
作者有话说:
今天买了一条掌印颜色的(就是红色的)马尾斗鱼,大家觉得叫什么名字好呢?
PS:看到有读者朋友说想看感情线,但是这几章还是会说一下事业这样子的,所以我就标了一个后缀,大家不喜欢剧情的话就方便跳过了。
第126章 【贰拾叁】信(大部分还是剧情)
念生本就人高马大的一个,模样看着就虎,如今手里再握着一根又粗又长的破木棍,那睁圆环眼的模样,哪里有人敢拦他,何论他的身后还跟着乌泱泱的一群人,手里带着的都是真家伙。
巡抚府守门的小厮拦不住,几乎是毫不费力,就教他们给直接闯了进去,后头看热闹的百姓也挤进去不少。
“呸,那狗官人在哪呢?”念生啐了一口。
一众士卒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在巡抚府前院散开,各自去寻找。
李桥没预料到这一点,不晓得他们竟然有这样大的胆子,事发突然也无人给他通报,此时此刻正抱住新纳的妾你侬我侬。
房门一脚被踹开的时候,他人都还是懵的,含在嘴里的那半颗葡萄,不知是咽还是不咽。
“你……你是何人!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擅闯巡抚府可是重罪!”等回过了神,李桥就开始破口大骂了起来,“还不快给本巡抚滚出去。”
念生跟座山一样堵在了门口,纹丝不动。“你就是甬州巡抚李桥?”
“正是本官,你既然知道,还不快……”
“哈哈哈,我找的就是你!”念生两三步向前就提起了李桥。
李桥本就瘦弱矮小,这些年被酒色亏空了身子,丝毫不是十五六岁的念生的对手。
“啊啊啊——”斜卧在榻上的美娇娘现在才反应过来,开始高声尖叫,然而并无人管顾她,念生只是将李桥半拖半提地带走了。
将人给拖到了前院也还不解气,念生左右看了看,直接将人给绑在了一块儿高立的假山石上面。此刻日头正胜、红日高悬,直直地照了下来灼伤人,李桥被绑着不一会儿就出了一身的虚汗,里衣被浸湿贴在身上。
念生左右看了看,发现人群里没有李浔,于是起了些小心思。
他握住木棍的手紧了紧,迅速攒足了力道,高高举起一下就砸在了李桥的身上,但又算准了的,不会让这厮受重伤死过去。
李桥的身子立刻躬了起来。“哎哟哎哟啊……”
有了第一次,那第二下第三下就顺手得多,不多时找着了技巧。
一边打念生心里头一边骂着,让这狗东西欺负他家老爷、轻视他家老爷,现在就要狠狠地教训一波。城门不开、荤腥不够、住处不给,想他家老爷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从前司礼监掌印可是一顶一的大官,如今公子坐上了皇位,他老爷还成为了将军。
他不想做个好人,为人处事向来都是帮亲不帮理。老爷给他们一家吃喝,请先生教他读书写字,虽然他没学成什么东西,可那也是真心对他好的,他知道。他才不管别人怎么样,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这才是真的。
只是念生没本事,只能这样泄泄愤了。
他这一下接着一下的,教周围的人都看呆了去,难免也引起了百姓的窃窃私语。
恰在此时,原先去着刘桥的士卒也回了来,好些人手中都搀扶着姑娘,林林总总约莫有个六七个。
“啊呀啊呀!”有眼尖的人一下便认出了那些女子的身份。“那不是刘老太家的孙女吗?不是说被那阉人强征去做妾了吗?怎的还在巡抚府啊?”
“可不止,那个女娃娃好像是前几年被带走的桂芬啊!”
“我就是瞧着其他的那几个也是眼熟啊,好像都是说被带走了的,这……这没死啊?”
被绑在假山石上的李桥疼都顾不上了,倏地睁大了眼睛,本就被亏空了身子虚浮瘦弱,这么一下像是眼眶承不住眼睛,要坠出来了一样。“这,这……不是的,这都是误会……”
话当然没让他说完。
“我们跑到了后院儿去,进了一个长满杂草的院子,正以为没人要走的时候,听见枯井下面有声音。”一士卒站出来解释,“原先还以为是这个狗官在躲我们,就搬开枯井上的石头下了去,哪里知道发现了这些女子。”
“那井下臭的不得了,一群姑娘就窝在那里,傻傻愣愣的,人来了也没有什么反应,可怜啊!”
甬州就这么大的地界,认识这些姑娘也多,看着这模样自然是心疼。
“说,你自己说,你都做了些什么!”念生和李浔一起在老妪那里听了个大概,但也没有想到这些姑娘都成了这样的模样,心下也恨,举着木棍抽得越发用力了。“你这狗官,畜生!”一串接着一串骂人的词儿从他的嘴中溜出。
李桥身上绸缎制的里衣被抽成了碎布条,沾血带肉的散发着血腥气,因为受不住这样的痛,嘴角还吐出了血沫来。
他正打算举着木棍再给狠狠一击的时候,被人给喝止住了。
“念生。”
听着这个声音念生一激灵,一下就恢复了清醒,抬起了手又放了下来,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憨笑了两声。“嘿嘿,老爷。”
“无礼!”李浔慢悠悠地从围堵地人群外走了进来,不知是不是脸上的那张木质面具唬住了众人,所到之处皆为他让行。
走到了念生的身边、李桥的跟前,李浔才不慌不忙地补了后半句上去。“怎么如此对待我们的李巡抚啊,实在是太莽撞、太不懂事了。”
对着念生说完,又转向了口吐血沫奄奄一息的李桥,笑意吟吟道:“小孩子不懂事,还请巡抚见谅。”
可李桥又哪里还有力气回答他,早已是喘气都觉得费劲。
“这就是从京都来的贵人老爷,让贵人老爷帮我们做主啊!”人群当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一石惊起千层浪,众人像是找着了主心骨,开始纷纷向这个一身红衣、带着面具的京都“老爷”求公道,呼声高低相掺,像是佛堂前的呓语。
李浔扶了一下面具,大抵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不过他也只是笑了一笑。
“甬州地界的父母官,自然是由甬州的百姓自己做主。”他从念生的手里接过了那个破木棍,甩了甩上头的血滴后,横手用尖端抵住了李桥的脆弱的喉。“我能做的,也不过是上书让陛下再派一个巡抚,来顶上原先那个莫名失踪了的李巡抚罢了。”
他握木棍的手微微一用力,李桥那边就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足下迅速汇集了一摊水迹,还带着一阵骚味,顺着看过去,竟然是吓到失禁了。
他微微偏头,不耐地啧了一声,将木棍又丢给了念生,而后又转身走出了巡抚府。
“请便吧,各位 。”
这时众人才后知后觉地悟过来他刚刚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齐声呼喊着清官大老爷。
李浔听着那一声又一声的赞叹晃起了脑袋,背着手慢悠悠地往破旧的驿站走。
戴上了丑陋的面具也是清官,摘下后如何昳丽都只会是佞臣。
真是有意思。
-
“陛下,有锦书一封,是……李公子寄来的。”侍卫垂手将那封信高举,只等着案上之人做决断。
晏淮清握笔的手一顿,一滴浓墨晕在了宣纸上。“李浔?”他将笔架回了笔山上,将那染黑的宣纸捏皱放在了一角。“呈上来吧。”
先是掏出绢帕,细细地擦净了手上沾染的那几滴墨,而后才从侍卫的手中接了过来。
却也没有着急打开。“你先下去吧。”
待殿门再次被关上之后,他才拆了这封信。李浔的字笔走龙蛇又利落干脆,每一个折钩都带着锐利,剑可杀人,字亦可。
看了几眼,他便用力地合了起来,实属因为只有几行短字,是简述了一下在甬州发生的事情,再让他派个可信的上任甬州巡抚,其他也就什么都没说了。
撑着额角摩挲了几下,又将其展开了细看了一遍,待将那几行短字又都读顺了几遍,才觉得无味,便再次合上。
那就派个人去甬州吧,日下能信任的,也就只有太师邬修明门下的学生了,待明日早朝留下细问一番,也不是什么难解决的事情……
脑中开始盘算着这些,但心里却还是憋着一口气,涨得不甘。
他抬手拍了拍掌,殿外便又走进了一侍卫,单膝跪在了他的案前。
晏淮清问:“玉龙关那边查得怎么样?”
“还未有消息,传回的话也是说,有人抹去了痕迹。”这侍卫答他。
“他自己?”
晏淮清垂眸深思,倘使那些话都是真的,那为了不让人知道他接近晏悯的真正目的,李浔在得势之后确实就会让人处理掉关于他本人的一切。这点倒也是能自洽。
然而那侍卫却说:“似乎不止一人。”
“嗯?”他身子往前倾了一些,“不止一人?”
如此却奇怪了,总不能是李浔做了一遍,子卯又派人去做了一遍,这是毫无道理的,那又会是谁的手笔呢?
侍卫垂头,没再敢回答。
他又坐直了回去,“再去查,仔细地查。”
“是。”
待侍卫出去之后,晏淮清又生出了几分懒意,提不起什么兴致再批阅奏折。
左右看了一圈,只得重新捡起了笔,本欲在新纸上落字,却又觉得不必如此重视,便将方才被墨染脏的那一团展平,寻了个空地儿就开始落笔。
只写了三字。
【朕已阅】
第127章 【贰拾肆】忧(剧情)
“这甬州巡抚他……”韩元嘉嘴里喝着从巡抚府搜刮出来的好酒,心里却还是显得不踏实,如此反复地问了李浔好几遍。
李浔豪饮了一口,斜眼看过去。“你到底是在怕些什么?”
韩元嘉长叹了一口气,“怕则怕此番先斩后奏会激起朝臣不满,彼时对你、对我、对陛下都会不利,他们……”
“这么害怕那些老家伙?不是还有一个更老的太师在吗,难道还压他们不过了?”
他对邬修明这个人其实也没那么多的不满。
邬修明虽出生于世家,收学生却并不看重家世,门下有不少寒门弟子,一生又为大晏鞠躬尽瘁,其实是个一心为民为国的好官。
只是对方不喜欢他,那他的那些钦佩也没有必要说出来,而一个祸国殃民的大佞臣,自然不会对一个好官和颜悦色,笑也不过是无事献殷勤,起码在外人眼中是如此,于是干脆就做出个佞臣该有的反应。
“况且……我还是那句话。你不说,我不说,陛下也不说,那天底下还有谁会赶着上让那些朝臣知道?”李浔又拎着酒壶给韩元嘉倒了半碗酒。“还是继续喝酒吧,往后这样的安逸日子可不多了。”
韩元嘉便再没就此开口了。
-
离开甬州的那日,城中的百姓自发地来为他们送行,又往他们行军的队伍里塞了不少自己纳的鞋子和方便携带的干粮,让他们一路平安的声音响彻了天。
百姓不知道李浔的姓名,不知道他的官职,就将他唤为红衣将军。说在佛堂中为红衣将军祈了福、点了灯,定会保佑将军顺遂安康长生。
韩元嘉瞧着这样的场景,皱了几日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
离了甬州地界,他们领兵一路往西北而去,一路上畅通无阻,没再遇到什么拦路虎,但沿着河岸也找见了不少南夷没清理干净的痕迹。
入了乾州的城门,李浔收到了京都晏淮清传来的信。
从信封掏出,里头竟然是一张皱巴巴的纸,上头还洇了一大团的墨。他一惊,脑中已是闪过千万种想法,皆在担忧对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毕竟如今形势紧张,南夷与晏鎏锦难处理,京都内的牛鬼蛇神也多,晏悯那个老不死的也还活着。猛地少了五千兵马,指不定有人在此等时刻起了什么心思,这封书信,或许透露的正是这些。
展开一看,也是只落下了三个字。
这便更显得情况紧急了!
李浔再顾不上太多,立刻站了起来,一把抓起了横放在桌上的希声,就大步地往屋外走,在推开房门之后直奔马厩而去。
念生就在门外,看着他急匆匆的模样也被吓到了,一路跟在他的身后,却不敢开口问些什么。
一直到了马厩处,发现着韩元嘉也恰好在喂他的马。
而对方看见了他之后,手中也未停,开口就是一句。“陛下在信中夸赞掌……公……哎,夸赞你甬州有功,说回朝便给嘉奖。”接连卡了好几个称呼,最后还是单说了一个你。
听到这句话,李浔立刻停下了脚步,顿聊一会儿,眯了眯眼睛说:“韩指挥使给陛下写信了不成?”
“倒也不算是信,只是例行将事务奏书上报。”韩元嘉实诚,并不屑于说什么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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