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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阙台(古代架空)——谢一淮

时间:2024-01-18 10:30:45  作者:谢一淮
  “真的?”
  谢承瑢真心虚,他下意识拉了一下赵敛的袖子:“刚去了一趟白玉馆,我不是同你说过的么,去替我阿姐送信。”
  赵敛又笑了,他总是笑一阵、恼一阵,叫人猜不到他在想什么。他从袖子里拿出来一串佛珠:“我向住持求了个宝贝来给你,你明天出征的时候戴着。”
  “佛珠?”
  “对啊,开过光了,很灵。”
  谢承瑢一点都不信佛,他也不需要什么佛珠。但这是赵敛送给他的,他一定会收下。他问:“求它做什么?”
  “我怕你做噩梦,也怕你整日难安。佛珠守着你的七情六欲,有它在,你就不用害怕了。”赵敛把佛珠缠在谢承瑢的手腕上,边缠边说,“方才念经的时候,我还问神佛了。”
  “问什么了?”
  “我不告诉你,一会儿我告诉你了,你肯定要打我。”赵敛眼睛亮亮的,“我说神佛在上。”
  谢承瑢推他一掌:“你要说就说,你不说就别说。”
  赵敛嘿嘿笑:“我说神佛在上,今天谢同虚会送我回家吗?神佛说会,谢同虚不仅会送我回家,还会给我讨一个赏。”
  谢承瑢真是无话可说了:“你想要什么赏?”
  “你送我回家就知道了。”赵敛把佛经揣袖子里,他害怕谢承瑢会不耐烦,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遍,“你会送我回家吧?你要是不愿意,也不要紧。”
  谢承瑢的心都软透了,他向来就是吃这一套的。他说:“我会,神佛都说会了,我还能不愿意送吗?”
  赵敛又嘿嘿笑了:“那,天黑了,我很怕黑的,你要离我近一点儿。”
  “你想我离你有多近?”
  “很近很近,你贴着我最好。”
  谢承瑢又要说赵敛没皮没脸了,可是他看赵敛眼睛的时候,只能说出来:“多谢二哥。”
  “为什么谢我?”
  “你替我求东西,又替我阿娘念经,我当然谢你。”
  赵敛嘟哝说:“我不要你谢我。”
  夜里有小虫藏在草丛里咕咕叫,谢承瑢和赵敛每走一步,小虫就叫一声,把脚步声都挡住了。
  他们确实走得很近,但也没贴着。赵敛脸皮厚是厚,可是过于无礼的事儿他也不会做。谢承瑢没贴上来,他也不会贴过去。
  大约走到巷子里,赵敛忽然说:“你知道我被我爹调到雄略军的事情了吧?”
  “我知道。”谢承瑢说。
  赵敛叹气:“我想和你一起的,这下我不能护着你了。”
  “你怎么护我?”
  “枪来了我替你挡,刀来了我替你劈,所有的伤我都替你受。”
  谢承瑢笑了:“按你这么说,好像你不来,我就成窟窿眼了。”
  赵敛“呸呸呸”,他不准谢承瑢说不吉利的话。他非要说好话,他说:“谢同虚在战场上永远都不会受伤的,每一次都会赢。”
  “那你呢?你自己怎么样?”谢承瑢问。
  赵敛对自己就没那么多好听话了:“我活着回来就行了。”
  “你要好好的,你好好的,我也就好好的了。”
  谢承瑢终于贴着赵敛走路了,他们肩靠着肩,手臂靠着手臂。走了一会儿,谢承瑢又替赵敛整理衣领。其实衣领一点都不乱,他非把衣领弄乱了再重新理一理。他摸着赵敛暗红色的领子,也不敢抬头和赵敛对视。
  赵敛低一低头就能碰到谢承瑢的头发了,可是他没敢碰。他怕又把人家给吓跑了,这时候吵一架,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好!但是他很急,他想抱一抱谢承瑢,不给抱的话,偷偷亲一下头发也行。
  “我刚在建国寺问神佛!”赵敛憋不住了,“我问他们,谢同虚什么时候才能正眼看一看我。”
  谢承瑢抬头看赵敛的眼睛:“我什么时候没有正眼看过你?”
  赵敛咽了一口唾沫:“你真坏!”
  “我干什么了?”谢承瑢觉得摸不着头脑,“我什么也没干。”
  赵敛委屈地说:“就是因为你什么都没干,才坏。”
  谢承瑢不给他理衣领了,还离他远远的。赵敛以为谢承瑢生气了,快步跟上去:“我没有贪心啊,我什么都没想。”
  “我什么都没说呢,你急什么?”谢承瑢觉得好笑,“你看你这样。”
  赵敛就差跺脚拍大腿了:“你忽然离我那么远,我真的很害怕!”
  谢承瑢离他近了,又肩靠着肩、手臂靠着手臂:“这样就不怕了?”
  “天太黑了,都看不清手指了。”赵敛娇娇地说,“好哥哥,你不要忽然走远,你要是把我丢下了,我就哭死了。”他又要装哭了,可怜巴巴的,就等着谢承瑢安慰他呢。
  谢承瑢明明知道赵敛是在装,但还是给赵敛擦眼睛了。他也没个手帕,只能用袖子。
  赵敛乖乖站着,把脸伸过去让谢承瑢给他擦眼泪。谢承瑢的袖子也香香的,胭脂味彻底消散了,只剩下蜡梅香,还有之前赵敛去寺庙留下来的檀香。赵敛把这些味道都偷偷闻了,顺便问:“我哭得怎么样?”
  他没有一点眼泪,谢承瑢却还是嗔怪道:“二哥,你要把我的袖子哭湿了。”
  “那你以后别欺负我。”赵敛握住谢承瑢的手,“给我个赏吧,明天你就走了,赏不到了。”
  谢承瑢无奈道:“今天不能睡一起了,我得回家,你也得回家。”
  赵敛摇头:“我不要这个赏。”
  “那你要什么?”
  赵敛没骨头了,软绵绵猴在谢承瑢身上。现在他不要脸了,什么礼义廉耻也不要了,他就想搂搂抱抱,就想闻闻谢承瑢身上好闻的香味。
  他真的很重,谢承瑢差点儿没持住,往后踉跄了几步:“哎呀。”
  “我们又要很久见不了了。”赵敛难过地说,“我这样抱你一下,你不会生我气吧?”
  谢承瑢说:“不会。”
  赵敛继续难过地问:“那我再抱紧一点,你也不会生我气吧?”
  谢承瑢叹了一口气:“二哥。”他想说“我快喘不过气了”,但赵敛以为他是不愿意,马上又装哭了。
  “我不会生气的,你抱得好紧,我快喘不了气了!”谢承瑢说。
  赵敛松开了一点,继续哼哼说:“我在寺里问神佛。”
  谢承瑢笑着打断他:“神佛都被你烦死了吧,你念个经,问题那么多?”
  “我问你!我问你呢。”赵敛蹭谢承瑢的颈窝,含含糊糊说,“我可不可以……你一下。”
  “可不可以什么?”
  “我可不可以……”赵敛把脸拿出来,在谢承瑢耳边轻轻吹了一句,“我不敢说,我不敢说啦。”
  “你不敢说那就算了。”
  赵敛急死了,抱着谢承瑢一直晃,急得慌。他说了半天什么都没说出来,一直是“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从建国寺到赵宅,原来半个时辰都不要,今天走了一个时辰还没到。谢承瑢都走累了,他实在不懂赵敛的心思,就猜:“抱也抱了,搂也搂了,你总不能要我亲你吧?”
  赵敛突然站直:“你猜到了!”
  “你滚吧,不要脸。”谢承瑢不搭理赵敛了,因为他自己耳朵都烧红了。他一个人往黑暗里走,边走边说,“快点回家了,我也要快点回家了。”
  走了好几步,没听见赵敛跟上来。谢承瑢回头看,赵敛还直挺挺站在后面呢。
  “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和我走了?”
  赵敛说:“我在难过呢。”
  谢承瑢实在没办法了,他折回去,又和赵敛靠在一起。他说:“有时候我真的很烦你。”
  “我知道,我看出来了。”赵敛很沮丧,“可是我控制不住,我就是有什么就说什么啊。明天你就要走了,我有好久都看不见你。好哥哥,我会很想你的,我会比任何人都想你。”
  谢承瑢抱住他,就像刚刚他抱自己一样。
  赵敛的脸也烫了,他假装很镇定,不过现在不敢问能不能亲了,他吓死了。
  “一会儿我送你回家,明天早上你就不用来送我了。”谢承瑢说,“你过几天要走,记得带点药,我怕你伤了没得治。”
  赵敛点头,悄悄回抱住谢承瑢的腰:“等我们再见,我肯定变成老叟了。”
  谢承瑢笑起来,在赵敛脸颊上亲了一口:“别变成老叟了,二哥。”
  赵敛“刷”得一下脸更烫了!他还没反应过来呢,谢承瑢就亲完了。他觉得被亲的那个地方好烫,又觉得谢承瑢的嘴唇很软。
  他把谢承瑢搂得紧紧的:“谢同虚。”
  “又怎么?”
  “你会娶我吗?”
  谢承瑢不理他,拖着他往回走。
  赵敛走路也不会走了,像软软的一滩泥巴。他是被谢承瑢的亲吻给烧融化了,他还向再亲一回,可不敢太贪心,怕谢承瑢烦他。
  终于到了赵宅门口,谢承瑢松了一口气,要把赵敛推进去。可是赵敛又问:“你会想我吗?”
  “会,我怎么敢不想你呢。”
  赵敛满意了,摸了一下刚才谢承瑢亲过的地方:“那你要想着我啊。”
  谢承瑢说:“放心吧,一日十二个时辰,我都会想着你的。”
  赵敛扭扭捏捏的,就是不肯往回走。谢承瑢问怎么了,他说:“你刚才亲我,我还没反应过来呢。”
  “你真贪心。”
  “我就贪心这一回。”
  赵敛把脸凑过去,“方才左边,这会儿右边,我要对称的。”
  谢承瑢捧着赵敛的脸,轻轻亲了一下。亲完之后,他也没想着拿开手,他还是盯着赵敛的嘴唇看。
  他感觉到赵敛的呼吸重了,也感觉到赵敛在向他靠近。
  “你会娶我吧?”赵敛忽然问。
  谢承瑢没说话。
  赵敛很恼地说:“你真坏。”
  谢承瑢笑了:“回家吧,二哥。”
  赵敛回家去了,临进门前还跟谢承瑢说:“你要记得想我,是真的一日十二个时辰都要想我。”
  【作者有话说】
  嘿嘿嘿
 
 
第68章 二三 战城南(一)
  神策军出征后的十日,殿前司雄略军也开拔了。
  赵敛进了雄略军,在周彦手下做军使。行军路上,他在周彦身边骑马,说到伪齐的佟立德与刘初四。
  周彦道:“佟立德本是佃户,因雪灾而家破人亡,又遇恩人误杀地主,进退无路,这才教唆清平县其余佃户造反。”
  “您觉得他是可怜人?”赵敛不敢苟同,“真正可怜的人,连吃喝都顾不好了,怎么还会集军队造反呢?”
  “是走投无路了,才会造反。”周彦能理解他们的苦楚,“只有造反才能保住性命,也只有造反才能求生,若不是想活着,也许他们不会造反。”
  赵敛一手持长枪,一手攥缰绳,路颠簸不平,左右摇晃使人脑胀。他脱绳抚摸照夜鬃毛,说:“建立新朝自封皇帝,这不是求生,这是欲壑难填。人的欲望是永无止境的,没有吃喝的时候想着,我只要有吃喝就可以了;有吃喝的时候,人又想着有多余的钱财;有多余的钱财了,人又想着要权力。佟立德要是只求生,不会想着造反。”
  周彦疑惑地看着赵敛:“阿敛,为什么你想事情总是如此偏激?一个人的脑子里不止万千欲望,他想的也许只是活着。”
  赵敛也疑惑地看着周彦:“万事皆由利驱,求生也算是人追求的利益。人性本恶,人总是想着以自己为先,这是人的本性。”
  “你说得不对。人性本善,呈恶是因周身万物影响。”
  “人性本善,那为何还要学那么多善的道理呢?”赵敛对此十分不解,“既人性本善,大家都是善人,恶又从哪里来呢?人世间总有许多悖论,人性本恶,不对他人行恶,这便是善了。”
  周彦不知道如何说了,他思考了半盏茶的工夫,又和赵敛说:“可是阿敛,不论什么时候,我们都要从善。”
  赵敛问:“那我们出兵镇压起义军,算是善还是恶?”
  “什么?”
  赵敛提了一下缰绳:“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善恶,如果佟立德胜了,推翻了大周,那他就是善,就是救世济民的圣人。如果他输了,是大周剿灭了他们,那他们就是恶,就是分裂国家的逆贼。他输了,至少在本朝,史书不会写他是英雄。他赢了,我们就都是贼寇,是遗臭万年的恶人。那么我们出兵镇压起义军,算是善还是恶?”
  大军行在山间小道,天空乌云密布,偶有电闪雷鸣,似有雨意。
  周彦抬头看着乌黑的云,问道:“要是我们胜了,你会怎么处置伪齐那些兵呢?”
  赵敛如实道:“我会把他们都杀了。”
  “你说什么?!”
  赵敛又说:“起义造反的是大周的叛贼,不当给予任何同情与怜悯,就杀掉最好。”
  “不对!”周彦已经有些不悦了,“那你说,把他们都杀了,是善还是恶?”
  赵敛耸肩:“不杀了他们,他们还会再造反的,他们心中已经有仇恨了,破镜难圆,情分自然也是如此。把他们杀了,换四州太平,算不算是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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