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离他只有纤毫了,却还是落不下。
两只纤白的脚从树枝上垂下来,晃了晃,接着一点簌簌声,穿着浴衣的观南镜从纷纷繁繁的花中举着伞钻了出来,关切地往下看着问:
“这一次够好了吗?”
五条悟还是懒洋洋地飘着的姿势,同他笑道:“重力数值还是有点误差吧……不过,除非对方的术式就是重力操控,不然骗一骗肯定是没问题了。”
自从戴上五条悟给他的手环,观南镜使用咒力时就没有那种随心所欲的感觉了,仿佛有种迟滞感似的。但在消化了几个月后,他反而和自己的咒力相处更加融洽起来,不再像是一个举着细细胳膊端水盆,越端越发抖的小孩子。咒术顺转和咒术逆转他都已经掌握得很透彻了,五条悟最近经常在给他当陪练。
对方对咒术掌握的进度自然是在所有人前头的,最近他已经琢磨出了如何极简术式手印,在尝试瞬间移动。领域展开这种究极咒术奥秘自然也正在探索中。
在陪练以外的时间,五条悟会带他一起去做法事。这不是一种挣外快的行为,而且五条悟也不可能缺钱,更像是一种重量级咒术师在施法保佑人间的意思。
虽然他们的术式都不是祈福,但祈福依然是必不可少的,有种微妙的玄学在里头,依然是咒术师们至今不能参透的秘密。而且今年大灾多,各地的法事也多,在现场确实能揪到很多咒灵把它们宰了。
只能说尽人事,知天命,但求等到5月时,情况不会太糟糕。
他从树上跳了下来,光着脚却没踩到脏兮兮的泥水里,而是被五条悟托住了。夏油杰去喊硝子,他们俩现在才过来,这会儿刚转过回廊就看到他们俩在这儿亲亲密密的,硝子若无其事地叼着烟,没看身旁夏油杰的神色,只是镇定自若地吐槽:
“五条,你倒是让人穿着鞋啊。”
“穿着鞋就不要我抱了。”五条悟理直气壮地说:“不可以吗?”
灰原雄惊叫:“哎???还可以这样的吗?”
七海建人则是差点没把茶碗摔了,五条悟深不可测的底线永远能让他感到震撼。
观南镜毫无挣扎地趴在他肩膀上,甚至还在晃脚脚和他们高兴地打招呼:“硝子前辈,前辈——”
啊,甚至是我在前面。家入硝子不忍心回头看夏油杰的表情了,生怕又看到一个阴暗委屈大男孩。但对方的声音听起来依然挺镇定柔和的:“快回来吧,外面冷。”
虽然撑了伞,但观南镜还是弄湿一点头发,夏油杰温柔地替他擦干,双手合住把他的头发放在手心中焐热。他们俩现在闻起来越来越像了,被夏油杰笼住的感觉就像是打开自己的衣柜坐进去,或者掀开被子往里一滚一样,让观南镜感到了一种异常的安心,甚至有点在铺天盖地的水雾中犯困。这已经是他们不知道第多少次一同喝茶,大概是每天偷到的最惬意的一段时光。前两天雨特别大,硝子还在抱怨应该喝酒,现在雨水稍微优雅点,他们也就都有了品茶的心情,六个人乱七八糟地坐在廊下,高高兴兴地说话玩。
在这种时刻,很难不产生错觉,那就是快乐像雨水一样绵延不绝,但实际上很快天就晴了,雨夜停了,而且一停就是两个月。大水后接大旱,灾情严重得要命。咒术师们开始了漫长的疲于奔命,观南镜也不能例外,他原本做工作就心境很平和,现在更是平和到有点接近麻木了。很意外的是在这种情况下,竟然收到了同时召集他和五条悟,夏油杰的任务。
虽然联系后他才知道了把他带上是五条悟硬要求的,他不能接受观南镜在离自己那麽远的片区,上头好像也默认了他的任性。但上一次需要用到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个特级,好像已经是去年夏天的事了。
再加上他一个任务表现一直很良好,从来没出过岔子的一级咒术师,难免显得有点战力溢出。
“山里的一处寺庙。”
这次配合的辅助监督也明显是资历老,级别高的,满面沧桑,额头有道长长的疤斜划到眼角,好像是他年轻时候留下的,已经跟了他二十年了,平时都被刘海遮住,只能看到眼角上那一点。他见面就点了烟,一句废话也没有,直接向他们交代起了情况:
“但不是那种穷乡僻壤的破烂山庙,是整个县都出了名的香火旺的寺庙。自从灾情严重,去上香祈求的人也更多了,每天人流量近万,但这半个月已经失踪了30个人。”
佛祖啊。
“失踪?”
“每天两个吗?”
“每天一男一女?”
最后问出声的夏油杰愣了愣,继续道:“因为正好是偶数,所以我问一下。”
这麽狂热乱杀的咒灵可能会有点古怪的仪式在里头。
辅助监督没被他们打乱,一边利索地开着车,一边继续讲,真不知道他怎麽做到在这种情况下依然稳稳叼着烟头的:“失踪,因为警方已经探访过几次了,甚至专门抽调了警力在环山都戒备,但依然什麽都没发现。可以确定游客就是进入寺庙,在那儿留宿,第二天就失踪了。可是就是抓不到把柄,有监控录像的地方,他们都是正常退宿离开的……”
“监控拍到,也未必就是人啊。”五条悟往后靠在椅背上,胳膊架开,懒洋洋地说着。
夏油杰也往后一靠,附和道:“是人,也不一定就是活的啊。”
两个dk对这种恐怖事件的熟稔与麻木让辅助监督满意地点了点头,深觉特级不愧是特级,这种出众的经验让人非常欣赏:“我完没说还,失踪的是30人,但死亡人数是4.”
“已经有三个一级咒术师,一个准特级咒术师死亡了。都是两人一组进去的,他们进入山里后一样留宿,第二天不是失踪,而是尸体直接光裸着出现在了山下巡逻的地方,监控依然发现不了任何问题。”
“能搭档组合的特级只有你们两了,五条和夏油同学。观南同学一起来也好,会不会是‘两个人’这种搭配触发了什麽诅咒条件,三个人一起没准就打破了。”
观南镜问:“不能关了山,把寺庙封起来检查吗?”
明知道每天要死两个人,还放纵游客继续源源不断地往里喂,这也太离奇了……
“不能够,没有证据,手续上批准不了是一回事;不能引起民众的恐慌,是另一回事。香火清正的地方每天都在发生残酷命案,拜的难道不是佛祖是邪祟?想想就让人绝望。”
辅助监督一路超速,语调却一直和烟一样稳:“普通人需要信仰,特别是在这样的时刻。把寺庙封了,酿造的会是全国性的谣言和恐慌,那会给我们带来更大的麻烦。”
他们落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寺庙关门的时间快到了,最后一大批游客举着请来的佛串等物,披着红光从山上下来,仿佛从一张大嘴中被吐出。尽管隐约有警察在调查的传言,但寺庙中的住宿依然供不应求,如果不是高专方面直接走政府关系硬塞了名额进来,恐怕他们今晚只能去蹲房梁了。
他们的情绪没什麽紧张的地方,只有夏油杰有点低沉,显然是还在想又无声无息地折损进去四个同伴的事,难得主动握着观南镜的手不愿意松开。自从那次一起看了日出后,他好歹不再躲着观南镜了,可依然有种有秘密瞒着他的感觉,又亲近又克制——以前的话,牵手这种事很随意地就可以带着玩笑意味牵一下,现在牵着的话却只是很克制地捏着他的指尖。
但又捏得很紧,好像一点都不愿意他滑开。
这山里确实有古怪,五条悟难得路上很安静,墨镜也拿掉了,一直仔仔细细地往四周看。这座山是一座很标准的“山”字形山,也就是中间有座最高的主峰,两边是很对称的两座次峰,寺庙在主峰的正山顶。也正是这种端正无比的选址,让人相信这座庙有着特殊的信仰加持。爬到四分之一的时候,他们的视野就已经很开阔了,能看清次峰和主要山路的情况。
五条悟“嗯?”一声。
观南镜也看出问题了,但夏油杰握着他的手,还不太明白他们驻足回头,都在看什麽。他从小生活在去宗教化的环境里,这也是正常的。
太阳正从他们左手边的方向落下,这是绝对不对的。
“我们刚刚应该从北门进来的,才对啊。”五条悟低声说。
“嗯,山在‘转’。”观南镜回:“我们变成从南门进了。”
佛祖开悟前,曾于城内游观,东门遇老人,西门遇病人,南门遇死人,北门遇修行者,也是唯一的生门。尽管如今佛法日益衰落,出北门成佛依然是公认的道理,很多山上会故意不修南门,或把南门修歪,但北门一定要是正北,就是这个道理。*
颠倒南北就是颠倒生与死,颠倒黑与白。
但这是怎麽做到的?
就连观南镜被五夏两个人救出的那一次,他的失控也导致整个山都在塌陷和乱动,不可能是现在这副在太阳下光明正大就变了的样子。
“南门是什麽意思?”夏油杰蹙着眉问,虽然不知道答案,但已察觉到了肯定不会是好的象征。
日光快完全消失了,山中寂静,忽然传来山顶寺庙迟迟的晚钟,却无一只飞鸟被惊起,再抬手腕,表已经停了。这道钟声没有庄严肃穆的感觉,反而像是某种催命的铃音,呼唤迷路的旅人,快走进令人安眠的黑夜里。
观南镜无声地变成了女孩子,比平时的样子要高一些,成熟一些,虽然因为相貌的缘故还是异常苍白稚嫩,但看起来确实能让人相信“她”成年了。
他反握住夏油杰的手:“前辈,我们今晚扮夫妻。”
而后扭头和五条悟说:“前辈在外面,直接别进去了。”
对方点了点头,认可了他的安排,开始压腿活动筋骨,只叮嘱了一句:“实在危险的时候,把手镯上蛇的眼睛捏碎掉。”
观南镜答应了,牵着夏油杰的手刚走了几步,忽然听到五条悟又声音有点别扭地加了一句:“喂,你们也别扮太认真了啊……”
不认真?不认真要是被戳破了怎麽办?会影任务的,观南镜不理解,但还是含含糊糊地应了声。
夏油杰则是回头冲他做了个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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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剧情乱写的,咒的背景是末法时代,可以理解为掉san了,是架空作品的架空作品,只是借了名字,和现实无关!所以妈咪们不要当真!
今天因为修修改改的迟了好多真是抱歉呜呜呜,评论都有红包包,再抽5个妈咪送大红包!妈咪们冬至快乐!不知道有没有妈咪在考研,日子好像是快到了,希望你们今天也吃点饺子,温温暖暖高高兴兴地过冬至,考试前好好休息调整状态!晚安妈咪们,我们明天见啾咪啾咪
第60章 高专篇(48)
观南镜给夏油杰也糊了一层骗人的外壳,对方的身材和长相硬要说是成年人也行,主要是观南镜没法知道他未来会是什麽样子,于是便学着和自己一样,只是加深了一点轮廓,扩大点骨架。
“这样就可以了吗?”
因为这层虚假的伪装是外在的,观南镜并没有真的改变他什麽,所以夏油杰毫无知觉。除了拥有六眼的五条悟以外,还从来没有人能看透观南镜用咒力捏造或藏起来的东西。此时看着观南镜已经冲着他点了点头,收回“她”的手,夏油杰不由得出声问。
“好了哦。”观南镜调整了搂着他的姿势,力求能够进入一个“柔弱妻子”的合适状态,他希望自己能看起来脆弱好下手一点——虽然这种情况非常少,但案件也不是百分百就一定是咒灵干的。
毕竟之前来执行公务的咒术师们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馈,就无声无息地死在了这里,尸体也没有被吃掉,而是扔到山下,像是某种无声的示威似的。
如果是诅咒师干的呢?
虽然不知道他们挑选受害者的标准是什麽,但一般来说喜欢冲着妇女儿童和老人动手是他们的惯例了,观南镜和夏油杰做足了伪装,才在日落前的最后一刻,敲响了寺庙的门。
“是的,是有预约的,夏油杰先生和——”
“夏油镜。”
夏油杰的身体紧绷了一瞬,听到身边人变成女性后更加柔软的声音像是某种动人的乐曲一般在屋内轻轻流淌:“真抱歉我们迟到了,我和先生来的路上在山里耽误了……”
为他们登记的小沙弥埋着头,随口回答:“没事的,夫人。”
观南镜没有使用“静子”的假名,因为从进入这里开始,尽管一切看起来都很好,可他已经感觉到有种玄妙的不对劲了。和很多人认为“越是危险的地方越要把名字完全藏好”这样的观点相反是的,很多时候完全使用虚假的名字,不仅不能保护自己,反而会对咒力有限制。
姓名,是每一个咒术师生来获得的第一道咒语。抛弃自己的真名,就像是建一个小号,扔掉了原本大号的一些信息一样,如果踏入了复杂的诅咒或限制,会变得非常麻烦。
知道这一次的敌人非同寻常,观南镜越发认真。
夏油杰在第一时间就明白了他的动机,却还是忍不住有点发抖,只能靠着绷紧躯体来克制。他也不想表现得这麽恋爱脑,可这一刻咒灵,凶杀和谜题确实从他的注意力中心飞走了一瞬间,取而代之的是“夏油镜,是我爱人”这个概念。
明明是假的,他是虚假的模样,观南镜是虚假的性别,他们是虚假的关系。
可此时此刻,庙宇高大,佛龛中佛祖安静垂目,他们吐露真名,被写进暗金色的册,仿佛一种永恒的登记。
观南镜就像一个虔诚礼佛的太太一样,小沙弥一伸手要递牌子,他就立刻接过了,皓腕凝霜雪,但更夺目的是在这一瞬间从他的衣袖中滑出的一对流光溢彩的镯子。被蛇冰蓝的眼睛一盯,小沙弥甚至颤抖了一刻,差点没就这麽把东西丢撒在地上,凝了神才发现它们不是活物,只不过是一双蓝宝石。
“阿弥陀佛。”小沙弥双掌合十,摇头轻念:“此物杀气过重,女施主戴着,恐……恐有不善。”
我不戴,难道摘下来送你啊。在寺庙里戴久了,他太知道下一刻对方的话术会是什麽,果然小沙弥开口道:“找处佛寺,摘下供奉七七四十九天,洗濯净化,方能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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