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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吁——”
就在此时，马车外的车夫一声吆喝，马车渐渐停了下来，木千华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对二人道：“桐凉关到了。”
由于上官玉早先就曾传信给林锦元，是以当他们带着上官玦回到桐凉关的时候，边军守将都不曾意外，只有顾玄一个，冲上来抱着灵玖哭了半天，闹的灵玖忍无可忍，最后直接一脚踹开。
上官玦一回来，就被安排送去营帐歇下了，上官玉和灵玖便跟着许老先生一道去看看伤兵，忙碌结束之后，竟也到了晌午。
灵玖自是以得空就几乎飞奔去了上官玦所在的营帐，许老先生在他身后摇头叹气：“年轻人，不稳重，不稳重。”
上官玉陪着他慢慢地走着，笑着聊了几句，突然道：“爷爷，听说我走后阿玦旧疾犯了一次，情况怎么样？”
许老先生道：“怎么，小林子没告诉你，那次是灵玖那孩子给看的？”
“哦。”上官玉道，“许是我忘了。对了爷爷，您可还记得长青门？”
许老先生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长青门的事，你小时候我不是还跟你讲过吗？”
“害，我这不是又忘了。您来我们家以前是干什么的？”
“你这孩子，怎么今天净问些奇奇怪怪的话。”许老先生更莫名其妙了，“你不是从小就知道，我年轻时候，在宫里当值的。说起我年轻时候，那跟你爷爷那是不相上下，漂亮宫女都喜欢我呢……”
一说起年轻的时候，许老先生就大有滔滔不绝的气势，上官玉心道不妙，却也只能笑着听了下去。
而在另一边，灵玖火急火燎地冲往上官玦的营帐，顾玄端着碗红烧肉跟他打招呼也被他无视了，直到他掀开那营帐的布帘，脚步却蓦地顿住了。
上官玦穿着干净的亵衣坐在榻边，正弯着腰给自己套鞋子，一头漆黑的长发从一侧肩膀垂落，还有着一些支棱乱翘的痕迹。
灵玖乍然间想起那与他指尖微妙契合的发梢弧度，心中蓦然一动，生出了些酸酸软软的感觉，指尖也似乎回忆起那令人心动的触感，开始微微发痒。
“小玖，”上官玦穿好了鞋，看到灵玖呆呆地站在门口，叫了他一声，然后笑着道：“虽然有些艰难，我好歹是活着回来了，恭喜你。”
灵玖大惑不解：“恭喜我什么？”
上官玦眨了眨眼睛，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胸口：“这里不用痛了。”
灵玖看着他的动作，轻轻点头，然后露出了认识上官玦以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他本就生的五官艳丽，这一笑起来堪比满树桃花的刹那芳华，直叫人心动不已。
上官玦从小不爱读书，也不喜欢花花草草，自然想不到什么桃花李花。他眼见灵玖毫无预兆地笑了起来，突然就想起了在西诀军营中见过的灵玖女装模样，心跳突然就快了起来。
想着想着，他感觉到鼻尖有点痒痒的，下意识地抬手一摸，就摸到了一手鲜红。
上官玦：“……”
灵玖：“……”
他居然看着灵玖的笑容流鼻血了！！！
第17章 这就是两情相悦吧
上官玦突然哗啦啦直流的鼻血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上官玦是被自己囧到了，灵玖则是单纯地担心他的身体。
手忙脚乱地帮上官玦止住了鼻血， 灵玖又帮他诊了脉，就想扶着他去榻上躺下。
上官玦却表示自己躺太久了，想起来活动活动筋骨。
灵玖道：“别乱动，缚心网的余毒有扩散的迹象，近日内不可再有太大动作，若再度扩散，我也不一定能控制得住。”
上官玦脸都垮了：“只能躺着？”
灵玖摇了摇头：“那倒不必，普通散散步还是可以的，只是不可使用内力，也不可动武。”
稍稍松了口气，上官玦脸上的表情就立马轻快了许多，笑道：“那还好，只可惜嗷嗷叫不在这儿，我散步最喜欢它陪着。”
灵玖便道：“我也可以陪你的。”
！！！？？？
上官玦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默了半晌才道：“可你不是我一个人的军医，除了疗伤祛毒以外，我希望你能多照看一些其他的将士。”
那我可以请辞！
这句话脱口而出之前，灵玖想到了上官玦出征前与他说过的一席话，还有那名为保护弟妹而来参军的少年士兵，怕死怕到泪流满面也坚持与敌厮杀的顾玄。
入长青门以前，灵玖的世界是一片混沌的黑暗，他的师父给了他救赎；入长青门之后，灵玖的世界只有剑和毒，似乎这两样东西就是他活着的证明；再往后，灵玖花了十几年的时间，让长青门的师父长老和师兄弟们挤进了自己的世界，满满当当，多一个都不行。
所以他总是一副“任你物换星移，我自岿然不动”的模样：师兄弟讲的话，不听；师父讲的话，听，但是拒绝执行。
直到他遇到了上官玦。
一开始，他震惊于上官玦连个火头兵的名字都能记住，这个人的世界很大，大到能装下整个镇西军的数万将士；后来他又知道，原来桐凉关之内那些素未平生的百姓，也在上官玦的世界里。
他开始能听进去这个人说的话，开始会为了他做出让步和妥协。
是这个人告诉他，你的世界，其实还可以更大，可以装下更多的人，更多的风景。
灵玖觉得自己现在似乎有些明白，师父为什么要赶他出山了。
“你生来惊艳，不该拘束在这小小天地。”这是师父的心里话，他不希望灵玖终其一生都在长青门中浑浑噩噩地过下去。
“好。”灵玖点头说，“我会做好我该做的事情。”
上官玦愣了一下，他深知灵玖此人的秉性，没想到他会答应得如此痛快，一时间准备好的一套说辞卡在胸口噎住了。但同时，他又很高兴，有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欣慰。
“嗯，辛苦你了。”上官玦说这，还很自然地伸手揉了揉灵玖的发顶。
揉完之后，上官玦感觉这动作有些不妥，于是赶紧把手收了回去，收了回去之后又想到自己不是第一次摸他头了，还害羞什么？于是，他把手又放到了灵玖的头顶，顺便多揉了几下，揉得他的头发都有些乱了。
灵玖的头发是又细又软的，摸起来很舒服，和他冷漠的外表截然不同。上官玦一直觉得，灵玖的真实内在，就该和他的头发一样，是软的，能让人心生欢喜的。
一脸莫名其妙地被上官玦摸完头，灵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但是我想陪你散步，在我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之后。”
补了这句之后，他试探着问了一下：“你不喜欢吗？”
眼前的少年五官精致艳丽，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直直地望向自己，其中亮晶晶的，似有星河闪烁，一贯平静无波的语气中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央求意味。
上官玦登时呆立当场，心脏跳动的速度快得似乎下一瞬就要裂开了。
这谁他娘的顶得住？！
缓缓地转过身去背对着灵玖，上官玦野蛮又拙劣地掩饰着自己的动摇，他假装嗓子不舒服连咳了几声，稍稍压住了几分心底的悸动，这才缓缓道：“不耽误正事的话，我自然是喜欢的。”
听他这样说，灵玖自然很是满意，他道：“太好了，我也很喜欢，这就是两情相悦吧。”
上官玦被他惊得立马回头，差点被自己绊倒：“什么？！”
灵玖道：“曾听我大师兄提起过，两个人都很喜欢，就叫两情相悦。”
见上官玦欲言又止的模样，灵玖以为他没明白，于是又举例道：“就像你哥哥喜欢药理，我也很喜欢，我和你哥哥就两情相悦了。”
“......”上官玦一时无言以对，张了张嘴，又闭上，如此反复几次，才终于道：“你不能和我哥哥两情相悦的。”
灵玖不解：“为何？”
上官玦道：“因为只能和一个人两情相悦，我哥已经和我嫂子两情相悦了。”
灵玖皱眉：“原来如此。那我只与你两情相悦吧。”
上官玦被口水哽住了，又过了一会儿才道：“你再考虑考虑吧，一辈子只能一个人，选好了，就不能改了。”
“我觉得你挺好的......”灵玖盯着上官玦看了一会儿，突然恍然大悟：“哦，是你还没想好。没关系，等你想好了我们再两情相悦。”
上官玦看着他郑重其事的模样，终于忍不住笑了，笑完之后又轻轻叹了口气：“哎，算了，你往后自会明白的。只是，你不可再随意同别人说这四个字了。”
灵玖严肃道：“那是自然，一辈子只能一个人，选好了，就不改。”
在那之后，灵玖果然便如自己答应的那样，尽心尽力地为此战中受伤的士兵疗伤制药，连话唠顾玄找他搭话也没有表现出不耐烦了。
“小军医，这才隔了多久，我感觉你变化有点大啊。”这日，灵玖在伤病营为士兵们疗伤换药，顾玄跟在灵玖身后替他递药，半天观察下来，觉得灵玖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灵玖道：“什么不一样？”
“嗯......”顾玄摸着下巴道：“好像有点变温柔了。两天前你还是把嫌弃都写在脸上的呢。”
“哦。”灵玖说，“那时候是真的嫌弃，你话太多了。”
顾玄一张娃娃脸瞬间就垮了下来。灵玖又道：“顾将军，你不用和上官玦他们一起商议军务吗？”
虽然上官玉已经告诉他们，西诀大军马上就会撤退，但是桐凉关的边防仍是一个大问题，身为驻边将领的顾玄却跟着他一个小军医打杂，确实不太合理。
顾玄摆手道：“我不是说过嘛，我的官职是我爹花钱买的，我是真的什么都不懂，去了也只会添乱。这个将军我也不想当了，要是军神大人愿意，我打算跟着你们去镇西军，从普通士兵做起也好。”
听了顾玄的话，灵玖突然想起他刚入镇西大营的时候，上官玦好长一段时间都在缠着他要他参军。
他想，或许他应该答应上官玦参军，这样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与他一起上战场了。
战争过后的伤兵虽然不少，但好在还有上官玉和许老先生在，灵玖的工作结束得很快，与顾玄道过别之后，他就去伙房取了饭菜，去找上官玦一道吃饭。
彼时上官玦正好结束了与一众将领的会议，半躺在椅子上，有些疲累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眼下的青黑在还有些苍白的脸上格外显眼。
见灵玖进来，上官玦仰起头轻轻笑了笑：“来啦。”
“我说过要你注意休息。”看着这人满脸的疲态，灵玖有些不满地蹙起了双眉。
上官玦道：“事有轻重缓急，桐凉关的边防必须整改。不过你放心，此事已经商议好了，明日我们就可以启程回镇西大营。”
“嗯。”
灵玖将带来的饭菜一样样摆好，坐下来道：“上官玦，我想和你说个事。”
上官玦夹起一块红烧肉塞到嘴里，几下咽了，然后道：“嗯，你说。”
“我要参军，就从普通士兵做起。”
上官玦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了，当即拒绝道：“不行。”
灵玖愣住了，这个答案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他以为上官玦会高兴的。
“为什么？你之前，明明很想我参军的。”
“那是之前，现在情况不同了。”上官玦停了筷子，“而且，你不适合参军。”
“为什么不合适？”
上官玦站了起来，走到营帐中央的沙盘前，在上面随手画了几道：“这是澜止江，假若我军与珟月开战，我方兵力与敌军相差悬殊，却处在上游，而下游除了敌军，还有百姓村庄，你当如何？”
灵玖道：“我会下毒，再悬殊的兵力，我也可以帮你赢。”
上官玦沉默，眼神幽暗，似乎有些失望：“果然如此......”
可他话未说完，灵玖便接着道：“但是，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所以我不会这样的。虽然我现在还是不太能理解你所说的责任，但是，我想保护你，也愿意保护你想要守护的东西。”
灵玖这一席话无关情爱，半个字也不与风月沾边，可上官玦却偏偏觉得，这几十个字比京城里小姐们偷偷寄给他的缱绻情诗更让他怦然心动。
他知道，他是真的喜欢灵玖了。也正因如此，他绝不可让灵玖有任何陷入险境的可能。
“小玖，你长大了许多，我很高兴。”上官玦道，“可我还是不能让你参军。若是一开始你就答应我参军，我一定高兴得睡不着觉，可现在不行了。一想到你有可能会在战场上受伤，我就不能应允你这个危险的请求。更何况，你本志不在此，没有必要为了我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有种东西，名为私心，即便是军神也不能免俗。任何一个有天分有才能的人愿意加入镇西军，他都会很高兴，只是这个人却不能是他在意的人。
第18章 我那个好着呢
待斥候传回消息，确认西诀大军已经撤走之后，上官玦让林锦元负责整军，当天就启程离开了桐凉关。
这场对西诀的战役，在后世的史书记载中都宛如一场闹剧。
晋元七年，西诀进军来犯，直逼桐凉关。军神上官玦率五千骑兵驰援，战于桐凉关，西诀不敌而退，遂后援之军不战而胜。
史书上这短短几十字，让许多不明真相的人对此哭笑不得。可只有亲历过桐凉关一夜的人才明白，史书中一笔带过的“战于桐凉关”究竟有多凶险。
上官玦对这场针对他的阴谋没有做出过多的评价，只道：“就当是一种老来谈资吧。”
短短数日间，这一来一往，队伍中少了一些人，又多了一些人。有不少像上官玦亲卫那样的铁血战士战死沙场，也有些像顾玄这样的热血青年打算加入镇西军。顾玄便当真如他自己所说，跟着镇西军队伍一道出发，老老实实打算从普通士兵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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