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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急。据你先前所说，拔毒过程，他最好是清醒的吧。以目前情况来看，阿玦暂时不会醒。”上官玉道，“况且，这就是我来这里的第二桩生意，无论如何，这个人你必须见。”
灵玖狐疑地看了上官玉一眼，有些想不明白，上官玉的生意是怎么七弯八拐地和他联系到一起的？不过，这人毕竟是上官玦的哥哥，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事。
紧接着，上官玉重新戴上白银面具，留下木千华在马车中照顾上官玦，自己和灵玖一同前往那亭子的方向。
走到近前，灵玖注意到，这亭子无论亭柱还是台阶，均是色彩艳丽且无半点磨损，显然是现搭的，那么看来在亭子里等他们的人非富即贵。
二人走到屏风前，内中便有一女子道：“不愧是江湖第一楼，培星楼果真不让人失望。”
这声音温婉悦耳，轻轻柔柔，十分好听，但听不太出年纪。
“不敢当。”上官玉笑道：“毕竟做生意，总要双方都满意才好。在此还得多谢长公主殿下给我的那封亲笔信。”
原来，这屏风后的女子，就是西诀皇室中最有权势的女子，安平长公主。这位长公主在西诀老皇帝康健的时候就在朝堂上执政，如今老皇帝病倒之后，也幸亏有她的手腕，才使得西诀在皇子夺嫡的时候也不至于被帝国侵扰。
“不必谢，雪颜这孩子有能力，可毕竟太冲动了。”长公主淡淡道，“不过上官神医，你的胆子也太大了，我听说墨融可是个小疯子，你连他的信物都敢偷，不怕他将来报复？”
上官玉眉头一跳，眼中闪过一瞬震惊，紧接着，有快玉佩隔着屏风飞了出来，正好落在他的手中。
不过，上官玉毕竟混迹江湖多年，神色很快泰然道：“既然殿下早已察觉了我的身份，却为何又要帮我这个忙？”
“你也说了，做生意，总要双方都满意。既然你不要钱财，我总得给你个合适的筹码。”
上官玉笑了笑：“您说得不错。”
“上官神医，让那孩子进来我瞧瞧吧。”
上官玉闻言，拍了拍灵玖的肩膀，对他轻声道：“进去吧，我回马车等你。”顿了顿，他又意味深长地加了一句：“如果，你还愿意回来的话。”
灵玖莫名其妙，上官玦还等着他医治，他怎么会见一面西诀长公主就不回去了呢？
怀着疑问绕过屏风，灵玖见到了那个高贵又美丽的女人。安平长公主保养得极好，尤其那双望着他的杏眼，几乎还像少女一般灵动，但那其中沉淀的风霜却能让人看得出来，她其实已经并不年轻了。
长公主的身边还立着一名年轻的侍女，十四五岁的模样，有些俏皮，她一见到灵玖走进来，第一反应竟是捂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
灵玖再次莫名其妙，然后他就注意到，长公主的面色虽然还算平静，但是眼神也有些怪异但不动声色地在打量他。
疑惑地低头看了自己身上一眼，灵玖的眼皮跳了一下，略有些尴尬。
他身上还穿着女装啊！！！
“孩子，你叫灵玖是不是？”长公主毕竟见过各种大风大浪，很快语气平静地问道，“是谁给你取的名字？”
是谁给他取了名字？
灵玖愣了一会儿，他被师父捡回去的时候，只记得自己叫灵玖，其余一概不知，自然不知道是谁取的名字，之后的十几年，虽然逐渐想起了一些事情，却只有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沉默了片刻，灵玖道：“不记得了。”
“没关系。”长公主柔柔地笑了笑，对灵玖招了招手，“好孩子，来我身边坐。”
灵玖踌躇片刻，见到长公主眼中那掩饰不住的期待，还是乖乖过去坐下了。
“您找我，有什么事？”被长公主带着关怀的眼神看得有些头皮发麻，灵玖忍不住问道。
长公主伸出一双纤细的手，轻轻握住灵玖的右手，叹了口气道：“这样说也许会吓到你……孩子，我是你母亲。”
！！！！！
灵玖顿时被惊了个五雷轰顶，僵立当场，话都不会说了。
感受到灵玖的僵硬，长公主接着道：“你的右脚跟，应该有块朱红色的胎记。”
灵玖又是一惊，抬眼看了过去：“您怎么知道？”
长公主眼神坚定：“因为我的身上，也有这样一块胎记。”
“为什么？”
“嗯？”
灵玖道：“为什么要来找我？”
长公主面色一僵，手指微微颤动，低声道：“这么多年才来见你，你怨我了是吗？”
“……”
见灵玖不回话，长公主有些低落道：“也是，四岁就让你离开我身边，你一定是怨我的。可你要知道，那不是母亲的本意，是你父亲，你父亲他擅自做主送你到北诏做质子的……”
灵玖摇了摇头：“我没有怪您的意思。”
他从小和都是孤儿的师兄弟们长在一起，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父母，也从未有过期待，如今突然冒出个母亲来，他除了震惊以外就感受不到别的了。
“你真的，不怪我？”
“其实我，七岁以前的事情都忘得差不多了。”灵玖道，“想必您已经将我这些年的事都调查过了，能跟我说说吗？”
“好。”虽然这样说着，长公主却从侍女手中拿过一个食盒，摆到了灵玖面前，从里面拿出一盘梅花状的精致糕点，期待道：“在这之前，先吃些点心吧，这是我亲手做的梅花糕，你小时候最爱吃了。”
灵玖对此毫无印象，但还是拈起一块，塞进了嘴里，吃完后，他道：“很好吃，谢谢。”
长公主看着灵玖的平静无波的脸，似乎有些失望，将点心放回食盒中，接着道：“你四岁那一年，将你送去北诏。听说你到了北诏之后，由静安王府看顾，却在两年之后失去了踪迹。我虽然极力反对，可这也成了当年西诀向北诏宣战的缘由之一。那之后，我一直在寻你，西诀、北诏、珟月，西域我也派人去寻了，却一直找不到你的踪迹……直到一年前，我偶然间听说东海之东有座仙岛，便委托了培星楼调查此事。”
说到此，她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看来上天对我还有一丝眷顾，你平安回到我身边了。”
灵玖默默地不说话，长公主复又牵起他的手，有些激动道：“跟母亲回西诀去，我们母子，终是要团聚的！”
“在这之前，能否回答我一个问题。”灵玖将手抽了回来，“送我到北诏的事，您其实同意了是吗？”
长公主美丽的面容蓦地一僵，笑容渐渐消失了，她挥了挥手，让那名侍女退了出去。
“即便如此，你我还是母子。”长公主道：“我会补偿你，权势，金钱，只要你想要，母亲都能给你。”
灵玖面色平静：“您是希望我回去夺嫡是吧，长公主的嫡子，应该也有资格继承皇位吧。”
长公主点头赞许道：“仅凭只言片语便能想到这一层，足以证明你比我那几个废物侄子更有资格继承皇位，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西诀毁在他们手里。所以，你愿意帮帮母亲吗？”
“……”灵玖看着长公主美丽殷切的面容，心中出奇地平静。
两个月前，他还在为了生计往上官玦的镇西军谋生，而如今，银钱于他而言唾手可得。一般人都知道哪个选择更好吧。
可灵玖从来不是一般人。
他站起身来，拒绝道：“我不愿意。您若是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比起到西诀当皇帝，还是在上官玦的镇西军营当个小军医来得轻松自在。
第16章 恭喜你
“果然，没那么容易呢。”望着灵玖面无表情的一张脸，长公主无奈地道，“分开十多年的母子想要消除隔阂，是我痴心妄想了么。”
“您放心，我并不会怨恨您。”灵玖往马车的方向看了一眼道，“只是，比起那虚无缥缈的权势和地位，这里有个人对我来说更加重要。”
“哦？是什么人家的姑娘？母亲可以带她一起回去。”长公主状似不经意地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一只金钏，其上珠翠琳琅，华丽无双。
灵玖没有漏掉长公主那细微的动作，他的视线突然又落在食盒里精致的梅花糕上，然后缓缓抬起眼，对着长公主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点心，真的很好吃。”
接着，他就也不等她再有什么反应，径自出了亭子，大步离去。
长公主愣愣地呆了片刻，才起身快步绕到屏风外，可她既没有呼喊，也没有真的追上去，脚步堪堪停在石阶上，目送着灵玖毫不眷恋的背影上了马车，直到那马车移动，渐渐远去，她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侍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长公主的身边，看了眼她手上那只金钏，低声问道：“殿下，为何不放信号将他留下？”
长公主摇了摇头：“你看不出来吗，我带来的所有人一起出手，也不一定能将他留下。”
侍女道：“小殿下的修为竟已如此了得？”
“不仅如此。”长公主轻轻摊开手心，那里躺着一块梅花糕，“连下药都不行呢。”
小侍女震惊地看着长公主，突然感到背脊传来丝丝凉意，额前控制不住地冒了些冷汗。
长公主看出她的表情有些僵硬，唇边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胡思乱想什么呢？只是有些厉害的迷药罢了，虎毒也不食子，我又怎么会伤害自己的孩子呢？”
说罢，她蓦地甩袖转身，猩红裙摆轻轻掠过石阶，干脆地离开了亭子：“走吧，我们回去。”
没有人看见，她纤长的眼睫上，有一滴剔透的泪珠，在寒风中滑入鬓角，然后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
安平长公主铁血一生，雷霆手腕，又怎么可能落泪呢？
马车开始移动后不久，灵玖悄悄地掀开帘子一角，往回来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处不知何时已然恢复了一片荒野，哪还有什么亭子的踪迹。
就像他那所谓的母亲，从未在他的生命中留下过任何痕迹。
灵玖说不清自己心中是个什么滋味，好像既不悲伤，也不欢喜，可真要说毫无触动，这又太过自欺欺人。
瞧出灵玖心不在焉的模样，上官玉开口与他搭话道：“若是后悔，现在下车回头，还能追上她。”
灵玖淡淡地看他一眼，没有接这个话题，隔了一会儿才道：“你既然与那位长公主做了这桩生意，想必已经将我入长青门以前的身世调查得一清二楚。”
上官玉点了点头：“不错。”
灵玖道：“能否将我在静安王府那两年的事说与我听听？”
上官玉眯起眼睛看了他半晌，问到：“你自己不清楚？”
灵玖皱起眉，心想我若清楚问你做甚？但这毕竟是在上官玦的哥哥面前，他居然没来由地想保持一下礼貌，于是耐着性子解释道：“七岁前的记忆几乎全无，只隐约记得一个人……啧，好像打得我挺惨的。”
“……”上官玉道，“那位应该是老静安王，他京城人人都知道他是个疯魔的，我和阿玦小时候见了他都绕着走，虐待质子的事，他的确干得出来。他当时为求长生，甚至豢养了一批百毒淬炼的药人用做药引，时不时就杀一个……”
说到此处，上官玉突然想到了什么，猝然抓住灵玖一只手，竟为他细细诊起脉来。
灵玖先是一惊，见他并无什么特别动作，也就由着他了。
足足一盏茶功夫，上官玉才放开了灵玖的手，面色有些古怪道：“你身体可否有特异之处？”
“没有。”灵玖脱口而出，可见上官玉十分严肃的模样，他又仔细想了想，才斟酌着道：“我挺耐毒的。”
正因如此，他从小便时常以身试毒，一手出神入化的毒术造诣才会比他师父还高。可也是因此，他不知何时开始，再也不能感知冷热。
上官玉听完灵玖的回答，便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甚至还罕见地露出了几分愤怒：“当年静安王主动向老皇帝请缨，接下了看顾质子的任务，却不想他疯魔至此，竟连质子也敢炼作药人！”
“药人？”灵玖疑道，“药人有什么不妥吗？”他如今的身体，除了不能感知冷热，并没有什么问题，甚至因为百毒不侵，更比普通人强韧几分。
上官玦道：“成为药人之后，生长速度会比常人更缓慢。”
“哦。”灵玖恍然大悟。难怪他小时候长得那么慢，被那位大师兄嘲笑了好几年。
“可一旦过了二十岁，药人便会呈现天人五衰之相，根本活不过二十五岁……”上官玦突然顿住，看着灵玖有些不可思议道：“若我没有算错，你今年应当是二十二了。”
灵玖点点头：“嗯。”
上官玉刷地一下打开折扇，连扇了好几下：“前任静安王死后，他留下的药人接连死去，留在现任静安王身边的便只一个，并且也似乎时日无多。你又是如何化解了天人五衰的呢？有趣有趣！”
他正激动着，木千华却伸手一把夺走了他的折扇：“小玉，你没有内功护体，小心受寒。”
上官玉道：“我知道我知道，但这个事情实在太有意思了！”
说着，他又转向灵玖：“你是如何化解天人五衰的？”
灵玖被他一连串的动作搞得有些懵，愣愣地摇头：“我没有经历过天人五衰。”
上官玉不死心，接着道：“你在仔细想想！肯定在你二十岁的时候肯定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想起来就告诉我！”
“……”灵玖定定地看着他，再次坚定地摇了摇头。
上官玉：“你确定没有？你再想想？也许是二十岁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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