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他纠结着该选哪个花灯时,一直骨节分明的手从他面前划过,随后提起了一只胖狐狸形状的花灯。
季兰枝抬头,便见闻钧提着那只狐狸,正满脸笑意地望着他。
季兰枝心头一跳,小声问道:“怎么选了这个?”
闻钧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缓缓道:“师兄不觉得,这只狐狸特别像…”
季兰枝被他看的莫名有些紧张,不由地捏紧了手中的糖葫芦:“像什么?”
闻钧话锋一转:“像吱吱。”
“……”季兰枝松了口气,应道:“还好吧,吱吱哪有这么胖。”
“有吧。”闻钧揶揄道:“虽然我只见过吱吱一面,但它确实挺胖的。”
又胖又圆,像个元宵团子。
季兰枝登时就不乐意了,他的本体那不叫胖,只是保持了幼兽的憨态可掬,所有那个年纪的小狐狸都是那个样子的!
他不赞同道:“那不叫胖,吱吱只是毛绒绒!”
“是吗。”闻钧又将那只小狐狸的花灯放了回去:“可惜吱吱不着家,不然我一定要摸摸它,看看到底是真胖还是只是…毛绒绒。”
“……”
季兰枝:“它不着家,我也没办法。”
闻钧哼笑了一声:“那等这次回去,看看能不能碰到不着家的吱吱吧。”
季兰枝:“……”
季兰枝:“还是看看花灯吧。”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天,树下的阴影中,摊主也在偷偷地打量着两人。
摊主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孩儿,因为来的晚,好位置又几乎被前面摊子占去了,从开摊到现在,他的花灯一个都没卖出去。
见有人停在了自己的摊子面前,小孩儿顿时有些紧张地抬起头,霎时间便被这两位顾客的容貌给惊到了。
他的视线在两人两人之间穿梭,磕磕巴巴想要说些好听的话卖出第一单,在观察了半天听完两人的聊天后,他终于鼓起勇气开口了。
“二位…客人,喜欢狐狸灯的话,不如就买这两个吧…”
“嗯?”季兰枝这才发现,摊位的阴影里还坐着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小孩子。
和那双漂亮的琉璃瞳对视上了,小孩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我是摊主。”
季兰枝惊讶道:“这些灯都是你做的吗?”
小孩儿忐忑地点点头:“是的…虽然做的不是很好,但都不贵的。”
“贵点儿也没事。”季兰枝笑着道:“做的这么精致,多收点钱也是应该的嘛。”
突然之间被夸了,小孩儿有些受宠若惊地红了脸,小小声磕绊道:“谢…谢谢…”
季兰枝弯了弯眼睛,又将视线放回了那两个狐狸花灯上:“你为什么给我们推荐这两只花灯呢,有什么特别的吗?”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小孩儿不好意思道:“只是我做的时候,因为太无聊了,给它们俩编了故事,这两只狐狸是一对,感觉和两位客人很配,所以…”
所以就推荐给我了?
季兰枝被他这番说辞给惊的愣在了原地。
他反射性看了眼身旁的闻钧,却发现他好像一点儿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兴趣盎然地盯着那两只据说是一对的狐狸花灯看。
季兰枝在摊子底下偷偷踢了他一脚:“看什么看,你还真想买啊?”
“为什么不?”闻钧疑惑道:“既然要买狐狸灯,正好有一对的,不如一起买了放出去。”
他说的理直气壮,季兰枝差点都没绷住:“这两只狐狸是一对就是一对,你凑什么热闹?”
闻钧已经从荷包里掏出了一锭银子,放在了那小孩儿跟前了:“我跟师兄关系这么好,放花灯当然也要放关系最亲密的那两个花灯了。”
季兰枝被他说的一噎,还没想好怎么反驳,其中一只狐狸花灯便被闻钧塞进了他的怀里。
那小孩儿捧着今天第一笔入账的银子,激动地脸都红了,他翻出自己的荷包,开心道:“两位客人等一下,我给你们找钱!”
闻钧看了一眼一脸雀跃的小孩儿,摇头道:“不用找钱。”
小孩儿顿时急的直摆手。
这一锭银子都能买下他一整个摊子的花灯了,母亲教育他,做生意一定要讲诚信,怎么能多要客人的钱呢?
闻钧又道:“没关系,这是两只有身份的花灯,比别的花灯贵些也正常。”
小孩儿一愣,立刻便反应过来对方说的身份是什么。
他根本没想到面前这两人真的是一对,闻言雀跃地朝他们离开的背影挥了挥手:“大哥哥,你们真的很般配,祝你和你的伴侣长长久久!”
季兰枝被这石破天惊般的祝福吓得脚一滑,若不是闻钧扶住了他的腰,他差点便要带着那只狐狸灯摔到地上了。
“师兄小心点。”闻钧不赞同地看着他:“这儿临近河畔,地有些滑。”
季兰枝不理解地看向他:“那个孩子误会了。”
闻钧装听不懂:“误会什么了?”
“误会…”季兰枝顿了顿,磕磕巴巴道:“误会我们…是一对。”
“这有什么关系。”闻钧安抚道:“人生在世总要经历许多误会,只要我们自己知道真相就好了。走吧师兄,那儿有笔纸,我们去写祈福语吧。”
季兰枝又被他莫名其妙的诡辩给绕晕了。
闻钧拉着他的手一路走到了那用来写祈福语的小桌子旁,将其中一张被裁成细长条的红纸放到了季兰枝跟前,自然地换了个话题:“师兄的愿望是什么?”
季兰枝果不其然不再纠结什么一对不一对,他果断拿起笔,将身子转了过去:“愿望说出来就不灵验了,你不许偷看我写。”
闻钧笑了一声,垂下头认认真真在红纸上写下了一句话。
“师兄写完了吗?”
“差不多吧。”
季兰枝放下笔,将红纸叠成了小方块,放进了狐狸灯的中间,随后便兴高采烈地来到了丹曦河案。
放眼望去,整条河中都能看见相挨在一起的花灯。
通往平原的河道上,花灯载着一个个愿望与主人的希冀,缓慢地往沧海中奔去。
季兰枝在岸边蹲了下来,他扯了扯闻钧的袖子,轻声道:“我们把灯放在一起。”
“好。”
两只胖乎乎的狐狸灯并排挨在一起,季兰枝与闻钧对视一眼,放在灯上的手一同用力,狐狸灯受力往前飘动,跟随着水流的方向,慢慢飘向了河中心。
与此同时,皇城漆黑的夜空中突然炸响了第一枚烟花,绚烂的光彩瞬间弥漫在了皇城上空,四周霎时间响起了一整片的欢呼声。
随着第一枚烟花升空,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烟花在此刻一齐飞上了天空。
烟花化作不同的图案,将黑暗打破,带着人间的新年的愿景,亮彻整个长夜。
看着天边璀璨夺目的烟火,季兰枝兴奋地抓住了身旁人的手:“放烟花了,好漂亮!”
烟火闪耀,吸引住了城中所有人的目光。
闻钧此时却并未看向天空。
季兰枝一身红衣,眼瞳中倒映着五彩斑斓的光,比任何烟火都要瞩目。
这是他在师兄身边,度过的第一个新年。
闻钧目色柔和,紧紧回握住了季兰枝的手。
“师兄。”
“嗯?”季兰枝望向他。
闻钧柔声说道:“新年快乐。”
丹曦河旁,身着红衣的两人在漫天烟火之下并肩而立。
而他们身后,那两个已然飘走的狐狸灯正紧紧地挨着,在满城欢呼之中,并排往更远的地方飘去。
第29章
年后,欢庆的日子并未过去多久,皇城之中便迎来了新一轮的庆祝。
——宫里放出了消息,苗先生已经研制出了能压制疫病的新药,并将在三日之后免费为感染了疫病的百姓发放。
皇城中染病的百姓不少,从别镇拖家带口长住皇城只盼着能够第一时间拿到治病丹药的人更是将城内各大客栈都挤爆了。
如今一听到这个消息,顿时便忍不住泪流满面,直感叹苗先生菩萨心肠,自家的家人总算有救了。
作为林氏皇族的二皇子,苗先生刚从丹曦殿离开,林风御便带着消息回来了。
“苗先生方才去了丹曦殿,三日后,压制疫病的新药会在宫墙楼下分发。”
听到这个消息,季兰枝有些惊讶地道:“他这几天,一半的时间都找不到人,居然还真把药练出来了?”
自从上次上去玉漱阁未发现线索后,季兰枝与闻钧又趁着间隙去了几次,无一例外,几乎每一次阁楼之上都空空如也,也很少见到苗先生呆在玉漱阁。
季兰枝都怀疑他是不是把炼药的事给忘的差不多了。
“狡兔三窟。”林风御猜测道:“父皇虽然把玉漱阁赐给了他,但他到底在哪儿炼药别人没法儿管,玉漱阁恐怕只是他对外宣称的炼丹之所,不过是用来掩人耳目罢了。”
蔺苍道:“无论如何,这件事总算有了突破口。”
年前蔺苍发出的传讯符到现在都未曾回应,药王尊恐怕在他出谷后不久便闭了关,如今他们能等的,便只有苗先生研制出新药。
林风御继续道:“不过,苗先生说那药数量有限,暂时只能先发给皇城内染病后有记录在册的人,就连我父皇都没能拿到新药…”
季兰枝无奈道:“走一步看一步,等三日之后再看看事情能否有转机吧。”
……
其实说是走一步看一步,但这三天里,季兰枝却还是不停地在想拿到药的办法。
苗先生的借口无懈可击,药物稀少,只分发给已经染了病的人,十分合情合理,没有人会有意见,就连如今的凡间之主都没办法从中拿到一颗新药。
而能够拿到丹药的人急需救命,无论是救自己,还是救亲人,此药必然千金不换。
他们想要研究那丹药的成分,可又不能真的当街明抢,如今怎么得到丹药便成了旷世难题。
但无论如何,机会摆在了面前,总需要试试才知道。
林风御为此从自己的小金库里搬出了自打上山后便留着积灰的一摞用金砖堆成的小山,打算三日之后先用重金求药之法试试,看能不能找到愿意拿药来换的人。
概率很小,但也是目前唯一比较可靠的方法了。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
正式发放丹药的时间是下午末时,然而现在不过饭点刚过,宫墙楼下便已经排满了前来领药的百姓。
有些病的不重家里又没人的,便撑着自己来排队,而大多数则是已经病入膏肓,躺在床上无法行动,由家人带着登记时发放的令牌来领药。
一时之间,长乐街与宫墙楼前人满为患,光排队便排到了几里之外。
自从新药研制成功的消息传出后,皇城三日前便不再接收非本城百姓入城,否则此时此刻,皇城当中应该遍地都是找不到客栈而露宿街头的求药百姓。
长乐街尽头一处客栈的二楼,看着下方街道上早早便来排着队的城民,季兰枝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分明还没开始,我却总有种今天会空手而归的预感。”
疫病肆虐的这些日子,失去亲人朋友的不在少数,这样一个无药可医的可怕瘟疫如今终于得到了能救命的药,作为能第一批领到丹药的人,可见这群提前了好几个时辰便来排队的百姓,心中有多么激动。
闻钧将切好的桂花糯米糕摆到了季兰枝面前,安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师兄不要因此太过担心,不如等正式开始发药后再看看?”
“也只能如此了。”季兰枝咬了口糯米糕,鲜甜软糯,他忍不住欢喜地眯了眯眼睛:“这个好吃,不知道咱们膳堂的大厨会不会做。”
“师兄喜欢?”
闻钧也跟着咬了一口,桂花清香,甜而不腻,很适合师兄上午晒太阳时边喝茶边吃。
“嗯。”季兰枝含糊地应了一声:“咱们膳堂的糕点也挺好吃的,就是太甜了些。”
他说到这儿,又不由得往长乐街后头看了一眼:“队伍都快排到城门口了,也不知蔺苍和林师弟那里进展的顺不顺利。”
他们四人今日依然兵分两路,季兰枝与闻钧守在宫墙楼旁,而蔺苍和林风御则揣着一乾坤袋的金砖,从队伍末尾开始挨个寻找愿意用药换金子的人。
不过到现在也未传来消息,恐怕进展的并不顺利。
毕竟在活命面前,钱财便真成身外之物了。
“嗯?”像是发现了什么,季兰枝看向窗外的视线一顿,他指着队伍当中的一个小孩儿:“他有些眼熟,好像是除夕夜那晚卖狐狸灯的摊主。”
闻钧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点头应和道:“确实是他。”
季兰枝看了一眼小孩儿的手,猜测道:“我看他手里拿着两枚令牌,家中应当是有两个人都染了病。”
难怪这孩子年岁不大,除夕夜还跑出来摆摊,恐怕正是因为家中大人染了病,无法外出工作,他便编了花灯,想为家里补贴些家用。
倒是很懂事。
因为眼熟那孩子,季兰枝的视线便经常放在他的身上。
这一放,便观察到了藏在人群熙攘之中的不怀好意之徒。
一个身形瘦高的男子站在一个卖糖人的摊位阴影后面,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小孩儿手里的令牌。
他的穿着打扮不太像是皇城本地的百姓,季兰枝猜测,他应当是别的镇子前来皇城避难求药的。
这人看着好生奇怪,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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