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池的沉默并没有维持多久,像是再正常不过的思虑之后,他轻笑着,抬头用温和自然的语气对周父周母道:“伯父伯母的想法我们也在考虑了,前一阵子庄家那边确实有些小麻烦,但是这影响不了我和眠眠的生活。”
“我父亲那边对于我的婚姻是完全支持放任的。”他这样说。
毕竟在大家族中崇尚利益至上,当所能创造的利益与价值足以使人拿到话语权时,相对的自由权力便完全对他开放。
庄池的这番话并未完全否定周眠的说法,却在有意无意的透露,公司的忙碌已经告一段落,婚姻由他自己做主,并且他也正在考虑了。
周母闻言果然眉眼舒展开来,她深知自家儿子的个性,也担心等自己和他爸老了,没人照看这养的娇气又没心没肺的小儿子。
庄池这孩子据他们观察,性格温和包容、恭谨有礼,对眠眠也是一心一意,再靠谱不过了。
周母道:“小池啊,听你这么说我们就放心多了,我们倒也不是催着你们结婚,毕竟两人在一起久了啊,一直不定下来也说不过去,各方面都觉得合适就能考虑下一步了。你们年轻人现在身体好,早点生孩子身体也修复的早。”
现在社会上同性生子的技术早已成熟,夫夫双方无论哪个,只需要接受一个小手术就能获得孕育子女的机会。
周母本就喜欢小孩子,一想到自己能多一个孙子或者孙女,简直欣喜的不行。
周眠在一边简直听的云里雾里,他想不通,这边刚拒绝结婚,怎么又扯到生孩子上了?
青年漂亮的眉眼不耐地蹙起,庄池出乎意料的回答让他很被动,心中的燥意火燎般升起。
“妈,你说这些太早了。”
周母皱眉看他:“早?你和小池在一起这么久了,双方家长也都支持,小池怎么对你我们也看得出来,感情稳定,结婚生子是迟早的事情,你还想拖到什么时候?”
白炽灯光在青年漂亮的侧脸织就一层浅淡的烦躁与冷意,在旁人眼中,他漂亮、多情的唇都好似多了几分灰意。
他说:“在一起就一定要结婚吗?妈,适不适合也是我们自己知道,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我不想那么草率的决定。”
周母的表情一瞬间就变了,她看了眼坐在儿子身边看不出情绪的温雅男人,语气严厉道:“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妈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但你也不能看小池脾气好,这么说来欺负人家。”
周眠彻底失去耐性,他起身,修长的指节扣在桌侧,指骨泛着桃花似隐忍的粉意。
他彻底冷淡下精致的眉眼,说:“你们吃,我饱了。”
明明是要离席,眼神却流连过男人克制温和的眼,自以为威胁的警告。
嚣张的近乎可爱。庄池想。
周眠一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反锁上房门,胸口那中窒闷的感觉好似才消散开来。
他房间很宽敞,窗户不大不小,白日里光线充足,长木书桌上摆着高中时期遗留的地球仪和台灯,书架上摆着琳琅满目的手办、漫画,房间的角落还有摆放整齐的篮球小架。
周眠每次回到自己这个小窝的时候总会觉得好像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自由青春与独属于自己的小空间总是让他轻易放松下来。
他打开衣柜,拿起纯色睡衣进了里间的浴室。
早春天气还比较凉,周眠冲了把澡就出来了。
像是掐着点般的,在周眠擦拭头发上的水珠时,房门被人敲响了。
两长一短。
来人连敲门都显得不急不缓,给人一种耐心十足、包容温和的感觉。
周眠手上动作一顿,他直接放下擦拭头发的毛巾,拿起吹风机,开到最大档。
吹风机的轰鸣声掩盖了敲门声。
周眠看着镜子中的青年,刚洗过澡的缘故,他白皙有力的身体上覆盖了一层浅淡流沙般的粉色,雾气蒸腾间,青年的眉眼是浓稠的俊秀美意。
当他的面上露出些微的得意与松懈,便恍然令人联想到成熟到烂熟的石榴果。
叮。
手机连续的提示音在浴室内被放大许多。
叫人凭空生出一股焦躁的不可控感。
艳丽的青年点开手机,散发着幽光的手机上横陈着两条讯息。
一条是陌生人添加他为好友的信息,对方的头像再眼熟不过,不是旁人,正是他许久不前才见一面的前男友。
另一条是庄池的信息。
对方的信息一如既往的粘人、叫人厌烦。
“眠眠,开门。”
“伯父伯母眼皮下,我们分房睡并不合适。”
周眠蹙眉盯了一会儿手机,或许是不想惹麻烦的心态占据上风,他忽略了崔和雅的消息。
最终还是打开了房门。
只是开门的瞬间,他便看到了庄池那张放大的、无可挑剔的脸庞。
对方靠房门靠的极近,面色泛红,卷翘的睫毛掩盖住瞳孔中的海雾,叫人无端产生一个诡异的念头。
男人似乎一直是贴在房门上,耐心地、细细地聆听屋内关于他心爱的男友一切的动静。
第5章 烧手患
周眠被这个念头烫的浑身起鸡皮疙瘩,但他自认为还算了解男友,对方即便控制欲极强,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即便如此,青年还是不自然的后退一步,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自己这示弱一般的动作,黑眸中闪过几分羞恼,声音刻意放大:“你靠门这么近干什么?”
这样的诘问听起来自然是毫无道理的,但庄池只是纵容般的笑笑,好声好气的哄道:“是我的错,眠眠不要生气。”
男人青木般的腰肢微弯,茶色的眸中流淌着温凉的爱意,这使得他看起来在爱人面前似乎毫无脾气、任人欺负,周眠就是想吵架都吵不起来。
青年烦躁的转身,他穿着纯白的睡衣,皮肤也是如羊脂玉般通透的白,偏偏关节处燎着股粉意,像是从骨子里挣扎透出的艳色。
碎发上的水珠沾湿衣衫,黏在后颈下粉白的皮肉上,那晕红似乎能从衣带中流淌出来。
男人的眼眸追随其上,他与周眠在一起几年,对彼此的身体无疑都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庄池乐于取悦周眠,方方面面来说。
他的外表看起来纯然不可玷污,甚至能叫人联想到柏拉图主义。
所以任谁都不能想象出,澎湃的海浪袭来时,他是如何将对方眉宇、唇畔、胛骨、指尖、腿骨间的玫瑰采摘投入浪潮之中。
他汗湿的鬓角甚至能够被称之为一种冒犯与堕落。
只有周眠、和他知道他的道貌岸然。
周眠的头发还是半干,凌乱的发尾缀着厚重的水珠,他拿着干燥的毛巾随意擦拭,自然错过了庄池晦涩的眸光。
周眠不是个沉得住气的人,没擦两下就使脾气将毛巾掷到庄池的脚边。
“庄池,你刚刚为什么不帮着我说话?”
青年的脸上还有未散开的热意,唇边的小痣暧昧地随着软肉起伏,理所当然的质问让他面对男友有种天然的嚣张。
庄池屈身将脚下的毛巾捡起来,很软的材质,即便被主人丢掉,上面沾染的气息也叫他下意识拢紧了指骨。
男人茶色的眼温和的看向青年,音色不轻不缓:“叔叔阿姨很关心我们,眠眠,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周眠咬了咬唇,憋了半晌才道:“可是他们都开始催婚了,没必要吧?”
“而且结婚了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太草率了,我也不想你到时候后悔。”青年的语气甚至有些假惺惺的担忧与考量。
庄池沉静的看着周眠,直到看得对方心里发虚,他才平静地说:“眠眠,我不会后悔。”
周眠厌烦于他的固执,也知道这些措辞说服不了对方,唇角微张,还想说什么,庄池却截过话头,声音从容而有力:“我知道眠眠一直都很担心孩子的问题,早先我就预约了受孕手术,我的体检报告已经通过了,这段时间也在克制规划饮食。等接受完受孕手术,我随时可以进入备孕状态。”
“当然。”温柔的眸光掠过青年垂下的一层浅薄泛粉的眼皮,心中古怪的掠起一股不知名的怜爱,他轻声道:“眠眠如果不想要孩子,我也会和两家人那边好好解释。”
“这些都不会是拦在我们中间的问题。”
周眠看着他的眼神有些不可思议,甚至有些惊慌,他没想到庄池会执着到这种程度,对方几乎将他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在社会普遍意义上来说,男性与男性组成的家庭中,一般是由金钱、权力与能力稍弱的一方来承担孕育的任务,实行家庭的最大利益化。
他们两人双方家庭悬殊,可以说,如果两人结婚,周眠才是板上钉钉的孕育人选。
但庄池却愿意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无论是谁,听到这番话都会觉得庄池是个值得托付的对象,更难得的是对方明显对周眠一往情深,以至于到了堪称卑微的程度。
但有些事情只有当事人才清楚真正的情况,周眠知道,庄池是在用这种方式绑住他。
或者说,用不那么激烈的方式逼他。
一些糟糕的设想无法抑制的在脑海中上演,甚至叫他产生一股被透明塑料布捂住口鼻的窒息错觉。
半晌,周眠道:“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这些。”
这句话代表着对峙结束,也是双方各退一步的暗示惯例。
庄池向来擅长蚕食瓦解对方的坚冰,他了解自己的爱人,知道这是对方退无可退的坚持。
于是他好脾气的笑笑:“好,那我先去洗澡。”
周眠不搭理他,翻过身自顾自地摆弄手机。
许是很久没在自己这个小卧房休息过,床榻上的熟悉的气息与卫生间逸散开的水汽没一会儿便叫他生出困意。
周眠睡觉喜欢侧躺,心里还气闷着,他索性将手机放在枕边,闭眼眯了过去。
卫生间的水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停了下来,屋内静悄悄的,只能偶尔听到楼下细软的猫叫和学校些微的下课铃声。
周眠睡得迷迷糊糊间,感觉到身边的床榻微微下陷,他下意识的往热源的方向凑近。
青年的脸颊一侧被压得微微泛红,长而卷的睫毛闭合间轻轻抖动,鼻尖也吻着可怜的晕色,他分明什么都没做,却叫人疑心这是漫长刻意的勾引。
庄池轻轻环过对方侧卧而坍塌下的腰窝,喉间发出轻轻的喟叹,他们揽在一起的姿势宛若缠枝叶,生来便该长在一起。
再没有如此契合的躯体了。
男人将脸埋在爱人白皙的颈侧,像动物世界中筑巢的雄兽小心翼翼寻求雌兽的安抚一般。
周眠睡得不熟,这会儿被他烦的不行,烦躁地将对方的手拨开,声音含糊:“别碰我。”
灯火早已晦暗,只余下朦胧的月纱,周眠眉头紧蹙,视线未明朗前,身体的感官最是敏锐,恍惚间绷紧的背部蝴蝶骨上落下几道轻吻与呼吸。
很痒。
周眠咬着牙,终于睁开了眼,他半坐起身,被打扰睡眠的火气很大:“庄池你烦不烦,不想睡觉你就去外面沙发上睡!”
他说完半晌,没等到男人回复,下意识看了过去。
薄雾似的月色吻在庄池的半边透白的身体,周眠有些微弱的夜盲症,光影之下,才得以窥见对方的情态。
庄池的面上满是失落,那双茶色的眸中仿佛能溢出潮湿的水色,像是被老婆拒绝后心碎的大型犬。
他身上穿的月白色睡袍是去年两人一起挑选的,腰带系的很松,因着被推拒,此时凌乱地散开了几分。
月光分毫不肯留情地将他的身体献给青年的眸光。
也因此,周眠避无可避地看到那散开的衣襟下半掩盖的黑色刺青花蕊。
那是一株俏生生的茉莉。
在晦暗的光线下,半掩的花枝萌生出一种别样的暧昧与引·诱。
周眠彻底清醒了,喉头微微发紧,不可辩驳的是,庄池确实生得一副好容貌、好身材。
否则,当初他也不会同意和对方交往。
他知道庄池是故意的,也知道对方此时哪怕一瞬的表情都是为了取悦他而故作的姿态。
他知道,但是目光依旧难以转移。
茉莉常被视作贞洁的代名词,这样居高临下看着对方此时的情态,让周眠产生一种错觉,眼前的男人甘愿戴上贞洁的狗·链子,将他的全身心交予他使用。
随意使用。
周眠手腕难以克制地轻颤,他安慰自己,人面对的诱惑总是太多。
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
周眠将对方的衣襟慢慢掀开,像是在拆一份期待又抗拒的礼物。
蔓延的茉莉盘踞在心口,许是光线昏暗,竟恍惚叫人看成一条晦涩的毒蛇。
周眠眨了眨眼,定神后不出所料地看到花尾处精心描摹的一个“眠”字。
就好像是此时的他栖息在对方的心口处。
他喉头发干,半晌才道:“怎么突然想起去刺青了?”
庄池绷紧腰身,骨节分明的手腕扣住他的手,十指契合,毫无罅隙。
他仰着脸,任由爱人居高临下、不错分毫地巡视他的面容、身体。
——像是伏·跪在玫瑰裙裾下卑微的奴·仆。
他说:“想打一个属于你的标记。”
对方淡色的眼瞳深处的渴望仿佛能拧出潮湿的雨水,他的彬彬有礼、温雅和煦在周眠面前全然像脆弱的、即将被绞碎的纸张。
他辛苦地压抑着丑陋的本能,企图伪装出深情与无害,来蛊惑对方踏入陷阱。
庄池几乎可以预料到周眠的半推半就。
他实在是受够了爱人这段时间愈发冷淡漠然的态度。
周眠确实被他勾·引到了,对方修长干净的指尖在那片阴影般的刺青上细细描摹,庄池面上难以抑制的泛起红晕。
即便是对方这样漫不经心的触碰,都足以叫他心火疯燃。
他想,他必须先忍耐、蛰伏起那些疯狂的念头。
可那寸漂亮的近乎凛冽的指尖却在随意的触碰间被主人兴致缺缺地收了回去。
庄池几乎绷不住自己失态的表情,露出冰山一角的森冷渴望与疯长的欲·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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