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谨州不答,只是眉头皱了起来。
凌奕一愣,转头之际才发现从屋中冲出了一道身影,他还未看清来人,那道残影便到了二人身前。
“陆谨州,你敢来找老夫?找死吗!”中年人的怒吼声从耳边响起。
凌奕回神间,耳边一阵风声划过,便见翟老将军的大刀已直直抵在陆谨州脖颈处。
鲜血从刀尖滴落,大刀早已划破了他的皮肉,渗出一片血红。
陆谨州神色淡然立在原地,似未察觉到痛一般。
“翟老将军,许久不见。”
凌奕忙上前抓住刀柄,却未撼动半分,老将军力气极大。
“翟老将军!”凌奕低声劝了一声。
翟老将军怒目转头,在看见凌奕的一瞬间愣住:“你你...你是......”
“老将军,是我,凌奕啊。”凌奕趁机将刀挪开。
翟老将军激动起来,上前一把抱住凌奕,重重拍了几下。
“七皇子,是七皇子?”
凌奕被拍的一震,强忍住喉间的咳嗽声,点了点头:“咳翟老将军,是我...”
翟老将军放开凌奕,兴奋之余又想起一旁的陆谨州,当即提起大刀指向陆谨州:“殿下且站到老夫身后,且让我先杀了眼前贼子,再与你叙话。”
凌奕心吓一跳:“不不不,老将军,陆大人于我有救命之恩,他还是朝廷命官,不可...”
“救命之恩?”翟老将军眉头一皱,手中大刀缓缓收了收:“哼...既然如此......你且滚吧,老夫今日不杀你,莫要让老夫见到你第二回 ,否则定斩不赦!”
凌奕看向陆谨州,神色紧张。
陆谨州笑了笑,向翟老将军深行一礼:“那便多谢老将军了,殿下,此事便交于你了,谨州告辞。”
凌奕有些诧异,先前在大街上骂陆谨州的青年下场可是被他生生下令割了舌头。
如今面对着喊打喊杀还出手伤了他的翟老将军时脾气又出奇的好。
若说陆谨州惧怕老将军那是必不可能,他身边有不少武功高强的侍卫。
况且一个没有兵权在手的武将,已不再是陆谨州的威胁了。
“呸,奸臣贼子,装模作样的惹人厌烦。”翟老将军将手中大刀插在地上,又看向一旁的凌奕:“殿下,走,随老夫进屋!”
凌奕点头,又看了眼远处的陆谨州,心中莫名有些怪异。
若说陈授与陆谨州关系不错,陆谨州提拔他是应当。
可看翟老将军的模样,嫉恶如仇的他恨不得生吞活剥了陆谨州,那他何必将翟老将军请出来。
此事与他有弊无利。
“殿下,这些年你过得如何?...皇上,可曾迁怒于你?”老将军神色有些紧张,在说到皇帝二字时,眼中明显有不悦之意。
“一言难尽。”
凌奕神色黯然,他心中一酸,当下举目无亲的局面里,也只有翟老将军这般曾经的长辈才会关心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凌奕并未多言,此时不是诉苦的时候,他岔开话题,简单将如今的局势简单与翟老将军讲了一番。
在听到翟校尉来报边关丢了三座城时,老将军怒火中烧,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两个臭小子,气煞老夫也!老夫在他那个年纪时,守城从无败绩!他竟然败给了胡人,还连丢三座城!啊!”
边关屯军驻守的大将翟肃乃是翟老将军长子,而翟枫则是老将军的嫡孙。
老将军自己远离朝堂,却并未限制旁人,他的子孙一辈仍旧在朝中任职。
但或许是皇帝有所猜忌,后来的翟家人中除了翟肃官位都不怎么高,已经逐渐被边缘化了。
“老将军无怒,此是假消息。”凌奕无奈解释起来。
他并未隐瞒,将他从陆谨州处得到的情报悉数讲了出来。
陆谨州谎报军情,只为除掉手握兵权的二皇子党谭少岩,让陈授有机会上战场。
虽然隐瞒了其中部分细节,却足以看出陆谨州的权力已经大到能威胁皇权了。
翟老将军听着,神色逐渐凝重,半晌后,他眼神凝了凝:“陆谨州那厮竟如此厉害,本以为只是个祸害,没想到......既然如此,老夫便留他不得了...便是拼上老夫这条老命,也要将那篡权的奸臣除了。”
“不可!”凌奕忙拦下翟老将军:“不可......老将军若杀了他,我便是真的孤立无援了。”
翟老将军沉默半晌,才叹了口气:“殿下可知,你这是在与虎谋皮啊。”
“我自然知晓。”凌奕点了点头。
不光如此,他已经住在虎窝里数日了。
“只是陆谨州并非老将军看到的那般,他...也有难言之隐。”凌奕叹气。
“难言之隐?殿下莫要被那厮骗了!”翟老将军一脸痛心疾首之色:“殿下心善,不愿行杀戮之事,殊不知除了他一个奸臣,能造福多少百姓啊!”
凌奕却摇头,他看得明白,若是除了陆谨州这个奸臣,百姓才会更加水深火热。
只是这些和翟老将军是说不通的。
“老将军,此中缘由如今不便说明,但我敢保证,他绝非十恶不赦之人。”凌奕语气坚定。
翟老将军又是长叹一口气:“罢了,老夫便信殿下一回...”
“我与陈将军乃是生死之交,他之子即是老夫之子,陈授是陈家唯一的血脉,老夫看着长大的,自然不能看他去送死,何况殿下如今处境危险......老夫即刻便披甲上阵,随诚王一同出征。”翟老将军点了点头,眼中隐隐有亮光闪过。
凌奕这才松了口气,站起身行了大礼:“多谢老将军。”
第34章 面色苍白
“放心,有老夫在,诚王伤不了文之。”
凌奕确实放心不少。
翟老将军见了陆谨州都敢直接拔刀,镇住二皇子便更不在话下了。
有翟老将军在,至少可保陈授性命无虞。
“殿下切勿保重自己,老夫半辈子都在战场上厮杀,不懂朝堂上那些弯弯绕绕。”翟老将军说着,声音沉重几分:“如今却也知道了,伴君如伴虎。”
凌奕点头:“老将军放心。”
他伴君的时日倒是不多,陆谨州也没有让他在皇帝面前表现的意思。
如此正合凌奕心意,他一时尚能伪装,长久下来,怕忍不住在皇帝面前露出异样之色。
“老夫辞官后,便不再过问朝中事,原还想着,皇上就是再忌惮陈家,也不会对亲生骨肉如何。”翟老将军神色难看:“未曾想这些年殿下竟受此苦。”
当年陈府地位显赫,若非皇帝早有妻子,陈妃入宫必然就是皇后了。
但联姻是必然的,便只能屈尊为妃。
皇帝顾念此,对陈妃总是多加补偿,后来有了七皇子,二人受到的荣宠更是无人能及。
谁又会想到,这些都是皇帝装的呢。
陈府灭门后,皇帝直接翻了脸皮,所有与陈府有关之人皆连受贬,曾经备受荣宠的七皇子被丢在了角落无人问津。
“早知如此...”老将军语气一顿,又是长叹口气。
他本想说,早知如此,当初定要为凌奕做些什么。
但仔细一想,若当初他没有及时交托兵权辞官脱身,此时早已身首异处了。
“凌奕无能,迄无所就,但请老将军放心,若没有完全把握,我绝不会牵连翟家上下,也绝不会害了老将军。”凌奕语气坚决:“事若不成,我一人赴死即可。”
“殿下何必如此。”翟老将军叹气。
他到底没有多说什么,陈家当年的下场太过凄惨,满门抄斩,有姻亲关系的家族也都惨遭毒手。
翟老将军便是自己不怕死,也不愿牵连全家。
如今有了凌奕的保证,他到底也能放心许多。
时过境迁,从前意气风发直来直去的翟老将军也变得沉闷起来。
凌奕见状也不再多言。
如今说什么都是徒劳,唯有将皇位上的那人拉下来,所有人才能重见光明。
又宽慰几句,凌奕才拜别离开。
熟悉的马车等在远处,凌奕上前掀开车帘时吓了一大跳。
陆谨州面色苍白,双目紧闭,靠倒在车厢内。
左边颈部被刀划破的伤口外已经血红一片。
似乎是听到了动静,陆谨州并未睁眼,只是微微坐直了身子:“殿下?”
“子慎,你的伤...何不唤来侍卫包扎?”凌奕皱眉。
陆谨州摇头,仍旧闭着眼,唇色苍白:“殿下替我包扎可好?”
“...好。”凌奕叹气,坐进了马车里。
“马车内有药箱,在桌下。”陆谨州语气似是带了几分笑。
凌奕果然从桌下翻到了个小木箱,从里头翻出了疮药和一卷细布。
陆谨州听到动静,主动将脖颈伸了过来,整个人靠在了凌奕身上。
凌奕顿了顿,低头看了眼仍旧双目紧闭的陆谨州。
“子慎为何紧闭双眼?”
陆谨州摇头,微微睁了眼,又很快闭上:“只是有些困倦。”
“子慎就不怕我在你闭眼之时,取出匕首...取你性命?”凌奕心下一动,笑着开口。
陆谨州伸手摸索着抓到了凌奕的手,语气平静:“死在殿下手中,臣倒也心甘情愿。”
凌奕不再开口,开始为陆谨州擦拭伤口。
翟老将军的大刀很是锋利,陆谨州脖颈处的伤口很是整齐,看来哪怕是不再需要上战场,老将军私下也没少磨他那口宝刀。
陆谨州又缓缓将手伸了出来,凌奕这才发现他的手上沾了一丝血迹。
瞥了眼一直闭着眼的陆谨州,若说他是在闭目养神,凌奕却总觉着他是在逃避什么。
“殿下,替臣擦干净可好。”陆谨州见凌奕许久没有动作,才开口说话。
语气恳切,只是那上扬的嘴角总让人觉着他是故意的。
凌奕面无表情的擦干他手上的血迹,在触碰到他手指的一瞬间,凌奕便是一顿。
陆谨州的手冰冷的吓人,车厢内明明烧着炉子,他却...
又看了眼陆谨州苍白的面色,凌奕不动声色的为伤口敷药,包扎,做完这些后,才淡淡拍了拍陆谨州的肩膀:“好了。”
陆谨州微微睁眼,像是刚睡醒的狮子睁眼扫视了一圈周围,才缓缓坐起身。
“多谢殿下。”陆谨州看向一旁的凌奕,笑着开口:“翟老将军果真嫉恶如仇,见了大恶人二话不说便要动手。若非殿下,臣怕是要死于此地了。”
凌奕却是摇头,他敢信,在翟老将军的刀抵在陆谨州脖颈处的一瞬间,暗处便已经有无数弓弩手与侍卫整装待发了。
只要陆谨州一声令下,翟老将军便会被射成筛子。
“子慎面色不好,可是身体有恙?”视线扫过陆谨州面色,凌奕状似无意开口。
陆谨州笑了笑,原本苍白的面色恢复了几分血色:“殿下可是在关心臣?”
“自然,子慎身上可有隐疾?”凌奕神色关切,眼中却隐隐带着探究之色。
陆谨州笑着凑近了些:“臣只患了相思病,在见到殿下的那一刻后,这病便不治自愈了,殿下且放宽心。”
“......”
“上一回见到翟老将军之时还是在早朝之上,若非有满朝的文武大臣在场,老将军定要将我生吞活剥了。”
凌奕挑眉:“定是你做了什么惹他气恼之事。”
“臣作恶多端,十恶不赦,满朝上下的忠义之臣谁能不恨我?”陆谨州笑的肆意:“那些对着臣阿谀奉承,谨小慎微之徒才最令人生厌。”
“看来那些顺着子慎心意的人,反倒是做错了事?”
“倒也不全是如此,若是殿下,无论做出什么事,臣都不会生气。”陆谨州语气温和。
凌奕哂笑一声:“子慎,这番话,是只对我说过,还是对你曾经的蓝颜知己都说过?”
第35章 碧泉山庄
“自然只对殿下一人说过。”陆谨州眸中带笑:“臣从未对殿下说过谎。”
凌奕轻轻点头,避开陆谨州的目光,转头看向车窗外。
陆谨州却不满凌奕转身的动作,语气幽幽:“殿下昨日对臣那般亲昵,今日为何又如此冷淡。”
凌奕沉默片刻,转头看了眼陆谨州,面上虽然带笑,眼中却尽是淡漠。
明明日日都在一起,陆谨州却觉凌奕与他愈发疏远了。
缓缓伸手,陆谨州在触摸到凌奕脸颊的一瞬间,才回过神。
“殿下。”看着那张依旧淡然的脸,陆谨州心中涌出了几丝异样之感。
他想看见这张清冷淡漠的脸上出现些别的情绪,出现因为他而变化的情绪。
手指缓缓划过凌奕面颊,最后轻轻摁了摁那张薄唇,在触及凌奕皱起的眉头时,陆谨州顿了顿,将手缓缓收了回去。
凌奕一动未动,任由陆谨州动作,神色愈发淡漠。
从未想过母亲赐予他的这副皮囊,如今竟也能派上用场。
凌奕鲜少去看自己的脸,君子之行,修身养德,他从未在意自己的容貌如何。
如今想来,应当是不错的,否则陆谨州怎会迷恋至此。
抬手抓住要将手收回去的陆谨州,凌奕面上罕见的露出了几分惑人之色:“子慎,为何行至一半便无动作?莫非真的身有隐疾?”
“马车之上,臣怎敢轻薄殿下。”,陆谨州眼神中带了几分吃人的意味,却再无其他动作。
凌奕不由笑出声,果然,他猜得没错,陆谨州真的有隐疾。
突然,马车整个剧烈震动了一番,凌奕整个人向前扑去,险些摔倒。
“怎么回事”将凌奕扶起,陆谨州皱眉冷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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