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笑意恍惚间让凌奕觉得,陆谨州对他太过包容。
凌奕要杀时他便递刀,要欢好时他便配合。
只是如今想来,二人欢好时,确实总是陆谨州在效力。
看着神情依旧无波无澜的陆谨州,凌奕叹了口气。
没能如愿看到陆谨州面上旁的神情,如今又将自己送了出去,总觉着做了一桩赔本买卖,面色一木,凌奕将手抽了回去。
“臣服侍陛下,定能让陛下尽兴。”陆谨州笑了起来。
“咳,对了,今日早朝,陆卿既要上殿,便早些去准备吧,朕已派人准备好了你的官服。”凌奕挥挥手。
“是。”
陆谨州位极人臣,官袍更是华贵繁复,青云祥纹便是彰显了他的地位。
他不是奢靡的性子,对华服没什么爱好,但或许是为了保持那奸臣贪官的人设,陆谨州出门在外的马车衣物皆是极尽奢靡华贵,反倒是陆府内里简朴雅致许多。
穿着官袍的陆谨州凌奕只见过一两回。
看惯了温柔平和的陆谨州,凌奕总想看看他再穿上那身官袍,睥睨众人的模样。
从前他总是不理解,父皇为何要花心思时间去送后宫那些宠妃一套套华服首饰。
花费心力时间不说,还要花银子。
如今竟有些理解了。
他也想搜罗些衣物送给陆谨州,叫他穿给自己看。
想到此,便像是被猫挠一般有些心痒痒。
陆谨州确实称得上是美人,他这算是沉迷美色不务正业的昏君吗?
自然是不算的。
陆卿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又治国安邦之才,他与陆谨州欢好,乃是体恤臣下,岂能是沉迷美色。
为自己找好了理由,凌奕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迈步进了内室。
“陛下,可要小憩片刻?”一旁的太监看着皱眉饮茶的小皇帝,犹豫着开口。
已是深夜,虽不知陛下出宫去做了什么,但熬夜总是不好的。
“不必,准备早朝的衣物吧。”凌奕摇头。
第86章 天子冠冕
“是。”小太监应了一声。
“先帝的太妃安置的怎么样了?”
“已遵陛下旨意,将有子嗣的太妃送往其子封地,未有子嗣的太妃宫中统计有一千三百七十三名......如今唯有瑜太贵妃不知如何处置。”
凌奕皱眉按了按太阳穴。
自己的败家父皇不仅疑心病重,还爱美人。
这一千多位妃子都养在后宫,开支可不少。
“先帝驾崩之日,在场的妃嫔有几人?”凌奕突然开口。
小太监皱眉细想许久,才道:“约是有五十三人,都是先帝极宠爱之人。”
“除却这五十三人,其余妃嫔皆放出宫去,是去是留,自行决定,只有这一次机会,不愿离去的都安置在安阳行宫,不要留在宫中,瑜贵妃...朕另有处置。”
皇帝驾崩之日发生了太多事,逼宫,弑君,不少人都听到了许多不该听到的事儿。
先帝的丑事秘闻传出去也便传出去了,那不重要。
但逼宫当日之事事关陆谨州,凌奕不得不慎重处置。
他想给那些一辈子被关在宫中的太妃自由,却不能放任这五十多出宫之人将那日之事传的到处都是。
“放,放出宫?”小太监有些讶异,转念一想倒也正常。
先皇有那么多妃嫔,将后宫塞得满满当当。
若是新帝想要娶皇后纳贵妃,可不就无处安置了吗。
如今腾出后宫来也是正常举措。
“去办吧。”凌奕言罢,又笑了笑:“先帝独爱瑜贵妃,而今先帝去了,她怎么没随先帝一同而去啊,可惜。”
小太监低头不敢答话。
谁都看出来这位新帝恨极了瑜贵妃,却不赐死,只叫她生不如死。
命其在先帝灵前守了三天三夜,整日只吃些稀粥,可叫那尊贵了一辈子的贵妃娘娘命都没了半条。
而瑜贵妃唯一的依仗诚王如今兵困城外,进退不得,实是两难。
“陛下,陆大人到。”门外小太监走进来通报。
凌奕眼睛一亮:“唤他进来!”
语气悦然,又面有笑意起身迎接,这一番举动让殿内内侍心中皆有了数。
比起那些忠心的侍卫大臣,太监想的便简单许多。
有利可图,便是正道,皇帝喜欢陆谨州,那他们便会去攀附。
“陆卿快进内室,朕有话问你。”凌奕将陆谨州拉进内室,又将众人挥退,才有些头疼的去问他:“兵部尚书,徐祁,你与他有仇?”
老皇帝看错了陆谨州,却没看错徐祁,此人是个纯臣,因着是武将的缘故,却也是个直性子。
这几日上奏要凌奕杀陆谨州的大臣中,就属徐祁最勤。
陆谨州听到徐祁这个名字便是了然一笑:“此人确实难缠。”
“若纵他继续下去,可会对你不利?”
“陛下不必管他,任他日日上奏,废的也是徐府的笔墨,关臣什么事?”陆谨州摇头。
“......你倒是看得开,瞧他的语气,却是要生吞活剥了你。”凌奕叹气。
他也想将那些弹劾陆谨州的话从脑海中忘掉,可见那些人一口一个奸贼恶党,一口一个嗜血好杀来形容他,便心中烦闷,总想做些什么。
陆谨州却笃定摇头:“不,此人太过愚忠,只要陛下不下旨,他必不会擅自动手,是个极好用的大臣。”
“我若下旨,要他将女儿嫁与陆卿,他不会也要答应吧?”凌奕试探性开口。
皇帝最常用的手段,搅浑水。
让两个意见相左互有仇怨的大臣结亲,名为让他们结亲化怨,实则就是搅浑水。
可惜陆谨州是他的一瓢水,自然不能倒与别家。
陆谨州闻言笑了起来:“会,只是...”
“只是什么?”
“臣不想答应。”陆谨州语气淡淡:“若有一日陛下真要这么做,不如将臣流放三千里,眼不见为净。”
“只是说笑而已...我只是......只是看见那些骂你的奏章,心中实是气恼。”
徐祁是个好官,可哪怕如此,凌奕也有些烦他。
年过四十的老头子,少读诗书的武将也不知从哪本册子里翻出的那些辱骂人的话,一个个抄了下来,全都用在了陆谨州身上。
若是文字能杀人,陆谨州早已死在他笔下。
想到那三四页的奏章,凌奕便觉无名之火从心头涌起。
“就这么在意?”
“你自是心胸宽广,不在意那些污言秽语,可我......”
看着陆谨州面上淡淡的笑意,凌奕渐渐止住话头,语气竟有些自责:“我知道...帝王要喜怒不形于色,不应见了那些话便怒成这样。”
“陛下如此,是心中有我,臣高兴还来不及,又何须自责。”
凌奕笑意渐浓,忽然上前,去解陆谨州头上的发冠。
陆谨州不明所以,便任他折腾。
却见凌奕又拿起了一旁的天子冠冕,竟要往陆谨州头上戴。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陆谨州罕见的惊讶一瞬,握住凌奕的手挡住了他的动作:“陛下...?”
哪怕室内无人,此举也有些......
“此处无人,陆卿便依着我一回,如何?”凌奕语调轻轻软软,凑在陆谨州耳边,似是哄人。
陆谨州沉默下来,凌奕这才上前将冠冕细细带好,又将前面乱着的十二道垂旒抚平。
“陆卿戴上,果真比我还要威严几分。”凌奕叹气。
陆谨州侧头去看一旁镜中的自己。
透过垂旒依稀可看见那背后那张古井无波的眼,还有一旁笑吟吟站着的凌奕。
曾几何时,一直对他怒目而视的凌奕神色也逐渐平和下来,而今也带上了某种朦胧的情谊。
只是二人现在的模样实在有些危险。
自己身穿官袍却戴天子冠冕,一旁的天子却身穿龙袍头上无冠。
这一幕怎么瞧怎么像是权臣去威胁皇帝才会干的事。
“陛下可看够了?”陆谨州无奈转头。
十二道垂旒随着陆谨州的动作微微晃动,珠玉碰撞间,竟让凌奕愈发心乱。
又细细看了几眼,凌奕才点点头:“看够了,看够了。”
第87章 罪证
其实没看够。
慢吞吞将冠冕从陆谨州头上取下,凌奕叹息一声:“真想叫好父皇看看陆卿现在的模样。”
看见陆谨州头戴天子冠冕的模样。
“陛下是嫌先帝在棺材中躺的不稳当?”陆谨州笑了起来。
“若非他是朕的父皇,定要取其首级,献于祖父牌位前,告慰陈府上下在天之灵。”
做了七八年的傀儡皇子,而今一朝上位,凌奕自然不会再放任从前欺辱过他的人逍遥法外。
“只是这折磨人的手段,还要陆卿教我。”
“陛下仁善,手上从未沾过血,何必为那等人破戒,此事可以交给臣来办。”陆谨州低语:“就如先帝那般。”
凌奕却摇头:“仇自然要亲手去报才算快意,我不是父皇,自然不能放任你继续如从前那般腹背受敌。”
先帝喜欢做恶事,又不愿沾恶名,却未曾想自己玩不过陆谨州,才惨遭横死。
“......”
“既是你将我推到了这个位子上,那我便会成为你最大的后盾,心中所想,所规划之事,都可放手去做,万事都有我在后面兜底。”
这是他能做出最大的承诺了。
陆谨州神色一动,抬手抚了抚凌奕的唇:“陛下......”
“怎么了?”凌奕总觉不妙,似触电一般,往后退了退:“快要早朝了...”
陆谨州低头吻住了他的唇。
凌奕心底一惊,又渐渐沉溺在陆谨州浅尝辄止的柔软唇舌中,抬眼便可看见陆谨州一直盯着自己,眼底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数月前的那个雪夜,凌奕第一次看到陆谨州时,对方似乎也是这般看着自己。
本以为那是奸臣对所有人展现出的温和面具,而今才发现他这副模样直对着自己。
突然很想当昏君,一辈子这么缠绵下去。
“臣又犯上了,陛下恕罪。”陆谨州起身时还不忘请罪。
这个又字很灵性。
凌奕舔了舔有些红肿的下唇,轻咳一声:“日后......早朝前不可如此了...若被那些大臣瞧见,总会有烦人的言官上奏参我不务正业。”
若是都日日如此,太过影响心志。
他还是想做个好皇帝的。
“陛下的意思是,早朝后便可以...”陆谨州似是恍然大悟。
“......罚你为我梳头戴冠。”凌奕将一旁的梳子塞到陆谨州手里,转身坐到镜前。
陆谨州接过梳子,笑应一声:“是。”
内室一片其乐融融,早朝上的大臣却吵成了一团,若非还顾念仪态没有伸手跺脚,竟与菜市场无异。
“皇上驾到——”
众人本还在吵闹,却在见到凌奕时安静下来。
视线又在触及身后的陆谨州时,哗然一片。
先前本还在当和事佬处处劝架的大臣也都沉默下来,大脑宕机。
凌奕坐在上首,而陆谨州则站在距龙椅仅有一台阶距离的台子上,凌于众臣之上。
众多大臣皆是疑惑,转而看向凌奕,都在等他发言。
便是何进文张镇山等陆谨州从前的心腹,此时都是一脸震惊。
“诸卿可有事要奏?”凌奕却只字不提陆谨州,视线看向众人。
带陆谨州上殿,又默许了他站在天子下首,凌奕之举,果然让诸多大臣炸了锅。
“陛下可是忘了数日前的逼宫造反之事?”徐祁上前一步,率先开口。
凌奕摇头:“逼宫?什么逼宫,陆卿受父皇旨意进宫,乃是遵圣命,何谈造反?”
陆谨州确实是受皇帝圣旨入的宫,可皇帝也没想到他是来逼宫的。
紧接着从旁走出来了个战战兢兢的太监,低着头:“禀圣上,那日,却是先帝降旨要陆大人入宫,先帝自知时日无多,因而召陆大人入内,行托孤之事。”
徐祁一愣,咬牙看了眼一旁的陆谨州:“你!”
陆谨州看着满殿怒目,淡定笑了笑。
“陛下!究竟为何要听信此人谗言啊,此人欺君罔上,逼宫弑君,乃是一等一的奸臣贼子!”徐祁又看向凌奕。
因着这位新帝勤政不昏庸,行事又仁善有度,徐祁心中本还有些喜悦,君臣磨合的很是融洽。
今日凌奕抛出来了陆谨州这么个大雷,倒是炸的满堂大臣吵闹起来。
紧接着陆陆续续站出了不少人,皆是将矛头对准了陆谨州。
“为了一个陆谨州,陛下便不顾礼义廉耻,忘了孝道,先帝便是死于此人之手!而今陛下继位,不思为父报仇,反而!”说话之人是吕范之子,先帝心腹,如今自知在凌奕手底下不会有好果子吃,便开始不管不顾的怒骂起来:“臣宁死不与此人同朝为官!”
“诸位一口一个乱臣贼子,一口一个逼宫弑君,虽是听的舒心,却也要拿出证据来。”陆谨州慢悠悠开口:“将罪证列出来,让我好生瞧瞧。”
“陆卿所言极是,将罪证列出,朕才好依法行事。”凌奕也肃然点头,言罢又补了一句:“只是陆卿有功于社稷,便是犯了些小错,朕也不好追责过甚。”
众人哑然,陆谨州的罪证岂是那么好找的,且最大的逼宫弑君之罪还被凌奕当场否认。
若要反驳,便是与皇帝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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