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星末沉默地握着方向盘,他现在完全是靠着方向感瞎开,至于前方到底有没有主路,会不会遇到士兵,他一概不知。
时间走到了夜晚十一点,白澄一本来还兴致勃勃,不一会儿就晕乎乎地靠在椅子上,连打了好几个哈气。
“你可以休息一会儿,”沙星末对他摊开右手,“先把背包里的地图册给我。”
“我不休息,”白澄一摇头,“你能睡了,我才睡。”
他拉开双肩包,翻出来个对折的小册子:“要翻哪一页?我来帮你。”
“看看西区城门外的区域,”沙星末说,“找一个叫冕城的地方。”
“好。”
白澄一借着小手电筒的光,紧皱着小眉头,在地图上认真翻看,不一会儿就发出惊呼:“找到啦,好像不远诶。”
“给我看一眼。”
白澄一打着手电,把地图册摆到方向盘旁边。沙星末对着上面瞧了几眼,很快就计算好了距离。
“可能还有一个小时,”他瞟了眼左边的后视镜,“刚才走错道了,得绕路过去。”
“一个小时,很快。”白澄一把地图册收了起来,“你要是困了,我可以陪你,聊天。”
“你想聊什么?”
“我想,更了解你,”白澄一羞赧地把头搭在双肩包上,“宝贝,是只喜欢白色的裤裤吗?”
“裤裤?”
“嗯,”白澄一郑重点头,“就是,穿里面的裤裤。”
“你问这个做什么?”沙星末嘴角抽搐,“穿里面的无所谓吧。”
“有所谓,”白澄一脸上浮起红晕,“我好决定,以后穿什么。”
“......你穿什么都可以。”
“真的嘛?”白澄一吧咂着嘴,舌头舔了舔小虎牙,“那宝贝什么时候和我......”
“咳咳咳——”沙星末忽然咳嗽起来,他减下车速捂着嘴,先是干咳了几下,又摇下车窗,啾地一声,对着窗外打了个喷嚏。
“宝贝,你怎么了,”白澄一面露担忧,“不舒服吗?”
“没事,”沙星末把车窗摇了回去,眼眶鼻尖都红了起来,“给我张纸巾。”
白澄一从包里扯出一包纸巾:“是感冒了吗?”
“应该不会,”沙星末接过一张不太规整的纸,“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生病了。”
他用纸巾擦了擦鼻子,顺手丢进脚下的小垃圾桶里。
“宝贝,你脸好红,”白澄一凑过身,右手覆到他的额头上,“额头也很烫。”
那也许不是感冒的原因。沙星末扭头躲过他的触碰,嘴上却不知怎么说。
“咳,不许再和我聊天了,”他严肃道,“我在开车,待会儿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好的。”白澄一又乖乖坐了回去。
车内安静了一会儿,沙星末的脸逐渐降温。右边的人呼吸均匀地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
这一路意外的顺利,没有任何士兵把手,也没有车辆经过,甚至连栋建筑物都没有看见过。他们像进入了无人的禁地。
也的确是禁地。冕城是沙星末出生的地方,十年前曾遭遇过一次灾难。那时,城市里最大的民间生化工厂爆炸,整个小城都被K病毒污染,渗入了的土地,融入穿城而过的小河,居民无一幸免。
后来,帝国派军队来把这里夷平,消灭了大部分变异体,只带走了少量样本。沙星末的第一只小猫就是这里来的。
普通人若是想来这儿,至少得穿两层防护服,还得戴上防毒面具。K病毒在这里扎了根,它的传播效率虽低,但方式多样,且极其顽固。
只要踏上这片区域,就会变异、死亡。这是冕城,也是荒城,是最好的藏身地。
一个免疫者和一只变异怪物,K病毒成了他们最完美的保护伞。
黑夜中逐渐显现出几栋零星的建筑,那是荒城的外围,房子就像聚在一起的枯败树枝,歪扭地叠放。
空气的密度也变了,循环至车内的味道带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有点刺鼻。
“咳咳。”沙星末忍不住又咳了两下,他放缓速度,调节了一下车上的旋钮。
“宝贝,你真的生病了。”白澄一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他手在双肩包里翻找着,“有带感冒药吗?”
“没有这种东西,”沙星末带着鼻音说,“我的身体不需要那些药。”
“你这叫,盲目自信,”白澄一不满道,“你不可以这样逞能。”
沙星末懒得和他辩解,伸手正想让他拿纸巾,却见对方的大衣里钻出了一团暗红色的小茸茸。
“你把尾巴拿出来做什么?”
白澄一的尾巴颠上,那个尾巴球比下午时小了许多,但还是沾着不少花粉。
他抖了抖小尾巴,把红色的粉末洒在人形的右手上。
“这个,对人体的抵抗力有用,”白澄一说,“只要吃一定量,就会好。”
他用左手的小藤蔓沾了一点,凑到沙星末的嘴边:“很好的药材。”
沙星末盯着眼下的那个沾着粉的藤蔓尖,脸又开始发烫了。
“不要,”他扭开头,“快拿走。”
“不行,”白澄一撇着嘴,“你不许固执。”
藤蔓尖又往前戳了戳,花粉糊到了沙星末的嘴唇上,他一不小心舔到了,一种青涩的甜味留在了齿间。
“你!”沙星末闭紧嘴,头往车窗旁躲。
“宝贝,真乖,”白澄一柔柔地说,“来乖乖吃药。”
他也学着沙星末,像哄小孩似的说话。而沙星末始终抿着嘴不开口。
“来,再吃,一点点——”
哐——车子底盘发出一声巨响,整个车身都震了一下。
沙星末紧握住方向盘,车子发出一声刺耳的急刹声,停在了路中央。
“嗷!”白澄一头不知撞到了哪里,摸着脑袋叫唤了一声。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沙星末掰过白澄一的头检查:“我就知道,都说了开车时候不要和我聊天。”
他嘴上说着,眼睛瞟向后视镜,看见一个浑身是毛的蓝色物体趴在后面。
“我没事,”白澄一抱着他的手,“刚才,是撞到什么了吗?”
那东西说不上是什么,它从地上爬起来时,有点像鸟,却没有翅膀,只有两根光秃秃的小鸟腿,支撑着足有半人那么高的身体。它的喙不是尖的,而是几根像白蚯蚓一样的东西,顺着重力垂向地面。
“嗯?这是什么生物?”白澄一好奇地趴在椅背上,透过后窗玻璃往外看,“是坐骑吗?”
“坐骑?”沙星末警觉地盯着后视镜,“应该是变异体。”
啪嗒啪,那几根“喙”往车玻璃上甩了甩,然后忽地一闪,那蓝色的羽毛消失在后面,直接瞬移到了驾驶位的车窗边。
咚咚咚,鸟伸出它的爪子,敲了三下玻璃。
沙星末被这场景搞得有点懵,他手里摸着枪,透过玻璃观察这个怪物的意图。
“它没有恶意,”白澄一在耳后小声说,“只是在打招呼。”
说罢,他举起左手的小藤蔓,对着窗外挥了挥。
“你看,它很温和,”白澄一指着它,“它说没关系,它不痛。”
“你在和它神交?”
“没有,我猜的。”
那蓝鸟似乎得到了满意的回应,此时正缓步走进路边的荒地里。
它果然没有翅膀,走路的姿势和大棚里养的鸡很像,很平稳。
“宝贝,想要坐骑吗?”白澄一兴奋道,“我去抓来送你。”
“不了,我坐那个干什么,”沙星末把他推回到座椅上,“把尾巴收起来。”
那根抵在沙星末背上的小尾巴老实地收了回去。
车子重新启动,向着小城的入口驶进。这条路一年前一样,就连路边摆放的废车都还是那几辆。
一座死城,萧索荒芜,却处处是人类留下的痕迹。
“哇,”白澄一把脸贴在窗户上,“这就是你,住过的地方?”
“嗯,小时候住这儿。”
他的秘密基地就在前方,刚进城的这条大路旁,一个独栋的矮小房子。这是下街区里最好的户型,房子不大,但带有一个车库,还有个小地下室。
车子入库,大灯的光束里扬起一阵旧灰,副驾驶的门弹开,白澄一像只白色的小鹿一样窜了出来。
“到家了,到家了!”他兴奋地冲进屋里。
沙星末从车上下来,一个人收拾起后座的箱子。他望向车库门外的大街,那一排排低矮的旧楼,大部分窗户都已破损,挂着灰扑扑的布条,随风摆动,说里面住了鬼也不为过。
这家伙到底在兴奋什么?沙星末摇摇头,把箱子摆在地上,便去拉车库的卷帘门,转动卷轴把它放到了底。
“咳咳!”他屏住呼吸,但扬起的灰尘还是进了鼻腔。
他扶着墙往下蹲,越咳越厉害,肺都快咳出来了,咳得快要干呕。
好像真的生病了。他不想承认,但身体的不适感是真的。
“宝贝!”白澄一又蹬蹬跑了出来,“我说你生病了,你不听!”
“我没有——”
昏暗的车库里,一大堆藤蔓张牙舞爪地朝沙星末袭来,他惊慌想躲,一个不稳坐在了地上。
“你,你干什么!”
白澄一气呼呼地把半蹲着的沙星末缠成一个蛹,然后直接举了起来。
“放开我——”
他的话被堵在半截,花粉球直接塞进了他嘴里。
“不乖乖吃药,是会被打皮皮的!”白澄一抱着个蛹宝宝进了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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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人类的巢穴
沙星末被抱进了屋子里, 安放在沙发上。这间客厅里堆满了书,干燥旧报纸味道涌入鼻腔,他的鼻子又开始发痒, 气管里。
他又想打喷嚏了。可是嘴巴被堵住,他用舌头去顶花粉球, 又被摁了回来。
“乖乖, 吃药, ”白澄一捧着他的头,“不吃,不准睡。”
“唔唔......”沙星末发出难受的哼唧, 他就像个可怜的被绑人质,浑身上下都不能动弹,还说不出话。
“先把, 这些吃了,”白澄一用手指抹掉他嘴角流出的水渍, “明天, 我再想办法弄点。”
沙星末拼命摇头,甜涩的粉末流入食管,刺激到了咽喉,他咬着嘴里的东西又开始吭吭吭地咳。
藤蔓缠太紧了, 他脸涨得通红, 快要窒息。
总有一天要给这个小混蛋好看.......
“宝贝,是不是, 有点难受,”白澄一怜惜地揉着他的眉心, “再忍忍, 药药, 马上吃完。”
沙星末仰起头,喉结滑动了几下,终于把最后两口粉末吞了进去。
“乖,小星末,真棒。”白澄一用幼稚的语调安慰道,又在他的脑门上亲了口。
“呜呜......”沙星末的嗯嗯声逐渐变成呜咽,眼尾挤出一滴生理性的泪珠。
“好啦,”白澄一终于把花粉球拿了出来,“今天的剂量,达到了。”
可惜,下午要是宝贝没撸走那么多就好了,还能多喂点。白澄一摸着自己光秃秃的尾巴尖,惆怅着明天怎么办。
“宝贝,你先睡,”他让小藤蔓从人类身上溜下来,“我去,整理东西。”
说完,他倾身向前,在人类的嘴角细细舔舐,把那些暗红色的水渍都卷进嘴里。
“好了,干净了,”他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小星末,快休息。”
沙星末咬牙切齿,脸色糟糕,眼看就要爆发。
“你......你管谁叫小星末———咳咳咳!”他吼出的尾音转成了病弱的咳嗽声,瞬间失去了威慑力。
“小星末生气了,”白澄一皱皱鼻子,朝他做了个鬼脸,“但是小星末,没办法。”
“咳咳——小混蛋!”沙星末气得虚火直冒,“我比你大得多,你别叫这么幼稚。”
“大多少?”白澄一下巴贴在他胸口处往上瞧他,“小星末,今年多大了?”
沙星末张张嘴,却说不出来。
他是从收养院里出来的,没人告知过他的生日,只有个大概的年份。
“反正比你大,”他把白澄一从身上推开,“我至少比你大五岁。”
他食指比在白澄一嘴唇上,一字一顿地威胁:“不准这么叫我。否则我就让你......”
他又卡住了。他现在能怎么办呢?好像什么也干不了。
趁他发愣的功夫,白澄一小嘴一张,把他的手指包住。
“??”沙星末赶紧把手往回缩,却感觉指尖被小尖牙咬住了,小软舌在上面调皮地一舔。
“小坏蛋,放开。”
白澄一乖乖放开了牙,沙星末嗖地把手抽了回来。
“你是小狗吗?”他甩着湿乎乎的手指无所适从,“你干什么老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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