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衍之知道他在为难什么,转着手里的身份证道:“没事,池涴也有不少好玩的地方,到时候我带蕊蕊去玩,反正我在家也没事。”
骨头是最难愈合的部位,他腰上的伤没完全长好,还是没法长时间靠自己站立。边说边换了个姿势倚在床头柜上,把自身一半的力气都搭了进去。
季书辞赶紧扶着他坐回床上:“你回来后好好把身体养好,其他的事不用操心。”
他看着谢衍之微微拧紧的表情,嘴里酝酿的一句“对不起”还没滚到舌尖,谢衍之就像是有读心术一样猜中了他的想法。
“你知道我的,不要跟我说谢谢,心甘情愿的事有什么好谢的。”
他懒洋洋地把手掌撑在床面:“你就当我是为了我们祖国未来的花朵,高三一年是关键期,保护好他们的数学老师就等于保护好他们150的卷面分,一分一可是操场的人。”
季书辞没被他的贫嘴安慰多少,像是在回想什么,看着他静默了几秒钟,才轻叹一声:“没有下次了,你要是有点什么事我怎么跟我爸交代。”
“只是因为这个?”
谢衍之抖被子的手停了下来,半天没吭声,即便是季书辞低头沉思没看着他,都能从语气里听出满满不乐意的味道。
厚重的遮光窗帘被冷风吹开,季书辞起身关上窗,又拧开个小孔给空气流通换新。
“不止。”他帮忙整好被子,把外敷的膏药按顺序分好,“我也担心你。”
他走到哪里谢衍之的眼珠就跟着他转到哪里,直到听到这话才总算满意,受用地点了点头。
这还差不多。
第二天一早,空气中的雾气都还套着一层薄薄的白沙,街道上四处静谧,只有偶尔几声环卫工人扫地的轻擦声。
但屋内可不消停——
谢衍之扒在房间门口,说什么都不肯进去。
季书辞把两个行李箱推到走廊,折返回来不容拒绝地把拐杖放在他面前,神情平静,俨然一副不管你怎么无理取闹都不可能得逞的态度。
“拿上。”
“我不要,我能走。”谢衍之宁死不屈。
那把四脚拐杖好像浑身长满隐形的长毛倒刺,离了大老远都能隔着空气在他身上扎几个窟窿。
“医生说你腰上不能长时间发力,拄着拐杖走对你康复有好处。”季书辞堵在门口不让他绕开。
谢衍之完全没有一点作为病人应该有的自觉,见缝插针逮着缝隙就要溜。趁季书辞回消息分心,一步一扶腰地跑到门外,熟门熟路地从他外套里翻出钥匙,留下一句“地下室等你”后扬长而去。
任由季书辞在后面叫了好几声都不带回头。
停车位各门各户都是固定好的,只是像他这种逛街进店出店几分钟的功夫就能分不清方向的人来讲,无疑是在大海捞针。
但蠢人也有蠢方法,他拿着钥匙沿过道一边走一遍按,半天才有两声“哔哔”声伴随着车灯响起。
季书辞收拾好东西下来,看到的就是他正翘着两条腿悠闲地朝自己招手。
他把电脑放在夹层固定好,往后座堆了点路上吃的零食,又把带下来的拐杖扔到谢衍之腿上。
“不带你就别出门了。”
谢衍之黑着一张脸刚想出声反抗,一声不带丝毫感情的“谨遵医嘱”就如泰山一般压在他头上,把他还没说出口的后话全部摁了回去。
“你问的哪个医生?”谢衍之不满道。
季书辞淡声回他:“唐见疏。”
谢衍之刚到嘴边的庸医拐了个弯又咽了回去,不情不愿地把拐杖塞在自己腿边:“你跟他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不熟,就偶尔找他问点你养伤的事。”季书辞拍了拍扶手盒示意他系安全带。
他跟唐见疏还是谢衍之进医院后才加的微信,平常基本就在列表躺尸也不讲话。
只是季书辞对照顾病人心有余力不足,没经验又实在不敢马虎,只能隔三差五找他问点饮食忌嘴之类的小事。
不过唐见疏最近除了谢衍之的注意事项外,发来的消息里还多了几条单独跟外伤有关的。
起初他以为是谢衍之还有什么外伤自己不知道,把人连检查带质问地找了几遍都没发现有,这才慢板半拍意识到这些可能不是给他用的。
他跟唐见疏之间的桥梁除了谢衍之就只有路年了。
季书辞只是对感情上的事没经验,但不是傻。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这都还看不明白那他这么二十几年也算是白活了。
往往越是假装无意的举动,越是漏洞百出。
反正也就顺手的事,之后唐见疏再发过来的外伤用药指南,他就全部转给了路年。
路年前几天才出院,伤口刚好,这段时间回警局也不会像之前那样没日没夜的高强度工作,每次看见他转发过去的消息都回一个收到。
车子一脚油门拐进大道,季书辞父母家住在市中心的豪华别墅区,一线城市的别墅除了贵到令人发指外什么都好,就是私密性不强,楼栋的高层住户探出窗外俯看就能把别墅主人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小区建造时刻意跟周围的建筑隔了一段距离,像一座在闹市中遗世独立不受打扰的小岛。
衣食住行样样都方便,但又不至于太过喧闹。
两人接上叶蕊踩点赶到机场,从池涴飞去平化四个多小时的飞机,午饭吃完就正好落地。
宁远山庄是平化市新开发的旅游景点,为的就是带动平化地区的旅游业,因此里面的消费跟周边的衍生店物价都正常偏低。
这里不愧是叫山庄,连位置也是在深山老林里,上去还得坐半个小时的登山大巴。
山庄整体的建筑风格有点像古时候的江湖门派,大门由巨大的青石搭建而成,两旁树立着石狮子,牌匾上精美的雕花系着飘荡的红绸,庄严又尊贵。
树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像是对一代大侠仗剑天涯后归隐师门的见面礼。
景区的优惠活动力度很大,网站上的票更是得提早好久守着零点抢才能抢到。
至于为什么季书辞他们可以随时入场,无非就是因为钞能力,他爸给景区投资了。
山庄的顶层几楼就是民宿,他们一行五人刚好够订一间套房。
谢衍之直到推着行李箱走进去后才见到另外两个一起来的人,怪不得季书辞之前说他肯定认识,这不就是他前段时间看电影里面的主角吗。
——董酥白。
能算是眼下娱乐圈炙手可热的顶流了,出席一次线下活动的现场能挤到前前后后好几条街道水泄不通。
他旁边还站着一个男人,头发比季书辞稍微长一点,懒散地随意在颈后挽了个丸子,光看脸也是个难得的美人。
这人谢衍之也认识,叫姜烯,是董酥白的男朋友,或许应该说是他的合法爱人。
两人几年前就在国外领证结婚了,他虽然不怎么关注娱乐圈,但顶流在上升期公开出柜这种炸裂性的新闻,消息疯狂推送到各个软件上,他多多少少还是看到过。
董酥白注意到他们,轻笑着点头打了招呼。
姜烯一手抱着泳裤一手抱着浴巾,目光在季书辞跟谢衍之身上滚了一圈,眼底的笑意更浓,转向迫不及待跑上来的叶蕊问道:“小季,蕊蕊,你们怎么才来啊?”
“我哥又没有你们时间自由,他要上完学校的课才能走。”叶蕊看两人手上都拿着浴巾,眼睛亮了亮,“你们干嘛去?”
“泡温泉啊,你董哥包场了,几十个池子只有我们五个人!”姜烯撞了撞董酥白,把自身重量压了过去,“是吧哥哥!”
董酥白接住他,好笑地点了点头。
“我也要去!”叶蕊欢天喜地地冲回房间换泳衣。
姜烯笑眯眯地跟考拉一样挂在董酥白身上打量谢衍之这张没见过的生面孔,董酥白则把重心移回右脚上好让他挂得稳一点。
他打量谢衍之的同时,谢衍之也在打量他,双方都不可名状地从对方短暂交汇的眼神里读出了同频的味道。
季书辞看两人大眼瞪小眼的都不说话,只好自己开口道:“他是我朋友,叫谢衍之,国庆刚好有时间就一起带过来玩玩。”
“蕊蕊跟我们说过了。”董酥白拉着姜烯站到旁边,感觉到季书辞询问的目光,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她说她哥哥独守空房了这么几年,家里终于有活物了。”
独守空房。
谢衍之脑子里顿时涌上季书辞大半夜一个人坐在床边抚摸着空荡荡的被单无助叹气泣涕涟涟的画面,即便他知道这个画面存在的可能性基本为零,但还是被这个形容逗笑了,给季书辞不轻不重瞥了一眼后又默默收了回去。
两人无意识的互动被姜烯收入眼底,视线在谢衍之拄的拐杖上停了片刻,最终没多问什么。
等叶蕊换好衣服出来时,他才又向两人问道:“你们要不要一起去,池子里放了很多中草药,都是新换上的,泡了对身体也好。”
季书辞想到谢衍之后背那些伤,稍微等了一下,见他没有想去的意思,摇头道:“不去了,刚下飞机休息一会儿,晚点再出去。”
姜烯见状也不强求,带上叶蕊,被董酥白拉着出了门。
说是休息,但真正坐在床上季书辞也睡不着,拿ipad看了半天也没什么需要处理的任务,跟谢衍之一商量就打算去外面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能买的东西。
“季老师,你要带伞吗,天气预报说晚一点要下雨。”谢衍之道。
“带一把就够了,没几步路。”
季书辞从箱子里抽了把小伞,指尖在伞柄慢慢搓动几秒,好像在思考什么,几秒钟后他才朝谢衍之的方向站起身。
“谢衍之,你别叫我季老师了,叫我名字吧。”
【作者有话说】
小白姜姜友情客串~
第25章 “你想我怎諵风么报答你?”
他其实对称呼没太大所谓,只是觉得用职位相称一般是陌生人惯用的客套话,而他潜意识里并不认为自己跟谢衍之的关系还停在陌生人这个阶段。
他们间的相处出乎意料还算和谐,谢衍之事多但不麻烦,待在家也就是多双筷子多张嘴的事。
况且他平常也不出门工作,自己下班了还会出来迎接招呼一声。
季书辞知道这个比喻不太合适,但他每天的工作好像就是填粮换水加陪聊,感觉跟养了个小宠物在家没什么区别。
谢衍之从行李箱里翻出遮阳帽顶在食指上转,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季书辞心里的形象已经从人转变成了另一个物种,思忖着他刚才的提议,边往外走边问道:“不让叫季老师,那我喊你什么?季书辞?书辞?还是——”
他顿了顿,想到姜烯跟董酥白,慢慢凑到季书辞耳边:“还是跟刚刚他们一样,喊你哥哥啊?”
反正季书辞大他三岁,喊声哥哥也不过分。
谢衍之吐字的气息轻飘飘地扑在耳尖,季书辞脖颈被带得发凉,猛地听到这声哥哥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两个大男人之间喊哥哥怎么想都觉得又奇怪又暧昧,他果断摇了摇头:“别什么都跟人乱学,叫季书辞就好。”
谢衍之没想那么多,以为他是单纯不喜欢这个,只好重新在剩下几个备用选项里翻来覆去挑挑选选。
一直到上了步行街都没挑出个所以然。
山庄的占地面积很大,光是一条步行街走下来都用了一整个下午。
谢衍之一路上就跟财神爷驾到似的,走到哪把钱洒到哪,无差别购物,满脸都写着四个大字——有钱任性。
季书辞看着车里一堆没用的东西默然无语,知道劝不动,干脆就不劝。
他原本只租了一辆小推车帮忙拿东西,后面眼瞅着情况有变,又雇了几个助手跟在后面随时把东西跟进货一样往民宿运。
他沿周边看了转,停在一家银饰DIY的店门口,摇了摇外面的风铃。
“进去看看。”
门口架子上摆满了能制作的款型样式,谢衍之粗略看了一眼,大部分都是对戒。
这种小情侣约会的地方他们进去凑什么热闹,刚想说不去,季书辞就已经和老板进去了,他没办法也只好跟上。
“欢迎光临。”老板把两人请到柜台前,笑吟吟地摊开模板盒,“两位是要给女朋友做吗?是要做什么款式呢?不用担心难度,挑喜欢的就可以,店里会有专门的老师教学。”
谢衍之本来还兴致缺缺,看到这么多花色也来了兴趣,礼貌点头回应,挑了半天才选中一款抛光的纯银花戒,矜贵又大气。
“就这个吧。”他转向季书辞,“你也挑一个,来都来了,做一个带回去。”
季书辞看了眼时间:“做这个大概需要多久?”
“二位是赶时间吗?”老板问道。
“是有点,八点多还有事。”
谢衍之瞥了眼外面的天色,季书辞不说他都差点忘了,他们晚上还有场电影要看——一部新出的治愈系动画,是近期上映的电影里评分最高的。
“店里还有一位老师有空,正常来讲两个小时左右就能完成。”老板招来一个店员,听到他说的八点,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唉,我们店里今天本来也是8点歇业的,打算去看电影,结果票都买好了,早上临时通知影院今晚不营业,也不知道突然的搞什么。”
只是所有人的票全都按原价諵风十倍退款,众人就算有不满也不好大肆抱怨,毕竟谁跟钱过不去啊,还是白给的钱。
季书辞避开视线,作为知情人之一,默默听着老板的嘀咕面色如常。
因为电影是姜烯想看的,所以董酥白大手一挥直接把整个电影院都包了。
他这样的举动季书辞见得不少。
董酥白对媒体公开自己感情状况后基本没让网友找到过姜烯的任何一点个人信息,去人多的地方玩要么就是乔装打扮,要么就是直接包场。
连偶尔被狗仔拍到一些模糊的照片都会被他花大价钱买断,只是为了不让人打扰到姜烯自己的生活。
眼看时间还有富裕,季书辞等老板说完了,才在模板盒看了一转。在审美方面他跟谢衍之还是相当默契的,琳琅满目的样式扫过去,最后还是选了跟他一样的纯银花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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