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们杀戮并非出于理性,而是来源随心所欲的混沌。
真是麻烦。这就是为什么谋杀犯畏惧疯子,成家立业的中年人远比血气方刚的少年更好操纵。
“你真以为自己可以死得这么简单清白吗?”怪物还在笑,声音刺耳。
它忽然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哦……你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东西,只一门心思地做什么救世主呢。”
作者有话说:
有些小伙伴评论区猜的挺准的~
顺便问下你们更习惯哪个封面?人像的评论区敲1,现在的文字背景版封面敲2~
第42章 我为你守
这话实在诡异,我心下意识地一紧,因为少年时缺失的记忆,的确始终是我心头的刺。
但是理性告诉我,不应该相信怪物的话,更不应在此时动摇心绪。
我垂眸,捏紧了手中匕首。
它还在用女孩的清亮声线喋喋不休:“沈无,我要让你生不如死。失去所有珍惜的东西,活在对自己的厌恶中,至死不能瞑目。你会是我们尝过最鲜美的——”
她没说完,因为我将匕首捅进了蕊蕊的心脏。
女童滚烫的血溅了我半身,也从她嘴里汩汩涌出。怪物尖叫着,看来刻着阵法的匕首还是能让它们痛苦的。
“现在有脱离混沌,活着的实感了吗?”我问道。
“你杀了这个孩子……你不是把她当妹妹吗,还亲手杀了她!”
我面无表情地拔出匕首,用袖子随意抹了下脸上和匕首上的血。淡道:“她已经死了,我是来帮她解脱的。”
然后,在她生命的最后几秒钟,我揭开了她蒙眼的布。
女孩的眼神已经涣散了。我并没能再和蕊蕊说一句话。
【丢手帕】怪物离开这具躯壳前,忽然平静下来,意味深长地笑道:“等着吧,真正的好戏要上演了——
它用蕊蕊的声音说:“沈无哥哥,我再给你最后一个祝福吧。”
那天真烂漫的声音道:“祝你所愿皆落空,所谋皆不成——生不如死。”
说完,小女孩便彻底死去了,再无声息。
我站在血泊中,忽然发现一件十分诡异的事情。
我身上的诅咒,消失了——【丢手帕】怪物离开前,竟然抽走了属于自己的诅咒。
这么来看,我或许不必自裁了。但甚至来不及喜悦,因为我在想它最后那句话。尤其是“生不如死”,实在若有深意。
*
小女孩在禁闭塔顶楼第十三层,塔楼是旋转木梯,我一路往下。
这时,哪怕我这种对周围人情绪不敏感的人,都意识到情况不太对劲了。
正常情况下,禁闭塔走廊中只会有按点巡逻的士兵,诅咒感染者都会根据情况被隔离在房间中。
但这次的阵仗实在闹得太大了。传染是指数级扩散的,有些感染者又成了新的感染源,因此每时每刻都有守卫带新人进塔。
他们并未像外面的人一般远远避开我,而是在狭窄的通道中与我擦肩而过。平民并未像平时一样回避我的目光,而是直勾勾地注视着我,紧抿着唇,眼皮掀起,里面是掩饰不了的恶毒与厌恶。
而守卫则低垂着头,神态疲惫。
我猜测,有什么事情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就像一株有毒的植物,正在悄无声息地发芽、长大。
人心对我而言实在莫测,抓得住的唯有理性。而在末世,武力就是绝对的理性。我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集结武装力量,并且将传染控制住,再找解法。
在快要出禁闭塔时,我遇到了裴追。
我还没有想好要和他说什么,但本能地停下脚步。裴追也看向了我,向我走来。
就这几分钟时间,禁闭塔门口又新接来几对人。还有禁闭室中关着的透过窗户,遥遥地望过来。四周忽然静得异常,我感到许多视线冷冷地投过来。
我心中皱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却被裴追拉到走廊转弯的死角。
“沈无,最近是怎么回事?”他问:“和我说实话。”
我先前瞒他主要还是因为自己身中诅咒。如今我身上的瘟疫既已莫名其妙地解开,便三两句简单和他概括了原委。末了说道:“你这几日安顿待着,不要乱跑。应该还有感染者在外游荡,防不胜防。”
我说完,通讯便震动起来,是防卫队找我聊感染者搜寻情况,便要离开。
裴追忽然反手拉住我。
他情急之下,握住我的手。裴追的指节修长,带着清幽的凉意,如竹如玉,我下意识的心跳快了一分。
“沈无,近来人心涣散,恐有变数,你要切记安抚……也要记得保全自身。”
我停下脚步,回头望他。他已早不是初逢时的少年模样,而已长身玉立,是个能独当一面的青年。
在我不在的时候,防御法阵是他维护。有人妒他辱他,他其实也应心知肚明,但依旧云淡风轻,只是做好自己手上的事情。
裴追其实心性已成,能敏锐地指出我这次处理的漏洞。若假以时日,必然比我出色得多。
“如今一共有三件紧急的事情要做。”他握着我的手,吐字快而稳:“第一件是控制已感染的人,不让诅咒进一步扩散。同时镇压局势,稳定人心。你已经在做。第二件是寻找解法,尽量在感染者发作死亡或被怪物控制前救他们。这点你让塔罗去做了。”
“还有最后一件事,就是加固结界,在外守卫基地塔。【丢手帕】怪物显然早有预谋,如果这时其它地底怪物趁机进攻基地,以如今混乱的局势,后果不堪设想。”
我其实并非没有想到,而是已经无人可用了。目前最紧急的事是控制诅咒传播,守卫几乎都调配去搜寻遗漏的感染者了。从其他基地调人也需要时间。
更何况,守卫防线此事原本只有寥寥几人符合条件。而裴追说的那种情况当真发生,怪物攻入,守卫者十死无生。
他仿佛猜到了我的想法,竟轻轻笑了一下:”沈无,我去为你守。”
我下意识地蜷缩了下手指。因为那一瞬间,向来连自己生死都能放在秤上比对的我,竟然卑劣而自私地在想……不行。为什么非要是裴追呢?
裴追那笑容转瞬即逝,他又恢复到那副冷淡的贵公子模样,松开我的手,微微后退半步,这几个细小的动作便拉开了距离。
“说错了。不是为你,”他朝我低头为礼:“沈顾问,这里曾庇护我,你们每个人都在做应该做的事。裴追也不该例外。”
我沉默。
“更何况,我要为我父母报仇。”他沉静地说出最后一句话:“我和你学术法,不正是为了此时?”
“好。”我听到自己说。
感性就像被钉在砧板上的鱼,拼命挣扎,理性却找不出一丝拒绝的缝隙。
我顿了顿,还是忍不住补道:“我处理完这里的事,便来找你,一同守门。”
估计他最多便是独守一日多,应当不会出事。我这样告诉自己。
裴追一点头,便要离开。
“裴追。”
他回头看我。我却其实尚未想好要说什么。隔了一会,才道:“明日就是你的生日,有什么愿望吗?”
裴追安静地看了我一会:“有,一直有。但没必要许愿。”
“为什么?”
他错开视线,淡淡道:“因为我最想要的……如何许愿都不会成真。造化弄人,有些人从相遇的方式便决定了不能有好结果。除非一切重启,血仇消解,我永远不可能心安理得地去争取。”
那一瞬间,我其实有个猜测。
但我知道,自己恐怕永远验证不了这个猜测。
半晌,我对裴追道:“明日可能见不了面,东西提前给你吧。”
我将一个手指大小的物件从口袋里拿出,塞到他手里。
那一刻,我非常希望他直接把这东西塞自己口袋里,然后转身就走。
但裴追在让我失望这件事上向来不遗余力。
作者有话说:
从沈无这么晚才发现氛围异常等细节可以感觉到,沈无的性格其实是比较封闭的,过度理性克制,不擅长沟通,所以他也会说自己刚愎自用,其实的确没错。这点从他处理事情和与裴追的亲密关系都能看出来。
有些人会觉得,这种性格其实不适合做领袖。尤其是在末世情况下需要安抚人心。这点大家如果有兴趣也可以评论区一起讨论下。比如如果换个人,可能直接坦白当前的问题,是会更好还是更糟糕?
第43章 所愿皆落空,所谋皆不成
裴追摊开手掌,仔细端详里手心中那木刻微雕:“这是你亲手做的?是什么……唔,一条白色的狗吗?”
我:“……”
“这是雪狼。”我一字一顿道。
说完,我忽觉面上发热、心跳如鼓,转身就走。
回头的瞬间,我似乎看到裴追淡樱色的唇微微弯起。只是这笑容太轻太浅,风一吹便散了。
*
接下来几件事都异常顺利。
先是守卫队那边报告,已经清点完三日监控里出现的民众,并且分流完毕。而二十名被怪物控制的感染者也已经抓获,目前还未发现新的诅咒传播。
如果没有别的意外,这瘟疫般的诅咒传染算是初步控制住了。
而塔罗那边也传来来消息,苏落的长辈竟真的见过【丢手帕】诅咒,正在赶向这里,预计七日内便可到。
至此,我们已初步有了解决思路,运气还可以的话,应该能在诅咒发作前解救禁闭塔中的感染者。
而我,便打算开车去禁闭塔边界地区替换裴追,估计正好赶上零点,或许还能顺便陪他过个生日。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这么下来的话,或许一个人都不用死。但不知为何,我心头总是隐隐不安。
收拾东西时,贴身匕首竟割破了我自己的手指。
我皱眉看着殷红的血珠,又一次想起了俯身蕊蕊的【丢手帕】怪物最后说的那几句话。
——“所愿皆落空,所谋皆不成,生不如死。”
临出门前,我关上灯,漆黑的室内却骤然一亮,我从落地窗望出去,外面竟放起了烟花。
那种朴素的、粗制滥造的自制烟花,在这末世绽放。
我驻足看那烟花几明几灭,不知怎的想起了从塔顶飘下的泡泡。
同样明媚烂漫,同样因异样而不详。
我刚打开房门,半身染血的守卫员就跌跌撞撞地冲过来。
“沈顾问,出事了!”他喘息着喊道:“禁闭塔那边出事了,有大量感染者不满被监禁,攻出塔外,其中还有怪物已经附身的混在里头,现在以烟花传播诅咒!”
“多少人——守卫呢?他们怎么从禁闭塔出来的?”我一字一顿问道。
“大约三分之一的感染者——近千人。”守卫嗫嚅道:“有人和他们里应外合。”
近千人……
如果这些人传播给基地塔其余人,甚至这些人再涌出基地塔,就会变成成千上万的感染源。
这会是一场毁灭级的灾难。
我一瞬心神巨震,几乎脑海里一片空白。这对于我几乎是全然陌生的感觉。
送信的守卫垂首静候着,像是在等我做个决断。我视线落在他肩头的血迹。
我忽然觉得有些奇怪,因为那血倒不怎么像自己身上流的,更像是飞溅上去的。
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下一瞬间我余光瞥见银光闪过,本能地向后闪身。
但其实终究慢了一步——电光火石间,我的血溅在地上,那守卫将刀送进了我的肋骨之下。
如果我反应再慢上一分,恐怕现在刺破的就是我的心脏。
我向来以谨慎冷静自傲,这是许多年来我第一次被人偷袭成功。
他的刀尚且卡在我肋骨间,我反而以此为凭,旋身而起,刀刃在我血肉间入的更深,趁他努力去拔刀的电光火石间,我已五指扣住他的咽喉,强迫他抬头——看到了他漆黑如夜、失去眼白的双眼。
——他已被怪物完全附身了。没救了。
我腕间微一用力,拧断了他的脖子。那守卫倒下时,正好露出走廊里一对躲在角落的母子。
那女人恐惧地和我对视着,还维持着捂住幼子嘴的动作。孩子才四五岁大,恐惧地坐在地上。
我皱眉拔出还插在胸腹的刀,血立刻染透了衬衣。我随手撕了一块守卫尸体的衣襟,裹住伤口,迈步走向他们。
“沈顾问,求求您别杀我们,我孩子才五岁。”女人搂住孩子,泪流满面地跪在地上:“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
看她衣着,或许是外面混乱躲进来的平民,可能正好看到了我杀守卫那幕。
我问:“为什么觉得我会乱杀人?”
女人哭着道:“他们都说你疯了,要杀了所有人。说你圈禁这么多人是要练邪术,找借口说是诅咒传染而已。”
我低头看她,淡淡道:“你们都信了?”
她嗫嚅片刻,低声啜泣道:“……之前也没有过需要禁闭这么多人的诅咒,我们……我们不敢相信,而且都很、很害怕……我丈夫在路上被拖走关进禁闭室,跪在地上求守卫,也给不出个理由。”
她搂紧孩子,哭得满面通红:“禁闭室那个地方,出来的还没进去的一半多。我们不能不怕啊。”
我这才想到,许多普通人其实并搞不清楚诅咒、传染这些细枝末节。
而进了禁闭室的人大多感染了诅咒,如果诅咒还没有解法,或者过了窗口期便会死。因此他们自然将那地方视作洪水猛兽。
而说是我的阴谋,便说明他们被抓走的家人并没有真的感染诅咒,只要打倒我,便可以阖家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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