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从密道中跳出来了一个接一个身着夜行衣的人。
——十三个。
“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看不起西藩?”
宴书澈慢条斯理地开了口,“薛成益如此,江上青如此,连你离弘都是如此。”
离弘眯着眼睛看他,“呵......”
“西藩是很小,兵力是很弱,连堂堂少主,都是个没法习武的孱弱身子。”宴书澈慢慢向前迈步,直到离弘身前三四步的地方才停下来。
紧紧盯着离弘的眼睛,“今日,我要让你们所有人明白,西藩也不是好欺负的。”
“西藩暗卫,包括西藩未来的国主,都不能被别人指手画脚。”
“因为...我会让西藩成为这片土地上最强的国家。”
听到这话,离弘忽然笑出了声,“最强?你说这话,将阿景,舒贵太妃,离仟和桑寄置于何处?”
“难不成,你要将他们都杀了不成?”
宴书澈也笑了,“那我倒没有你那么心狠。”
“三国结盟,便都是最强的国家了~”
离弘笑容一僵,“你竟然有如此大的野心...”
宴书澈背着手,歪头一笑,“我没什么野心。我只想待天下太平后,和逐渊一起去游山玩水而已。”
离弘低下头,看了眼自己胸前捂着的手,嘴角慢慢勾起,“我筹谋一世,最终却输在你手里,宴书澈,你真是好样的。”
宴书澈:“多谢夸奖。”
“在我死之前,我想见一见阿景,”离弘深吸一口气,神色落寞,“我只想同他说几句话。江山既然交到了他手中,作为他的父亲,我总该交代他两句。毕竟,整个离国还需要他来治理。”
宴书澈沉默了一瞬,犹豫着望向连映荷。
连映荷抬起头,对他点了下头,“让他说吧。”
“好吧。”宴书澈耸了耸肩,“派人去请陛下和皇后娘娘。”
——不出片刻,离景就和林序秋到了。
他们都没有什么表情。
哪怕看见离弘狼狈的样子,也只是淡淡地移开了目光。
“书澈,叫我们来是?”
听到林序秋的话,宴书澈朝着离弘努了努嘴,“他说有话想跟陛下说。”
离景蹙起眉,刚想开口,连映荷忽然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阿景,你听着便是。”
三人便都没再开口。
离弘一直看着离景,目光中的情绪很是复杂。
许久,他才低声说:“阿景,父皇去后,江山还需要你来守着,你切记不可让皇室断后,也不可将江山拱手他人。”
离景:“我知道。”
离弘露出一抹笑容,“你知道便好。打江山易,守江山难。父皇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
听到这话,离景震惊地侧过脸看他,“什么......”
“父皇这些儿子中,你是最聪明的,也是最像父皇的。”离弘再次深深吸了口气,慢慢地说,“其实你一直是父皇属意的太子人选,但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父皇不能废而后立。”
“还好,你们给了我理由,我这才能让你做太子。”
离景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这么多年,你从未对我表露出一丝父子之情,你究竟......”
“阿景,这是忌讳,”离弘笑眯眯地望着他,“若父皇早早表露出对你的喜爱,你恐怕根本活不到现在。”
“阿景,其实父皇很欣慰,欣慰你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欣慰你能站在这里。”
“你没有让父皇失望。江山交给你,父皇放心。”
离景攥起拳头,轻声说:“我不理解。从我出生开始,到现在二十多年,你对我向来都是视而不见。”
“别的弟弟们会写一篇字,你就会夸奖。”
“而我哪怕能背写一整本书下来,你都没有夸过我一句。”
“如果让我与你的父子之情淡如水,就是你所谓的用心良苦的话,那我宁愿不要!”
闻言,离弘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坦然,“你要或不要,都不重要。我不是在请求你原谅,也不是在请求你们所有人的原谅。”
“因为我,什么都没有做错。”
离弘似乎压根不在意众人的目光,只是缓缓地笑,再缓缓地吐字,“我没有错,我做的一切都没有错。”
见状,宴书澈只能叹了口气,“动手吧。”
西藩暗卫动作很快。
在宴书澈的话音将落的时候,他们就飞快地完成了宴书澈的吩咐。
——离弘的手筋脚筋全部都被瞬间挑断。
可离弘愣是咬着嘴唇,一句痛呼都没有发出来。
米粒大小的汗珠从他额上滑落,滴滴没入衣领。
而他只是面色惨白的看着宴书澈,对他笑着说:“还有什么招式?都使出来吧......”
宴书澈忽地向一旁走了一步,转而回身望向身后,“阿渊!”
——门口走进来了身覆寒霜的云逐渊和郁飞。
在他们身后,跟着舒贵太妃和离仟。
看到几人,离弘笑意更深,“看来,我的御林军也不攻自破了啊......”
舒贵太妃先和离仟郁飞一起走到了连映荷身边,四人沉默不语。
云逐渊则是大步上前,在离弘直勾勾的目光中,伸手附上了他的脖颈。
离弘完全没有被云逐渊周身萦绕的彻骨杀意吓到,还是那副表情,“云逐渊,我早该杀了你,你就是个不该诞生的野种!”
云逐渊募地扼住了他的喉咙,表情阴森,“离弘!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
离弘闷闷地笑了,“我说过,我没错!我不需要悔改!”
云逐渊使了几分力气,离弘被掐的开始咳嗽了起来。
可他没有挣扎,只是用那种仿佛在看蝼蚁的表情看云逐渊。
这副样子,成功让本就不冷静的云逐渊更加愤怒。
他红着眼睛,眸中渗着无尽阴狠和森寒,“离弘!”
眼见离弘快被云逐渊掐死,宴书澈急忙跑上前,拽了拽云逐渊的衣袖,“阿渊......”
云逐渊倏地一扭头,冰冷的目光将宴书澈都吓了一跳。
他咽了咽口水,小声地再次喊了一遍,“阿渊......”
看清来人,云逐渊松了手,收敛了周身的气息。
“咳咳...咳咳咳...”
离弘控制不住地开始疯狂咳嗽了起来。
直咳的自己浑身发抖。
云逐渊一只手牵住宴书澈的手,一只手按在离弘胸前。
源源不断的内力顺着灌了进去。
生死符慢慢游走进了穴道。
离弘阖上眼,嘴边噙着笑意,“原来是想折磨我,真难得,你这野种竟然不杀我。”
云逐渊表情一冷,差点儿又忍不住一掌拍死离弘。
还好某娇气包在小心翼翼捏他的手指。
一下一下,软软痒痒的。
云逐渊这才强忍着杀意,将内力打入了离弘体内。
第223章 他是个好哥哥
宴书澈在一旁盯着看,见云逐渊收回手,立刻问道:“结束了?”
云逐渊点头,“嗯。”
“以后,你就与生死符为伴吧,”宴书澈沉着声音说,“我不会让你这么痛快的死,离弘,自己做的孽,就自己受着。”
离弘闭上眼,长长地深呼吸,忽地又露出笑容,“你不杀我,你会后悔。”
宴书澈:“给了你痛快,我才会后悔。”
离弘猛地睁开眼,望向离景,高声喊了一句,“阿景!你切莫忘记!江山是你的!他云逐渊不配!永远都不配!”
离景怔住,“什么意思...”
宴书澈心头大惊!
可他根本没来得及制住离弘的话!
离弘飞快地接了一句,“云逐渊根本就不是太监!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来夺过你的江山!!”
“噗!!”
云逐渊实在没忍住,一掌狠狠打在了离弘胸前。
离弘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跌坐在椅子上。
还在用那种眼神看着云逐渊,“你杀了当朝太上皇...云逐渊...你将会被天下人唾弃...永世不得翻身...”
“你!!!”云逐渊气得揪起他衣领。
宴书澈心急地看了一眼离景,又心急地掰开云逐渊的手。
“阿渊!我们不是说好要折磨他一辈子的吗!你怎么就这么杀了他!”
云逐渊恶狠狠地瞪着离弘,“你早就该杀了我!离弘,你可有想过终有一日会死在我手中!?”
离弘强撑着精神,勾起唇角,气若游丝地说:“我没错...我没错...”
又慢慢扭着脖子看向宴书澈,“我没错...你赢不了我...宴书澈,我赢了...我才是天下之主...”
离弘双眼一闭,栽倒在龙椅上,彻底没了气息。
......
事情的变数,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离弘临死前的话,也让所有人都愣在了当场。
就连连映荷也不敢相信地问道:“逐渊...他说的是真的?”
云逐渊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宴书澈也不知该怎么办。
没想到临了临了,离弘还要摆他们一道。
临了临了,离弘还要挑拨离景和云逐渊。
他真的没有想到,离弘会知道云逐渊不是太监。
这下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控制住这个局面了。
云逐渊终于肯开口,“没错。我从来都不是太监。”
连映荷满脸震惊,在舒贵太妃的搀扶下才稳住身子,“也就是说...你骗了我们...”
云逐渊紧紧蹙着眉。
见状,林序秋只能飞快接了一句,“太后娘娘,逐渊此举...情有可原...若他不隐瞒下去,恐怕活不...”
“谁会杀他?”离景忽然转头,盯着林序秋的眼睛,一字一顿,“谁会杀他?”
“是当年的太子离湛,还是年仅几岁的离仟,还是那几个尚未出世的皇子?”
林序秋哽了哽,“阿景......”
“云逐渊,你究竟是在防着谁?”离景的气息有些不稳,“你究竟是防着离弘,还是防着我!?”
云逐渊一直沉默着没作声。
宴书澈来回看了几眼,张了张口,还是说不出话。
离景这个反应是他意料之中的。
他本是打算在事情结束后,就带着云逐渊回西藩。
这个秘密,就让它一直成为秘密。
可万万想不到,还是被离景知道了。
而他确确实实没有想过,这件事的处理方式。
殿内安静了很久,离景才疲惫地低声说:“传旨下去。西厂督主云逐渊残忍弑君,更是欺君罔上,流放边境,终生不得踏入离国一步。”
这话一出,殿内所有人都忍不住出了声。
连映荷四人齐齐开口,“陛下!”
林序秋也震惊道:“阿景......”
离景:“闭嘴!朕难不成连个圣旨都不能下了吗!?”
众人又噤了声。
宴书澈和云逐渊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互相对视了一眼,双双下跪。
“臣谢陛下不杀之恩。”
离景重重一甩袖子,转身走向殿外。
林序秋看了宴书澈一眼,抬脚跟了上去。
连映荷和郁飞快步上前扶起两人,“逐渊,阿宴,你们别急...阿景这是气话,事情总还有转圜的余地...”
宴书澈轻笑了声,“母后,您日后可有打算?”
连映荷怔了怔,“我......”
“您可愿与我们一起去边境?”宴书澈笑盈盈地说,“皇宫之内,有离景和无双坊,还有郁飞将军便够了。”
连映荷微蹙双眉,“可......”
“您当初不想走,是对离弘还有留恋,还抱着希望,现在,您还留在宫中,岂不是徒增烦闷?”
“您也该去宫外散散心了。”
闻听此言,连映荷重重叹了一口气,“好,母后同你们一起走!”
宴书澈绽开笑容,侧过脸看着面无表情的云逐渊,“阿渊你呢?准备好了吗?”
云逐渊此时已经冷静了不少,也露出笑容,“嗯,早就准备好了。”
宴书澈:“好~”
......
三日后,尘埃落定。
因为太上皇的丧仪,江上青的斩首之日被推迟,具体时间还未定。
西厂势力全部归于离景。
云府被抄家,云逐渊和宴书澈被勒令一日之内离开离京,踏上流放之路。
余风和萧惟乖乖收拾行囊。
花愁也拜别了林序秋,说要跟着萧惟一起走。
林序秋没有多说什么,放了他走。
无双坊也迎来了短暂的休息。
云逐渊和宴书澈牵着手站在云府门口。
齐齐望着院中忙碌的众人。
云府的下人有一大半都不肯留下,非要跟着两人一道去边境。
实在说不通,云逐渊便挑了二十多个男男女女带走。
“怕吗?”云逐渊轻声唤他,“跟着我流放,一路上,不是好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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