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青被秘密押去了离京周边的另一座城市——唐宿乡。
对外,所有人都以为,江上青已经死在了离京。
至于尸首,则被随意葬在了离京郊外的山坳之间。
一个平平常常的午日。
顾淮之左手提着一个小巧的行囊,右手提着食盒,走进了山坳,在那座坟前停下了脚步。
随后,他将酒菜摆到墓碑前。
看着墓碑上江上青的名字,顾淮之伸出手,缓缓抚了上去。
“上青...我来陪你了。”
顾淮之收回手,倒了杯酒,摆在墓碑前,“我说过,你若死了,我便守在你埋骨之地陪你,至少...你不会再孤单了...”
“上青,干杯。”
顾淮之的眼泪啪嗒啪嗒落在了酒杯中。
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喝下了那杯酒。
“这酒怎么...”
顾淮之忍不住啜泣起来,“这酒怎么...这么苦啊...”
他抱着墓碑,崩溃地哭出声。
直哭的浑身痉挛,呼吸都艰难了起来。
顾淮之不知道自己在墓碑前坐了多久。
直到身后传来一道清晰的男声,“哥...”
顾淮之恍然回过头,“序秋...”
林序秋穿着常服,只身一人站在树旁,“哥...”
顾淮之抿了抿唇,这才发现,天色已经快彻底黑下去了。
林序秋垂下头,踱步走到他面前,搀着他胳膊将他扶了起来。
“哥,你现在原谅江上青了吗?”
顾淮之看着他,缓缓摇了下头。
“哥...”
“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他,”顾淮之抽噎着,“从我离开江府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没有一分一秒不在想他。”
“他不在我身边,我感觉我整个人都是空的,只是一个躯壳在这世间行走,轻轻一碰,就会粉身碎骨。”
“恨他的人很多,但爱他的人,只有我。”
顾淮之接过林序秋递上的巾帕,双眼无神地道:“阿序,他只有我了。”
林序秋也红了眼眶,“既然这样,你当初又为什么一定要离开?”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吗?”
顾淮之苦笑一声,站直身子,“这么晚了,你还在宫外,不合规矩。序秋,你该回去了。”
林序秋咬着唇,“哥,江上青没有死。”
顾淮之霍地瞪大眼睛,“什么!?”
“他在唐宿乡的秘密监牢中。”林序秋深吸一口气,全都吐了个干净。
“自从他进了天牢,就每日都处在浑浑噩噩中。”
“牢头说,他每天都会哭着喊你的名字,还会拿头撞墙,每撞一次,都会说一句‘淮之,我知道错了...求求你别走...’”
“他现在狼狈的不像样子,好似变了一个人一般。”
“哥,他若再这样下去,活不了多久了,你真的不想再去最后见他一眼吗?”
林序秋一口气说完,之后便静静地注视着顾淮之的神色。
顾淮之怔怔地看着他,久久都没有开口。
“哥...我之前本想着,让江上青受到惩罚,但却没有想到,他自己就能将自己折磨成那个样子。”
林序秋顿了顿,心口发堵,“不知道为什么,总归我现在是心软了。”
“我甚至希望你能去看看他,就当做死前的最后一面吧...”
顾淮之忽然开了口:“序秋,你...”
“你就当做江上青已经死了,你只是去唐宿乡看个朋友吧,这样你心里应该能好受些。”
林序秋这一番话,让顾淮之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只能久久地看着林序秋。
林序秋却扭过头,放开了手,朝着树丛间走去。
“哥...你好好想想吧...”
最后撂下了这一句话。
......
一直到天色彻底黑下去,顾淮之才俯身捡起了食盒。
带着空荡荡的食盒,坐上了去往唐宿乡的马车。
原来的江上青已经死了。
现在在唐宿乡的,只是一个快成疯子的罪犯。
而已。
第226章 番外:江上青X顾淮之。
唐宿乡只是一个很小的乡镇。
所谓的监牢也很小。
满打满算只有五间牢房。
江上青被扔在最里面的一间。
除了每天送饭的狱卒外,这个牢房从来没有来过旁人。
可今日,却有一个温润如玉的公子,给狱卒塞了一堆银两,请求进去看一眼江上青。
狱卒见到银子眼睛就亮了,忙不迭地就带着顾淮之进了监牢。
距离那间牢房越来越近,顾淮之的脚步也越来越沉重。
他甚至不敢想象,江上青现在是个什么样的状态。
只能尽量往落魄了去想。
但看到江上青的那一刻,顾淮之还是愣在了原地。
江上青现在真的已经看不出人模样了。
他好像个流浪汉一般,蜷缩在地上,长发粘着尘土盖在脸上,连五官都看不见。
“小的先下去了,您请便。”
狱卒飞快地离开了现场,留下顾淮之一个人。
顾淮之呆呆地看着他,鼻尖一酸,眼眶泛泪。
这哪里还是他认识的那个中书令江大人啊!
林序秋的话可能都说委婉了。
江上青从一个意气风发的男人,变成了如今的丧家之犬。
变化,太大了。
难怪林序秋会心软。
他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绞痛,甚至就快无法呼吸。
顾淮之慢慢蹲下身,强忍着胸腔溢上来的窒息感,轻声唤他。
“上青?上青...”
江上青缓缓抬起头。
看到顾淮之,他瞬间直起身子,下意识地往他的方向爬。
“淮之!淮之...淮之...我的淮之...”
顾淮之哽咽着,眼眶落下泪,“上青,你怎么...成了现在这样啊...”
江上青飞快地爬到他面前,哆哆嗦嗦地向他伸出手,“淮之......淮之...”
顾淮之实在忍不住拗哭出声,“别再折磨自己了,算我求你了...”
江上青忽然抬头,伸手将脸上的长发拨了下去。
“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别走...”
顾淮之盯着他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说不出话来。
这张脸,以前是英俊的,帅气的,狂妄的。
现在,却是脏乱的,狼狈的。
他的心真的好疼。
从来没有这么疼过。
顾淮之伸出手,隔着铁栏抓住了他的手,“我改变主意了,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他没有办法看着江上青这样下去。
就算是死,他也不该这样死。
顾淮之也心软了。
江上青却怔住了。
他呆滞地望着顾淮之的手,低喃道:“真的是...淮之...你真的来看我了...”
“不是梦...不是梦...不是梦!不是梦啊!!!!”
江上青激动地死死拽着他的手,虔诚地在他手背上重重吻了一口。
“是我的...我的淮之啊...是我的...”
顾淮之闭上眼,又睁开,深深吸了一口气,“上青,你等我一下,我去跟狱卒说几句话。”
江上青跪在地上,神情无助却乖巧,“好,我等着你。”
顾淮之哽了哽,收回手,起身。
而后去到监牢门口,同狱卒说了几句话。
狱卒震惊了很久,但架不住顾淮之给的钱太多,最终还是同意了他的要求。
于是——
唐宿乡的监牢中,来了一个新狱卒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传言那狱卒长的温文尔雅,每日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在靠最里面的牢房中,同那罪犯温温柔柔地讲话。
那罪犯更是听话,每天都靠在门口等着他,一等就是半日。
后来,两个月之后,新皇忽然大赦天下。
唐宿乡里面的罪犯都被放了出来。
那狱卒同一时刻辞了职,和那个罪犯一起离开了监牢。
他们在唐宿乡买了房子,安家落户。
生活...很是平稳。
又是开春。
顾淮之系着围裙,在厨房里熬汤。
江上青提着两包糕点,从门外大踏步进来。
“淮之!我买到你想吃的那个糕点了!”
顾淮之含笑着看了他一眼,“你啊...没事做就去屋中休息会儿,整日里跑来跑去做什么?”
江上青笑着放下纸包,从后面揽住他的腰,将头摆在他肩膀上,小声说:
“我做过错事,伤害过很多人,我以为,这一辈子就会这样慢慢走向死亡。”
“但我遇到了你。”
江上青闭上眼睛,“谢谢你,淮之。谢谢你还愿意原谅我,和我在一起。”
“我毕生所有的运气,都用来遇到你。”
顾淮之拍了拍他的手背,“既然知道错了,以后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绝对不敢了!”江上青立刻举起四根手指发誓,“我只想和你在这里生活下去,一直生活下去。”
“原来的中书令江上青已经死了,现在在你面前的,是顾淮之的夫君江上青!”
顾淮之弯着唇角笑,“那你以后听不听话?”
“听话!”
江上青站的笔直笔直的,“你说一我绝不说二!你说东我绝不往西!”
“这还差不多,”顾淮之收回目光,望向锅中的汤。
“若是再瞒着我什么事情,我便彻底不再见你。”
江上青急忙将人揽回怀里,闷闷地说:“我不会再做任何一件会让你离开我的事情了。”
“这世间,没有任何事比你还重要。”
“淮之,你相信我。”
顾淮之抿了抿唇,“暂时相信你。”
没等江上青说话,顾淮之又补了一句。
“以后的时日还很长,想把信任找回来,你就努力吧。”
江上青听话的不行,“遵命!夫人!”
顾淮之瞪了他一眼,“去,拿些柴火进来。”
“好!”
江上青在他脸颊旁吻了一口,乖乖跑出去拿柴火。
顾淮之看了一眼他离开的方向,又看了一眼窗外渐渐升起的朝阳。
缓缓地露出了笑容。
还好。
他们还有机会。
他们...
还有一辈子。
《江上青X顾淮之番外篇结束。》
第227章 番外:郁飞X桑寄(上)
一年后。
离京某寺庙内。
有个年纪不大的小尼姑在院中奔跑着,很快跑到了一间房屋前,握着拳头敲门。
“云寄姑娘!云寄姑娘!”
桑寄慢慢放下手中的木鱼棒,拉开了门。
“不是都说了。你该唤我法号才是,怎么还...”
小尼姑挠了挠头,“云寄姑娘,郁将军又来了。”
桑寄表情一滞,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让他走便是。”
“每次都将人赶走,赶了这么多次了,我都怕他发火......”
小尼姑的神色明显有些慌乱,“若是惹恼了这位将军,我这小寺庙可遭不住啊!”
郁飞每隔七八日就会来这个寺庙一次。
每次都求见桑寄,但桑寄从来没有见过他。
足足一年。
可郁飞愣是不放弃。
桑寄不见他,他就等在门外,一直站到太阳落山,再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去。
“郁将军这次不是一个人来的,”小尼姑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他和和安公主一道来的,您不想见便罢了,舒贵太妃总该见见公主的,对吧?”
桑寄沉默了一会儿,点了下头,“知道了,我去找姐姐。”
小尼姑:“那我走了啊!”
桑寄没再说话,转身进了房间。
正巧舒贵太妃从屋里走出来。
见到她,无奈地笑了一声,“郁飞又来了?”
桑寄木着脸,“不关我的事。姐,和安公主来了,你快去看看她吧。”
“和安!?”
舒贵太妃的神情瞬间涌上了欣喜。
自从她和桑寄来了这个寺庙,就很少还能见到离鸢和离仟。
前者是因为年龄太小,陛下不准她到处乱跑,所以一年也只见了七八回。
离仟则是因为太过忙碌。
一边要陪着府中有孕的王妃,一边又要管理部署御林军,忙的根本没有时间。
好不容易见到离鸢一次,舒贵太妃急忙往外走,却又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云寄,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桑寄:“我不想见到他。”
舒贵太妃瞟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只身走出了房间。
桑寄垂下头,继续坐到蒲团上,拿起了木鱼棒。
......
离鸢这一年,长的很快。
每次见到她,舒贵太妃都觉得她长高了些许。
但性子还和以前一样,咋咋呼呼的,没个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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