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皱起眉头,微微偏头朝围坐的几人瞟了一眼,心里嘀咕什么破比喻,宫里不是太监就是侍卫,常人又有几个能进宫做禁军侍卫,想必朝廷大臣也不会闲得跟他们品头论足说我长什么样,所以他们那见过我的人,莫非是太监不成?
“陛下是不是已经有封后的人选?”
“后位好像是留了名,秀女只是充实后宫,历来哪一位帝王不是后宫佳丽三千。”
“怎么,张公子,莫非你也想尝试佳丽三千的美梦?”
“诶,话不能这么说……”
我扯了扯嘴角起身回屋,没再继续听下去。
夜里不知为何,翻来覆去睡不着,总想着白日那群人议论过的话,心底说不上来的不是滋味,我这才走没多久,焰丹就要选秀女,连皇后都定好了,啧,男人,在床上的时候毫不吝啬说喜欢,分开了就能轻易去喜欢别人,果然都是骗人的。
我裹紧被子把自己闷在里头,都不晓得在生谁的气,兴许是在气自己为何要想起焰丹,真被他吃定了不成?
我甚至心底自己跟自己拌嘴,思绪乱飞,想到了后半夜才睡着,早上醒的也早,一推门门口蹲个人,吓了我一跳。
我拉下脸来:“怎么是你?”
我眯眼:“你跟踪我?”
李胤揉了揉发酸的胳膊,不好意思地挠头:“并非……”
我说:“那你怎么在这儿?”
他解释:“跟踪你的不是我,我追他到这儿来的。”
我拆穿道:“若是没跟踪我,怎么发现有其他人跟踪我?”
李胤再不好撒谎,我撞开他的胳膊要走,李胤在后边追了上来。
“——诶,你一个人真不安全!”
我不在意地说:“你跟着我就安全了?”
李胤用力点头:“我昨夜同那人试了两招,那人打又打不过我,使阴术跑了,不然我能把他抓回来。”
“那你也不能跟着我。”
“可那个人……”
“可什么可?”我问,“又是焰丹派你来的?”
话虽如此,我嘴角却情不自禁地翘了起来,他说不是,我脸又拉了回去。
我说他多管闲事,李胤被我瞪得莫名其妙,我已经上马握缰跑远了。
进入闹市,周遭的人熙熙攘攘,不便骑马,两边叫卖的小摊小贩摆满了街头,我打算再寻一家客栈住下,环顾人群密集的四周,明显能察觉到有人故意挤我。
不知谁撞了我一下,我牵马的手往回缩,立刻便被人群隔开,只听见有人惊愕地问了声是谁的马?旋即我的小臂被人捉住,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
人太多没人发觉有异样,甚至没人看见我被谁拖走了。
李胤果真说的没错,确实有人跟踪我,把我绑起来扔到一个不知什么地方,开门就把我推了进去,屋子里暗,连扇窗户都没有,门缝漏过光线照进我眼睛里,我来不及多想,门又被人从外边打开了。
这人背后还立了俩人,一左一右护卫似也,我则眯起眼睛打量中间盯着我的人,极为不耐地问他是谁?
这人未回应,几步走过来蹲下看我,将我贴在脸上的两道假疤痕撕掉,从袖子里掏出手帕擦干净我的脸。
那人笑了笑:“不枉费我跟了你一路,看来这次能卖个好价钱。”
我警惕道:“你要把我卖到哪儿?”
那人说:“自然是好地方。”
我扯着嘴角:“不会是飘香楼吧?”
“飘香楼还收男妓?”我说。
那人道:“你去了不就有了。”
我问:“我能卖个什么好价位?”
“一千两黄金。”
我嫌弃:“我就只值一千两黄金?”
那人不说话了,大概懒得跟我争辩,钱多钱少进的也是他的口袋里,我一个人被抓之人还有闲情雅致跟他探讨价位,他也是头一回见,换做往常被他掳走的早已吓得泣不成声。
屋子闷,有股潮湿的霉味,也许是间杂物房,门上的锁也生锈了,我抬头对上那人的眼睛,不以为然地拆穿道:“县城里的失踪案,是你干的吧?”
那人有点恼怒之意,掐住我的脸颊,凶狠道:“问这么多做什么?小心我把你舌头割了!”
“割了就不值钱了。”我半点恐惧的意思都没有,须臾还嘲笑地对他说:“你不是人贩子吧?真卖到飘香楼,不多日那些被卖的姑娘就要叫人认出来,县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达官显贵人脉广,去的人能认不出对方的脸?”
那人也不辩解:“是如何不是又如何?你有没有命活到明天还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此话刚落,又一道声音响起:“你们能不能活到明天,那也要看你们的本事。”
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人,门从里边扣上,紧接着是一阵打斗,血腥味霎时弥漫四周,我身上的绳子被对方解开,再开门,地上躺了两具尸体,掳我的那人反倒被五花大绑了起来。
李胤用那人的手帕擦干净剑上的血,而坐在地上之人眼珠子都快瞪裂了。
李胤说:“难怪官府抓不到人,你是县令的长子,他们有意要包庇你。”
第50章
李胤收好剑,将染血的手帕随意扔在那人脚边,眼下局势发生转变,对方畏惧的同时却又透着股不服气,李胤问了他几个问题,他回答的模棱两可,李胤不耐烦的再次拔剑想吓唬吓唬他。
“你以为你爹区区一个县令,能包庇你到何时?”
李胤拿剑拍他的脸,这人虽害怕到极点,连手都在抖,偏要硬着头皮说谎,李胤只是划破了他一点皮肉,那人立马吓得大声说,死了,那些人都死了,埋在他家后院。
李胤嗤笑:“这点胆量也就仗着你爹的官位敢作恶,从今日起,你爹的位置算是坐到头了。”
说完李胤亮出腰牌,那人顿时傻了眼,大气都不敢出。
两人走出屋子,李胤古怪地看着我:“非要把自己抹成这样?”
方才出门前,我随手抓了把灰重新涂花了自己的脸,等外头见了光,李胤的表情像是见了鬼。
“不然又遇到劫匪?”我说,“你怎么还随身带腰牌?”
李胤摸摸脖子:“以备不时之需。”
我心头不快:“刚才怎么不让我一剑捅死他,也算是为民除害。”
李胤道:“这不一样,后边的事交给县尹。”
我挑眉:“怎么不一样,你可以杀人,我却不行?李将军好大的官威!”
李胤连忙为自己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又要去哪儿?”
李胤三步作两步跟了上来,我打开包裹检查里边的银票,点了下数好在一张都没少,我说我要换个地方给自己买座宅子,手里的钱够我买个小庭院,再自己添置些东西,做点小生意。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怎么跟个老嬷嬷似的喜欢瞎操心?”我说,“你以为你回头把我行踪告诉焰丹,他就会再来把我寻回去?”
李胤说的肯定:“陛下自然会!”
“他都已经在挑秀女了,皇后都想好了,哪里有空理我?”我越说越生气,可明明是自己要走,甚至有点无理取闹,到头来像是给自己找不快。
李胤诧异,他似乎完全不知晓这事:“陛下不会这样……”
“会不会你自己去问不就明白了。”我丢下一句话自个儿加快脚步走在前头,李胤愣在原地,而后他追上来把剑塞进我手里。
“这把剑给你防身用。”说完他转身就走,我猜他是要回宫问他的圣上去,问吧,问了也没用。
这样一想,我竟然觉得有些难过,抱着剑呆呆地站在那儿,鼻子有点酸,今时不同往日,这里没有什么皇子,也没有焰丹的庇护,一切都得靠我自己,我最好再多学点功夫,否则今日之事连个护卫都打不过,怎么保护自己?
我强迫自己不去想,把剑背到身后,去集市上重新挑一匹快马。
待一切都安顿好,我看着风景别致的小庭院,没由头的,觉得心底空落落的。
这座宅子起初是位老夫人的,她丈夫去世的早,儿女也都自己成了家,她一个人在这儿住了十年,子女孝顺也经常来看望她,后来长女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住,几日前把老夫人接走了,我就买下这座宅子。
院子不大,却一应俱全,有亭子有小池塘,池塘里游着几条肥鱼,看来老夫人平日里没少喂食。
忙完我坐在亭子里小歇,思绪飘远,每每想起过去,仿佛就像做了一场荒唐的梦,好的不好的皆化成云烟,娘亲,赫卿,富鹭都不在了,我甚至时不时控制不住地会想起焰丹。
他确实比谁都适合做皇帝,我父皇就是太过于看中自己所谓的颜面,瞻前顾后,还不是遭人算计,焰丹则相反。
我捏了捏手心,懊恼自己怎么总是会莫名其妙想到他身上去,我狠狠在手臂上掐了一把,故意掐疼自己作为提醒,我同焰丹如今已划清界限,再无可能。
他好好当他的皇帝选妃立后,将来会有很多子嗣,到那时只怕赫淼这人是谁都忘得一干二净。
我吸了吸鼻子,又掐了自己一把,蠢货,尽想些没用的东西。
翌日我去街上挑些布匹拿去裁缝店重新做几身衣裳,回来便看见墙头有道人影,那人察觉到家主回来了,脚下一滑险些没摔下去。
此刻李胤的动作略微滑稽,还维持翻墙的姿势,呆呆地盯着我看,两人无声地对视一眼,李胤光杵在那儿觉得别扭,干脆纵身跃下。
我冷嘲热讽道:“原来李将军喜欢走捷径?”
李胤摸摸鼻子,我问他怎么找来的,李胤说一路问过来的,就问有没有一个牵着马穿着怪异的男子经过。
我收回视线往里走:“我要是信你的话,我才是真的蠢。”
李胤自知没底气,岔开话题:“你真要在这儿住下?”
“老夫人地契都给我了,还有假的不成?”
“今后的事都做好打算?”
“嗯。”
“那你和陛下……”
我顿时拧起眉毛:“你能不能别总是提起他?”
我说:“李将军莫非有什么喜欢给别人当红娘的嗜好?”
李胤不说话了。
夜里我买来几瓶酒,掌柜的说是他们那儿酿得最好的酒,我尝了几口,比起从前我在宫里品的贡酒,差了十万八千里。可那样的好酒,如今再也喝不到了。
贡酒后劲大,我喝一瓶就能醉的不省人事,今儿的酒几杯下肚,脑子却格外清醒,不知心里有事还是怎地,除了脸红些似乎没什么醉意,李胤则更像喝水似的。
“我看掌柜的瞧你是外乡人,随意拿的什么破酒来糊弄你。”他道,“改日我回去拿我爹酿的桂花香,那才叫好酒,你一定喜欢!”
我托着脸执着杯子玩儿,里边的酒水被洒出了几点,我仰头一饮而尽,李胤自觉地为我续满。
喝到最后两人抱着坛子饮,李胤是个豪爽之人,硬生生灌了自己三四坛,这才有些许醉意,我面颊绯红,趴在坛子上昏昏欲睡,睫毛颤了颤,呼出的气都带着一股酒味。
我忽然想起我独自跑到御花园偷偷喝醉酒的那一晚,我抱着焰丹哭,当时醉的厉害,他就趁机偷偷亲我……
哪有这样的人,我那会儿是真不知,再后来发现也是气急败坏,如今仔细一想,焰丹对我抱有异样的心思,恐怕在很早的时候就有了。
真讨厌啊这个人,看见他讨厌,没看见他只是想起他也讨厌,都讨厌。
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令人厌烦。
“你掐自己做什么?”李胤捉住我的手,他将我的袖子往上挽,诧异道,“你怎么把自己的手臂掐成这样?”
我眼眶子红,李胤瞧我一副要哭的模样,霎时凶不起来了,他有些无措,也不懂安慰人。
“你……我也不是故意要凶你……”
我吸吸鼻子,重新把袖子放下去,抱着坛子仰头就往嘴里灌酒,李胤让我慢点喝。
他说:“虽不是啥名酒,可喝多了也是醉人的。”
我不理他,自顾自地重新又开了一坛,李胤一把摁住,我眼眶更红了,泪珠子一眨眼就能掉下来。
李胤没应付过这样的场面,顿时有些头疼,他看我的状态不对劲,忽然想起什么,他迟疑地问道:“你……是不是想陛下了?”
我立即反驳道:“我没有!”
李胤:“嗯,没有……”
第51章
我见李胤一脸不相信,嘴里说的话也敷衍,不知为何脑子一热,又兴许是因醉酒的缘故,偏偏捉着这茬不放。
“我才没有想他!”我捏着手心盯着他看,情绪有些过激,眼圈红彤彤的,“今儿没有,昨日也没有!我一点也不想他!”
说着说着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李胤手脚慌乱替我擦眼泪,一抹却流得更多了。
他说:“不能喝酒逞什么能,这点酒量嘬几口就哭成这样。”
话虽如此,可哪里是嘬几口的事,后边的空坛子横七竖八地倒了许多,李胤把我怀里抱着的半坛抽走,不让我再继续灌下去,他又瞧我哭得伤心难过,安慰的话浑然不起作用。
他道:“你也别嘴硬,要是真想他,就回宫里去。”
“我没想他……”我一边摇头否认,一张脸却委屈得很,“我不要回宫……”
“我不回宫……”
李胤叹了口气:“好好好,不回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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