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凤君尧要宣告些什么,而是他知江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凤君尧已经是他江衍的所有物了!他虽不说,凤君尧却不能不做,只有早些让他觉得“名正言顺”,他才能放了心,少些闹腾。
这便是今日凤君尧让江衍先行,自己以安定王的身份携城主一同前往齐府接他的目的。
只是却不想,竟让他受了伤。
第20章 你就护着他吧
明明在掌控中,却还是……
见凤君尧脸色又沉了下来,齐霄揣摩着,王爷和江衍之间的情分,怕是没有半分虚假了。
他记得王爷抱着江衍迈出齐府大堂的时候,江衍似是嫌弃了王爷那身锦绣衣裳的,这会儿再见王爷,就已然是一身素色白衫了。
如若是虚情假意,未免也疼宠的过了点吧。
想明白了这些,齐霄也觉得自己唐突了,这本是他们的私事,却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需要说些什么。
这世间有些东西注定是不可能被所有人接受的,但如若你只需要那一人的一往情深,又还有什么是值得放在心上的呢。
齐霄:“是齐霄逾越了,王爷莫要怪罪。”
“罢了,闲时带着小公子多来往,之行很喜欢他。”
齐霄惊讶,王爷是哪里看出江衍喜欢那孩子的?虽然那时确实有“胆识过人”之类的言语,齐霄以为只是戏言罢了,确是不敢当真的。
“江公子若是不嫌小儿稚幼,定会常来叨扰。”
暮色渐深,焱阁内外却一丝声响也没有,连那白日里噪鸣不已的蝉,都不知为何偃了旗息了鼓。燥热的空气中,也微微多了些许凉风,敛去了些许暑气。
内室床榻上,江衍也终于悠悠转醒。
眼皮底下转动了下,却没有立刻睁开眼,反倒是屏了气息,仔细听起屋内的动静来。
侧耳倾听了好一会儿,才听见细微的书页翻动的声响,像是刻意放慢了动作,怕那翻书声扰了他的清眠。
屋内不知何时燃起了檀香,想来也是为他助眠的。那人向来喜欢这浅淡的檀木香气,长久的习惯让他周身都自带着这寡欲的气息。
只是这气息虽沾染了身子,却未能清了心。
书本合上的声音,那人似乎停了动作,然后脚步声愈来愈近,直至床榻边,没了声响。
“醒了?”
江衍默了片刻,才睁了眼,看着床前凝视着自己的人,笑道:“……怎么知道的?”
“气息。”凤君尧道,循着床沿坐了下来,挑起半垂到床榻边的薄被,放进了床内侧。
江衍挑眉,敛了气息,却不曾想这也成了破绽。
伸展了下仍有点困乏的身子,看着窗外暮色,道:“什么时辰了?”
“戌时。饿了么?”凤君尧怕他牵动伤口,止了他的动作。从床榻边放置的盆中湿了布巾,拧干细细擦拭了他额前的细汗。
看了凤君尧一眼,江衍道:“让小路备些吃食来吧。”
凤君尧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接着将布巾放回盆中,道:“你就护着他吧。”
江衍确是个护短的,道:“不是你的人,罚起来不心疼。”
“……白环一起。”
“你心知不能怪他们,又何必?”
凤君尧自然知道不能怪他们,他只是怪自己罢了,说再无人能伤他,却没有做到。
看江衍盯着他笑意盈盈的模样,凤君尧终是叹了口气,朝着门外道:“叫他们起身吧,将晚膳送到外间来。”
“是。”门外喻古领了令,快步走了出去。
江衍听那急速的脚步声,笑意更多了一分。攀着凤君尧伸出的手,坐了起来,软软靠进他怀里。伸出手指挠了一直没什么表情的人的下巴,打趣道:“王爷这脸色,是觉得我不能伺候王爷了?”
凤君尧无奈,却由着他的动作,道:“伤了还是没个正形。”
“这样的小伤本就不影响我伺候王爷,王爷怕是多虑了。”手指顺着下巴滑到了脖子上,顺着往下,钻进了衣襟。
正要继续往下探去,凤君尧危险地眯了眼,按住了他作乱的手,警告道:“不想吃饭了是吗?”
如果是平日里,江衍一定会腆着脸说“我吃你就好”!可今日实在是没进什么食,估摸着经不起折腾,便极为不情愿地收了手,捏了把凤君尧胸口,道:“真不解风情。”
“唔!”嘴角忽而一痛,凤君尧竟实实在在地往他嘴角咬了一口,恨狠道:“再多言,就当真办了你!”
“噗哈哈……”看着那人眼里隐忍的火光,江衍乐了。这人一如既往地经不起撩拨,这可如何是好!
“老实点……”凤君尧也是没了脾气,只能护着他笑得颤动的身子,提醒道,“挣开了伤口,就多喝几天药。”
“……”这话倒是见效很快!江衍立时闭了嘴,顺带给了凤君尧一个抗议的眼神。
凤君尧待要训他几句,就听见院内传出了脚步声。不多时,脚步声进了外间,停在了内阁门口。
“少爷……”
门外,端着晚膳的江小路极低地叫了一声。踌躇着将食物放到了桌案上,又走回到内室门口,开口道:“少爷,我可以进来吗?”
江衍看了凤君尧一眼,见他脸色没什么变化,放心了下来。两手撑着床榻坐正了些,倾身上前,附到凤君尧耳边道:“王爷能抱我出去吗?”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上,丝丝的痒意,挠到了心底里。
凤君尧心知这人又“死性不改”,随时不忘撩拨他。当下又“啪”的一声拍在了江衍臀部,随后伸手绕过他的腿弯,将人轻松抱了起来。
江小路见凤君尧将江衍抱出了内阁,一双眼开始飘忽起来,始终不敢往他们身上看,逗得江衍又笑了起来:“小路子,想什么呢?少爷我要喝汤。”
凤君尧将江衍安置在椅子上,回身的时候便看到江小路瞬间红了的眼睛。
江小路眼泪汪汪地看着江衍,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一时竟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他十二岁跟的江衍,至今四年多。从最开始被传闻唬得不敢接近江衍,到现在的没上没下,他比谁都清楚江衍是最疼他的!
当初他被文管家从人贩子手中买进府的时候,知道要被派给传闻中“喜男色”的江衍时,提心吊胆地过了好一段时日。直至被送到了焱阁,却又好几日都没有看到江衍。他本不是个胆子大的,所以哪怕没有看到人,也不敢松懈下来,吃饭喝水都是能避着他人就避着了。那天应是饭菜咸了些,夜里他渴得很,轻手轻脚地跑到井边想要打水喝,却突然看到院墙上一个身影,鬼魅异常,吓得脚下一滑,直直朝着井口栽了下去……
第21章 江小路从来不是奴
扑腾着呛了好几口水,江小路正想着死定了的时候,一只手拎着他的后衣领,一把将他甩了上来。
呛咳着抬眼看去,便见那一身绛红色衣裳的江衍一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喃喃道:“哪来的一只小竹鼠?半夜到我焱阁来投井。”
江小路当下差点翻了个白眼,心想这江少爷怕是眼睛有问题,他哪里像是投井了!
正要开口解释,就听见江衍又自言自语了起来:“罢了罢了,好人做到底,我就收到房里了吧。”
江小路听了这话非但没放松下来,还瞬间惨白了脸色。
这个“收到房里”是几个意思?他记得他那爹爹娶二娘的时候也是说的“收到房里”,他们说的应该不是一个意思吧?顾不得胸口被呛的生痛,他“扑通”一下跪在了江衍面前,磕磕巴巴道:“少……少爷!我是……是文管家派给您的侍从!”是侍从!江小路很想强调一下,却奈何已经被吓得身子止不住地发抖,半句话也接不下去。
江衍却好像浑然不觉,皱眉道:“哈?文伯老糊涂了吗?这么小一只给我当侍从,不会一巴掌就被拍飞?”
真的不能怪江小路想多了,他当时的想法就是,这个江少爷不但是喜男色,还喜欢虐待下人……可以想见他当时的绝望。
脑子成了一团浆糊的江小路不知道该怎么改变自己的命运,心下想着该怎么逃出去,就听到江衍又说道:“算了,既是文伯安排的,你就好好呆在焱阁吧。少爷我现在要出去,就不陪你玩了。”
绛红色的衣衫从眼前掠过,眨眼间那个身影又重新站立在了院墙上。只见江衍回头,皱眉道:“别傻愣着了,进屋换身衣服,你不冷吗?”
“……”江小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江衍却不等他有所动作,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夜色中。
那之后的好几天,江小路战战兢兢地过着,可又奇怪地再没见过江衍。
再见时,却是江衍带着一脸明媚的笑意,在校场的大树下对他招着手,说:“小仓鼠,过来,少爷教你功夫!”
自此之后,又一日:“你也太瘦了点吧,晚上让文伯安排给你加餐。”
“诶,你会写字啊?来来来,过来帮少爷抄下这本经书,今天起你每天跟我去书房待两个时辰吧。”
“小仓鼠,街角那边新开了家糖炒栗子铺,走,少爷请你吃去!”
“小路子,卖身为奴,还被改了姓氏,你不委屈吗?”
……他不委屈,因为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江衍的“奴”。这个人,也从没有把他当做过“奴”!
“诶诶,怎么说哭就哭了……”江衍见那一汪眼泪,皱了皱眉,故作嫌弃道,“江小路你已过了束发之年了,这样动不动就掉眼泪,丢人么?”
江小路抽了口气:“……我才没有动不动就……少爷你……”
“我什么呀,有话好好说。”
抬手胡乱擦干了眼泪,江小路憋红了脸,好半天才顺了气,瞥了眼江衍腰上,道:“少爷的伤严重吗?”
那时看侍女从焱阁拿出去的衣裳,血染了好大一片,看得他心惊。
江衍看他那担心的小模样,突然又起了恶劣心思,道:“严重,怎么不严重,没看见少爷我出门要靠抱了吗?”
凤君尧:“……”
“诶诶!给我憋回去!”见江小路又要红了眼,江衍觉得自己是闲得慌了,逗他干嘛!没好气道,“就是流了点血,大惊小怪个什么劲儿。”
看着凤君尧又亲手布好了菜,江衍拉着他的手一同坐了下来,对江小路道:“是不是想饿死你家少爷?是,你就继续哭。”
江小路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嘟囔道:“还不是你自己不正经……”
“江小路!”
凤君尧阻了江衍起身的动作,朝江小路道:“你先下去吧,白环也不需要在外面等了。”
“可是……”
江衍挥挥手,打断他的可是,不耐道:“好啦,下去吃饭吧,你不饿少爷我真饿了。”
“……那少爷和王爷慢慢吃,我去找喻古他们。”听了这话,江小路才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却是拖拖拉拉地不肯走。直到看到凤君尧甩过来的眼神,才抖了抖,蹿地出了焱阁………
江小路对凤君尧的畏惧程度让江衍甚是无语,这般看来,真要好好考虑向凤君尧讨教一下御下之方了!江小路在他面前可从没闪得这么快过。
江衍:“……阿尧你看看,江小路最近是不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凤君尧早就见怪不怪,听他这样说起,只点了点头,不甚在意地回道:“不是你惯的吗?”
仆随主样,不正是江衍的至理名言?
“好像是的呢,哎,我惯的。”江衍叹道,一脸认命的模样。
一整日未曾好好进食,又睡了这几个时辰,眼下看到桌案上摆着的饭食,都是些他爱吃的,肚子便自觉地发出了渴求的叫嚷。也不在乎凤君尧投过来的略带揶揄的目光,接过他递过来的筷子便吃了起来。
吃了一口便微微皱了眉,菜式倒是一样的,只是相比平日里的清淡了些,怕是顾忌着这伤须得忌口。
见他眉心微锁,凤君尧便知他是肖想那重口的菜色了,摇了摇头,斟了杯劲头不那么足的水酒,递了过去,道:“只一杯,就着菜吧。”
见江衍看到酒杯的瞬间,眉目忽地展开了些,凤君尧心中涌上了一股道不出的暖意。
“江小路是怎么进的府?”只从今日的事看来,江衍对江小路,着实是上心的。这样耿直到有些傻气的孩子,倒是对了江衍的性子。
江衍抿了口酒,闻言展颜哂笑道:“他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他自己把自己卖了吧。”
在这个世道,人人都觉得,卖身为奴,定是穷苦人家生活无以为继时的别无他法。世道沧桑,富人朱门酒肉,穷人苟延残喘,命如蝼蚁。命稍好点的还可度日,不好的便只能将自己一条贱命交到他人手里,揉圆搓扁都由不得自己。
不是无路可走,谁又愿意自贱为奴?可偏偏江小路就自己把自己送了出去。因为这世上,还是有那么一些人觉得,有路可走也未尝是件好事,不是自己所选的,那便不是路。
江小路并不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江衍道:“他是邻镇一个员外的长子。”
这一点,倒是着实让凤君尧惊讶的。
“莫不是一个不得宠的长子?”也只能这样去解释,才能想的通。只是,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是再不受宠,应该也是比做一个前途不明的奴仆要来的安稳才对。
江衍:“是,也不是。”
江小路不知道,其实他第一次见到江衍时,却不是江衍第一次见他。就连买他进江府,也是江衍亲自下的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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