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江衍眉眼带笑地看着他，不紧不慢地问了一句：“你说的，是哪个主子？”
“还有哪个主子！当然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江衍身后拿着狐裘的凤君尧惊得嘴都没能闭上。
“主子！您什么时候回的？！”
都怪昨夜风雪太盛，他都没有注意到凤君尧已经到了枯缇！
凤君尧将狐裘给江衍披上了，才看了江小路一眼，由着江衍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江衍：“昨夜你在梦里踩雪的时候。”
“……”江小路觉得他有被侮辱到，怎么说的他跟七七那只小毛球似的，还踩雪！
“那少爷……”江小路看江衍过了一夜便平添了些媚意的脸，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我去找白环玩去！少爷你自己去厨房找你吃的吧，我走了！”
逃也似的跑出了院子，江小路拍拍胸口舒了口气！
他敢确定，他看到了少爷脖子上被“大蚊子”叮出来的痕迹！
果然少爷的心，海底的针，昨天白日里还让他们因为不肯原谅主子而心焦着，一夜风雪之后，就又成了那个见着主子就“百媚千娇”的人。
就……离谱！
直到江小路的身影消失在了院子里，江衍才有些好笑地回头看着凤君尧，一双眼里尽是让这冬雪都是去光芒的笑意，歪着头说道：“我最近，是不是有点吓人？”
他知道自己近来的日子有多阴沉，即便是笑着的，那笑意也进不到他的眼睛里。
江小路该是让他吓到了的。
凤君尧低头在他真正带了笑的眼睛上印上了一个浅浅的亲吻，然后搂了他 的腰，低头埋到了他的肩窝处。
“可能不只是一点，是好多点。”
凤君尧说话时的气息喷洒在江衍的肩窝处，丝丝痒意，惹得他微微地往后躲了躲，却被腰间的那双手锁的更紧。
听他这有几分埋怨的话语，江衍的笑意更浓了些。
没有了“王爷”这个包袱，凤君尧似乎一点点地开始露出了孩子气，昨夜开始，便尤其地喜欢埋在他肩窝里，亲吻他锁骨。
江衍推都推不动。
“对不起，我只是……有点魔怔了。”江衍伸手回应地也抱住了凤君尧的腰，下巴搁在了他的肩头，一字一句说的很慢，却很真诚，“因为害怕得而复失，我把你的保护看成了是放弃，却忘了，你和我一样，从来就没有放弃的理由。”
他们是为了能够相守一生才走下这一步步的，是看着彼此迈下的步子，这些都不能够被怀疑。
江衍为他那一刻的不信任而感到抱歉，轻叹着说：“尧哥哥，如果还有下一次，你记得打醒我。”
用怎样的方式都可以，一定要让他清醒过来……
“哪里还能有下一次？”凤君尧胸口一滞，他哪里还敢再有下一次？“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有对你守信，说好的生死通往，临了却总怕你受到伤害。”
结果还是让他受到了伤害。
“阿衍，我不是个完美的人，我也会有自己的害怕和无助，你懂吗？我没有办法看着你去涉那些本不该你去涉的险，我想要给你的是安稳的未来，而不是让你跟着我刀山剑海。我想要看着你肆意地闹，肆意地笑，在我面前永远不需要去想那些复杂的问题。我只是想，把最好的都给你。”
江山权利、金钱荣耀，他都可以不要，只要一个无忧无虑的江之行。
“所以，我不敢再有下一次，也不会再有下一次。”他已经把所有羁绊都甩得干干净净，再也不会有让他魔怔的下一次。
低头在江衍的眉心轻触了一下，若即若离：“往后余生，我什么都不需要，只要你。”
胸口有些热，江衍觉得他可能是中了毒，一种名叫“凤君尧”的毒。
这人从未跟他好好说过一个爱字，却能够让他感受到无穷无尽的爱意。
他怕自己会被这爱意宠坏，越来越活成一个没有追求的傻子。
可是，活成被凤君尧宠到死的傻子，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人生本就不易，他过去的几年都活得太累太明白，是该傻一傻了。
江衍仰着头迷蒙着眼看着凤君尧，笑了：“凤君尧。”
他第一次喊他的全名，却带了一丝缱绻的意思。
江衍：“凤君尧。”
凤君尧：“我在。”
江衍：“凤君尧……尧哥哥，我可能，真的想要拉你入地狱了。”
凤君尧看着笑了，额头触着他的额头，鼻尖抵着他的鼻尖，气息氤氲着他的气息，叹息着。
“那便拉我入地狱吧，没有你，哪里又不是地狱？”
第104章 番外之看这一世的梨花不败
漫山遍野的梨花开了，细细碎碎的白色花瓣随风而下，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春雪，将那枯缇的山皮都镀上一层雪白。
娘亲在那白色梨花之下回首以望，笑意嫣然，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到她鲜活的面庞。
可江衍知道这是个梦，娘亲早已不在，枯缇山的梨花，他也许多年没有见过了。
梦醒的时候，江衍许久都不想睁开眼。
难怪这世间有那么多人会想要长梦不醒，梦里的世界，似乎是满足了人内心所有的渴望，弥补了世间所有的遗憾。
睁开眼的时候，凤君尧不在身边。
江衍愣了愣，摸了摸身侧的被褥，里头已经凉透了，不知那人是什么时候起身的。
起身下榻，秋意渐浓，脚心触在地面的时候，有些许凉意，江衍却没有返回去穿上鞋袜。
推开紧闭的窗，日头尚未升起，似乎还不到卯时。
江衍已经没有了困意，便懒得再回榻上，坐上了前几日凤君尧让人搬到了窗台下的那张贵妃椅上。
其实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娘亲了，自从凤君尧回来之后，或许是因为心里踏实了许多，便对娘亲的思念少上了几分。
江衍觉得自己原来也可以是个薄情的人，若是娘亲还在世，怕是要笑着骂他有了心上人，便忘了娘亲吧。
他不会忘，他只是……知道娘亲不舍得他念念不忘。
就这么在窗台上一直趴到了天光大亮，凤君尧都没有回来，倒是把端着洗漱用具的白环等进了内室。
“公子今日怎么起的这样早？”白环放了面盆在洗漱架上，走到窗前，见江衍这姿态像是维持已久，不禁皱眉道，“公子开着窗，迎着风，也不披件衣裳，鞋袜也没穿上，若是受凉了，可不又要受罪了。”
江衍习惯了他们主仆一个样式的念叨，伸了个懒腰，不怎么在意道：“哪里那么容易受凉，不过是嫌这屋子闷热，想要透透气罢了。”
不等白环继续唠叨，便自己走到了床榻旁穿上了鞋袜，又自觉地洗了脸坐到了桌案旁。
看着白环让人将早膳端了上来，才问道：“你家王爷人呢？”
白环笑了笑，说道：“可不是我家王爷，是公子您家王爷。”
笑着说完，才回答说：“夜里听人传了个信便出去了，不知道是什么紧要的事情，公子别担心，师兄跟着了。”
他倒是不担心，只不过有些好奇，是什么事情可以让凤君尧半夜里跑出去，还不告诉他。
用过了早膳，江衍在院内校场同江小路比划了一场，出了一身的汗，便回了内室让人备了水重新沐浴。
水汽蒸腾，袅袅地弥散在了整个房间里，消失了一个早上的凤君尧就这么出现在了氤氲的水汽间。
江衍泡在水下的身子微微泛着红，紧闭着一双眼趴在了桶沿有些昏昏欲睡，并没有因为有人走近的声响而睁开眼。
“王爷可是愿意回来了？”
凤君尧看他懒懒的不想动的模样，眼底的色彩都柔和了许多，没有回答他的话，走到浴桶边上，鞠了一捧水，给他清洗那一头长发。
两个人都默不作声，只有细细碎碎的水流声响在这房间里回荡。
许久，凤君尧拿起布巾给江衍擦干了头发，才凑到他耳边说道：“起来吧，水要凉了。”
江衍这才睁开眼看向了他，眼底有些意兴阑珊。
伸出了手臂，江衍仰着头也不说话，等着人将他抱出浴桶。
凤君尧眉眼带笑，也不在乎一身白衫被水沾得湿透，抬臂将人抱了起来。
一路抱到了榻前，将人放到了床榻上，寻了新的换洗衣裳和鞋袜，一样一样，亲自给人穿上了。
江衍挑眉，不料得他比平日里服务得还要周到，不禁又有了逗弄人的意思。
江衍：“怎么这般体贴？倒让我不安稳了，不会是这一早上，做了些什么需要弥补我的事情来了吧？”
凤君尧受不得他这张惹事的嘴，帮他穿好了鞋，抬头就在他嘴上吻了一下。
凤君尧：“成天都在想些什么？长了这么多年岁，偏生就是不长记性，惹恼了我，你能得哪些好？”
江衍笑，觑他：“我得不着好，你得着了不是吗？哪一次你不是心满意足的？”
又说些勾心挠肺的话，凤君尧只看他一眼便起身拉他一同站了起来。
凤君尧：“又长了一岁，就不见稳重一点，是想一辈子这么让人惯着了？”
又长了一岁，江衍这才注意到凤君尧今日总提这年岁。
江衍：“……今日是我生辰？”
凤君尧看他一脸的状况外，停住了脚看他，说道：“竟连自己的生辰都给忘了？”
江衍一脸愕然，他已经许多年没有过过生辰了，当真是快要忘记自己的出生年月了。
难怪，难怪今日梦里的娘亲，笑意那么浓，那么美。
江衍笑了起来，一早上不明不白的情绪顷刻间就消散了，拉着凤君尧的袖子问道：“我就是想让人惯着一辈子，王爷不许吗？”
凤君尧笑：“那要看是怎么惯了。”
江衍：“哦，惯着还能有说法？”
“自然，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必然是不能惯着的。”凤君尧牵了他的手，带他往府里的后院走去，顺便就提了一嘴白环打小报告的内容。
江衍抿嘴不说话，就那么让人牵着走。
推开后院的门之前，凤君尧停了下来，一双深邃的眼看着江衍，说：“生辰礼物，我准备好了，想看吗？”
江衍只看着他不说话，然后转身推开了后院的门。
梨花开了，细细碎碎的白色花瓣随风而下，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春雪，将江衍的一双眼都染成了雪白。
秋日梨花，属于他一人的梨花。
江衍：“……怎么……做到的？”
凤君尧看着那一树梨花，笑道：“十几里外的乡镇这些日子气温骤长，这棵梨树怕是以为春日到了，急着争个春，便开了。”
凤君尧：“梦里你总说花开了，我就想着，什么时候能让你睁开眼时，花便真的开了。”
花便真的开了……
江衍觉得，这是他听过的最让人沉醉的情话。
这人在秋日里，将一树梨花送给了他，他觉得无以为报。
江衍抬头，笑得如这梨花一般灿烂：“那你等着……看这一世的梨花不败。”
凤君尧因着他的这个笑而有了醉意，可不是么，开不败的那支梨花，就在他手里。
第105章 番外之驰儿抓周
没了烦忧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回枯缇山的第二年夏天，江衍收到了齐霄让人送来的邀请函，甚是惊喜。
函上说，齐驰马上就要一周岁了，齐霄准备几日后在府里给他举办一次抓周，想让孩子的两位干爹亲到现场凑个热闹，也顺便看看能不能卜出这孩子的什么资质来。
江衍自然乐意得很，收到信函那一日，便拉着江小路去了后山，说是要给驰儿准备些抓周用的物品。
在江小路茫然的视线下，江衍一路将枯缇山上的奇花异草都采了一份，只差从幼时他很爱去的那个水潭里，再摸出来几块石头来一并带去齐府。
江小路看着自家少爷修剪着枝叶，将那些花草一一规整了插进瓶中，不禁问道:“少爷真要带这些东西去？抓周不都是用葫芦啊笔墨纸砚之类的么？而且齐驰是个男孩子，哪里会喜欢这些花啊草的呢？还是不带了吧。”
江衍瞥他一眼，说道:“你懂什么？自古医毒不分家，枯缇山这些花草虽是有剧毒的，但是用的好了，可是救命的良药！比起那什么葫芦，可有用多了！”
“啊？还有剧毒？！”江小路本还拿着一株开得异常艳丽的花，准备闻一闻这花香不香，一听有毒，吓得撒手把花丢了出去，急忙又说道，“少爷，那这更不能带去齐府了！人家小少爷才刚满周岁，正是拿着什么都往嘴里塞的年纪，你这要是送过去了，出点什么事可不是讲不清么！”
“就你乌鸦嘴！”江衍一巴掌拍他脑门上，“你少爷我打出生就玩这些，现在不还活的好好的？有些本事就得从小培养起！”
“那能一样么，你这土生土长的……”江小路嘟囔着，挨了江衍一记眼刀，再不说话了。
下山那一日，江衍果真让人抱着那两瓶子花草一起上了路，江小路犯愁得很，一路都在寻思着到了齐府一定要好好看着齐驰，不让他去碰这些东西才行。
一路到了齐府门口，让人把东西都搬下马车的时候，江衍才想到，凤君尧这几日波澜不惊的，似乎都没做什么准备。
江衍在齐府门口拉着他的袖子问:“你没给你干儿子带点什么？”
凤君尧将他贪凉挽上去的衣袖放了下来，才从袖袋中拿出了一个檀木盒子，说道:“带了，比着你准备的东西带的。”
江衍不知他是何意，伸手打开了那盒子。
盒子里，是一副银针，凤君尧惯用的那一副。
“啧，”江衍挑起眼皮子看他，“你这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我干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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