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用意很清楚了,企图利用连接槽钢的绳索,爬到廊桥最高一层,凭借高低差直接跳到船上。
“该死!”边牧狠狠一锤护栏,指挥说,“小哈,你带一队,去船只停靠点蹲守。比利、诺维茨,给我拼命追,老八到控制塔去,小萨跟我来。”
萨摩耶捂着肿了个包的脑袋,不忘抗议说:“牧哥,我有名字的,我叫阿望!”
牧哥:“汪你个头,再废话就滚回老家!”
另一边,枒桫见犬族被月白耍得团团转,毅然发动世界盾。
海边的砂砾应召,隆起成巨人模样,高举着不停滑落碎砂的大手,气势万钧地朝月白拍去。
水寒心中一紧,魁札尔铃的术力随即追上,狂风扯碎了巨人的手臂,同源的怨咒又诱出月白身上灭世书的能量,僭夺了水元素的控制权。
海浪呼啸,扬起数十米高的浪,一击冲垮砂巨人的躯体,将剩余的土元素拖拽至深海。
枒桫摇着头,遗憾说:“魁札尔铃与灭世书乃是互不相容的东西,你这样滥用,不仅不能将两者的效力发挥到最大,还极易因为能量对冲而丧命,这事你没跟月白说过?”
她刻意在声音中附加了术力。
这些话传到月白耳朵里,害月白脚下一软,差点从顶棚上摔了下来。
水寒立刻展开场域,将自己和枒桫困在极小的空间中,阻止枒桫与外界交互,并冷冷地说:“别以为随便几句,就能挑拨我和月白的关系。”
枒桫:“这不是挑拨,是忠告。你可有想过,若因你处事不当,造成他体内的灭世书失控,本就摇摇欲坠的世界会雪上加霜。”
“世界世界,大道理一套接着一套……”水寒将身上的术力催到极限,灰白长发逆重力翻飞,“开口闭口尽是责怪,千错万错,全是别人的错,你们高高在上的龙族知道什么!”
魁札尔铃震响,烈风沾上怨咒,糅合成数以万计的以太箭朝枒桫狂轰滥炸。
枒桫胸前的世界盾同步放出强光,砂土应召筑起防御墙,与世界盾的能量壁交替互补,仍险些挡不住水寒的猛攻,让其中一枚箭矢擦着脸飚了过去。
“哒——”
银色血珠在接触到空气的刹那凝结成块,滚落到地面上,发出一声轻响。
水寒眯着眼:“你叫伊让喂普通人吃龙血?”
另一边,犬族手持长杆,捅得顶棚“砰砰”作响。
月白回神,发现数只比利猎犬已追至下方,无法像猫族那样跳跃攀爬,就想将他戳下来。
他咬着唇想了想,将方才带铁球的绳网甩扔下去,准确击中两只比利的头部,又以单手支撑,使出一记回旋踢,踹掉其余近身的长杆。
他没空再因枒桫的话而纠结,快步冲到廊桥尽头,猫族的船只有点远,但仍在可以够到的极限范围内。
月白扳着肩膀匆匆热过身,两手触地降低重心,尾巴左右轻甩调整方向。
可不等他目测好距离,脚下剧烈震动——八哥犬终于到达控制塔,操纵着月白所在的这条廊桥转向横移。
眼看着大船离自己越来越远,下面又聚满狗精,这么掉下去,可谓九死一生。
月白无计可施,只得在心里默念:“灭世书,请你帮我一次,就这一次。”而后助跑疾冲,毫不迟疑地跃飞出去。
滞空的时间非常短。
紧接着是让人脚软的离心感。
不停下坠的月白心想:“完了”,并恐惧地张开四肢想要抓住什么。
幸而下一秒,疾风自脚下涌起,将他稳稳托在半空。
月白第一时间看向水寒。
发现那两人斗得专注,这阵风不像是由水寒控制的,再抬头时,一本奇怪的书呈半摊开状浮浮沉沉,正正飘在自己的头顶上方。
这就是灭世书?
月白伸手取下来,里头每一页均是空白,什么字也没有,他只好指着大船最高处的主桅杆,尝试沟通说:“我要去那里,能帮帮我吗?”
灭世书翻飞的书页顿了顿。
月白以为它听不明白,又重复了一遍,结果狂风倏地从后方袭来,裹着他直甩向桅杆。
对,是“甩向”。
那速度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
月白瞪着不断放大的桅杆,咽了口唾沫,在变成猫饼的前一刻大喊:“等等,可以了,停!给老子停!”
狂风毫无征兆一收。
自由落体开启。
我勒个喵,顶级秘宝的脾气都这么独特的嘛!
月白一边吐槽,一边看准下落的路径,伸手堪堪勾住横杆,腾身转了一圈多,勉强落在最下层的帆桁上,再伸手接住同样跌落的灭世书,终于松一口气。
“什么人!”
甲板的猫围了上来,打量过月白后,议论纷纷说:“好像是只猫。”
“可他是飞上来的,海鸥吧。”
“你家海鸥有毛绒绒的兽耳啊!”
“我知道我知道,是蝙蝠!”
嘀嘀咕咕,嗷呜喵呜。
月白十分惆怅,不知该说什么去解释自己新到手的特异功能。
这时,猫群中走出一只猫,雪白的耳朵、优雅的步态、价格不菲的衣饰……
月白当即大喊:“团团!”
团团诧异道:“月白?你不是在凯城吗,怎么跑科罗旺来了,水寒呢?”
“艞板别放。”水寒的声音随风从远处传来,“直接起锚开船带月白走,别管我!”
团团两边看看,没有当场拿主意,而是征求地望向月白。
月白知道不该牵连普通人,但又确实放不下水寒,毕竟枒桫要的只是魁札尔铃,若水寒拒不服从,图陌庆典上的一幕极有可能重演。
到那时,没有灭世书帮忙扭转局势,水寒恐怕无法活着回到自己身边。
怎么办……
都怪那条该死的龙,整天缠着他们不放!
月白两耳后折,尾巴愤怒地左右狂甩,这种单一强烈的情绪被灭世书准确捕捉,理解成了指令。
刹那间,逆七芒星在空中展开,阴云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电闪雷鸣,浪潮推得大船颠簸不断,不少猫没有扶稳,直接从船头滚到了船尾。
“月白,住手!”水寒嗅到失控的以太力,赶紧回头。
枒桫趁着这一空档,打碎了水寒制造出来的场域,越过他展翅飞向月白。
第93章 会谈(下)
许是感知到了危险,灭世书上浮现出四角带圈的菱形法阵,阵中曲曲直直,画了根带箭头的线,像是恶魔尾巴。
空气凝固了一瞬,紧接着漫天雷暴咆哮,由大气层绽出的叉状闪电撕裂了天空,世界在长夜与白昼间明明灭灭反复切换。
红蓝绿紫,状似水母的以太精灵从天边游来,触须分泌出电流,卷住了飞行中的枒桫,底部口腕蠕动着,大口吞噬由龙力构筑而成的翅膀虚影。
龙影无限扩张,几乎要从枒桫新得的躯体中分离出来,龙吟撼天动地,未获完全解禁的灭世书顿时被压得暗淡下去。
枒桫快速拍打翅膀,绕开近前的攻击,手背上的半月牙徽记片片褪去,幻化出易魂链实体。
水元素符文沿着她的飞行路径撒落海面,顷刻间,数十条海蛇破水而出,为她扛住雷电,又张开长满利齿的嘴,与灭世书制造出来的以太精灵厮杀。
无人再能阻挡她前进。
大船的吃水线往下压了压,挤出漫天水花。
枒桫稳稳落在甲板上,双翼彩羽腾地飞散,化作七彩长绳,绕着月白的脖子狠狠一勒。
月白咬着牙,手指死命抠着绳索,难受得呜呜直叫。
冷静机警的团团自知不是枒桫的对手,赶紧命人放下艞板,让水寒上船。
只是这么一来,那群嗷嗷乱吠的狗精也衔尾而至。
世界盾闪烁,给出绝对指令,引领包括魁札尔铃在内的所有秘宝共鸣,一股炙热的能量自月白体内涌现,左手尾指处凝聚出如火般跃动的徽记,真正的归元戒显现出实体,暴走的灭世书终于被镇住。
枒桫站在月白身前,没替他松绑,只说:“我不知道你们和我之间究竟有什么误会,才会像这样一而再地捣乱。但是逃避不能解决问题,世界覆灭,不仅陌生人遭殃,你的族人也会被牵连。司祭糊涂,身为他的爱人,我希望你能说服他,心平气和坐下来跟我谈谈。”
“……”月白越过枒桫,遥望被一大群狗精缠住的水寒,还有船上的猫,迟疑数秒过后,垂着眼答道,“好。”
为全力与灭世书抗衡,枒桫早前设置的屏障破裂,打斗声引来了岸上的科罗旺居民。
人们站在港口沿岸,七嘴八舌讨论着方才的奇景。
有人言之凿凿说自己看到了龙。
还有人提起先前智者谈到的世界末日论。
为免事态失控,猫族的大船在枒桫要求下迅速离岸,驾向对岸,与东港隔海相望的萨默郡南港。
团团安排了艏楼的会客室供他们洽谈。
关门前,她悄悄跟水寒说:“狗精不足为患,那女的又只有一个人,等到了公海,我就召集全船的猫帮你救出月白。”
“别。”水寒拒绝说,“你们如果有什么闪失,月白会发疯的。”
团团:“可月白一直被她捆着,也不是个事,万一被多多知道了,怕是要闹翻天。”
水寒:“不会,月白身上似乎有她想要的东西,情况应该还不算太糟。”
团团点点头:“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就摇铃。”
会客室内,月白全程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水寒打点完毕,进来坐到他身边,摸了摸月白尾指的徽记后,确认过的确是归元戒后,略松一口气。
水寒:“还难受吗?”
月白闭着眼,轻轻摇头。
水寒:“她刚才骂你了?”
月白还是摇头。
水寒叹了一声,握住月白冰冷发抖的手,向枒桫提出要求说:“给他松绑。”
枒桫:“司祭,请你注意对上级说话的态度。”
水寒:“如今是新时代了,每个人都是自由个体,没有谁必须服从谁这一说法,我认为沟通必须建立在平等关系上,如果你不愿意,那我们也不奉陪。”
枒桫明显对这种说辞极度反感,如蛇般阴森的双眼又冷上几分。
但念及大局,她没有在细节上纠缠,按照水寒的意思解绑过后,继续说:“刚才与月白沟通了下,我发现,二十年前留给你的谕令,被人篡改了。”
水寒:“哦,是吗?”
枒桫:“你无需对我抱有这么大的敌意,我不会因为灭世书在月白的身上,就不问皂白大开杀戒。毕竟归元戒选择了他,证明他本性不坏。”
水寒面无表情,没有惊愕没有欣喜,也不作任何评价。
枒桫见状,默认他相信了,便抬手在身前一抹。
空中出现一张不停跳动着的表格。
她说:“这是熵值,可以理解成混乱值,若它持续在低位运行,世界就会呈现出和平有序的景象。但愚蠢的人们为一己私欲,放出灭世书,弄乱了时轮,还发动屠龙战役,龙族缺位以后,长达一个世纪的放任自流,加速了熵的增长。如今大厦将倾,而你、我,所有人,均身在其中。”
“……要怎样才能将这个值降下去?”一直沉默的月白开口问。
“首先得控制灭世书,不让它继续作恶。”枒桫意味深长地瞥了月白一眼,“然后,抓紧让世界回溯到熵值正常、规矩严明的年代。不过意志剑和夙夜璜尚未找到,目前只能与各国元首接洽,让他们约束国民的一举一动,只要大家循规蹈矩,崩毁的速度就会慢下来。”
水寒:“怎么约束?”
枒桫:“责令各国恢复每天一早一晚的诵读,教育人们如何去敬畏神明,纠正错误的思想,另外,每月一次的祭祀和朝贡也得重新举办,像从前那样,利用祈愿和祷告,检测人们的想法以及体内熵值的变化,以便尽早干预控制。”
月白听得心里发毛。
原来平日里,大家满怀期盼的许愿,被龙族用作督视用途……
那要是发现不符合龙族价值观的人,要怎么办?
他不敢往下细想。
世界覆灭,当然谁也不愿看见,但又龙族这种做法又十分恐怖。
水寒牵着月白的手紧了紧,不卑不亢说:“可是人们已经知道,雨水来自冷暖气流碰撞,粮食收成要看土地是否肥沃、温度是否合适,天然气和能源埋藏在富含有机物的沉积岩中。所有维持他们生存的东西,都与神明无关,你以为上下嘴皮子一碰,人们的思想就会倒退?”
枒桫:“这方面,已有了解决办法,你无需操心。”
水寒:“解决办法是什么,不听话就挨打?所以叫伊让灭了鹿族的库姆和犬族的灵通报社,以儆效尤?”
枒桫:“那是伊让的个人行为,我并未授意他那么做。”
水寒:“但你没有制止,也不想制止。为了龙族能重返霸主之位,平白无故制造战争,有没有想过,你们才是导致熵增的罪人。”
枒桫:“你可知有个词叫’不破不立’!人们往往在苦难时,才会想起神明,所以苦难带来的恰恰不是熵增,而是熵减。相反,懒惰傲慢、自私贪婪、无理取闹、背弃神明,你现在追求的所谓自由,才是世界覆灭的症结所在!”
水寒:“你口口声声说,为了世界和平有序,但你看看那些因战争而死去的人,他们再也回不来了,你问问自己,在你的大义里,有没有他们。”
枒桫争不过水寒,用力拍打桌面,怒道:“司祭,我劝你适可而止!时间紧迫、大难当前,少量的牺牲是必须的,也是无法避免的,你以为龙族就没有牺牲吗?我做的一切全是为了世人,我问心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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