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了动手脚,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地躺在病床上。
“你醒啦!”
耳边响起一个稚嫩的青年声音。
季松亭下意识侧过头,看向旁边面带喜悦和笑容的人,虚弱道:
“你是?”
沈初言直接坐到病床旁边,笑得眉眼弯弯,如同月牙一般漂亮,说:
“季哥哥,我是沈初言,还记得我嘛?小时候我爸爸还带我去过你家呢!你出国留学这几年,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哦哦,想起来了,你是沈氏的小少爷吧?”季松亭揉了揉额头,被青年扶着从床上坐起来,环顾了一眼病房:
“我怎么会在这里?”
对方搭下手臂,特意将戴着链子的手腕放在显眼的位置,忧伤道:“季哥哥你掉海里了,然后昏迷不醒,脸色很难看,吓到我了,我差点以为你……”
果然,季松亭第一眼就看见了那条四叶草链子,伸出手轻轻触碰了几下,回忆着自己半昏半醒时看见的手链,问:
“是你,救了我?”
“嗯嗯,是的,刚好我会游泳,看见你从礁石上坠海了,就立马跳下去救你了,我当时很怕自己失误……”
季松亭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一贯冷峻的脸上浮现一丝浅浅的笑意:
“谢谢你,初言同学,没有你救我,我现在可能已经葬身大海了。”
沈初言有些害羞地低着头,意味深长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病房门口。
简桉穿着病号服,静静地站着,眼睛从半掩的门缝里看进去,看着里面谈笑风生的两人,心头仿佛压了块巨石。
“不进去跟他说清楚吗?”
沈云珩站在他身旁,眼里倒映着沈初言那张天使般的恶魔脸,剑眉轻蹙,其间笼罩着难以掩饰的不解之意。
对方却是轻轻摇了摇头,轻声道:
“算了,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已经完全相信沈初言了,我说和不说,都没有意义了,就当我还了他当年救我的情。”
沈云珩:“但是也不应该让我那不成器的弟弟抢了功劳,对你不公平。”
“算了,我现在累了,我们走吧。”
简桉低下头,忽地看见空空荡荡的手腕,四处寻找起来,焦急道:
“我的手链呢?是不是掉海里了?那个是教授送我的礼物,不能丢!”
第92章 他要为自己而活了
“简先生,醒醒,起来吃饭了。”
耳边迷迷糊糊传来李叔的声音,简桉感觉头痛欲裂,挣扎了好几次才艰难地睁开双眼,却被刺眼的光线照得眼前模糊。
他动了动已经冻僵的手指,气若游丝地问道:“谁……是李叔吗……?”
“是我,少爷怎么把你关这里了?”
李叔连忙把他搀扶起来靠着墙壁,拿过一杯温开水递到他嘴边:“喝点水暖暖身子吧,你脸色看着太差了。”
简桉双手麻木地垂落在身旁,没有一点力气,只能就着对方缓缓抬起的水杯喝了几口,干涩的喉咙里这才有些发痒。
“咳咳咳……!”
他忍不住剧烈地咳嗽了两声,像是要把肺给咳出来似的。
李叔立刻放下水,小心翼翼地给他拍了拍后背,看着青年生不如死的样子,不由地叹了一口气,面露心疼,说道:
“晚上等少爷回来,我去帮你说说,让他放你离开地下室,又潮湿又黑暗,这哪里是人待的地方,如果他不同意,我就只能给你带一床被子和台灯了。”
一听到“黑暗”的字眼,简桉又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整个人就像惊弓之鸟般,脸上充满了惶恐与惊惧。
他猛地睁开双眸,直勾勾盯着不远处从一排天窗上投射进来的阳光,恐惧的情绪终于有所缓解,对自由也愈加渴望。
简桉忽然抬起锁着铁链的手抓住李叔,淡青色的眼白上布满血丝,情绪一瞬间变得异常激动,哭着恳求道:
“李叔,你放我出去好不好?我有幽闭恐惧症……不能待在地下室,我昨晚差点死了,你行行好,放我走!”
如果不是因为双腿长时间蜷缩着导致暂时动不了,他真的想跪下来了。
李叔也是露出左右为难的表情,而且看着简桉快要疯掉了的样子不像假的,他立即就相信了,安抚着青年的手臂说:
“我去告诉少爷,让他放你出来。”
说完,他刚要站起身,简桉慌忙拽住了他,害怕地摇了摇头,哽咽道:
“不要告诉他,没用的,就算他现在放我离开地下室,也不会放我离开季家,他会囚禁我一辈子,我不要……”
声音越说越低,他此刻已经临近绝望和崩溃,泪水在眼眶涌动,迷惘失神的双眼显出内心极度的哀痛,苦涩道:
“现在他不在这里,李叔,你放我出去好不好?我真的受够了,三年的猜忌和折磨,太痛苦,我剩下的日子不多了,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慢慢等死……”
听到这番话,李叔十分震惊,不敢置信地问:“简先生……你是说,你快死了?怎么会这样?少爷知道吗?”
看着简桉一日不如一日的面色,他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更何况是亲眼目睹这孩子从一开始进入季家的满心欢喜,到如今的心灰意冷,可想而知有多绝望了。
简桉摇了下头,说:“他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了……我现在只想逃离他,所以李叔,你帮帮我吧……”
李叔又叹着气,“我也想帮你,但私自放你出去,少爷不会放过我的。”
这话一出,一向不愿意拖累别人的简桉果然慢慢低下头,不再说话。
难道……他最后为数不多的生命真的要在地下室里度过吗?
李叔从未看见过简桉像现在这样失魂落魄,身上全都是颓然的气息,一点希望都看不见了,如同死了一样。
他不忍心地撇过头,狠心道:“我先走了,记得吃饭,我会告诉少爷的。”
这次,青年却没有拉住他了。
李叔头也不回地出了地下室。
简桉头靠着墙壁,手脚被锁链束缚得不能走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前面的阳光不能触碰,眼里浮现出颓然与自嘲:
“季松亭,十年前的恩情,二十岁那年我已经还给你了,明明两清了,我却还是要犯贱,对你纠缠不休……”
但是现在,他终于彻底死心了。
他正要缓缓阖上眼眸,旁边一道微弱的光线忽隐忽现,刺到了他的眼球。
简桉抬手半挡着眼睛,微微低下头看去,地板上竟然静静躺着一把钥匙。
昨晚还没有,这哪来的?
他捡起钥匙,放在掌心里,而后又看向不远处紧闭的地下室铁门。
是李叔吗?是李叔给他的吗?!
想到这个可能性,简桉脸上的神情又惊又喜,捧着钥匙的双手轻微颤抖着,但想到自己还被铁链锁着,怎么开门?
他看到希望的心忽而像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冰凉,烦闷地甩了下链子。
视线不经意间落在铁链的钥匙孔上,大小和手里的钥匙似乎有些吻合。
简桉看了看那把钥匙,随后鬼使神差地插入脚上的钥匙孔,缓缓转动。
“咔嚓”一声,锁铐应声打开。
他连忙又将手上其余的铁链也解开,内心有种说不出来的激动,摔了好几次才勉强扶着墙壁小心翼翼站起来。
太好了,终于要出去了!
李叔果然没有那么绝情……
今天无论怎么样,他都要逃出地下室,逃离季家,这或许就是最后的机会了,他一定要牢牢抓住,不能放弃。
简桉唇角勾起一丝庆幸的微笑,一瘸一拐地加快脚步朝着大门走过去。
可老天就爱开玩笑,他手里的钥匙仅仅只是打开铁链的,根本不是打开地下室大门的钥匙,试了几十遍都毫无用处。
简桉背靠着门缓缓坐下来,他已经筋疲力尽了,加上精神上的折磨,简直比被人凌辱还要难受千百倍。
他眼神呆滞地凝望着旁边的天窗,泪光闪闪,脑海里忽而冒出一个想法:
上面的玻璃……是不是能砸掉?
虽然地下室这个位置是在后院,离别墅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但砸玻璃这么大的动静,那些女佣会不会听见?
不管了,他现在必须搏一把,总比坐以待毙强,再怯弱只会更痛苦。
想到这,简桉重新站起,迅速将后面的桌子搬过来,整个人站了上去。
他拿着小板凳,闭紧双目,猛力朝头顶的一扇玻璃窗用力砸了过去!
窗户有些坚固,没有破碎,反倒是被砸中的木板和墙壁震得发出嗡鸣。
简桉不甘心,又反复往上砸了多次,手都快累麻了,也只砸出几条缝隙。
玻璃的碎渣刺破了他的皮肤,血珠顺着手指缝隙流淌下来。
疼得他忍不住闷哼一声,最后用尽全身解数,不要命地举起板凳一撞!
“嘭!”
清脆刺耳的声响在空荡荡的地下室里回响,玻璃碎片从简桉头顶飞溅而出,他被扎伤的右臂顿时疼得直抽冷气!
往上看去,玻璃窗已经被彻底砸碎,露出了一个刚好可以钻出去的窟窿。
简桉擦了擦手背的血渍,他抬头看着边缘残留的、尖锐的玻璃片,没有任何犹豫,踮起脚尖踩着板凳爬到了外面。
手掌心被扎得全是鲜血,他却浑然不觉疼痛般,气喘吁吁地躺在草坪上,阳光洒在脸颊,照出了一圈温暖的光芒。
简桉站起身,不敢多逗留,忍着双腿的剧痛,一步一步地走向后门。
他这次比上回更谨慎了,在阴暗处弯弯绕绕观察了好一会,等着女佣离开之后,才借着草丛的遮掩,迅速跑向出口。
本以为需要爬墙出去,但后院的铁门却意外没有上锁,开着一条小小的缝隙,就像特意给他留的一样。
简桉警惕地在门前站了几秒,伸出手将门推了推,在发现外面根本没有人后,他来不及多想,迅速地跑了起来。
夹杂着雪松味的空气和久违的自由让他如获新生,此刻除了用尽全力地奔跑,再没有别的东西能让他停下脚步,也没有人可以阻拦他逃跑了。
三年了,他终于离开季家了,终于摆脱日日夜夜睡不安稳的床铺了,终于和那段求而不得的爱情释怀了。
此后的日子,他要为自己而活了。
后院。
李叔拦住了想要阻止简桉逃跑的陈妈,看着半掩的铁门,摇了下头。
陈妈一脸怒容,瞪着他,责怪道:“你就这么放他走了?少爷回来怪罪我们怎么办?你想被辞职,我可不想!”
对方沉沉叹了一声,却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看见简先生的时候,他是什么样的吗?”
陈妈不明所以:“什么样?”
李叔双手背后,目视着不远处愈渐消失在雪雾中的身影,惋惜道:
“活泼、开朗,很乐观的一个孩子,但是这三年里,简先生却变得沉默寡言,已经没有像现在这样充满活力了。”
闻言,陈妈也沉默了。
一路坐车从锦灏小区到姚城郊外,简桉靠着之前沈云珩给的住址,拖着半残半废的身体在一排排洋房里寻找。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到这里来的,明明已经快要倒下了,却还是吊着一口气走到了现在,也许只要一个人的意念足够强烈,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简桉停在一栋阳台布满植被的楼房前,看着熟悉的门牌号码,拼命抑制的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他颤巍巍地按响门铃,内心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想要见到沈云珩。
第93章 治好我们就在江南长住
等了一会,大门缓缓打开,男主人在看到简桉时一脸不可思议,先是一愣,而后惊喜交加:“小、小桉……?”
看到沈云珩就站在自己面前,简桉紧绷的唇线终于松动了些许,一颗长期处于恐惧的心似乎找到了安放之处。
他抬眸,对上男人那双漆黑深邃如潭水般幽暗的瞳眸,脸上挂着一抹安心的笑容,四肢百骸在瞬间变得软绵无力。
“云珩……我逃出来了……”
说完,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倒去,双腿像被人砍断了一样,一阵激烈的疼痛过后是毫无知觉。
难道……针剂的药效过了?!
“小桉!你怎么了?!”
沈云珩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看着他苍白的脸和嘴角溢出的血丝,眉头紧皱,而自己的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了血。
低头一看,才发现青年的手背和掌心鲜血淋漓,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像被玻璃划出来的,一道道触目惊心。
他的心瞬间疼得不能自已,连呼吸都牵扯到痛处,像有无数根针在一点点地扎着心脏,让他窒息得喘不过气来。
不过才短短几天不见,那人怎么就被折磨成这样了?!
“小桉,你不是去跟季松亭签离婚协议了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沈云珩颤抖着指腹抹掉他唇角缓缓流下来的血迹,将人打横抱起就要往外走,“坚持住,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
怀里的人摇了摇头,脸色惨白的吓人,但眼里却满是恐惧,“不要……我现在不能去医院,我的腿动不了了……”
看着他虚弱至极却还要逞强的样子,沈云珩心里涌起阵阵酸涩的感觉,看向他的下半身问道:“你腿怎么了?”
“云珩,你先放我下来……”
简桉推了推男人的胸膛,但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只想着坐到地上。
但对方根本不听,语气有些责怪:“不行,你现在哪有力气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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