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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程(近代现代)——宁喧

时间:2024-01-29 09:07:11  作者:宁喧
  彼时的宁策才二十岁出头,早已叫命运磋磨平了一身的少年锐气,穿一身洗得发白的短袖,紧紧抿着唇,不爱说话也不爱笑。
  内心歉疚着,也只是因为辜负了他师兄的期望而歉疚,满心浑噩,从未想过会从他人口中听见“喜不喜欢”这个问句。
  他微微瞠大了眼睛,像是惊讶,抬眼看了师兄半晌,又有些茫然地垂下了头。
  “我不知道。”他如实回答。
  不是不知道喜不喜欢拍戏。而是除了拍戏,他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他才二十岁,所度过的前二十年就像牵了线的风筝,虽然飘荡无所依,可线的另一端总归有人牵引着,叫他不至于失掉方向,不至于去往歧途。
  一次又一次因为父家的事情失望的时候,他总想着,总归他还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亲人,盼着他好,盼着他顺遂。为了这些人,他总该活出个人样。
  如今母亲终于从整日的疯癫中彻底解脱,外公也因病溘然长逝,他远渡重洋,磕磕绊绊地找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地的干干净净。
  回国那一晚寒风凌冽,他拖着行李箱,沿着街巷走过万家灯火,站在空荡的祖屋门前一回头,恍惚惊觉原来这偌大的世间,他已没有来处,也寻不到归途。
  这竟然是他二十岁就被迫明白的东西。
  于是他开始日复一日的浑浑噩噩,抽烟,酗过一阵子的酒,后来让凌远上门骂醒了,又拎箱子去他那栋窄窄的八十平米出租房住。
  国外那劳什子学位他没有继续读,拿不到文凭,回国也找不到正经工作,只好在影视城片场里给人家跑腿打杂,端过茶递过烟,数着天数收几张毛票,就这样得过且过地虚度光阴,竟然也偷生了将近半年——直到他师兄大老远从Q市过来逮他。
  —
  暮色里,师兄点了支烟,垂下眼看了他半晌,挺得笔直的脊背慢慢垮了下来。
  “阿策。”他说,神色看上去有些疲倦,“师兄跟你说句心里话。”
  “我呢,不是什么好师兄,这两年一直自己忙事业,没顾得上管你。连你回国了都是前阵子才知道的。”
  “师父走之前专门嘱托我照看好你,他说,你想做什么都行,继续读管理,以后去你爸的公司上班也好,回来承家里的衣钵也好,总归你过得开心就行。”
  “可是你现在这样,不问对不对得起谁,你觉得开心吗?”
  灰色的烟雾叫晚风吹散开来,扑在面前人的脸上,呛人得很。
  宁策觉得嗓子有点发痒,连带着眼眶也有了一丝酸涩的错觉。
  他抿了下干裂的唇,没说话。
  师兄又吸了口烟,深深吐出来,眼尾隐约透出几条衰老的细纹。
  “盛家的事,我最近也听说了。”他嗤笑一声,“盛二多行不义必自毙,迟早报应到他头上。”
  “你如果还想学管理,师兄送你出国继续读——师兄保证,这回不会有人再改你志愿了。”
  “如果想拍戏。”他顿了下,夹烟的食指往片场的方向点了点,冷哼了声,“就跟我走。在这地方你能学到什么破玩意。”
  “当然。如果你存心想在这么个三教九流的地方待着,就当我没说。”
  宁策听完,站在路边安静了很久。
  师兄没有勉强他,只就着隔了一层的淡淡烟雾,远远瞧着片场里来来往往的人。
  一支烟的工夫,等那一点猩红的火光从头燃到底脚,宁策摊开汗湿的掌心,瞧了瞧,忽然突兀地笑了。
  “师兄。”他慢慢说,“外公从小就说,我不是走这条路的料。”
  他开蒙早,又聪慧,旁人家的孩子还在咿呀学语的时候,他就能把家里的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
  连他外祖父这样古板的老学究,见了他都要捻着胡须叹一口气,说阿策这是随了他那遭了天谴的爹,往后要做大生意的。
  只是世事难料,兜兜转转,最后他还是走上了这条道。
  也不知道老人家在天之灵,看到会作何感想。
  “你听他扯淡。”师兄嫌弃地“啧”了声,在路边的灯柱上摁灭了烟头,掸了掸身上的灰,“师父还说我不堪雕琢,以后出了门别说是他徒弟呢——后来你猜怎么着,上个月我刚拿最佳导演的奖杯去他墓前炫耀过。”
  宁策笑起来,眉宇间终于有了一点往日的影子。
  师兄瞧着他,亦是暗地里舒了一口气。
  好好的小孩,前些年见还会说会笑的,在国外几年,都让他爹那边糟蹋成什么样了。
  “你那个写着玩的群像本子,我还挺喜欢的。”他拍了拍宁策的肩,语气带了些宽慰的意味,“师兄没开玩笑——就是立意太沉重了,不适合拍给大众看,等过两年有合适的演员了,我再请业内老牌的编剧磨一磨,可以拿来冲奖。”
  “明年入夏倒是有个国际上的青年导演大赛,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
  往事如何,都是过去七八年前的旧事了。
  如果不是近来频频触景生情,宁策是没有这么多闲心思去追忆往昔的,更别提要对一个称得上是自己学生的后辈谈起。
  于是等一箱啤酒喝得七七八八,秦奂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的时候,宁策就不再继续了。
  “瞧瞧。”他晃着手里还剩下半听的啤酒,带几分自嘲地笑说,“人果然不能自满,才喝了没多少,话就多了。”
  秦奂靠在沙发上,看着银幕上不知放过几遍的谢幕表,半晌没有说话。
  “走吧。”宁策倒是拿得起放得下,从沙发上站起来,握着他的手腕,不轻不重地一拽,语气很随意,“去吃点东西,回去了。”
  —
  从电影院里出来已是深夜时分。
  两人都没吃晚饭,干脆在路边随便找了家还亮着灯的馆子,一人要了一碗汤面。
  秦奂去点的单,回来的时候就见宁策坐在塑料凳子上,拧着眉看着满是油污的桌面,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一看就是不乐意弄脏自己的衬衫袖子。
  心情沉重了一整晚,这会儿终于稍霁。秦奂抽了张了湿纸巾,仔细替他将那一块桌面擦干净了,才挑起眉调侃了一句:“我一直以为,你这洁癖是从小被惯出来的。”
  宁策睨了他一眼,下意识想反驳,但在看见他勾起的唇角的时候顿了顿,咽下了原本的话。
  算了,认就认吧。
  他无奈一哂。
  听个故事让小孩儿难过了一晚上,难得他心情好一点。
  “算是吧。”宁策一手支着脸颊,懒洋洋答,“我外公有点洁癖,小时候从外边疯玩儿了回来,不把自己倒腾干净,他都不让我踩家里的地板。”
  秦奂顿了下,眸底的神色不明,面上仍配合问:“要求这么严格?”
  宁策没察觉他的情绪变化,只笑了笑,语气有点怀念的意思:“还好,我妈身体不好,都是他在教我。”
  话音落下,两人都沉默了片刻。
  宁策自知失言,垂眸盯着玻璃杯里的白水,唇边的笑意也敛去了,眼底的情绪复杂。
  秦奂叹了口气,帮他把碗筷烫了一遍热水,也不说话了。
  —
  在整个故事里,宁策都在尽量避免提到他的父母,出现最多的角色也是暖色调的外公和师兄。
  秦奂猜到他在尽可能地略去那些坎坷和苦难,描述给他的大都是回国之后拍的戏,遇见的人。
  可是有些事宁策不说,他也能从对方的只言片语中猜到许多。可单就他窥见的这些经历,以及凌奕曾经向他描述的过去,就足以让秦奂感到胸口发闷,心底某一块一抽一抽的疼。
  旁人皆知他年少成名,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功成名就时自然有人艳羡有人眼红,可谁能看得见他一路走来荆棘丛生,困顿通途。
  原来不是出生就在起跑线,也不是老天爷赏饭吃。
  他所拥有的一切都不是命运的赏赐,而是他自己一桩桩一件件争夺来的。他所安身立命的本事也不是名师相授、名校培养,而是他自己在漫长的年月中一个片场接着一个片场跑,点滴积累到现在的东西。
  至于七窍玲珑心这样纯粹社会的造物则更是残忍,二十岁的宁策尚且青涩懵懂,处处碰壁,三十岁的宁策却可以自如地戴上假面,游刃有余地来往于人情世故当中。
  二十岁的天真、意气与悲悯好像被他抛下了,又不知出于什么缘故没有扔全,不伦不类地附着在他身体的某一处,最终把自己搞成了这副防备重重、竖着尖刺的样子。
  在电影院里的时候,秦奂总忍不住去想——
  所以,宁策所说的那些为了逼真不择手段的导演,有多少是他亲眼见到过的?那些让秦奂感同身受的,一个导演掰成灯光编剧和场务用的简陋片场,有多少是他亲身经历过的?
  一个多月前的深夜,当宁策打开房门,看见满身困顿局促的自己的时候,又是怎样的心情?
  秦奂算是栽了,载得彻彻底底,这事儿他自己一早就知道。
  只是他没有料到,当宁策真的愿意对他毫无保留的时候,汹涌而来的疼惜与爱意会如同溃堤之洪,险些把他好不容易构筑的决心冲垮。
  好在今晚宁策自己也不算冷静,他想,否则不知道会怎么笑他对面这个完蛋玩意。
  【📢作者有话说】
  看看是谁栽了(探头
 
 
第28章 他的承诺
  秦奂点的面在这个时候端上来。
  屋里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二,两人在街边临时支起的塑料桌边相对坐着,一人面前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
  深秋天冷,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周围的景物安静地披着黑暗,唯有白雾顺着灯光袅袅升腾,氤氲了彼此的面容。
  宁策挑食,点了一碗时蔬面,又有很多配菜不吃。
  托盘端上来的时候,秦奂垂着眼,自然地抽了双筷子,把里边的豆芽同香菇丝挑拣出来,划到自己碗里。
  他的动作完全是习惯成自然,旁边的服务员瞧得惊奇,连宁策在接过他拆好递过来的筷子的时候,都有几分怔愣。
  汤面的热气遮挡了他神色的不自在,宁策喝了口汤,感到热意终于暖到了胃里,整个人才有了几分缓过来的感觉。
  秦奂已经重新拿了筷子,默不作声地在挑面。
  深夜,灯光,路边摊。
  照理说这会儿应当是最容易拉近距离,说些体己话的时候,但不知怎么的,张口前,宁策倒是有了几分瞻前顾后的犹豫。
  想了想,他还是选择了一个相对保险的话题:“陈三剪的戏还剩下回B市的几场,你……”
  他顿了一下,想起几日前周翊转达的话,稍微组织了措辞:“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到如今为止,无论是氛围所致,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自认已经无法再把对方当做某个一时起兴的情人对待,只是往后如何发展,是要走还是要留,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尊重秦奂的意愿。
  开始的心绪复杂之后,秦奂反而冷静了。
  他和他老师的棋局你来我往地下了一整盘,现下自知败局已定,倒不急着揭开自己的底牌了。
  他喝了口热茶,没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呢,想让我签你的工作室吗?”
  宁策怔了片刻,看上去有点意外:“你不是心里明白得很吗。”
  秦奂故意问:“不是为了和我划清界限?”
  “之前是有这个意思。”宁策倒没有隐瞒的想法,坦诚道,“这不是有人不配合吗?”
  “……”
  他是坦诚了,秦奂都不知道怎么接话。
  难得看到他吃瘪的样子,宁策笑起来:“只是开个玩笑。”
  “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过你。”他说。
  秦奂挑了一下眉,示意他讲。
  宁策垂下眼,拣了一筷子面:“你大概一直想知道,试戏那天晚上,我为什么会答应你吧?”
  他这么一说,秦奂也起了好奇心,跟在宁策身边的一个多月,他确实经常思考这个问题。
  “不是因为色令智昏?”他调侃道。
  “也有一部分吧。”宁策不予置否地笑了下,“不过大部分,还是因为你的眼睛。”
  秦奂眨了一下眼,奇异地从他的神色里品出了一点怅惘的情绪。
  因此在宁策抬手碰上他眼睫的时候,他没有躲开。
  宁策的手指带一层薄薄的茧,大概是经常拿摄影机的缘故,碰上眼睑时并不疼,反倒有一种麻麻的刺痒。
  “你那时候的眼神,我太熟悉了。”宁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那种被逼到末路,不甘心得要命,又迫不得已向人低头的眼神。”
  “我当时就想,如果给你一阵风,这双眼睛里蕴藏的野心会不会也像荒原上的野火。”
  “把荒野烧成灰,或者,把我烧成灰。”
  “……”秦奂沉默了一会儿,问,“那我做到了吗?”
  宁策睨他一眼:“想烧着我,你还差得远呢。”
  话音落下,两人都笑起来。
  宁策笑了一阵,想起什么似的,神情又认真起来,道:“如果你是想要我一句准话,我也可以告诉你——”
  “秦奂,我欣赏你,也欣赏你的才华。如果你愿意,我会给你提供一个平台,以及所有我能提供的条件。”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终于觉出一点不理智来,但仍是把接下来的话出了口:“虚无的东西我也懒得说,只向你承诺,如果你需要,我的人脉、资源和财富,会以你为优先级。”
  像是没看见对面的人惊讶的表情,他兀自地支着头笑:“你说,这样可以吗?”
  风雨,我来替你挡,阻碍,我来替你清。你只顾向上走,你的前路星途坦荡,这是我承诺给你的未来。
  —
  秦奂足足怔愣了好一会儿,半晌,才拿手背挡着眼睛,几乎要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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