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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极相斥(近代现代)——毛肚好吃

时间:2024-02-02 09:54:29  作者:毛肚好吃
  他拧上锁扣,在隔间里开闸放水。
  半分钟后,季岸的声音透过薄薄的门板:“我在外面等你。”
  “我出来了。”沈忱一边系裤子一边道。
  水箱哗啦啦地冲着水,他摸上门锁轻轻一拧……没拧动。
  ——怎么回事?
  他用上了点力气,可锁扣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似的,纹丝不动。
  “我去外面等你了。”门外季岸又说了一遍。
  “等等,等等……”这下沈忱急了,他拽着门锁使劲儿摇了两下,摇得隔间门哐哐响,然而门锁还是拧不动,“这门打不开了!!锁好像坏了!!”
  外面无人回应。
  “季岸?”沈忱扬声喊道,“你不会把我直接丢这儿吧?季岸?季岸!!”
 
 
第三章 八字不合
  按季岸的性格,完全有可能把他扔在这儿,然后一个人跑去继续他们的出差任务。
  沈忱狠狠一脚踢在隔间的门板上,门抖了抖,或者说整个隔间都抖了抖;可锁还是纹丝不动。外面彻底没了声响,刚才还几乎满员的男厕,好像在他被关的瞬间变成了坟场。
  他下意识摸出烟,打算先抽支烟冷静一下;然而烟都叼进了嘴,他才想起来他身上没有打火机。
  “啧……”他只好又把那支烟插回烟盒里。
  ——如果季岸真的走了,那他怎么办?等到陌生人进来,让人去叫机场工作人员过来处理?
  他正想着,旁边的隔间忽地传来开关门声;沈忱往旁边退了半步,低头看下面的缝,勉强能看到一只穿皮鞋的脚。
  他迫不及待地叩了两下隔间的墙:“我被锁在这里面了,麻烦你帮我叫下工作人员!”
  陌生人:“??”
  “帮我叫下工作人员可以吗?”沈忱重复道。
  对方疑惑着丢出一句:“Sorry”
  ……这是在国外来着。
  沈忱急急忙忙掏手机,打算拿翻译机跟陌生人再说一遍;他打字速度飞快,可点击“翻译”按钮后,屏幕上出现了加载小圈圈。
  这洗手间没有信号!!!
  对了,机场wifi,机场都是有wifi的!
  他赶忙又去连wifi。
  机场wifi连得倒是快,可连上后,翻译机仍在转,刷新数次也不出结果。隔壁的人仿佛觉得他是“可疑的外国人”,这么短短两分钟内就提上了裤子,迅速离开。
  沈忱连忙喊了几声“喂别走!Wait!Wait——!”,对方却还是飞快离开了洗手间。
  “妈的傻〇外国人”,听着脚步声消失,他再忍不住骂了句。
  ——现在怎么办?语言还不通……打给季岸?
  他点开跟季岸的聊天框,早上的连续几条“对方已挂断”还在屏幕上显示着。火噌噌往上蹿,他不想在季岸面前示任何弱;可他更不想被关在异国他乡的厕所里,直到被保洁阿姨发现。
  沈忱尽力忍耐,尽力让自己的态度看起来好一点:
  【沈忱:你去哪儿了?】
  【沈忱:我说厕所门锁坏了,你没听见吗?】
  【沈忱:你不会走了吧?】
  发出去的消息旁仍转着小圈圈,沈忱来回滑动页面,焦躁地等待信息顺利送出去。滑着滑着,他手滑了,一下子把之前的聊天记录滑了出来。
  在季岸给他发“早上八点半”那条消息之前,他们上一次说话,是不多不少刚好十年前。
  其实他们一直都有彼此的好友,只是不说话,互相在对方的列表里属于僵尸账号。可说是僵尸账号,季岸又总是喜欢给沈忱的动态点赞,时不时就会冒出来提醒沈忱,他还有这么个死对头。且季岸会点赞的内容,只有沈忱倒霉的内容。诸如“刚买的手表弄丢了”“喜欢的战队解散了”“排两个小时才买到的美味冰激凌,拐个弯被人撞掉了”。
  沈忱很确定,季岸的赞,是特意赶来嘲讽的赞。
  而他们十年前的对话,停在他问季岸“你来不来”;季岸没有回复。沈忱皱着眉仔细回忆了片刻,那好像是他即将转学时,同学们给他开送别回的那天——原来这家伙一直就喜欢不回消息。
  他再滑回最新的消息,前两条终于发出去了,第三条还在挣扎。
  又两分钟过去,季岸没有回消息,厕所也没有人再进去。
  他就像被世界遗弃了的可怜崽子,在厕所隔间里焦虑到抖腿。
  时间因此被拉长,沈忱几乎每过十秒就要看一次时间,二十秒看一次聊天页面。然而一切都在那两条消息发出去后停滞了一般,再没出现任何变化。
  ——指望不了,指望这锁自己把自己砸了,都比指望季岸有用。
  整整五分钟过去,沈忱寡着脸把手机收进上衣口袋。
  他像上体育课似的,先活动了两下脚踝,然后退后两步,站到隔间的最深处。接着,沈忱高高抬起腿,一脚踹在隔间门上。
  “嘭!”
  “嘭!嘭!嘭!”
  这门比他预计得还结实,沈忱一连四脚踹上去,它还坚挺着把他关在里面。
  “我就!不该!出!这个!差!!!”
  沈忱一边踹一边骂,最后一脚时他扶着两边的墙,使出了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狠狠踹过去。
  门再也坚持不住,整块门板倏地飞出去半米,“啪”的倒在地上。
  沈忱喘着粗气,拖着行李箱从隔间里走出来。
  下一瞬,他听见季岸操着熟练的英文正在跟人说话:“……Yea,He's locked inside(是的,他被锁在里面)……”
  两个穿着制服的机场警务人员和季岸一齐踏进卫生间时,就看见被踹脱框的门板,和胸口剧烈起伏着的沈忱。
  场面尴尬了几秒,季岸率先回过神来:“OK,He'll pay for it(他会付钱的).”
  *
  等他们跟机场工作人员解释清楚前因后果、赔偿了隔间门损坏费用后,直达火车站的大巴已经出发了十几分钟。
  “现在怎么办?”大巴购票处,沈忱筋疲力尽地问道。
  季岸脸色也不太好看,他抬着头看了会儿上面的车次表,道:“下一趟要三个小时以后。”
  “……三个小时?”沈忱仰头叹气,“这合理吗,机场到火车站不是热门线路?这还让人等三个小时?……我们要在这儿等三个小时吗?”
  “那会赶不上晚上的火车。”
  他们原本该下飞机后,稍作休息,就直接上大巴;约莫下午四点能到火车站,他们再在火车站乘五点的火车,大概九点半抵达纳内克。茶姐怕路上出现各种意外情况,特意给他们行程和行程之间都尽量余留了半小时以上的空隙。现在,一切都因“大巴三小时一趟”而徒劳了。
  “这样好吧,”沈忱说,“打车去,我买单。”
  季岸点头:“确实该你买单。”
  “……打车应该会比大巴快一点吧?”沈忱东张西望道,“买点吃的?”
  “同意。”
  然而这破烂机场里,看起来能好吃的就只有麦〇劳、肯〇基这类美式快餐店。于是两个人站在快餐店点单窗口排着队,各自买了份经典的汉堡配可乐,带到了机场外的士停靠站,站在路边吃。
  季岸站着,沈忱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啃汉堡,忽地说:“这汉堡酸黄瓜放太少了,品控行不行啊?”
  “汉堡里为什么要放酸黄瓜。”季岸说。
  “哈?汉堡好吃的部分就在于酸黄瓜好吧。”
  一阵微凉的风吹过,男人再啃了两口汉堡,咽下去后道:“酸黄瓜很难吃。”
  “没品的东西,”沈忱斜他一眼,“汉堡不能没有酸黄瓜,就像西方不能没有耶路撒冷,懂?”
  “酸黄瓜只能算榨菜,”季岸又说,“跟汉堡炸鸡根本不搭。”
  沈忱:“跟不懂酸黄瓜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季岸:“加了酸黄瓜很难吃。”
  沈忱:“没品的东西!”
  季岸:“在你领导办公室里你还说我有品。”
  沈忱:“有吗?我说过吗?你别造谣哈。”
  季岸:“有。”
  沈忱:“没有。”
  季岸:“有。”
  沈忱:“没有没有没有没有……啊烦死了,你别跟老子说话!”
  男人吃光了汉堡,把剩下的油纸揉成团,扔进了垃圾桶里。他果然不再说话,自顾自地摸出烟,在沈忱旁边点上。
  沈忱也吃完了,喝着可乐看了几秒对方抽烟的模样,忽地疑惑道:“你哪来的打火机?”
  季岸瞥他一眼,保持沉默。
  “……”沈忱深吸一口,“好吧,你可以跟我说话;你哪来的打火机?”
  男人还是不语。
  “请——你跟我说话,可以吗?”
  季岸这才回答:“问那个机场工作人员要的。”
  沈忱立刻道:“借我一下。”
  男人犹豫片刻,忽地又露出他一贯那种要笑不笑的笑:“除非你承认酸黄瓜不该出现在汉堡里。”
  “你他妈幼不幼稚啊?小孩吗?你今年几岁啊?”
  季岸:“嗯?二十四岁。”
  沈忱:“…………”
  “所以酸黄瓜,和汉堡……”季岸优哉游哉地吐出一口烟,拿塑料打火机当硬币似的,在手指间绕着玩起来。
  “不配,”沈忱严肃道,“我认为你说得很对,酸黄瓜和汉堡八字不合,就像我和你。”
  他出卖了灵魂,终于如愿以偿点着了烟。
  两个人站在机场路旁抽了半支烟后,一辆送人来机场的的士刚刚好停在了他们面前。旅客从后备箱里提出行李,往机场入口走了;棕色皮肤的卷毛司机小哥摇下车窗,费劲儿地从副驾驶这边探出半个脑袋:“……&#*@@**&#@!……”
  沈忱:“他说的什么玩意儿?”
  季岸:“不知道。”
  司机:“Go?Where?Very cheap!”
  沈忱:“现在呢?”
  季岸:“走吗?哪里?很便宜。”
  沈忱:“牛。”
  季岸:“他比你英语好。”
  “这句可以他妈的不用说,”沈忱叼着烟走过去,拿手机噼里啪啦打了一串字,翻译成当地语种地问,“去火车站。”
  “GOGOGO!”司机说着,殷切地下车,接过他们手里的同款行李箱,放进后备箱里。
  沈忱拉开后座门,自顾自钻进去:“你坐副……”
  他话还没说完,季岸已经拉开了后座另一边的门上车:“嗯?”
  “你去副驾驶,别跟我坐一块儿。”沈忱嫌恶道。
  “不去,”季岸说,“你去。”
  “凭什么?!”
  “我一米九的腿,伸不开,”男人的目光像鸡毛掸子似的,从沈忱的脸扫到沈忱的脚,“你肯定伸得开。”
  “我、也、伸、不、开!”
  司机也重新回到驾驶座,一边发车一边用他口音很重的英文问道:“Chinese?”
  沈忱:“Yes.”
  司机又问:“Couple”
  沈忱看向季岸:“翻译一下。”
  季岸没理会他,直接道:“No.”
  车不紧不慢地开上机场路的大道,司机单手扶方向盘,另只手在手机上点点点;接着他冲手机叽里呱啦说了一长串本地话,几秒后手里冒出有点感情但不多的中文AI女声,用塑料音质说:
  “你们的行李箱相同,我以为是情侣,酷。”
 
 
第四章 到底辛苦
  “No talking,just drive(闭嘴开车)。”
  在司机小哥说出更多气人的话之前,沈忱凶巴巴道。
  这话配合他的臭脸非常有效,司机悻悻地闭了嘴,专心驱车在柏油马路上飞驰。
  车里骤然陷入安静,沈忱靠着车窗看外面呼啸而过的风景——这压根称不上风景,成片的还在建设中的荒地、黄土,杂草长得比人高;除了这条车道,到处都是副“纯天然”的萧条。
  来国外公费旅游?下乡开发建设!
  沈忱这么想着,一股精神上的疲倦感涌上来:“……我们能两周弄玩吗?说实话我现在就想回去了,这辈子没来过这么乡下的地方。”
  跟着他几乎中间隔出了一人位的男人沉沉地“嗯”了声。
  获得了肯定的回答,沈忱稍稍坐起来了些,打起精神道:“明天还不用去那什么无人岛上,要不要去哪里逛逛?这破地方有旅游景点吗?”
  “……”
  “嗯?”
  “……”
  许久都没等到回答,沈忱疑惑着扭过头。季岸垂着头,又睡着了。
  他露出嫌恶的表情,只一秒又恢复如常——如果不看那十年的空白期,他其实早都习惯了季岸这毛病。
  初中的时候,老师抽空讲一道错题的功夫,季岸就能支着下巴睡两分钟;等老师要说新的知识点了,他又会奇迹般地醒来,顶着朦胧的睡眼,一秒进入学习模式。自习课无聊下五子棋时,沈忱思考下一步的间隙,季岸也睡着过好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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