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她嗯了一声,接着说道:“可我不喜欢这样。”
这倒是,被放神识的人简直毫无隐私可言,当然放在绛纱身上的是遇到危险才会触发,我没有变态到窥伺别人。
认真地向关西白道歉,之后收回了这缕神识,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直接表达过自己的喜恶,说不喜欢那就是真的不喜欢。
一出秘境,又是那片熟悉的废墟,那三个人还直直站在原地,见我二人出来双眼都在放光,把人家宗祠烧了还是有点心虚的。
“时间过了多久?”
不会真在里面待了个把月吧。
“一盏茶的功夫罢了。”南啸摇了摇头,牠这边还没商量好要不要进去,人就出来了,“看真人这幅样子,看来是已经顺利拿到谷主传承了。”
居然才一盏茶的功夫吗,那洛桑还真是厉害,居然能在里面待上几万年都不出来,佩服佩服。
“什么谷主传承,没有。”
我两手一摊,表示啥也没有,开玩笑,轻别离的毒都解了,还会怕南兆不成。
“真人,你在和我说笑吗?”
南啸气极反笑,退后两步,眼神示意南兆这个打手上前给点颜色瞧瞧。
谁在跟牠说笑,我掣剑在手,境界迅速攀升至死欲境中期,一道道凌厉的剑气打在南兆身上,这是第二次使用颜啾给的镯子。
“人人都说郑真人四十年寸功未进,现在看来传闻有误啊。”
南兆也不惧,敢夺权,手中自然有所倚仗,手中快速结印,凭空出现了一个诡异的法阵,嘴里念念有词,又提剑往自己心口上扎了一下,引出心头血献祭,法阵光芒大盛,从其中爬出个鬼影,随即附身到南兆身上。
只见南兆周身气息一变,魔气席卷,刚被大火焚烧过的废墟都变得阴冷起来。
“自寻死路。”
南兆所谓的倚仗就是以心头血献祭法阵,以自身血肉灵魂为祭,引来诛魔之战中死去魔将的一缕残魂附体,我猜这样的附体顶多维持半柱香的时间,实力也是大打折扣,只是不知召来的是哪一位魔将。
周身魔气节节攀升,直至死欲境后期才停下,连升两境,南兆似乎还是很不满意,但想到对付我还是绰绰有余的,当即又狞笑起来。
落湘谷还真是有意思,先是秘密圈养木仆,再是轻别离,现在又是直接自暴跟魔修勾结,怎么比齐云山还烂,难道各大宗门都在搞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
区区死欲境后期,还是暂时性提升的那种,当然不会没什么好担心的,丢了个安抚性的眼神给关西白,让她扶着老谷主一边待着去。
我未跌境前被誉为同辈第一人,可不仅仅是因为修为高,最重要的是我在芥子境时自创的剑招。
那时少年意气,学得一身本事,看到万千黎民处于水深火热,自以为能改变一切,总想着如何上达天听,后来就不想了。
遍历五洲以后,我便辞别师尊及众师姊妹,独自东渡,分文不带,跟着来往商船在海上飘零。
十年藜藿,走困他乡。
我那时备受打击,心情非常低落,用修行人的话讲我遇到了瓶颈,只是那个时候迟迟没有反应过来,因为之前修炼过程中从无凝滞,压根没想到这里。
暴雨交加的一个夜晚,商船触礁沉没,除我以外无人生还,我流落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岛上,岛上没有其他人,物产匮乏,好在我也不需要吃喝。
岛上的生活很枯燥,不过我没有御剑离开的意思,于是伐树作板、藤蔓为绳,弄了个小筏子出来,飘是肯定飘不了太远,但是好歹能让我在海上飘一小会儿。
于是几乎每天晚上我都会推着小筏子下水,双手背在脑后躺在筏子上随意飘荡,没有星光的大海,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感受不到任何人的存在。
这种时候,睁眼也没有意义,我常常闭目养神睡上一觉。
一天夜半,不知怎么就从睡梦中醒来,看到满天星斗璀璨如银河,阵阵海浪涛声冲击着耳廓,腥咸海风打在脸上闯入鼻翼,我好像突然就被这广阔无垠、神秘美丽的大海所吸引,陷入莫名的迷思当中。
清醒以后回到岛上,第一件事就是练剑,彻夜练剑,星光为引,大海作伴,这才有了震惊世人的惊风七式:参横斗转,苦雨终风,云散月明,天容海色,乘桴意,轩辕乐,九死南荒。
这套剑招并非是完整的,那时隐约知道,但受境界和意境限制,并不能领悟出来,所以那时只有七式,但足以惊艳五洲。
“参横斗转!”
起手剑招,寒光闪动,划破长空,直奔南兆面门而去。
南兆面色凝重,举剑相迎,不想虎口都震麻了,赶紧往后撤了几步,拉开距离。
“苦雨终风!”
“云散月明!”
“天容海色!”
一招未完,一招又起,好像携带着海风的咸味,剑锋凌厉擦着南兆脖颈处,渗出滴滴鲜血珠子,勉强被牠侧身躲过。
还是太久没使过这套剑法,否则第三招的时候,南兆必定死于剑下,断不至于让牠撑到现在。
“乘桴意!”
剑势惊人,来得又快又急,南兆避无可避,只能挂剑抵挡,这次牠就没有这么好运了,长剑脱手,剑尖直刺牠喉咙。
“惊风七式,真是了不起!”老谷主眼中满是赞赏,偏过身子向关西白说道,“你师尊实在厉害,芥子境的时候就能领悟出这等强大的剑招,光凭这套剑法,都足以开宗立派了。”
不成体系的招式和一整套的剑法是有很大区别的,自创前者可以称之为有天赋,比如我二师姊就是这样,但是领悟后者那足以称之为一代宗师,开宗立派并非夸大之词。
世人那时对我有多大期待,日后就对我有多大失望。
我总是想起焦碌在齐云山说过的话,那些焦乌跨越了几万年时光,希望她师兄转达的话,她让我不要有太大压力,可以失败,救不了世人是天理命数,救得了那这个人一定是我郑音书。
焦乌在那个时候是不是也承受了莫大的压力,否则怎么连我的无助与颓废都算到了,我真的很想见一见这个在岁月长河前头给予我力量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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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转修魔道
就在剑尖要刺破南兆喉咙时,一柄绿色“大刀”飞出替牠挡了这致命一剑。
只见南啸吹着把青色短笛,召出一只两人高的碧绿色螳螂,两把大刀似的前肢张牙舞爪,上面还有一排坚硬的锯齿,三角头部,铜铃似的眼睛快速转动,雪白刀片似的翅翼收于背上,相貌着实丑陋可怖。
“我那孙女真是不争气啊。”老谷主语气里满是失望,“碧丹尚能舍弃,她丢的何止是落湘谷继承人的位置。”
南斛幼年丧母,从小在老谷主膝下抚养长大,极尽疼爱,十岁那年便早早确立了她少谷主的身份,在她成年时,更是把谷中最强大的蛊虫碧丹给了她,也就是眼前这只碧绿色螳螂。
碧丹与其它蛊虫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它只听南斛的话,如果不是南斛本人把碧丹拱手相赠,南啸不可能使唤得动它。
南啸神色很是得意:“她与我蜜语情浓,山盟海誓,可是费了好一番心思才哄得她将碧丹赠我。”
犹记梅子黄时,落湘河畔定佳期,只道两情相好难别离,哪知是巧花言、工算计;薄情郎撞着痴怨女,你怨牠寡廉耻、少信义,可恨己身长者教训全忘记?休再论什么人心肚皮,只着眼性命权力。
南啸吹动着青笛,碧丹挥舞着大刀,流着涎水逼近,恐怖的威压比我掌门师姊带来的还可怕。
这蛊螳螂不是我能解决的,但还是挺直腰身站在老谷主面前抵挡,我在赌她黄雀在后。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过去,毫不犹豫用了最后一次,手上的镯子在时间耗尽时彻底裂开,滚落到尘土里。
我身上早多了几道长长的骇人伤痕,全是被这叫碧丹的蛊螳螂抓伤的,它这前肢还真是锋利,速度也极快,我想绕后也总被它看穿意图,一刀抓来,差点开膛破肚。
体内蓬勃灵力耗尽,气息也跌回芥子境后期,偏偏老谷主还在观望,一点动手的意思都没有,难道她真的没留后手?
“还不打算交出来吗?”
南啸停止吹奏以后,碧丹也跟着一动不动,仿佛木偶一样,全然不似活物。
这也不是我想交就能交出来的呀,凭南啸这么差的人品,我就是交了也走不出落湘谷,老谷主,说句话呀!
见我看向老谷主,南啸反而笑了:“你在等她出手吗?”
“真人不必等了,我像是会给敌人留后手的人吗?血亲我都能用来培育轻别离,你猜我会对老谷主做什么?”南啸拍了拍南兆的肩膀,大笑道,“不过论狠心我还是不及她亲男儿的,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毕竟没有对生养自己的人下手不是。”
反派死于话多,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可我现下束手无策,只能被迫听着牠二人的狠毒算计。
转机在哪里呢?还没等我想出来,关西白就先出声提醒了。
“只可惜少谷主一片真心枉付。”
话题陡然引向南斛。
是了,老谷主在意的是南斛,我这个不相干的外人就是死在她面前,老谷主也未必会生出恻隐之心。
方向错了,怎么用劲都是白费,愿意为老谷主战死的人多了去了,她顶多在我死后风光大葬。
“南斛与你妻夫多年,你难道就没有一点不忍吗?”语气要多痛心就有多痛心,当然不是说给南啸听的。
老谷主啊老谷主,南斛虽然不争气,到底是一手带大的孙女,莫要再冷眼旁观,这龟孙如此欠揍怎么忍得住不动手啊。
“有什么不忍的,真人怎么如此天真。”南啸一副我少见多怪的模样,炫耀似的把牠做的好事一股脑说出来,“你当我真在意那个蠢货吗,要不是看她怀着我的血脉,早把她炼蛊了。”
“想不到你还在乎血脉?”
我指的当然不是子孙后代。
由于天人蛊的原因,南家人的血都有奇效,差些的只能克制一些普通蛊虫,血脉纯净的则与天材地宝无异,怀璧其罪,这样的消息他们自己肯定不会暴露出来,这是焦碌闲谈时告诉我的。
“真人不知道吧,南家人的血可是宝贝。”南啸眼神变得无比狂热,“南斛虽然愚蠢,但血脉却是南家最纯净的,由她做培育蛊人的容器一定是最合适的,而我将拥有有史以来最强大的蛊人。”
说得好,容器,把南家继承人当容器,南啸今天不死也得死。
果然下一刻识海中传来老谷主的声音:“我若是给真人一盏茶的时间,不知道真人能否突破到寻伺境?”
是她疯了还是我疯了,芥子境和寻伺境差了两个大境界,她不会以为我先前灵力能攀升至死欲境,现在她一句话我就能突破到寻伺境吧。可就算我寻伺境初期也打不赢这碧丹啊,落湘谷最强战力,哪怕是在南啸这种修为不高的人手里我也斗不过,玩呢。
“最多死欲境后期。”
这还是非常乐观的估计。
老谷主那边沉思了片刻,才接着传音道:“也不是不行,接着。”
话音刚落,老谷主直接扔了一颗黑乎乎的丸药过来,那黑的,说是毒药我也信啊。
不过,就是毒药也得吞,完全没得选择,闭眼吞下之后,南兆这个手下败将在那阴阳怪气:“真人,她给的药你都敢服?”看来对自己母亲的德性很清楚啊。
“毒药也吞。”
信老谷主总比信南啸强,刚吞完还没什么感觉,甜津津的。
“一盏茶时间,真人忙活了半天,可莫要辜负我的信任呐。”
老谷主按着我肩膀让我原地坐下,点了下我额头,瞬间小腹火热热的,好像有一股强劲的气流要从体内窜出。
又见老谷主吹了声口哨,废墟四周瞬间闪出几十号人,个个死欲境,甚至有五个还是死欲境中期,她老人家有这么多厉害打手,怎么还算计着我呢?
老谷主说的为我争取一盏茶的时间,是指让这些死士用命换时间,我愣神的功夫,已经有一名死士被碧丹收割了脑袋,鲜血咕噜噜地往外冒,淌了一地,剩下的人还在前仆后继,这是送死。
赶紧收敛心神,运转体内灵力,多耽搁一下就会多死一个人,以命换时间非我本意,但到底是因我而起。
颜啾给的镯子已经碎了,所以我说的方法是转修魔道,比我预想的要提前很多,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世人会如何看我我不知道,但现在必须先活下来。
南啸显然也看出了我的意图,不再像先前那样留手,而是换了首急促的曲子催动碧丹,那几十个死士在用生命为我护法。
周身灵力飞速运转,小心翼翼催动那一缕魔气。这魔气大概在诛魔之战的时候就出现了,只是那时候我因师尊逝世伤心过度,没能及时察觉,等我反应过来,这玩意跟扎根了似的,牢牢占据我的丹田,每当我想破境它就立刻同化旁边的灵力,吓得我哪敢再尝试啊。
但现在可以,那缕魔气此时跟活过来一样,在我催动灵力靠近它时,拼命吞噬它们转化成魔气,体内魔气在一点点增多,由丹田到四肢,每一缕魔气都在叫嚣着要冲出牢笼,做这具身体的主人。
灵力转化成魔气的过程很痛苦,因为我并非寻常修士那样生了心魔才转修魔道,而是强行转修。魔气跟灵力跟两军对垒一样,在我体内厮杀,全身经脉跟骨骼仿佛打断重塑一搬,外界一个刺激我就能灵力爆体而亡。
老谷主显然也没想到我说的破境方法是指转修魔道,此时苦大仇深,满脸皱纹严肃得能夹死苍蝇,但她现在也只能顺着我来,筹码已经全部压上,哪有中途退场的道理。
“好的很呐,救世的郑真人在我落湘谷都被逼得转魔修了。”
老谷主放心,我掌门师姊肯定不会来劈塌半个落湘谷。
场中断臂残肢纷纷乱抛,死士已经死到只剩一半,黑色的废墟被染了一层血色,而我也到了灵力转换的关键时期。
哪怕转修魔道我也不希望自己只是一个只知道杀戮的工具,可随着转化的魔气越来越多,心中的戾气也渐长,那些年受过的侮辱谩骂不断盘旋在脑海里,失望、痛心、悔恨、不甘,自责、怨恨,各种负面情绪都被放大。
先前居然天真到向晴泽问有无压制魔气的办法,怎么可能有,浑身痛如蛊虫啃噬,脑海里还一直是各种暴虐想法,这要是迎面撞上来一个人,不是肯定死无葬身之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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