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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呈揉着发麻的大腿，待高崇离去，他便扶着树缓缓起身。
端呈盯着这幅画陷入了回忆。
原来合欢树在高崇的方向是这个样子的。
有可能是仰视的视角，所以端呈竟然感觉到了一种神圣的感觉。
这不像是合欢树，更像是一棵婆罗树。
即使只有白色和灰色，他还是能透过画纸看到郁郁葱葱的旺盛，被阳光一照，葱莹的发光。
欣赏之余，一抹藏匿于树干后面的暗色吸引了端呈的注意。
他看不太真切，那抹暗色画的太模糊，像是无意的涂鸦。
他在心底里有一种猜测：这会不会是他自己？
他刻意的躲藏是否早已被高崇发现，而高崇离开时的咳嗽声是不是为了喊醒自己……
这一切都不得而知，也只是端呈自己的猜想。
端呈在这幅画前站了极长的时间，不只是因为这幅画在他自己心里分量很重意义非凡，还有，这是这间屋子里的最后一幅画。
这个房间里的画作稀稀拉拉，排列看起来毫无章法。有的画作挂上后又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取下，显得排列尤为混乱。
高崇的想法不得而知，有可能缺失的那几幅画他永远见不到，也有可能那几幅画根本就不存在。
h市的上午已经过了上班的高峰期，街上的行人大多是老人和小孩。
端呈一个小时前接到施炳的电话，他们一伙人商量好在h市的人民公园集合然后一起回去。
端呈收拾好碗筷又急忙打扫了一下卫生，怕现在打电话不合适便给高崇发了一条短信。
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端呈又看了一眼手机，还是没有任何回复。
“端呈！”
听到熟悉的声音，端呈抬脸看去。
“你们昨天在哪休息的？我以为你们提前回去了。”
“这里有我一个一中的同学，我们在他家睡的。”
“那我们去……”
“我们现在就坐车回去。”
“行。”
端呈感觉出了和施炳说话时的怪异感，也感受到了施炳看他时的异样眼光，“怎么，发生了什么事吗？”
施炳摇摇头笑了两声，“没，就是昨天晚上玩累了。”
端呈看他这幅样子，也不想再深究，“咱们怎么回去？做公交还是地铁？”
“坐公交吧，坐地铁还得转站。”李志梅适时接了话，“昨天晚上你还好吧？没出什么事吧？”
李志梅昨晚第一次看到端呈那么慌张的表情着实吓了一跳。
“没啥事，就是碰见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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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五一假期也算告一段落，也可以说，这是他们高考之前最后一次真正的假期。
二轮复习渐渐进入尾声，名义上的三轮复习也只是一次又一次无休止的考试。
平均两天一轮考试，剩下的这一个五月差不多还有十五次考试。
“同学们，不要抱怨，考一次少一次，重要的不是考试，而是训练你们的手感，及时查漏补缺，看看还有哪里没掌握！”
学生们唉声叹气，却也无法改变学校下发的政策，也抵抗不住一次次考试的痛苦和压力。
端呈他们的生活全都被做题讲题再讲题占满，同学们一次一次的对考试失望，害怕的不敢看成绩，却又对下一次的考试抱有期待，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无法接受的打击。
在这种超高压的复习生活之下，大家迫切需要一些“闲事”来转移注意力。
也是在这种窒息的氛围之下，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一个“谣言”——端呈和禾仁老总有不正当关系。
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到了端当事人的耳朵里。
端呈不知道都这么多月了，这件事怎么又被人提起来了。
端呈想起施炳，想起他的反常，又想起他那个一中同学。
这件事愈演愈烈，严重到校领导都来找他谈话。
这件事和施炳脱不了关系。
终于，在厕所，端呈堵上了躲了他好几天的施炳。
“你那个一中同学叫什么名字？”
第二十二章 退学
“我们这么多人都去他家，乱哄哄的，而且我们和他也不认识，咱们还是去订宾馆吧。”
“没事，我朋友不会介意的，别操那心了。”
施炳其实有点烦李志梅，觉得她管的宽，也觉得她老是担心有的没的。
他自己提出这个想法，做出这个决定，已经是经过慎重考量了，她还在这质疑来质疑去的。
施炳拿出蓝牙耳机开始听音乐，旨在屏蔽他们的唠叨。
施炳感觉自己都要睡着了，李志梅猛戳他几下，吓得他一个踉跄，“诶诶诶，这是不是你朋友啊？”
“施炳！”
施炳刚摘下耳机就听见了叫喊，他站起来使劲晃动手臂，“这里，康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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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炳看着端呈暴戾的神色，心里有点犯怵，随着自己的衣服被端呈拽的越来越紧，他的心里也愈发忐忑。
本来就是嘴碎，想着扯闲篇解解闷，谁知道三人成虎，不论真的假的，传的人人皆知。
“你那个朋友叫什么？”
端呈看他没有回答，便又耐心的问了一遍。
施炳打算破罐子破摔，他就不说话，端呈能怎么办。
“我听别人说端呈在之前的学校大放厥词，说什么那个禾仁老板在他身下放浪得很，就那个学校放的视频也是为了争风吃醋。”
“啊？怪恶心的，端呈的魅力就这么大吗？那个视频你有吗，我想看看。”
“我回去给你找找，应该有人有资源。”
外面两个女生的声音不大不小地传到了端呈和施炳的耳朵里。
端呈猛的拽着施炳的衣领往墙上撞，疼的施炳一阵痛哼，还没缓过劲儿来他就又挨了一拳。
接着一拳又一拳，拳拳砸向施炳的侧脸。
“每天的试卷都堵不上你的嘴，糊不上你的脑袋是吧？”
“让我想想，是汪玉宁？”
施炳显然痛到了极致，连端呈的提问都没有了反应，好像连站着都显得极为痛苦。
“那是刘康壮？”
施炳听到这个名字，先是避开端呈的视线，犹豫了几秒之后，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端呈气的无法发泄，想要再给他几拳，又想找到刘康壮给他一顿教训。
但是好无力啊。
端呈即将挥出去的拳头终究还是放下了。
好无力啊。
端呈松开施炳，捡起地上的书包，出门离校了。
他自己应该是完了，他知道。
隔了两天，施炳的母亲拉着施炳，外加带着一众亲戚朋友闯进了校门。
“校长你看看他把我这孩子打的！还去医院缝针了知道吗！你今天必须给我个处理办法！我孩子干什么了他！”
施炳也是看见这么多人站在他这边为他撑腰，心里也有了底气。
“校长，我要举报端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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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呈被叫到办公室，办公室里除了校长和施炳一家人，还有村长和……高崇的司机。
端呈一一掠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施炳母亲一看他这样就来气，嘴里立刻就闲不住了，“你看看他这个样子，一点态度都没有，就算学习好就怎么了，道德败坏还是什么都捞不着！”
校长其实稍有犹豫，毕竟端呈的成绩在这个学校实属罕见。
他拿不定主意，于是就和村长商议。村长权衡了一下利弊，摇了摇头，一个电话就打到了高崇那里。他觉得这件事既然和高崇有关系，那就让他来做出选择。
高崇听了事件的起始，沉默了几十秒。
“让他退学吧。”
“那个孩子的赔偿费告诉我。”
“我会派人处理。”
“之后的事就劳烦你费心了。”
村长从高崇一下一下蹦出来的话语中听出来疲惫感，他只道一声“好”便挂断了电话。
端呈对解决结果并没有做什么表示，只是一步一步跟着手续走。
直至盖上校章，端呈知道自己的中学生活又一次完蛋了。
他开始反思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把生活过得稀烂，随心所欲。
他自己都在厌恶自己，更别说已经知晓的高崇。
“端呈。”
正准备出校门的端呈问声回过头。
司机向后指指，“大门口人太多了，我让他们把侧门打开了。”
端呈看着司机那张仍然面带微笑的脸，“你跟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司机看着他，笑容又加深了一层，“事情办妥了，你得跟我回去啊。”
第二十三章 黯淡
高崇很喜欢这个总是满脸笑意的司机，虽然高崇没有提过，但是端呈就是能看出来。
这个不紧不慢的个性，和高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是就是显现不出突兀感。
想到这里，端呈从后视镜里看向司机的眼睛。
司机察觉后也看向他的眼睛，眼睛下弯，又在微笑。
端呈偏头躲避了他的注视，头靠向车窗玻璃，看着窗外不断略过的景色，仿佛回到了几个月前他刚回来的时候。
不一会，车载着他路过学校后山坡，山坡上的那棵树正开的旺盛，远处一望，宛如仙境。
不知怎的，端呈心中突然发觉一丝伤感，他好想再多看几眼合欢树，否则就再也见不到了似的。
开车一个多小时，端呈又回到了h市，这也是他第一次这么排斥这个城市。
“我们这是去哪里？”
刚好红灯亮了，司机停下车向后偏头，“这是去丽湖，这个时间高董应该在。”
下车后已是太阳西斜，端呈看着被染红的别墅院子，有一种眼前发黑要晕厥的错觉。
“我刚打了个电话，高董现在还没回来，他现在让我带你去公寓，那边离公司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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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公寓楼下后，司机摩挲着方向盘却没了下一步动作，好似有话要说。
“对了，”司机偏过头，“别拿话激他，他要干什么就顺着他吧。”
端呈看着司机的神色，在夕阳的映衬下竟显得有些伤感。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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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呈输入司机告诉他的密码打开房门。
端呈走进去，发现房间内尤其冷清，甚至比他上次来还凄凉。
这些日子，高崇没有住在这里？
端呈坐在沙发上，有点不安，有点忐忑。
他想象不到高崇来时会是一种怎样的情况。
失望，愤怒，还有争吵。
这是他能想象到的全部。
端呈就坐在沙发里等呀等，等到夜幕降临，等到他陷在沙发里昏昏欲睡，直到门锁应声打开。
端呈顿时清醒，他猛的从沙发上站起来，也是这时，高崇打开了灯。
在看到高崇的神色后，端呈的这句“你回来了”还没说出口就噎在了喉咙里。
好疲惫的神色，好颓废的神情。
高崇只睨了他一眼。
“你复读吧，我把你送到e市。”
“用不着复读，只要我能参加高考……”
“别再回来了。”
端呈在听到这句话后才止住了自己的脚步。
长时间的寂静，只听得见端呈错乱的呼吸。
“我知道……我这次是做错了……不对，是从一开始就做错了……还有这次，我不该冲动……所有的所有……”
“行了，”高崇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这几天准备准备，这两天把你送走。”
“是我错了，你是受不了我了吗，我我做错了好多事，你是厌烦我了吗，以后我肯定不会这么冲动，学校你也不用担心……”
“你是有什么立场跟我说这些呢？”
端呈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听得见高崇那平静的不带一丝感情的话语。
“我们是什么关系呢？”
确实，他和高崇之间根本没有一个明确的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可言说，无法定义。
“我……”
“我来讲，在我这个角度，你一直在心安理得，无论什么事，你一直都很莽撞，甚至自私。你有这样的底气，闯祸的底气，也只是知道我不会把你怎么样，”高崇低声笑了两声，“我是不能把你怎么样。”
“我接受，毕竟有我一定的责任，我可以为你的生活提供保障。”
“但你不能什么都想要吧。”
高崇的话语没有一丝温度，连一个语气词都没有。端呈想极力反驳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我可以……”
“你可以辍学？不上了？都随便，你想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是，你还有什么脸留在我身边？你配吗？应该说，自始至终，你配吗？”
高崇的话像一把刀子一刀一刀的捅在他的心口，心口的鲜血一股一股地流出来，端呈像不知疼痛般任它流尽，只是四肢百骸变得冰凉。他不知道高崇的态度怎么就转变的这么快，明明前些天他已经向自己展现了他温柔的一面。现在还是同样的地点，气氛却令他窒息地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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