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呈看着眼前略显疲惫的高崇,啥也没问,只是说:“吃早饭吗?”
高崇啥也没说,只是掏出手机,“吃什么?我让他们送过来。”
“别别别,这不至于。”
端呈急忙上前抽出手机帮他放进口袋里,“我去买就行了,包子牛奶可以吗?”
端呈本想让他跟着一起去,但一看高崇那略显疲惫的神色,便转身推开院子的门,“你进去呆着吧,我马上回来。”
因为不知道他有没有忌口,他就买了肉馅和素馅的包子,外加两瓶牛奶。
高崇道了声谢谢,自觉伸手拿过袋子就开吃。
端呈也没怎么吃,就这么看着,直到高崇吃的差不多了,他才开口,“你这是来找我的。”
高崇也不藏着掖着,“是。”
“我想了解了解你。”高崇直截了当,直接点名来找端呈的目的。
端呈没想到他那么直接,“你指哪方面?”他没有口嗨,他知道高崇不喜欢,自己也并不喜欢。
“从我第一次遇到你到现在,发生了什么,还有你干了什么?”
“你这是想问我做那种事的动机?”端呈自然而然地想到他和李雯雯。
“这个我直到,我说的是在你第一次遇到我到现在遇到我之间发生了什么?”
端呈心里咯噔一声,“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吗?”
高崇不言。
端呈其实并不刻意隐瞒这些事,相反,他想跟别人倾诉,他希望能通过倾诉让别人心疼他,但他一直没有这种对象。
并不是什么好事,但他特别期待听完自己的讲述后高崇的表情,是心疼还是反感。当然第一种是正确答案,如果他很反感,那怎么办?
“你真想听?”
高崇微微颔首,“说吧。”
表情异常冷静,好似知道了什么,通过高崇的注视,他知道自己撒不得一点谎,他也没想这么干。
“我第一次遇到你的那一天……”端呈向后倾身,背靠沙发,“被我爸打的伤还没消,被你看见了。”
“我还挺庆幸他当时打我,要不你也不会理我吧。“
当时端呈的母亲身体已经不太好了,还经常遭受端正的毒打,他奶奶曹敏芳虽然劝阻,也只是担心自己的儿子闹出人命,毕竟他已经进过一次派出所了。
他每天的任务就是上学然后早早的回家,时不时还劝他妈去医院。
当时的日子差到极点,也是在那时,一群城里人来到了这里,并不富裕的南陆村。
说是搞开发,弄旅游村,但听其他人说不靠谱,带头的是个小年轻,但是那些人挨家挨户的做思想工作,有时候还有领导来视察工作,大家渐渐也信了。
禾仁集团组织全体搬迁到市里,离村子比较近的一个旧小区,并承诺待房子盖好,就会让大家搬回来。
当时的搬迁工作量很大,众人也是烦躁至极,也是那个时候,端正被捅了,当场死亡。正值重要时机不能出差错,于是他便出面协调这件事。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房子也渐渐盖好了,但是就在那时,政府下达通知说不能投入使用,这个地方根本不适合盖度假村。
端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奶奶和妈妈都去抗议了。
“住自己的房子还得交租金!你们的人性在哪里?”
“你们这是在吃人血馒头!”
“你们毁约!该不该承担法律责任!”
“还我家园!还我家园!还我家园!”
……
当时端呈母亲严小梅已经被查出甲状腺瘤了,这种瘤其实并不严重,在限定时间内八九万就能割掉,但是他奶奶曹敏芳拿着家里仅有的钱把市里的房子买了下来。
禾仁反水,说等到度假村可以投入使用的时候才可以归还房子。现在市里房子的使用期也到了,所以村民可以回家住,但是交租金,也可以把市里的房子买下来,等度假村投入使用后两栋房子都是你的,而且现在市里的房子只收首付就行。
曹敏芳觉得可行,没和任何人商量,交了房款。
端呈当时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通过人们的话语知道是禾仁集团搞的鬼,也就是问他脸怎么了的那个人。
他既担心,又无能为力,他想去借点钱,又因为他的父亲而被拒绝。
他浑浑噩噩,一天又重复着一天。
那天傍晚他走在村子里,在同一个地点又遇到了高崇。
他想问他发生了什么,但他对他说对不起。他知道如果高崇做错了,说什么都是徒劳的,但是他哭了。先是一滴,然后被连成一串一串,端呈就这么看着,直到夜幕降临。
高崇的哭泣是无声的,只是鼻音有些重,呼吸有些乱。
终了,端呈又听见一句小声的对不起。
那人也觉得天全黑了,于是问他,“我送你回去吧。”
语气虽轻,但不容置喙。
车里黑,看不清高崇的神色,只能通过一盏一盏的路灯驶过来照亮他片刻。好似察觉到了自己的注视,他通过后视镜和自己眼神相接,只是一瞬,路灯驶过之后就又陷入了黑暗。
严小梅的病情因为没钱医治,拖来拖去,她也渐渐发不出声音了,最后死都死的悄无声息。
他和奶奶把母亲安葬在市里,端呈想着让他远离他的父亲,让她过上好日子。
过了半年,奶奶骑电动车不当,和一辆私家车相撞,至此,端呈孤单一人。
那个时候他考到了市里的高中,把奶奶火化之后便想要埋在老家那边,他想这也是奶奶的意思。他直接去了坝南,没惊动任何人。
南陆村对自己来说没什么可留恋的,他也不想看。
一切都按序就班,直到他找到了奶奶的银行卡和一把钥匙。他试了父亲的密码,没想到就猜中了。他在ATM机上打开余额。
将近二十五万。
禾仁早就归还了房子,而且每家补偿了二十万,他查了一下记录,发现二十万的存入日期是四年前,那时严小梅完全可以医治。
他又开始查看钱的使用记录,发现他给一个账户转了十万块钱,他通过调查,找到了这个账户主人的电话号码。
他无法形容自己打完电话的心情。
崩溃,好笑,还是恶心?
都有,反正他打完电话又哭又笑还吐了。
他需要发泄,但是怎样好像都不尽兴。
每到深夜,他的脑子就会不受控制,把那个人的话嚼了一遍又一遍。把话分解成字,又把字排成句子,非得搞清楚那人说的什么意思。
这种情况差不多持续了三个月。
直到曹敏芳的账户又收到一笔钱。
每半年收一次,钱是固定金额。
房租。
他在曹敏芳的房间里翻箱倒柜,找到了一把不曾见过的钥匙。
他准备回一趟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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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回忆了,不算太长。
第十六章 回忆2
只是八年来端呈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回家。
搬到城里之后,他的小学还是在村子里上,那个时候他还会看几眼村子的景色。到了初中,他转到了市里,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所以在他进村看见一栋栋小洋楼,平整至极的石板路的时候,他有点不可置信。
这里没有一点他记忆中的样子了。
他驻足,再疾走,又驻足……他看来看去,连道路都改了,他好像都找不到家了。
无措之时,他看到了进村以来唯一熟悉的面孔。
“村长。”
“村长。”
“你知道我家在哪吗?”
村长看见端呈先是感觉不可思议,然后便又恢复如常,“也是,多久没回来了,哈哈,我带你去。”
“怎么不见你奶奶啊,一般他们有事都是你奶奶来啊。”
“什么他们?”
“诶?你奶奶不是把房子租出去了吗。”
基本上已经确定的事情,端呈还是穷追不舍地发问,“她什么时候租出去的。”
村长想了一会儿,“也就他们把房子还给我们的时候吧,当时还给赔偿了二十万。”
“什么时候归还的?”
“18年的时候吧,四年前。”
2018年,他妈19年去世的,当时奶奶完全有条件医治,但是她却自己把钱藏了起来。
“好了,这是你家。”
端呈抬头,看着外带院子的独栋别墅,并没有感到开心。环视周围,皆是这种贵气建筑,他在这里,格格不入。
村长看他动作紧绷,“没事吧孩子?”
“没事。”
他只是想要尝试一下,这把锁是不是怎的可以打开这扇门。
已知的答案,但他还是想要得到自己的结果。
在村长的提醒和注视下,他拿出他的钥匙,插入孔眼。
“咔嚓”一声,并没有什么悬念。他推开门,转身对村长一笑,“那我先进去了,你也回家吧。”
那个时间段,租客并没有在家,而他也仅在门口注视了一会儿,便出去了。
目前是别人的房子,自己再怎么有理由也是徒劳的。
离开房子,天色渐沉。
没有过多的停留,他凭着自己的记忆,来到了坝南。
看不真切,他借着夕阳暮色,挖动了那堆土。
这是他爸端正的墓。
记得他死的时候,曹敏芳哭的差点昏过去,等到快要埋的时候,她死死拽着下葬的人群,倒有一同赴死的架势。
他没有铲子或者是铁锹,徒有一双手,从沉暮挖到夜深。
那个人说,曹敏芳转他十万块钱,是想给她儿子弄个冥婚。她觉得她儿子过得不幸福,年纪轻轻死了,想要让他在地下找个好归宿。还说什么他的妻子克夫,要不怎么就这么死了。
那个人甚至把曹敏芳的语气都模仿出来了,电话这旁的端呈听着不住的颤抖。
端呈一边挖着,脑袋里又循环播放着那人的话语。
他还记得他给那个人说的最后一句话,“口说无凭,不如眼见为实。”
端呈停下动作,从挖的深坑里站起来。
已经可以确认了,眼见为实。
他的眼皮微颤,慢慢阖住眼,又慢慢打开。
好似之前的平静只是一场梦,他颤颤巍巍地从坑里爬出来,转而开始挖曹敏芳的墓。
他双手止不住的颤抖,嘴里发出类似呜咽的声音,而脸颊也渐渐有亮光滑落。
端呈不知道他是怎么了,是气的?还是吓的?
他发疯般的挖着,挖到指甲出血,都快掉了。
他拿出里面的骨灰盒,看都没看一眼,就那么打开了。
寂静的山坡上刮起微风,吹乱了端呈的头发,带动了脚边的尘土。他轻叹一声,把骨灰盒高举,倾泻而下,伴随着微风,那一粒一粒的骨灰仿佛嘶鸣抗议般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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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坟冥婚预警
第十七章 喜欢
“然后就没了,就像你看见的这样。”
端呈摊摊手,示意没什么好说的了。
高崇隐约猜到了整个过程,所以并没有太惊讶,但是从他嘴里说出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他根本不了解端呈,只凭之前匆匆见过几面便擅自给他定性,未免霸道和不切实际。
总而言之,端呈怎样与他并无太大关系,坐在这里询问这些便已经消耗了他最大的善意。
这个孩子和自己想象中的大有不同。
而为他的变化添油的就是高崇自己。
端呈看着沉默又略显严肃的高崇,心中并不能做到心如止水。
他死死盯着高崇,不放过他脸上任何的微表情。他想得到反馈,说白了他想卖惨,无论是心疼还是愤怒。
心疼表示他在意他,愤怒表示他觉得他做的不妥,也是在意自己。
但是他看了高崇半天。
什么也没有,甚至他都不看自己。
半晌,高崇的视线转移到端呈身上。
他随手从桌子上扯了半张纸,拿着笔写了一串电话号码,写完之后觉得不妥,一番犹豫过后,他把那串数字划掉,又写下了另一串数字。
“你想上什么学校,或者想要什么可以跟我说。”
“这是你的电话吗?”端呈攥着那张纸发问。
高崇看着他,并没有言语,只是稍稍点头。
他推门走出去,端呈没有起身,只是目送他离开。
和端呈的预想的并不一样,高崇冷血至极,利益至上,本就如此。
四月将尽,考试一轮接着一轮,四月最后一次考试,端呈又考了第一。
考完之后将会迎来一个五一小假,施炳叫了几个人计划去市里玩,特意叫了端呈。
h市对于端呈来说已经很熟悉了,但是还是跟着他们瞎转,绕远路,吃着并不好吃的饭菜,去着并不划算的KTV,喝着黄金地段超贵的酒水……端呈啥也没说,只是消费。
稍不注意,从酒吧出来已是晚上了。两天小假,施炳提议去他朋友家呆一晚,端呈奄奄的没说话,其他人也没有意见,于是让施炳带队,其他人随后。
端呈不太显醉,只是比平时稍显木讷,而且他一碰酒精就容易上脸,现在他的脸色比平时深了几个度,看似略显可爱,比平时更容易接近。
同行的一位女生一直在端呈身边徘徊,也是看他并没有了平日里的气场,才大敢的向他靠近。
“那个端呈,我可以这么叫你吗。”女生声音很小,小的端呈差点听不见。
“随便。”
端呈走的很慢,女生也顺着他的节奏,就像在散步。
“端呈,我好像很喜欢你……”
端呈听见女生的言语后,下意识的停下脚步,扭过头,看着那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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