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时疏陪着傅砚走到十万台阶之上,仍然看见周围有不少人,有的仙家子弟带上灵符法器,比二人更快,往天梯远处跑。还有人跪着爬着,也要往上走。
崔时疏是把这辈子能爬的山都陪傅砚爬了一遍,再没力气去更远的地方,让傅砚一个人走。
崔时疏怕傅砚舍不得,把所有真心的想法告诉傅砚,让他放心去修仙,以后有来日,再回凡间找他。
傅砚抿紧了唇,像十分生气,眼神里掺杂着许多情绪,有伤心,也有执拗,将几年控制得好好的情绪全翻出来,崔时疏从没见过他这么丰富的一刻。
傅砚蹲下身,将崔时疏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锢着他腿,慢慢背了起来。继续往上走。
脚尖离开地面一刻,崔时疏二十多年的心理防线一下子崩塌,紧拽着傅砚肩头衣服,质问傅砚为什么不放下他,两个人分道扬镳不好吗?非要一块通不过吗?
傅砚声音很沉,也很认真回答崔时疏。
“凡人只能活百八十年,修士可以百年不衰,我不想你我差几辈子寿元。如果不能修仙,我们一块回去,一块变老。”
崔时疏声音发堵,干涩道:“你怎么不想想,你……你……”崔时疏差点哭出声,哑着道,“你能活得很久,能满头黑发,过来看我呢?”
傅砚沉默了片刻,轻声道:“我不想。”
我不想看到你白发苍老,而我是青春如驻。
崔时疏没有说话,趴在傅砚肩头小声哭起来,一边哽咽一边叫傅砚的名字。
傅砚来不及每一声回答,仔细背着后背的人,一步步往上走。
崔时疏哭了一阵,主动从傅砚背上下来,继续坚持往上走。
两人交替背着对方,换过不知道多少轮,最后一次时,崔时疏扶着傅砚,蓦地一黑,重重摔倒。他听到傅砚的叫声,但很快也淹没,昏了过去。
……
等到崔时疏再次醒来时,四周换了一个景色,竹墙木具,熏炉飘香,躺着的下面是柔软的床铺,宛如置身于林间雅居。崔时疏从床上坐起来,见到圆凳上放好新的弟子服和通行玉牌,玉牌上刻着玉衡峰三字。
玉衡峰是男主进来的峰,难道他也进来了?可这峰不是很挑人吗?
崔时疏拿起自己玉牌,翻过背面,看到右下角刻着自己名字,果真是他的玉牌。他把玉牌放下,又沿着屋内转一圈,没有找到别人,也没见到傅砚的东西,出去推开门,他刚出去两步,碰上回来的傅砚。
傅砚一袭白衣,青色玉佩垂于身侧,与在凡间的样子变化很大。若不是仍专注地望着崔时疏,还迫不及待过来,崔时疏真有点不敢认。
傅砚过来一瞬间,像冰雪消融,春水涌动,紧紧抱满一怀崔时疏。干净的衣服透出一股馨香,如阳光晒进竹林里,充满心满意足。
崔时疏有点少见这种情况,但也张开手,抱抱男主。
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但应该是好事。
崔时疏贴在傅砚耳边,跟小仓鼠一样猜疑道:“你这么高兴,是不是我跟你在一个峰?”
傅砚掩着压着不说,将侧脸埋进崔时疏鬓边,手指伸进崔时疏后发里,仔细轻轻地揉了揉,像给小猫挠头。
“果真是了。”崔时疏自言自语道。
崔时疏想起一件事,转过头,盯着傅砚,问道:“现在谁是师兄?”
傅砚终于开了口,凑近崔时疏耳边,带着一点小小的得意:“我是你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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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派里不按岁数排辈分,小傅的师父是大长老,小崔只能管小傅叫师兄
第5章
拜入门派修行,除了日常的上课修炼外,还有做门派任务,锻炼自己。
崔时疏的底子在这一届玉衡峰中最差,修为也最低,每次出去时候,都是做一些小打小闹的事情,一个上午下午就回来。而傅砚与他不同,可能一个周、两三天回不来,而且作为大长老弟子课业重、闭关多,导致他俩常十天半个月见一次。
崔时疏理解男主的厚积薄发、寒窗苦修漫长,可男主不知怎么的,没想只专注一道,次次见面都嫌短,像多情善感的小女友,每次离家前都要多看一眼,只要等崔时疏说一句‘你不要走了’之类话,好说自己离不开他。
崔时疏觉得自己是太依赖傅砚,才出现这种幻觉。
毕竟不爱说话、爱答不理的傅砚才是常态。
崔时疏从医修那里买来几瓶治眼的药,天天滴进眼里,洗洗眼睛,还把自己眼睛有问题的事情告诉傅砚,问他有没有看出来,他需不需要买别的眼药水。
傅砚似乎有些生气,冷冰冰地说崔时疏眼神好得很,以后都没问题。
崔时疏信以为真,坚持不懈滴了半个月眼药水,终于治好眼睛,看傅砚和以前没什么两样。都不喜欢和他说话。
*
时光如梭,转眼间过了三年。
崔时疏修炼到筑基期,再也不能摸鱼下去,被门派派去跟傅砚等人出任务,杀死幽林中为非作歹的魔修。
崔时疏秉持不当出头鸟的原则,帮帮师弟师妹抬东西、挖宝藏,收到一堆好人卡,然后跟着大弟子打怪清出的道,一点点蒙混过关。
这次魔修分布隐秘,傅砚他们几个大弟子提前设好阵法也防不胜防,叫一魔修偷袭抓走不少人。
遭袭的场面一度混乱,其他弟子慌忙清点人数,而傅砚直冲去崔时疏在的地方,看见那里一大片倒下的树林,掩盖了行踪……
傅砚脸色发白,留给同伴一条讯息,沿着魔修的气息追去……
*
崔时疏与小伙伴一块聊天,聊到上月的新话本,突然一阵猛风袭来,被点上睡穴,晕了过去。等到他再醒来时,双手反绑,腿也捆住,坐在一大红床褥上,十分喜艳,入目都是刺眼的画面。
他妈的,不知道谁家这么没品位,把春宫图画墙上。
崔时疏没仔细看,突然身边传来一阵魔气,爬上他胳膊,接着他肩膀一痛,黑色的雾气缠满他左半身,渗进冰一样的冷。
“细皮嫩肉的,你不会是下面的吧?”魔修从黑雾中出现,抓住崔时疏肩膀,咯咯笑起来。
“我好久没吃别人家的,今天你给我把腿张开,让我看看你后面多紧。”
崔时疏倏地冒出汗来,一边心惊胆战,一边怪时不逢运,碰上个死基佬。
“你、你别过来!”崔时疏大喊,惊恐地看着滑到眼前的黑雾,“我、我不是……”崔时疏想说自己不是基,可是基佬好像不在意,于是立马改了口,“我不是下面的!”
崔时疏大喊:“我喜欢在上面!”
“我家里有很多小妾,都是我在上面!”
“你在上面?”魔修阴冷笑道,接着,一道黑色雾气缠紧崔时疏脖子,狠狠按住床上,要掐死崔时疏。魔修看着崔时疏变紫的脸色,阴冷道:“我把你杀了,做成人偶,你也能在下面。”
说罢,魔修一根指甲划破崔时疏衣服,按到丹田位置,下一秒要插进肉里。
崔时疏剧烈反抗起来,挪开腰身,被掐住的脖子嘶哑喊出几声傅砚的名字,魔修顿时失了手,恼羞成怒,更扣紧崔时疏,不管三七二十一,按下崔时疏。
“登——”
一阵剑光闪过。
魔修的手停在崔时疏腹上,上半身歪了歪,接着,跟掉的头一起,栽在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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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催更的留言,我没想到这么古老风格的文还有同好,哈哈~~我是一几年看的文,那时候到处是这一类起点男主掰弯的。我现在已经忙了,也没有以前的精力接受新的元素,就自产这种老文看。希望你们也喜欢。
第6章
崔时疏被吓了一大跳。
魔修变成一片薄雾,瞬间吹散,他的脖子也被松开。新鲜的空气大量涌入,肺跟炸了一样,他止不住趴进床头,剧烈地咳嗽起来。
傅砚收起剑来,迅速走到床边,割断崔时疏捆着的绳子,又一边拍打崔时疏后背,等崔时疏缓过来。崔时疏足足咳嗽了一刻,才停下来,傅砚扶起人,靠在自己肩上,从纳戒里拿出一个自动蓄水的竹筒,递给崔时疏。
崔时疏咳嗽得难受,只喝了两口,就还给傅砚,然后扭过身子,抱住傅砚脖子,小声喃喃:“我难受。”
这是他们打小的习惯,傅砚回抱住崔时疏,转眸问:“哪里疼?”
“脖子啊。”崔时疏语气有些埋怨。像责怪傅砚没眼力。
傅砚好笑一声,崔时疏装没听见,从傅砚身上起来,张手向傅砚要衣服。
傅砚从善如流,拿出自己一套衣服,给崔时疏穿上。崔时疏除穿得有点大,其他还算可以。
两人收拾完后,准备从魔修的屋子离开。
魔修墙上绘满春宫图,花样百出,崔时疏以为是男女交合,走前最后一眼,不小心掠过,结果一看辣一眼,匆匆撤退。
竟然是两个男的!
还这样那样!
怎么能这样那样啊?
那里那么好进吗?
……
崔时疏幸亏傅砚没看到,要不然傅砚不会这么平静。要是他被误导了,那后面的剧情妹子往哪搁,谁帮男主往下走。男主所有的重要剧情,全都要跟他这个唯一的读者say goodbye。
*
剩下的被掳走弟子纷纷被找回,傅砚带领其他弟子速战速决,解决掉其他魔修,顺利带大部队回到门派。
崔时疏分到的门派奖励不多,但有许多小师弟小师妹回馈,够他吃一个周零食。
晚上,崔时疏洗洗刷刷后,脱掉浴衣,只穿着一件里衣,趴进被窝看话本。话本讲到龙傲天男主冲出重重机关,遇到一位妙龄仙子,既有少年心动,又害怕仙子高傲,看不上他。
外室的门被敲了两下,崔时疏捏一个传音符,让对方进来。
脚步声缓慢,稳如钟磬,崔时疏一听到就知道谁来,从床上坐起,看见傅砚。
傅砚穿着一件石青色衣服,发束玄带,肩上落着一层霜,像从闭关的山涧回来。他走到崔时疏床边,坐下来,探望地看向崔时疏脖子。
崔时疏不用问知道傅砚想看什么,从自己枕旁拿出发带,粗略系一个马尾,露出修长的后脖,挪到傅砚腿边,转着脑袋给傅砚看。像柜台主动展示的商品。
“还好了。”崔时疏一边说,“我今天敷过药,过几天就没了。”
脖子上一圈的紫痕变浅,变成青紫交加的颜色,鬼面獠牙,傅砚看了一会,仍觉得可怖,从后面拥住崔时疏,散落的长发铺开在崔时疏身旁。
“还害怕吗?”傅砚问。
崔时疏觉得傅砚问得太过仔细了,像担心过头的小姑娘,答道:“害怕吧。”崔时疏回眸看傅砚,“我也是人,是人都会怕的,尤其是被这么凶残的魔修折磨。”
“我不会再让你受折磨。”傅砚保证。
傅砚执起崔时疏一缕发尾,捏在手心里,“下次你任何时候叫我,我一定会立马出现。”
第7章
春去秋来,玉衡峰山头又过了五年四季。
傅砚即将进入金丹期,在闭关前与崔时疏告别,崔时疏也一应不舍,与傅砚好睡在一起三个晚上,才珍惜分开。
傅砚走后,崔时疏每日上下课,修炼闭关,都觉得无趣极了,像失去一切的盼头,跟刻板的经书一样,快修成无情无欲的大道。
崔时疏在这种生活里,每天寻找新的东西,在傍晚或夜里时,爬到玉衡峰最高的树上,躺在树冠里,看山里变化莫测的景色,听外面热热闹闹的声音。
秋分初凉,崔时疏御剑到山顶,找他驻扎的小树,却不料来晚了,有人先到他树上躺着。
那人的腿很长,一只脚蹬在对面分支的树干上,另一条腿弯起,搭在平直的腿上,双臂枕在脑后,一本琴谱铺在脸上遮阳。
崔时疏第一次见到别人躺到他树上,还是他不认识的人。
崔时疏顿时来了兴致,到那人枕着的树枝前,问:“兄台是哪里来的?”
那人小睡过一段时间,听到陌生人出现,没有一点惊慌和迟钝,闲情自若,懒懒道:“玉衡峰来的。”
“这是你的树?”那人拿下脸上的书,从树枝里坐起,俯视崔时疏。
对方语气不咸不淡,听起来像不认识崔时疏,但眼尾含笑,微褐色眼眸嵌在翩长的眼型里,平添一丝俊逸风雅。
“不算是。”崔时疏道,“我有时候会来这里坐坐。”
那人抬了抬眉,放下自己一只脚,给踩过的地方施一个清洁术,然后示意道:“请吧。”
崔时疏道谢一声,御剑上来坐到另一边。那人调整好姿势,靠在新的树杈上。
“你叫什么名字?”崔时疏问。
“姓孙,一般人叫我孙执事。”
对方没有直接说破名字,留一个“孙执事”给崔时疏称呼。
玉衡峰内大长老并不管事,由若干执事长老,具体分工峰内各事,然后委托给弟子。他们与普通弟子接触较少,偶尔会上上课。
崔时疏没有详追对方细节,介绍自己道:“我叫崔时疏,是玉衡峰的弟子。”
孙执事靠在树杈上,歪歪头,将放下荡着的腿收回树上,搭在另一只腿上,随口说了一句“听说过”。然后不在意般,拿起自己琴谱,继续看。
崔时疏有话没话搭话闲聊,纯当认识新的长老,那孙执事也不是太过冷漠,也会回崔时疏一两句。孙执事是十年前刚收入玉衡峰的长老,以前一直以散修为业,后来看太上剑宗灵力丰富,才过来当执事长老,前些年负责新入门弟子的考核。
崔时疏聊了两刻左右,又看一会风景,才从树上告辞。
孙执事挥挥手,随手赠了本剑谱给崔时疏,重新看他的琴谱。
*
一两个月,崔时疏没再去山顶,反倒沉下心来,专注练剑。以前他嫌练剑苦、还长,现在傅砚不在身边,倒觉得时间变很多,如果不消磨走这些时间,那他再过两年,等傅砚出来,不知道要成什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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