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场上发生转变。
傅砚的灵力屏障瞬间粉碎,佩剑也无玉鸣之声,如变成一块废铁,对手抓住傅砚灵力消失一瞬,展开阵术。傅砚无法躲避,一下子被对方打到结界上,重伤落地。
第11章
台下顿时爆发一阵混乱,裁判解开结界,放太上剑宗的上来扶人,并宣判本次比赛结果瀚海星阁的人获胜。太上剑宗对面生起一片欢呼声。
本来围观的太上剑宗长老怒不可遏,释放出威压,暴喝傅砚站起来。
傅砚扶着地面,试图站起来,撑起一点,瞬间呕出一口血,喷在地面上。崔时疏赶到擂台上,半跪下身,拿出丝帕,帮傅砚擦了一下血,又快速补充上一颗丹药。
傅砚服下丹药,气色好转一些,再次拾起自己掉落的剑,想催动剑身飞起。但佩剑毫无回应,像感应不到傅砚的灵根。
傅砚面色瞬白,像意识到什么,手指发抖,指尖血色一点点褪尽,像埋进雪里濒死的人。
崔时疏沉默无声,掌心覆在傅砚拿剑的手,体温温热了一遍对方手指,然后站出身,向大长老请求,傅砚身体不适需要暂回客栈。
大长老被输了一场比赛,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崔时疏扶起傅砚,先带回客栈。
*
傅砚的所有比赛被别人代替,但顶替的人运气很差,实力也不济,傅砚的比赛三场有两场输,拉低整个宗门的分数。最后比试结束,太上剑宗被踢出前三,落到第四位置。
回到宗门,各个长老以及宗主一言不发,好似没埋怨傅砚,但对召来的救治医修里,发起天大的脾气,好像在怨恨这场病来得早和来得差。
宗门救治了三个月,没有一次好转,最后宣布傅砚废了,变成一个不能用灵力的废人。
大长老颜面尽失,被以前夸赞傅砚的话狠狠打击,彻底从玉衡峰名单驱逐出傅砚。
命令下达的当晚,山下杂役院的弟子过来接人,催促傅砚收拾行李。傅砚和凡人一样,不能使用灵力,只能被收入杂役院干活。
傅砚见到过来的弟子,默不作声,走一圈屋内,只带走佩剑、一瓶涂外伤的膏药和碎银,就跟弟子离开。
上来的杂役院弟子姓陈,平时少上山来,见到傅砚屋内的珍宝奇物,忍不住动手动脚,偷偷顺走几个,领在傅砚前面,昂头阔步地将昔日天之骄子带回他们那又脏又乱的臭疙瘩里。
陈师兄未走到门后,空中划过一道剑气,迅速逼退他脚步,御剑而下另一个人。
崔时疏收到峰内消息,立马赶去傅砚的住所,在傅砚他们走之前,拦住杂役院的人,要单独与傅砚说几句话。
陈师兄修为不比崔时疏,摆摆手放崔时疏过去。
崔时疏走到傅砚跟前,傅砚的目光一反常态,没有掩藏的宠溺,像十分冷淡,与一汪不会被吹动的冰湖一样,推开崔时疏,保持距离,淡声道:“不用太靠近我了。”
崔时疏注视着傅砚,把这几天想好的决定,认真告诉傅砚:“我想和你一起走,无论是什么关系。”
傅砚一怔,扫了眼被支开人的方向,很远,不会听到他们对话。
“还说这个干什么?”傅砚轻笑道,像嗤笑崔时疏的告白,眸中透不出一丝高兴,“时疏,你和我不同。”
傅砚重新走近崔时疏,浑身带着夜晚的凉气,渗进冷冷的话中,“你十分柔弱,也十分愚笨,需要别的男人保护,也需要别的人给你依赖。如果没有我,你不会被引入仙门,也如果没有我,你可能就是一个乞丐,到现在还在要饭。你不碰见我,迟早也会找一个男人,做你一辈子依靠。”
傅砚捏起崔时疏下巴,掰进眼底,像剥开最外层的伪善,恶狠狠道:“我和你完全不一样,你不在我身边,我就靠仙人引荐,直接拜入仙门。今日辱我欺我者,来日我是同归于尽、自毁其道,也要将他们大卸八块、生不如死。”
“我不会留下你一分。”
“胡说!”崔时疏气急道。他和傅砚相处那么多年,现在还看不出傅砚心思?无非是觉得自己袒护不了他,没有以前的实力与自信,就想‘甩’了他。
“你不会留我,我会留下你!”
说罢,崔时疏眼疾手快扣住傅砚手腕,戴上一串锁人用的黄玉佛珠,牢牢拴住。
傅砚没有法术,哪能躲过崔时疏下手,佛珠一戴上手腕,立马认定,想摘也摘不了。这串佛珠花了崔时疏全部家当,穷得他叮当响,但无论到哪,崔时疏动动手指,就能拴起来傅砚。
傅砚震惊。
崔时疏心跳如鼓,盯着傅砚纯黑的漂亮的眼睛,拉下傅砚扣他的手,认真承诺道:“你在山下好好呆着,我帮你打点后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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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傅:滚!我不想看见你!
小崔(冷笑):这可由不得你!男人。
*评价:今日是小崔攻气满满的一天呢~
第12章
山下的杂役院住大通铺,十个人睡在一张长炕上。早上起来要劈柴烧火,晚上摘明日做饭的菜。除此以外,宗门的田地、房舍等等,都要靠杂役维护修缮。长此以往,每个杂役手上都长满茧子,不消半年,就能面目无光。
崔时疏提前打听过傅砚要干的活,扫宗门口几千阶石阶,然后把垃圾带下去。晚上要同老妇一块,将明日小弟子的饭菜备好。
杂役院不会看在别人面上给傅砚减轻任务,这里每个人都在干活,如果单独一人减轻了,那其他人难免抱怨。崔时疏连夜赶工,画出一百多张一撕就能用的符纸,收在傅砚行囊里,还去杂役院后面的水池改造一番,将秋冬的大冷水变成可以到手用的热水。
至于一块睡觉的大通铺,崔时疏暂没能力解决。他在傅砚床位上设上隔音法阵,能定时开启,还放好之前买来的鲛绡,轻便遮目,冬天取暖的法宝……
一个偏房里住的杂役,鲜少听过崔时疏名字,见到他这么勤快对傅砚,以为二人已经成亲,便没放在心上。
崔时疏布置完好几天,才勉强宽下心,临走时,与傅砚抱得紧紧的,像十天半个月见不上面一样。傅砚头一回坐在被保护者的角色上,无从回复,直到崔时疏走时,叮嘱崔时疏小心些。崔时疏开心地笑起来,又在他颈窝里蹭了蹭,差点又走不动了。
*
二人这么过了半年,亲密度不亚于新婚夫妻,惹得终日看见他们的杂役也忍不住问起来,傅砚在失去灵力前,是怎么找到这么好的老婆的。
傅砚——当然不会回答。
他和崔时疏相遇,像凑巧,也仿佛天道眷顾。
如果十七年前,崔时疏没有主动接近自己,他也许一辈子不会认识对方。
*
崔时疏过来的前半年,两人基本能见到面,到后来时间,傅砚又开始躲着,不愿意见崔时疏。崔时疏用过一次黄玉佛珠,像用镣铐困住狮子的脚一样,不能再让狮子逃跑,抓到对方。
被抓到的傅砚态度冷冷淡淡的,崔时疏靠近一会,就如被尖针刺到,感到无比难受,很快就走了,低迷一个月不来找傅砚。
傅砚已经从以前住的地方搬走,在一处山间密室里对自己进行各种实验,试图恢复灵力。傅砚检查过自己身体,也从医修口中得知,他的雷灵根还在,其他部分也没问题,但体内仿佛存在一个压制,与他的灵力互相抵消,导致他根本不能容纳灵力。
傅砚不甘心自己十年修为空费,他的修道之路从此断裂,崔时疏能接受他的普通,甚至与他成亲,但他仍想走上大道,乃至常人未尝达到的飞升境。
傅砚进行过三百多次试验,这一次他拿出一根蓝紫色香,点进香炉中。这是他在一次秘境“问心”中所得,那次他梦见了崔时疏,回答自己的道心,成功突破试炼,得到自己现在的佩剑。
香烟散开,周遭事物变幻消失,玉雕白宫林立竖起,仙气漂浮,上空不再是白云蓝天,而是一片神秘莫测的星河。
傅砚望着陌生的地方,突然一阵大量的记忆涌入,把过去一百年的事情交代得清清楚楚。
安静伫在一旁的侍女见到尊主醒了,轻声慢步过来,小心问:“尊主醒了?”
第13章
傅砚是五十年前飞升的修士,刚到上界,就把原有的秩序打乱,成为上界的尊者,所有以前飞升的修士都离他远远的,生怕挨上一顿无妄之灾。更有传言,说傅砚是千年前被镇压的魔道,当今再无人敢杀。
幻境中什么都能发生,傅砚把目前飞升的身份当做背景,将新的记忆搜寻一遍,没有发现崔时疏的身影。他从寺庙出来,独自一个人过了七年,然后遇到仙人,直接拜入宗门。十年内,他飞快结丹,成为宗门翘楚,但接下来门派大会时,突然失去灵力,变成废人,再次沦为丧家之犬,受人欺辱。
崔时疏……
始终没有出现。
傅砚快速翻到后面的记忆,他到悬崖边时,濒死之际,冲破体内灵力桎梏,一举杀死欺辱他的修士。之后,他又暗暗控制宗门上下,成为宗门实际掌权者。下界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他便快速修炼,夺去天材地宝,五十年前飞升。
还是、还是——没有崔时疏。好像在这段记忆里,他没有遇到崔时疏。
傅砚意识到什么,立马离开座位,匆匆往殿外走。他刚踏出大殿,不知道哪来的魔修女子凑过来,娇声道:“傅砚,你好久没来看我了,你昨晚是不是找清竹去了,你这么喜欢你以前的小师妹吗?”
这个幻境的“傅砚”独自生活,早已孤僻成性,凑上来的女人跟空气一样,他不驱赶也不接纳,能给他办事和价值的,他就把她们扔在一边当所谓的后宫或者给予等价的利益。至于昨晚什么人,只是坐了一会,吃点亲手做的糕点,就离开了。
傅砚毫无心思跟这群女人拉扯,传音给内殿侍女,赶紧驱逐走,然后瞬移离开上界。
傅砚又回到小时候乞讨的寺庙,这是他一百年记忆里唯一能与崔时疏交错的地方。时隔多年,这里寺庙已被官府修缮,漏洞的屋顶换上新的瓦片,佛身也被刷上金漆,佛音渺渺。当地的香客陆陆续续过来拜佛。
傅砚找到这里的僧人,询问当年住在这里的乞丐,僧人大概指个方向,说以前乞讨的人都被安置在城内济善院内,由官府统一管理。
傅砚几步缩地术,找到城内的济善院,隐身进去。
如果他没有带崔时疏进入仙门,那崔时疏应该已过百岁,成为一个躺在床上的老人。
傅砚根据济善院内的说话声,找到收纳快死的老人的西善堂。
西善堂基本无人看守,浑浊的空气飘着失禁的屎尿味,地上、床上坐着倚着各种艰难的呼吸声,无神的目光涣散在空气里,像被繁忙的黑白无常勾走一半的魂。
傅砚走在遍地的微僵面容中间,不可名状地感到恐慌,快速用神识扫遍每一个人容貌,怕来晚下一刻。
墙根倚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皮肤皱烂,身上存在着大大小小的伤口,五官仍存在一些年轻的影子,以前应该是十分好看的青年。傅砚搜到这个人容貌,几乎下一秒瞬移到对方面前,攥住老人下巴,仔细抬起来看。
与崔时疏五官很像,像是一个人,但给他的感觉,冥冥中不一样。
为以防万一,傅砚还是救下这个老人,带回太上剑宗。
老人醒后,见到太上剑宗周身气派,还有傅砚衣着,立马磕头谢恩。应傅砚的问题,将自己身世全倒出来。他本名叫肖十二,家中贫穷,父母没给他取正名。后来四处乞讨,八岁时留在寺庙住,十三岁才到济善院,在院内工作。
傅砚拿来复颜丹,将老人容貌恢复到年轻时,几乎与崔时疏八分像。
但傅砚观察了几天,认定肖十二不是崔时疏。
崔时疏的存在被取代了一般,变成另一个毫不相干的一模一样的人。
“问心”幻境以探查道心为目的,考察试炼者对自己的道认同。几年前,问心幻境给了傅砚一堆选择,有法宝有修为,有太上剑宗和人间皇位,还有直接去往上界的资格,傅砚都没选,一直往前走,最后遇到崔时疏时候,停了下来,不再往前走。幻境问他道心,他回答以“心之所向,身之所往,道至所归”。
现在的问心幻境,抹去了崔时疏存在,也杜绝傅砚自残的可能,将傅砚困在没有道心的世界。
幻境的“傅砚”有许多习惯和傅砚保持一致,就是少了崔时疏参与,每日过得单调一些。“他”也因为过去受人欺辱的阴影,很少与别人亲近,对下属也极少见面。由于是上界的尊主和下界的太上剑宗宗主,两边都以他唯首是瞻,遇到天大的事情,会过来找他。而他只要出一下面,就能解决大部分。
傅砚掌握这种权力和地位,没过多久,就厌恶这种生活。天底下传颂太上剑宗新宗主的话本很多,比如天道的气运之子、钦定人选,就差将人羽化成神,代替天道。傅砚离开上界,又回到下界,但这一次去的地方不同,而是去看看这里的母亲坟墓。
幻境的“傅砚”将母亲坟墓迁移到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修缮一番,偶尔过来祭奠一次。傅母的墓碑前,摆着上一次祭奠的香炉。长明香经久不衰,过了一两年,仍然没烧断。
幻境中的母亲与现实一样,没有告诉他生父,将他抚养到五岁,便因病去世。临死前遗言也一致,希望他能平安无忧,也能找到心爱的人共度余生。
他母亲很愚蠢,自己被恋人追杀,还生下他,一个人艰难维持和孩子的生计。如果是狠心一点、肯为自己着想的女人,早把前情人的孩子打了,一个人逍遥快活活着。还在自己失败的基础上,祝愿她儿子能找到心爱的人,可以一辈子在一起。
傅砚在母亲的坟前站了一会,扫下去墓碑上落下的树叶,便离开了。
傅砚自己挣脱不出这个幻境,便开始借助另一种办法,窥伺这个幻境的“傅砚”走向什么结局。从某一种意义上说,他们像是一个人,对方会走到什么结局,他隐隐猜到几分。
傅砚扮起另一个“傅砚”,在幻境正常地度过几天后,突然时间开始加快,几年、几十年、几百年一晃而过,像掀过的书页,哗啦啦好几百章,无数年过去,幻境的“傅砚”走到生命的尽头。这个世界最高的修为和法则都被“傅砚”掌握,“傅砚”遗憾地发现,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反而因为他的强大,需要给这个世界承担很多责任。他从小便如一人,孤行雪夜,让他为这个不感兴趣的世界负责,就如与自己杀母仇人揭过宿怨一样,没有可能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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