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练了好久。”
“我以为还可以的。”
说着说着,小鹿的眼眶附了层水膜,“没人来看,大家都不喜欢念念。”
视频左下角弹出几条留言。
「我在看,你跳得很好。」
「好看,很好看。」
「加油,会有很多人喜欢你。」
小鹿眨巴眨巴眼,泪珠在脸颊连成一串。
他转向旁边,对镜头外的人说:“爷爷,您别骗人了,我知道那个是你。”
“到头来,还是只有爷爷喜欢。”
“除了爷爷,谁也不喜欢念念。”
紧接着,视频里多出一只苍老的手,把少年拉了过去。
画面看不到人,只能听到少年的啜泣和老人的安慰。
大约五分钟,少年返回屏幕,水汪汪的眼睛亮起来。
“爷爷爷爷,好像有人来过耶,他还问我为什么哭,可是他又走了呢。”
余念蹭蹭眼泪,“肯定是我偷偷哭把哥哥姐姐吓跑了,念念不哭了,哥哥姐姐来看我跳舞吧。”
小余念擦干泪水,跟着节奏欢快起舞。
在一首曲子的时间里,先后有七个人进入直播间。
有的走,有的来,留下了几句留言。
「小弟弟好可爱。」
「弟弟跳得真好。」
「弟弟加油呀!」
「未来的小舞蹈家。」
余念眼眶亮晶晶的,嘴角明媚灿烂,跳得越来越卖力,“谢谢大家,谢谢哥哥姐姐叔叔阿姨,念念会加油的!”
“谢谢你们的鼓励和喜欢。”
“念念会一直跳下去的。”
视频结束,外面传来敲门声。
钟严站在门口,“有点麻烦,指挥中心要求咱们现在过去。”
从招待所到驻扎的医疗站有十几公里,这边海拔高,十月的季节,早已白雪皑皑。
二十八人依次上车,梁颂晟穿着厚实的羽绒服,手机屏幕是聊天界面,余念仍然没有回复。
车往高海拔区域开,再过一段距离,将进入无信号区。
梁颂晟拨电话给司机,“念念还没下课?”
被对方告知,余念今天要补之前的课程,晚上七点才下课。
梁颂晟给娴姨回电话,“念念今的课要上到七点,饭晚点做,给他熬点汤,平时多补充些蛋白质和维生素。”
一切交代完毕,梁颂晟尝试给余念拨电话,预料之中,没有回应。
信号越来越弱,等再回来,不知道要多久以后,梁颂晟抓紧编辑短信。
*
长途跋涉,一行人到达了目的地。
建在高原区的简易医院,低温寒冷,环境堪忧,设备陈旧。
病床数量有限,轻伤患者只能挤坐在椅子上。重伤者的哀嚎清晰刺耳,情况棘手。
众人没工夫抱怨,服从安排,迅速投入工作。
梁颂晟正给患者做伤口清理,实习助理急匆匆赶过来,“各位老师们,上面来电话了。海拔五千米处,发现了一片受灾区。”
“十二名遇难者,均有不同程度的伤势。包括两位老人和三名儿童,有个三岁小孩情况危机。救援队已经赶到,但没有专业医生,他们处理不了。离需抽调两到三名医护人员过去支援。”
“没见这儿焦头烂额吗,哪有功夫支援。”钟严没好气,“其他地区的医生呢,找他们去!”
实习生气喘吁吁,“老师,那边很急,要回复。”
钟严是省院支援队的总负责人,“不是说好只驻扎医院,这还没一天就变卦?他们考虑过后果吗?医生护士的命就不是命了?”
实习生无言以对,只能传达上级的指示,“老师,救援队的车到了,在外面等。”
钟严甩手,“爱等让他们等,我们不干。”
“十二条人命,三个孩子,其中一个病危。”实习生急红了眼,“钟主任,再犹豫就真赶不上了。”
“草!我真他妈服了。”钟严甩下医用手套,翻出两块定位手表,扫了圈同行的医生。
他碎了一嘴,把表戴到了左手手腕。
梁颂晟夺下定位表,“你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遵守上级指示,服从领导安排。”钟严过来抢,“赶紧,再晚点,那帮救援队烦得要死。”
梁颂晟:“上面要求二到三人。”
钟严指着实习生,“瞧他们的德行,在空调房插个肺管都吱哇乱叫,你指望他们去前线?”
“我是去救人,不是看孩子。”
时桉第一个冲上来,“钟主任,别小看人,我可以,我跟您去!”
其他规培生跟着应和,“钟主任,我也去!”
“还有我,我不用您看。”
“钟老师,我会插肺管。”
“都给我闭嘴。”钟严冷脸,“哪轮得到你们说话,该干嘛干嘛去!”
梁颂晟太了解钟严,刀子嘴豆腐心,这人天下第一。
“你说得对,实习生经验不足。”梁颂晟把定位表戴在自己手上,“我去。”
另一块表被徐柏樟接过,“我和梁医生去。”
“去你大爷,你俩不是都刚……”钟严止住话,又想起这俩人的鬼脾气,“行行行,咱仨一起。”
可翻了半天,储物柜只有两块定位表。
高原区情况险急,一旦走失非常危险。
钟严点了个规培生,“去仓库,再拿快定位手表过来。”
规培生挠挠头,“钟主任,仓库在哪?”
钟严问了一圈,没一个知道的。
“我真服了,要你们有什么用!”钟严刚跑几步又返回来,盯着梁颂晟和徐柏樟,“你俩等着,别动。”
梁颂晟:“嗯,去吧。”
徐柏樟:“快去快回。”
钟严不放心,又把时桉拽过来,“给我盯紧他俩,眼都别眨。”
等钟严风风火火回来,大厅除了冷冰冰的温度,只剩茫然无措的时桉。
小糊涂蛋急得那头黄毛都挠炸了,“钟主任,我真替您拦着了,但是梁主任和徐主任根本不听我的,我、我实在是,我……”
“不用解释,不怨你。”
别说一个规培生了,他俩想做的事,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钟严问:“他们走之前留话没有?”
“梁主任让我学聪明点。”
“徐主任拍了拍我的肩膀,还让我……”时桉蹭蹭鼻子,“好好跟着您。”
钟严攥拳,“这俩混蛋!”
为了个八百年的人情,
打算还多久?
王八蛋!
*
阳城。
前段时间,余念的舞蹈老师出国比赛,课程被迫停滞。
最近老师回来,恰巧国庆放假,舞蹈课安排得非常密集。
下了课,余念换好衣服,天都黑了,他揉揉肚子翻手机。
有三条梁颂晟的未接电话,余念回拨过去,那边提示无法接通。
他点开短信。
梁先生:「马上到无信号的区,你好好吃饭,注意身体。」
后面还有另外一条。
梁先生:「乖,等我回来。」
余念目光落在最后的短信上。
让我等你回来,却不说什么时候回来。
到底多久才能回来。
*
主播大赛如火如荼,余念为了多安排舞蹈课,趁着梁颂晟不在家,在规则允许的情况下,用一天时间比完了剩余的三场PK。
按杨枝棋的话,他就是仗着人气高肆意妄为。
理论上,一天连续三次直播,肯定会影响人气,可余念的每场比赛仍以绝对优势碾压,成为宅舞区,第一个完成PK赛的选手。
假期还剩三天,余念白天上舞蹈课,晚上收听清沨的直播。
说不上缘由,他有种感觉,清风大大这几天总是心事重重的。
假期进行到最后一天,是梁颂晟离开的第四天,除了前两天收到的短信,梁颂晟再也没联系过他。
余念每晚都试着打电话,可手机永远不通,短信也换不来回复。
他翻看梁颂晟发来的短信,越看越着急,越着急心里就越难受。
余念坐立难安,跑去阳台,“娴姨,梁先生最近联系过您吗?”
娴姨仰着脖子晾床单,“前两天联系过。”
余念心口扑通跳,“他怎么样,说了什么?”
“他说你练舞下课晚,让我晚点做饭,还说给你熬汤多补充营养,晚上给你热牛奶。”娴姨想了想,“噢噢,还说要提醒你不能太晚睡,注意休息。”
余念抿抿嘴唇:“他是哪天打的电话?”
“我瞅瞅昂。”娴姨擦干净手上的水,掏出手机,“对,是四号,梁医生那天刚给我发了工资,还多转了五百块。”
余念翻看和梁颂晟的聊天记录。
是同一天,所以,还是没有他的最新消息。
于此同时,电视正在转播实时新闻。
主持人的声音在客厅回荡,“本台最新消息。近期,前往日喀则的救援队遭遇雪崩,情况危机。据悉,失联人员中,有十二名伤者、十名救援队员,还有两位支援医生。”
“这两位医生均为省医院的骨干,有多年的临床经验,目前救援队正在尽力寻找,本台也将持续关注。”
娴姨退了两步,腰抵在台边,“日喀则?我记得,梁医生好想去的就是日喀……诶念念,念念你干嘛去?”
娴姨的声音追不上余念的脚,他跑到楼上,发着抖给梁颂晟打电话。
一遍两遍三遍无数遍,不论尝试多少遍,手机只提示无法接通。
可除了手机号码,他没有梁颂晟任何的联系方式。
忽而,余念想起什么。
他翻出梁颂晟的名片,拨通上面的固定号码。
听筒传来温柔的女性声音,“您好,神外。”
“请问,您知道梁颂晟医生现在的情况吗?”
对方愣了一下,“您是哪位?”
“我、我是梁颂晟的家属,我想知道他怎么样了。”
“不好意思,梁医生目前不在医院。”
余念:“我知道,我就想问问,新闻上说的失联医生里有没有他?”
“很抱歉,我不清楚。”
余念心急如焚,“那谁清楚,麻烦您告诉我。”
“抱歉,我也不知道。”
“他说让我等他,可我等了好久了,他还是没回来,我就想知道我到底还要等多久。”余念带着哭腔,“姐姐,求求你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对面的声音也软了不少,“弟弟,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我真的不知道。”
余念团着身子,坐在床角,“您能不能给我个其他医生的号码,我自己问。”
“弟弟,不是我不给你,是那边没有网络信号,哪个医生都联系不到。”
余念担心却无助,“那您告诉我地址,我自己去找。”
“弟弟,那边的情况非常危险,请不要冲动,你的情况我帮你登记了,一旦有梁医生的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的。”
“可我等不急了。姐姐,我求求你了,你就告诉我吧!”
“抱歉啊弟弟,医院现在很忙。你要冷静,千万不要做冲动的事,就这样。”
连告别都没有,余念听到了电话挂断的忙音。
在阳光明媚的上午,显得冰冷又无情。
紧接着,余念收到了一条陌生短信。
「抱歉弟弟,医院有监控和监听,我透露太多是要受处分的。但梁医生的情况我真的不知道。0892-12345678,这个是当地救助中心的电话,我只能帮到这里了,希望梁医生平安归来。」
「谢谢姐姐。」
余念擦干净眼泪,拨通电话。
那边接得很快,“您好。”
余念:“请问是省医院救助站吗?”
“是。”
余念揪着心,抓紧手机,“您好,我、我是梁颂晟医生的家属,请问他现在怎么样了?”
“梁子辰?”
能说出子辰名字,一定对梁颂晟很熟悉。
余念很激动,“我不是他侄子,我是别的家属。”
“别的?”电话对面的男人顿两秒,“哦对,怎么把你忘了。小未婚夫?”
余念心里噼里啪啦的,他钻进被子里,把脸捂到熊脑袋上,“嗯,是我。”
“哦,有事吗?”
“梁医生怎么样了?新闻上说的失联医生,不是他吧?”
“不是,他没事,正忙着呢。”
余念吊着的气终于松了下来,“您方便让他接个电话吗?”
“他没在医疗中心,去下面的村子了。”
余念的心脏再次提起,“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可不好说,得看那边的情况了。好的话当天就能回来,不好的话还得晚点。”
余念默了几秒,冷巴巴的,“您真的没骗我吗?”
对方也不甘示弱,“我骗你干嘛?”
余念眼里框里有泪,“但我觉得,您就是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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