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恶心你、讨厌你怎么了?你管得着吗?”
陈耀永远记得,中学时期,每周日的早上八点,他骑着生锈的自行车,夏天淋着雨、秋天扛着风、冬天顶着雪去上课的时候,在舞蹈学校门口,永远有个穿着光鲜亮丽,从汽车上走下来的小少爷。
他性格开朗,他活泼阳光,同学们都喜欢跟他玩,老师天天夸他跳得好。
他穿着最暖和的名牌衣服,从有空调的豪车上下来,他手脚都是热的,他当然可以跳得好。
可自己呢,明明那么努力了,明明可以跳得更好,只因为骑着车子冻僵了手脚,就要被老师批评没有好好练习。
其他人都学新舞步的时候,他只能在角落练基本功。
这样的少爷,平时被老师夸奖就算了,下了课还可以接受一对一的指导。
自己难道不想吗?可一节单人课要八百块,这个价钱在当时,比他爸半个月的工资都高。
最可恶的是,好不容易让他老实了一点,不再叽叽喳喳、不再见人就笑,他又跑去直播间跳舞。只是不露脸在上面扭扭腰,就能获得那么多人的喜欢。
陈耀不服,也开始直播,可他连跳了半个月,在线用户量也就一百多人,余念却有一百多万。
陈耀不甘心,他换了新账号,取名幺幺,学着余念的样子,开始不露脸跳宅舞,就连说话的口气也按照他的方式来。
完全出乎预料,这种形式让他人气暴涨。不到两年,他靠着拉踩和模仿余念,他获得了可观的收益和大量粉丝。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可以买最贵的演出服,上得起昂贵的舞蹈课。冬天不必受冻骑自行车,夏天也不用为了省电,睡前把空调定上闹钟。
可他依旧活在余念的影子下,靠着在网上模仿他,说些讨好粉丝的话,甚至是接受网友的骚扰,来获取不菲的收益。
即便他有了钱,仍差距甚远。
余念可以不开打赏,不在乎收益,把言语骚扰的粉丝拉黑。
还可以随便拿出十几万捐献希望工程,再轻飘飘地说:“只是一点小心意。”
他之所以这么风光,还不是因为他家有钱!因为有钱,他能受到全世界的优待,住最大房子,穿最漂亮的舞蹈服,让最好的老师教。
还能受到那么多人的夸赞,说念念好可爱、好善良、好单纯,念念是最美丽的天使。
呵,他享受着最好的资源和万千宠爱,生活惬意,衣食无忧,他有什么好不善良、不单纯、不可爱的!
就连舞蹈大赛,那个叫祖云卓的天才新星,都不惜拒绝任何人只和他一组!
他这样的人活在世界上,除了给其他人增加不快,还有什么意义!
陈耀咬着牙,恶狠狠看着余念,“你活该被讨厌!”
大门推开,穿黑色羽绒服,戴毛线帽的女人冲了进来,“小耀,小耀,你怎么样了?”
陈耀看着妈妈沾着油渍的丑陋套袖,皱眉,“你来干什么?”
“你班主任给我打电话了。”中年女人红了眼,气得拍他后背,“你这孩子,为啥要干这事,你糊涂啊!”
陈耀后退半步,“没你什么事,赶紧走。”
中年女人大哭,“你快跟妈去找老师,好好道个歉,争取宽大处理。”
陈耀推开女人油腻腻的手,“别弄脏我的演出服,很贵的。”
女人急忙后退,才发现坐在角落的余念。
她蹭蹭眼泪,“你是?”
陈耀拽她,“赶紧走,没你的事!”
余念没理睬陈耀,对女人说:“阿姨您好,我叫余念。”
女人噗通跪在他面前,“孩子,我娃娃不懂事,求求你原谅他吧。我听他老师说,如果能得到你的原谅,学校会考虑宽大处理。”
余念急忙起来扶,“阿姨,您别这样。”
“我求求你,他还是个孩子,你放他一马吧。”女人跪在原地,“我和他爸爸就这么一个娃娃,含辛茹苦拉扯大,他真是个跳舞的好苗子,他不能……”
“妈,你给他下什么跪!”陈耀冲过来拉,“你丢不丢人!快起来!”
女人挣脱,“别拉我,别弄脏你的衣裳。”
陈耀后退两步,咬牙,“丢死人了!”
“儿犯了错,是当妈的没教好。”女人态度诚恳,“你不跪,妈替你跪!”
女人又转向余念,她正要抓余念的裤脚,却意识到满手的油。
女人收回手,抹抹眼泪,“孩子,我和耀耀他爸没文化也没出息.....”
“妈!别说了!”
“你闭嘴!”
女人继续,“我和他爸都是下岗职工,现在每天早出晚归,在路边炸麻辣串才供出这么个大学生。”
“这孩子打小喜欢跳舞,老师说他有天赋,是个好苗子。我们不图他以后养我们,就希望他别像我们一样,能找个体面的工作,不风里来雨里去,我们就满足了。”
“刚才老师给我打电话,说他的行为非常严重,学校建校这么些年,第一次碰到这样恶劣的行为。”女人带着颤音,额头着地,咣咣咣三声,“都是我的错,我以后一定好好教,求求你原谅他,给学校求个情,行吗?”
磕头声砸在余念心脏,他蹲下来,使劲搀扶,“阿姨,您快起来。”
女人双膝跪地,频频后退,“别,我身上有油,别弄脏了你的衣裳。”
余念弯着腰,再次上前扶他,“衣服脏了可以洗,但地上太凉会感冒。”
女人被余念扶到凳子上,并接过他递来的纸巾。
余念深深叹了口气,“阿姨,我能理解您的想法,也接受您的道歉。”
“至于陈耀。”余念停了几秒才说:“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向我道歉,我也不会接受他的道歉。”
“虽然我无法理解他恨我的理由,但有点清楚原因了。作为成年人,他还年长我两岁,应该能明白这种行为有多可怕。”
“您说他从小热爱跳舞,为此付出了很多,同为舞者,谁又不是呢?”
“如果我当时运气不好,树枝插进了脚里,我可能会永远丧失跳舞的权利。”
“阿姨,您让我原谅他,可我又做错什么了呢?”
余念说:“我会向校方说清事实,但对不起,我没办法原谅他。”
说罢,余念起身,“就这样吧,再见。”
余念转身,余光不舍。
视线里,是因担心而哭成泪人的母亲,还有始终不肯服气的凶手。
余念胸口被缠了橡皮筋,呼吸都困难,“陈耀,不要总妒忌别人了,多看看你所拥有的吧。”
余念拉门离开,躲在走廊的角落,偷偷揉眼睛。
“念念,你没事吧?”
余念蹭蹭眼角,“云卓,你怎么还在?”
“我不放心你。”祖云卓担忧,“哭了?”
“没有。”余念别过头,“才没有。”
祖云卓:“我以为你会原谅他。”
余念苦笑,“可你又猜错了。”
“他不值得原谅。”
“嗯。”余念深呼吸,把陈耀妈妈的脸从脑海剔除,“咱们走吧。”
祖云卓站在原地,“念念,对不起。”
“说什么呢,又和你没关系。”
“如果不是我受老乡的怂恿,你也不会受伤。”
余念过来拉他,“好啦,都过去了,结果不是挺好的。”
“你脚怎么样,疼不疼?”
“没事的,放心吧。”封闭的药效还在,余念没有任何不适感,“好啦,快回去吧,我都饿了。”
两个人并肩走出去几米,余念突然停下。
糟糕!梁先生来看他的比赛,肯定是要接他回去的。
如果他这么和祖云卓出去,岂不是……
余念头皮发麻。
哎呀呀,还是先发个短信,让他在车里等我好了。
“坏事了。”祖云卓也停住,“我演出服没拿。”
余念握着手机,短信还没发,“要不你先去拿?我爸爸来接我了,我先走?”
“那也行,咱们过两天见。”
和祖云卓告别,余念刚到门口,就看发现了穿深色大衣,站在门口的梁颂晟。
傍晚时分,行人不多。
英俊高大的男人,轻易成为路过者眼中的风景线。
余念不禁感叹,真帅呀。
可是……
他目光上移,怎么脸看着凶凶的,不会又生气了吧。
余念胆战心惊上前,正想酝酿点好听的话。可男人毫无耐心,在众目睽睽之下,轻易将他抱起。
还是公主抱!
哇呜呜呜……
*
祖云卓拿完衣服,急忙往外赶,门口早没了余念的影子。
在不远处,有个男人怀里抱着另一个人,在暮色之下,非常显眼。
祖云卓确定,那双悬空的脚是余念的。
他把目光落在抱余念的背影上。
男人身量很高,穿身剪裁精良的羊毛大衣,感觉也就三十出头。
余念的爸爸好年轻啊。
只是……
祖云卓盯紧对方。
这人,怎么、有点眼熟?
*
余念慌得抖脚,“别、别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梁颂晟不听,紧紧勒住他的腰。
挣扎没用,余念只能勾着脖子,埋进他肩膀。
会被人看到,
太害羞了。
梁颂晟把他抱进副驾驶,也跟着上来。
最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梁颂晟三两下脱下鞋袜,肿胀的脚踝暴露在面前。
封闭让他毫无痛感,但换衣服时余念就发现了。他执意进行高难度动作,脚肿得更厉害了。
梁颂晟握着他的小腿,稍微往上抬,“余念……”
他手重了一分,身体压过来,“你不听话,考虑过后果吗?”
作者有话说:
众所周知,被呼唤大名,准没好事【。
念念:怎么办?!小姐姐们,救救念念!要死惹!哇呜呜呜……
明天周四,下午更呀么么。
前十个按抓有红包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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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爸爸
◎不要再给他喝这种东西。◎
余念惊慌失措, 自动带入成梁颂晟手下的实习生,“别别别,别罚我, 我知道错了。”
梁颂晟捏着他的腿,“没用。”
余念视线空白, 头脑发热。
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像是拼命挣扎的猎物,冒着必死的决心, 挺直腰板凑上来, 对着下巴就是一吻。
一下不够, 又吻了一下,紧接着又是一下。连续亲了七八次,他抱着男人的脖子,挤在怀里死也不松手。
“梁先生,别生气了。”余念可怜兮兮,又柔柔软软,“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我以后一定乖, 什么都听你的。”
“梁先生凶凶的样子,好吓人。”
周围没有声音, 只剩砰砰砰的心跳。
余念贴过来的时候,梁颂晟仍抬着他的腿, 他的右脚高过头顶,直接搭在了男人的肩膀。
这样的姿势, 对普通人来说有点难度。但余念学了十几年舞蹈, 柔韧性极好。
车内空间狭窄, 余念脚指就在男人耳边。
奇怪的姿势和亲密的距离。
救命呀, 我在做什么!
“对、对不起。”余念吓得收腿。
又被男人握住,“别动。”
梁颂晟托着脚,架在肩膀缓慢揉捏。
余念闭着眼,气都不敢喘。
他抠着梁颂晟的脖子,手心贴在他颈部动脉,感受这里由快变慢的全部过程。
揉捏持续了几分钟,梁颂晟的声音出现在耳边,“没有下次。”
余念大脑不转,“什么下次?”
“想被罚?”
“没没没。”余念瞬间清醒,心花怒放,“嗯嗯,我记住了。”
梁颂晟放下脚,继续研究伤。
余念小心翼翼开脱,“其实还行,一点感觉都没有。”
梁颂晟变脸,“打了封闭,怎么都不疼。”
余念闭上嘴,好凶。
梁颂晟捂着脚踝,拨通电话,“柏樟,忙不忙?”
“有点麻烦,你能不能来我家一趟。”
“我在外面,正要回去。”
“嗯,等等见。”
余念对“柏樟”的印象,是那个低音炮的徐医生。
余念抓着梁颂晟的外套,脚往里裹了裹。等下就要见到人了吗?会不会和声音一样帅呢。
当这位徐医生提着医用箱,站现在余念面前的时候,他感受到的只有恐惧和无助。
穿深色西装的成年男人,戴无菌手套,盯着他的脚看了几秒,又和梁颂晟对视几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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