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先按照她说的回教室吧,我一个人能处理好,不用太担心。”
“这怎么可能不担心!”山口心焦地抿了抿唇,但现在确实和他说的一样,他们目前除了按照她所说的回教室,也没有其他能干的了。
伊橘从衣兜里掏出那本刚才从办公室里拿出来的文件,递到影山手里:“下课了就去办公室找那个老师,她就是当年五岛哲也的班主任。”
“啊?”影山有些难以置信地接过那份文件,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我吗?”
回应他的是伊橘肯定的点头:“你知道她长什么样的,害怕就叫上月岛和日向和山口。”
闻言,影山登时绷直了嘴:“我,怎么可能会害怕。”
“?
正要上楼梯的伊橘闻言回过头,眼神在他身上打转了一圈,而后幽幽回道:“哦,那就好。”
“……”
二年级和三年级的正好也要上去,菅原把伊橘送到了三楼,不放心地拉住了他:“实在不行就赶紧往楼下跑,叫一声,我和大地还有旭,听到了立刻就跑来楼梯这。”
伊橘点头示意他放心,随意地朝三人挥了挥手,继续往上走。
那位年纪段长的办公室也不知道是在几楼,她走得并不快,原本远远落在后面的伊橘很快便追上了她。
三楼往上就是办公室和多媒体教室,平常除了校领导,基本没有很多人回来。
空荡荡的楼层静谧无声,高跟鞋踏在地面上的声音像是木锥捶地一般清脆地回响在楼梯间。
伊橘紧紧跟在她的身后,左看看,又看看,打量着四周墙壁上挂着的各种艺术画和宣传标。
拐角处,段长的视线正好看到了落后几步的伊橘的动作,扯了扯嘴角:“你倒是悠闲。”
“嗯,还好。”伊橘应下,状似不经意地开口,“你在这待了二十多年,每天都是这样吗?上学、放学、睡觉再起床上学、放学、睡觉……然后还得时不时像这样,充当年纪段长……管理学生应该是个挺麻烦的事情吧。”
年级段长继续拾级而上:“嗯?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昨天晚上你应该就这样回答我,不然我还没那么快能猜出来你是谁。”伊橘向侧边走了几步,错开,继续张望着四周。
‘段长’的脚步陡然停下,没有转身,而是抬起头,顺着走廊里的玻璃看向窗外:“你这次又是怎么猜出来的?”
“她第一次跟我们说话的时候,有大阪口音,你忘记模仿了。”伊橘继续悠悠走着,走到了和他并排的那一级台阶,停下,“这次单独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五岛哲也?”
女人的面上陡然扬起一抹笑容,长长的刘海有些遮蔽了眼睛,半晌,一口气幽幽叹出:“你真的很难打发,我最讨厌的就是碰上你这种人。”
伊橘:“谢谢。”
“不客气。”五岛哲也索性也不再端着架子,步伐随意地继续往上走,边和伊橘像是聊日常一样攀谈了起来,“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呢?我很不喜欢别人打听太多关于我的事情。”
“我对你的事情没有兴趣,按理来说我会从一开始就在寝室蒙头大睡96个小时,如果我不需要积分这种东西的话。”
“嗯,我知道,进来这里的人都是为了这个无聊的东西。”
伊橘顺势开口问:“要不然直接告诉我你当年失踪的真相吧,免得我还要东拼西找,有点麻烦。”
五岛哲也有些不耐烦地撇头啧了一声:“我说过了,我很讨厌别人打听我的事情,当然也不会主动告诉你。”
“哦。”
“……”
话音落下,不再言语的两人陡然陷入沉默。
窗外几股隐约的风从缝隙中透过,将教学楼里污浊的空气驱散了几分。
不知过了多久,伊橘缓缓开口:“你的办公室在天上吗?”
这道楼梯像是没有尽头一般延伸向上,他们已经走了有十分钟,前面的人却还是没有想要停下来的迹象。
“我又不是要带你去办公室。”前面的人如是说。
“那去哪?”
“不知道,哪里都可以吧。”五岛哲也学着伊橘的样子,把手插进衣兜里,左右扭了扭有些酸痛的脖子。
伊橘蓦然停下脚步,五阶楼梯之隔,把五岛叫住:“你把我单独和他们隔开,想干什么?”
“……”
面前那人的身影正对着窗户,看不见他面上的表情。
他没有回话,也没有停下脚步,一直走到了上面一层的平台才站定。
“你好像很难对付,但他们不是。”五岛用着那位女老师的声音,低缓得像是蛆虫蠕动一样,“为什么这么喜欢窥究别人的隐私呢?那就都去死好了。”
“他们没有做错什么。”伊橘沉声,“你生前经受的事情和他们没有一点关系。”
五岛:“嗯,我知道。”
“你还要杀他们吗?”
“还要杀。”
“即使他们是无辜的?”
“是。”
来回间,伊橘已经来到了他的背后。
他的手覆上身前那人的脖子,一把掐住,疾步抵到窗边。
“那你先去死吧。”
说着,伊橘将一侧的窗户直接拉开,抓着手里的人,拎着整个上半身到了窗外。
悬空的感觉好像并没有给他带来一丝恐惧,高层的微风轻轻拂过面庞,将额前的碎发吹得遮了眼。
没等他再说一句话,伊橘直接松了手,看着那道身影犹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向下坠去,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空寂的黑日如长夜,萧肃的冷风幽幽吹着。
紧随而来的,是每层楼的走廊尽头,熟悉的声音顺着广播电流传出:
“我说过的,这是我掌控的世界,你们不可能杀得死我。”
这是五岛自己的声音,一个失去了所有感情,空荡得像是木偶般无力的语调,在整栋教学楼里响起:“感谢各位百忙之中不忘打搅我的生活,接下来是我给各位的谢礼。”
随着他的话音,教学楼外密匝的绿植陡然开始不正常地抖动,窸窣的声响瞬时如雷声一般搅动着所有人的心弦。
渐渐地,一双双枯竭的四肢从叶间缝隙中窜出,那一幕熟悉的可怖的景色再次出现在眼前。
是每天夜里那群争着往寝室楼顶爬的干尸。
“和他们一起做一场游戏吧。”广播里,五岛的声音像是死神在读秒一般,“加油往楼上跑,不要被他们吃掉。”
随着最后一句语音的落下,嘈杂的电流声被掐断,原本还掩在林间的干尸瞬间冲了出来,死死地扒在窗户上,望着里面的人疯狂嗷叫。
登时,教学楼里的尖叫声四起,桌椅倒地和奔走的脚步声直接淹没了整栋楼。
伊橘的视线从窗外收回,拧着眉,转身便往楼下跑去。
此时面板上的各种数值陡然清晰明亮了起来——
【生命值:799】
【体力值:559】
【队伍内所有成员共享数值,每□□尸触碰到将会根据情况扣除对应数值,体力值归零时将扣除生命值】
伊橘关注着面板上的数值情况,原本奔下楼的步伐陡然顿住。
不能由他来消耗体力值。
一楼就有不少人,如果他们要跑到安全的楼层,这个消耗量是难以计算的。
恰在此时,他又听到了一阵从楼上传来的脚步声。
悠闲的节奏,跟底下像是狂风暴雨般的拼命奔跑截然相反。
伊橘抬起头望去,看清楚了那个从楼梯上走下来的人。
是五岛哲也。
没再套用别人的皮囊,这是他自己的身体,那张脸跟档案袋上的照片是一样的。
感应到了底下传来的视线,五岛微微低了头,抬起手,笑容灿烂地同伊橘打了个招呼:“我们好像还没来得及正式打过招呼,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宫村伊橘。”
他的笑容灿烂,跟照片上的一样,只是放在现在情景下就显得十分渗人。
伊橘没有回话,冷眼看着他。
对方也并不恼,双眼望向窗外,似是在追忆着什么:“如果是在二十年前,你说不定真的能阻止一个……悲剧?应该可以这么说吧,阻止一个悲剧的发生。”
“不会。”伊橘淡声回答,“我也说过我不喜欢多管闲事,我更倾向于看着你的悲剧原模原样再上演一遍。”
第20章
逃生游戏降临乌野高中(二十)
“呵。”
倒是没料到伊橘这样冷漠的回答,五岛扯着嘴角冷笑一声:“你的性格确实很不讨人喜欢。”
伊橘和他答地有来有回:“你也不用心里不平衡,放心吧,我也没朋友。”
“猜到了,你比我更活该没朋友。”
那倒也不是,只是之前也都没有机会交朋友罢了。
伊橘看向他的视线往下,落在那一双完好的腿上:“怎么样也不愿意说吗?关于你的事情?”
五岛又往下走了几步,屈腿,直接坐在了楼梯上:“以你的智商应该多多少少都能猜到吧,何必需要我多说。”
储物室的那几张纸条足以还原当年的大部分事实了。
“我想知道你的另一条腿,后来是怎么没的?”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五岛的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右腿,有些怅惘若失地拍了拍:“你说这条吗?被我自己弄断的,用石头。”
“用石头弄成的两截?”
“嗯。”
伊橘走到他的身边坐下:“这点我比不上你,我对自己不至于这么心狠。”
视角边缘的数值在极速下滑,不断闪动着红色的标识。
“那当然,我是喜欢自残的神经病,你没必要在这点上跟我比较。”
现在的场景在别人看来或许很荒诞。
一楼已经几乎□□尸无孔不入地占满了,所有的人都在哭喊着往上跑,底下宛若一场十足的人间地狱。而在上层,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敌对关系的二人正相邻而坐,大有要促膝长谈的意思。
在他坐下后,体力值的恢复速度很明显地加快了许多,即便仍在不断下滑,但速度较刚才减缓了不少。
“你不想办法救你的同伴?”五岛侧过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比如再拎着我的脖子把我从窗户外丢下去,说不定第二次你就成功了。”
伊橘全当没有注意到这股掺杂着毫不掩饰的顽劣的视线,用平无波澜的语气说:“你应该已经参透了我的行动模式了吧,只要他们还在往楼上跑,我除了坐在这里,一点办法也没有。”
五岛没有回话,只是轻笑一声。
楼下的哭喊沿着楼梯间的空隙窜上,但朝下望去,深邃黢黑间,不见一人上来。
“上不来的,他们现在就是在一栋没有上限的楼道里逃窜罢了。”余光看见了伊橘微不可察的动作,五岛难得耐心地多说了几句,“他们会一直跑到跑走不动了为止,但是你要知道,那些干尸可不会觉得累。”
“你喜欢用这种方式虐杀别人?”
“不,事实上我也没用过几次这个……怎么说呢,感觉得很长时间才能再碰见一个和我投机的人,在你离开之前,有点想给你展示些特别的东西。”
伊橘扯了扯嘴角:“特别的东西就是指这个?”
“对,你不喜欢吗,看着自己的同伴一个一个濒近死亡的感觉?”五岛用空闲的左手敲击着扶手,闷响但又清脆,很快便被吞没在一阵又一阵的喊叫里,“我以为你们都会喜欢的。”
伊橘看着他,自然而然地接上了他的话:“不然当年那些人也不会无动于衷到一直注视着你慢慢走向死亡,对吗?”
“你想用这种方式证明什么?当年那些漠视你的人都是错误的,你想用类似的手段让我破防?那不得不说你的想法还真是挺幼稚,就跟幼儿园里的幼稚童进行毫无意义的报复游戏一样。”
指尖的轻叩声停止,沉默像是一渔网般将两人包裹住。
“……那你觉得,我又应该怎么做呢?”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从多年前穿透而来的云烟一样缥缈的轻。
“当我的左腿因为隐性遗传疾病而不得不截肢的那天,被推上救护车的前几分钟还在为一会儿的春高赛做热身,观众席上坐着国内顶尖的教练,就差一步,我就成功了。”
“后来我终于接受了自己已经失去左腿的事实,但最后依然没有制止自己将仅剩的最后一条腿留下,你猜当时的我在想什么?”
“所以,你的悲惨跟现在楼下的人有关系吗?”伊橘打断他的话,“我对你的遭遇感到同情,但很遗憾,就像你那位班主任所说的一样,过去的事情已经是不可更改的既定的现实,不论你虐杀再多的人也没用,而且,你是真的想要楼下那群人的命吗?”
“我觉得不是。”顿了顿,伊橘像是在自言自语般继续说:“你在档案里留下那份本不该出现的报纸的时候就已经说明了很多。”
“你想要的根本不是杀戮和他人的生命,我猜你也是在寻找真相,只是你在追求的真相跟我们的并不是一个东西。”
语毕,他听到身侧的人笑了一声:“你说话的感觉跟当时我爸妈给我找的心理医生还挺像的。”
“当年就找得起心理医生,你们家条件还挺不错。”伊橘点点头。
半晌,五岛撑着扶梯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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